兜兜转转之后，来到位于十二层的东翼，转了个小弯，便是一道小门，这便是雷凓昉住的病房。透过门上半边的磨砂玻璃，能看到一个黑黑的人影在里面动来动去。悄声走近，隔着门便听到了八卦男陆灿的大嗓门在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之后是雷凓昉的几声干笑。

迫切地推开门，杜可唯看到坐在床上正在吃饭的雷凓昉。旁边的陆灿还在剥着桔子皮，嘴巴里也塞了一瓣儿嚼着。

看到站在门口的三个男人，雷凓昉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继续低头吃着自己的饺子，像是根本就不认识门口的两个新面孔。

没有见到人的时候，杜可唯像是热锅里的蚂蚁；如今见到人全头全脚地坐在床上，杜可唯反而冷静下来。一步步过近床边，杜可唯在雷凓昉的面前站定。

陆灿缩缩脖子，点着脚尖溜到门边与陈经纬站到一起，和雷赜楷一起看着床边的两人。

抬手想要摸上爱人白皙红润的脸，杜可唯手还没有碰到，就被雷凓昉躲开，只能惊愕地悬着手在半空。

端着饺子盘移坐在床另一边的椅子上，雷凓昉头也不抬起的继续吃着饺子。

绕过床尾，杜可唯重新矗起信心，探出手去摸爱人的黑发，却仍然被错开。怒瞪着眼睛射向面前站着的男人，瞥视一眼悬在耳边的手。

移回床上坐着，雷凓昉冷冷地一句，“滚开。”

“凓昉，你……”杜可唯有些着急，一同坐在床上盯住爱人的脸，“凓昉，你怎么啦，不认识我吗？”对上空洞的眼睛，更急地抓上双肩，“凓昉，我错了。不要这样对我，好不好？别闹了，我爸和雷妈已经结婚了，而且他们也同意我们在一起啦，家里也没有阻碍我们的理由了。”摇晃着纤瘦的肩膀，“凓昉，不要玩了。我承认，我玩不起了，好不好！我玩不起了，我认输了，我错了，好不好！”

“陆大哥！？”被惊吓得目光呆滞，雷凓昉向门口的陆灿求救，又看了看站在陆灿身旁的陈经纬。

陈经纬走近床边，拍了下杜可唯的肩膀，“可唯，别吓到他。”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隐隐约约感到莫明其妙，杜可唯看着雷凓昉抓在陈经纬手臂上的手。

安抚地拍拍臂弯上的手，陈经纬看向一脸焦虑的杜可唯，“雷凓昉失忆了，在我去接他来医院之前，他就已经变成这样。我给他做过全身检查，没有内伤和外伤的痕迹，受伤导致失忆的可能性被排除了。那么……”

“那么就是心理创伤造成的暂时性失忆，或者是永久性失忆。”杜可唯延着陈经纬的思路说下去，眼睛看向仍然瞪着纯白的眼睛盯着自己的爱人。

雷赜楷悄步走进来，站在杜可唯的身后，盯住雷凓昉的脸观察着。像是有些疑惑不解的问题盘旋着，却总不能抓到最关键的那一点。

陆灿也走近床边，歪着身子靠在陈经纬身上，“凓昉。”单手搭上雷赜楷的左肩，“这就是你大哥，他叫雷赜楷。”

雷凓昉淡淡笑靥，柔声细语地叫了一声“大哥。”之后又继续吃着饺子。

越过杜可唯，雷赜楷坐在床边上，“凓昉，连我也不记得了，是吗？”

雷凓昉放下盘子，抽来一块纸巾擦着油油的嘴巴，“别问了，我什么都不记得。”将纸丢在盘子里，看着面无表情的雷赜楷，“其实你是谁，我一点儿也不清楚。但是，这个八卦的男人用了两天时间和我介绍你们这一群人，我大概也知道了你们的情况。不管你们是不是真的认识我，但是我只想告诉你们。”眼睛看向杜可唯，“我与你们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也不想跟着你们离开。”

雷赜楷环视了一眼站在周围的三人，“我能和凓昉谈谈吗？”

