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怨————猫咪果冻
猫咪果冻  发于:2009年04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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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唯一的皇儿,天分与气概都有,不过美中不足的是,如今还没有帝王该有的残忍。
七岁了。该有了。想当年,父皇为了让他熟悉皇家无情的事实,在他三岁的时候就将他身边服侍他的丫鬟、奶妈,尽数在他眼前杀去。之后,若他十分信任什么奴才,父皇便都要除去。直到身边只有臣子,不再有女人和奴才。

天下人都为帝皇所奴役,但,能信任的,只有忠心耿耿的臣子,不是后宫的女人,也非伺候的奴才。
“徽儿,过来。”
“父皇。”慕容徽回头,将手中最后一盏花灯轻轻推入湖中。花灯摇摇晃晃,漂向湖中央。
“最近书可读好了?” 自 由 自 在
“是。儿臣好好的听太傅的话呢。一点也不敢偷懒。”坐在慕容斐身边,圆圆的眼看着另一旁嬉闹的皇姐、皇妹们。
慕容斐笑笑,淡淡的:“如今你身边有什么人伺候着?”
“两个奴婢,都是……母后赐给儿臣的。成天贴在儿臣身后,儿臣烦得很。”偷偷的往不远的亭子里望了一眼,慕容徽仍然难掩对百里流苏的惧怕。
有些意外,慕容斐想起慕容徽的奶娘早两年便因病过世了,这孩子现在确实也没什么贴心人陪在一边。“为何总那么怕皇后呢?”
“儿臣也……不知道。”稚气的脸上带着一些困惑和疑虑,慕容徽道,“儿臣每次给母后请安都好怕。”
“有什么好怕的?”
慕容徽闭口不语。总不能……总不能告诉父皇,他年幼的时候……曾经见过母后狂乱的模样吧。那种……那种怨恨与悲哀……都是小小年纪的他所不能理解的,因而会觉得母后可怕。或许以后便会好些了,他心里想着。

“最近不去夕照宫了?不喜欢和夕雾在一起么?”这孩子以前黏夕雾黏得紧,简直就将夕雾当成自己的娘了。看来,若要让他成为独当一面的帝皇