三人相互递个眼色，对雷凓昉点了下头，便相继走出病房。关上门之后，三人动作整齐地爬在门缝听着里面的声音。

看着磨砂玻璃透过来的三个黑影，雷赜楷心里不免偷笑，表情却仍然冷冷淡淡。

“你想谈什么？”雷凓昉白了一眼面前黑冷着脸的男人。

“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真的失忆了吗？也许，是根本就不想记起来吧。”雷赜楷勾起一边唇角，等待着雷凓昉的反应。

“也许，记忆里根本就没有过你们的存在。”四两拨千金，雷凓昉说得轻松自在，眼睛里没有一点儿掩藏、一点儿闪躲。

“很好！”心中对这个弟弟赞叹不已，雷赜楷笑得奸诈，“那你跟我回去吗？还是留在这里。”

“回去，既然你是我大哥，我当然不会留在这里给别人添麻烦。”靠回床头的枕头上，雷凓昉侧着身子看着男人。“刚才那个男人就是杜可唯吗？陆灿说，我和他是情人关系。”仰躺在床上，声音闷闷的，“怎么可能呢。哼，天大的笑话。”

“是不是笑话，你自己慢慢体会吧。”雷赜楷站起身，“你想什么时候离开这里。”

直坐起身，雷凓昉歪头调笑着，“越快越好，我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那个家到底是什么模样。”

“好。”雷赜楷恢复冷眼旁观的态度，走向门口。

打开门，叠加在一起的三个男人一起扑倒在地上，每人的表情都极具丰富。

扶着摔疼的肚子，陆灿被陈经纬拉起来。而杜可唯早已奔向床边，去查看雷凓昉的情况。

“雷赜楷，没你这样开门的，都不打个招呼。”陆灿扶着肚子倒在陈经纬怀里，哀怨地睨着雷赜楷。

雷赜楷没有理睬陆灿的啰嗦，回头对上杜可唯看向自己，“我去订机票，仍然是明天早晨八点。”

“凓昉，可以吗？”杜可唯看着端坐身边的爱人。

雷凓昉努努嘴，“行啊。不过，……”盯着站在门口的雷赜楷，“不过，你们先把医院的钱结了吧。谁让你们是来领我的人呢。”

抓上雷凓昉的手，杜可唯释然地笑起来，“别担心，那些小事情，我来解决。”

抽走自己的手，雷凓昉白一眼笑得像花一样的男人，“我可不敢，你又不是我的什么人。”转向门口，“大哥，你去吧。”

“知道。”雷赜楷沉声应下，看了一眼旁边笑抽的陆灿和陈经纬，转身离开病房。

陈经纬和陆灿接到杜可唯杀过来的眼神，立即追着雷赜楷而去。

一向心思缜密的雷赜楷在咨询过雷凓昉的主治医生后，才真正相信雷凓昉确实是失忆，而且有长期失忆的可能。

人说父死兄为长，雷赜楷很担心雷凓昉就此永远失忆下去，那么杜可唯又将会等待多少年才能再一次完成心愿。

大年初二中午，当雷凓昉被一群人簇拥着走进富海公寓的时候，迎头而来的是雷婉芬泪流满面的脸。杜天川也老泪在眼眶里打转，看着瘦了很多的雷凓昉。

被雷婉芬搂在怀里，雷凓昉目瞪口呆地僵硬着身子，任由耳边听着雷婉芬一口一个“心肝儿子”的叫着。

终于被雷婉芬放开，雷凓昉依然沉默不语，回头看着一同回来的雷赜楷和杜可唯。

“二哥，你终于回来了。”挣脱开雷赜楷怀抱，雷翎珀泪花满面地反扑进雷凓昉的怀里。

眨着眼睛低头看看略比自己矮一些的大男孩，雷凓昉再一次呆呆傻傻地站着，双手垂在身侧，没有一丁点儿反应。

第一个察觉出雷凓昉异常举动的人是杜天川，多年的职业敏感令他隐隐约约察觉到雷凓昉一定有什么病症。

同样身为医生，杜可唯看得出父亲研究的眼神，悄悄走近身边，“爸，凓昉失忆了，所有人都忘记了。”

惊愕地转头盯着儿子，杜天川诧异地呆滞了目光，“失忆？”

“失忆？”雷婉芬也凑过来，同样的惊诧。

“是，凓昉失忆了。而且，还不能确定是暂时的，还是长期的。”雷赜楷打了下杜可唯的手臂，搂过仍然偎依在雷凓昉怀里的雷翎珀，“走，去沙发那边坐。”

现在应该算是一家团聚，雷婉芬和杜天川坐在西面的双人沙发，雷赜楷和雷翎珀坐在南面的沙发床，雷凓昉坐在北面的沙发床上，而杜可唯却选择了东面的单人沙发。

惊讶地看了看雷凓昉和杜可唯，雷婉芬立即使眼色给杜可唯，“嗯～嗯～嗯～……”干咳几声引来所有人的注目。

“怎么了？”杜天川盯着身边的老伴。

“可唯啊，怎么不坐小凓昉身边啊？又不是外人，干什么坐得那么远。”雷婉芬荡漾着笑脸看着雷凓昉。

“别凑对了，我和他又不认识。”雷凓昉丢给杜可唯一记白眼。

委屈受辱也比见不到人好，杜可唯闭口不语地喝着茶。

深知杜可唯的心思，雷赜楷心生一计，便挑起话茬儿，“母亲，这套房子，咱们卖了吧，我和可唯也有新的打算。现在，凓昉也回来了，正好可以好好商量一下。”

眨着眼睛摸不着头脑，雷婉芬捏捏自己的尖下巴，“好啊，说吧。”

雷赜楷先与杜可唯交换了个眼神，才看向杜天川和雷婉芬。“杜爸，母亲，我和可唯已经做了一些决定。是关于我和乖，可唯和凓昉的。”

杜天川威坐雷婉芬身边，看看两个表情严肃的儿子，“好。”

思忖一会儿，雷赜楷才迟迟开口，“是这样的。母亲已经从这里嫁出去了，我们想要把这套房子卖掉。龙馨和富海的两套公寓，我们也决定卖掉。”

“不要，我不要卖掉。”雷翎珀不高兴地吵起来，嘟起的粉嫩小唇颤颤动动地诱人犯罪。

“乖，听我们说完。不吵，啊！”雷赜楷柔声安抚，看了眼另一边的杜可唯。

接收，杜可唯淡淡一笑，偷瞄了下雷凓昉，便开始了他的长篇大论。“是这样的，赜楷和我决定买一层的两套单元房，住对门、做邻居。小翎珀不愿意离开凓昉，我相信凓昉也希望和翎珀在一起，分别住两个单元，我们既可以互相照顾，也可以有各自的生活空间，互不干扰。最重要的是房子距离你们住的房子很近，更方便照顾你们两老。一举三得的事情，何乐不为呢。”笑看着雷凓昉盯住自己的大眼睛，杜可唯心花怒放，立即抓准时机抛去一个媚眼。

一直没有说话的雷凓昉双臂抱胸，像是置身事外地看着热闹。直到两分钟后，才明白自己要跟这个杜可唯住在一起。愤怒地站起身坐在杜可唯的腿上，雷凓昉抓上衣领，“我一定要和你住在一起吗？”

惊呆的杜可唯乖乖地点头，睁大的眼睛看着因为生气而面色粉红的爱人，那简直就是诱惑。

再没有说什么话，杜天川很满意两个儿子的安排。虽然‘恋男色’这件事情令他心里很不爽，但是仍然很高兴两个儿子为自己和雷婉芬的晚年生活考虑周全。听完之后，只是点点头，便任由儿子们去卖去买来。对于眼前的一切，也听之任之，不予阻止。

第三十五话　告别过去（上）

这是在龙馨公寓的最后一夜，雷翎珀拿着ＤＶ机将公寓里的每一个角落全部都摄录在ＣＦ卡里。从那一年拿着录取通知书走进这里的第一步开始，自己就已经把心留下了。

雷赜楷默默地看着雷翎珀在公寓里转悠着，手上的茶杯里一点点消失着。搭叠着的双腿微微用力，已经没了知觉，还泛着丝丝的麻疼感。

终于摄录完毕，雷翎珀才大喘着粗气跌落回沙发里，靠在男人身上喜滋滋地摆弄着自己的作品。

坐回身边的小人儿的兴奋也感染了雷赜楷，拥住人往怀里带了带，下巴放在小人儿的肩膀，“乖，等我们到了新家，这里的一切就变成回忆了。”

看着ＤＶ的小屏幕，雷翎珀的泪花一点点流下，微显哭腔，“楷，哥哥，楷，哥哥，楷，哥哥，楷，哥哥，……”一连串不停地交换着两种称呼，溢出唇齿间的字字铿锵有力。

眼泪滴答滴答地掉落环在腰肢的手背上，雷赜楷心惊地搂紧小人儿，“乖，会不舍得，对吧？”

点点头，雷翎珀举高ＤＶ机，“你看，这就是咱们的家，第一个家。我们的洞房也在这里，我们的每一个第一次都在这里。”

亲吻上小人儿的鬓角，雷赜楷也回忆起那些第一次，“乖，我们今后还有许多第一次呢。不要伤心，好吗？”

仰起小脸儿，雷翎珀亲上男人的下巴，“哥哥。”

很长时间没有听过小人儿这样称呼自己，雷赜楷惊愕地盯住小人儿，“乖，怎么了？”

放下ＤＶ机，雷翎珀翻身扑进男人的怀里，“哥哥，今天什么都不做，只要抱住我就好，可以吗？”

紧紧抱住小人儿，雷赜楷的心也跟着一紧，双臂的力量全部压在小人儿的身上，“好，只要乖喜欢，哥哥愿意永远地这样抱着你。”

闭上眼睛，任凭泪珠顺着脸颊，“哥哥，离开这里，你和我就不再是哥哥与弟弟啦。”

懂得小人儿心里的想法，雷赜楷也感同深受地滴下泪痕，“对不起。”

抓住环在腰上的手臂，“不，不要说对不起。哥哥，我爱你。从你走进家里的那天，我就知道，自己喜欢你，喜欢一个男人。那时我还在想，一直就这样深藏在心里就好了，只要在心里默默地爱你就行。只要我能守在你的身边，就满足了。”更多的泪滑出眼眶，雷翎珀眼神空洞洞地闪着泪光。

“乖，谢谢你爱我。”雷赜楷将脸埋进小人儿的发间，泪珠也染湿了乌黑的发丝。

“哥哥是傻瓜，为什么要谢我。”雷翎珀抬手抚摸着男人颈部的发尾，“我的哥哥，最值得我用心去爱。因为天底下再没有像哥哥这样宠爱我、心疼我、保护我的人。而且，哥哥也和我一样，是真心的爱着。”闭上眼，脸侧与男人的脸侧摩挲着。

享受着脸侧的温柔，雷赜楷沉溺其中，“乖，谢谢你。”

“我也是，谢谢你。”移动头颅，雷翎珀闭着眼睛搜寻着男人的唇瓣。

刚劲的唇瓣被柔软的唇瓣吸吮，一滴滴津液从绞合的缝隙中缓缓溢出，顺着小人儿白皙柔嫩的肌肤滑入睡衣衣领里……似乎不满足于浅淡的厮磨，雷赜楷将舌强行探进小人儿的口中滑移，沿着口腔的颌骨舔过每一根血线和经络。

“呜～～”轻嗯出声，在咽喉处生生塞住，雷翎珀被吻得气息微弱，才被轻轻放开。

“乖，慢慢调均，别急。”雷赜楷小声叮嘱，轻轻揉顺着小人儿的胸前，令他气息顺畅。

“哥哥，你真坏。”一声小小地抱怨，雷翎珀羞红的脸蛋像晚霞一般泛着美丽的亮粉色。

“是，哥哥坏。那乖，喜欢坏哥哥吗？”自知这么问根本就是多此一举，答案一定是肯定。雷赜楷仍然逗着已经红苹果的雷翎珀。

“不喜欢。”嘟起小红嘴，雷翎珀装腔作势地生气。

“真的吗？真的不喜欢吗？”装模作样的哀伤不止，雷赜楷说一个字，更紧地抱一下小人儿。直到完全被困在自己的怀里，雷赜楷才咬上小人儿的耳垂。“真的不喜欢？嗯？”

躲闪着耳垂上的湿热吮咬，雷翎珀半推半挣着离开一些，回头看着男人狡猾的笑容，“坏哥哥，就会欺负我。哼，不理你啦，我去睡眠。”光着脚丫儿，雷翎珀拿着已经自动关机的ＤＶ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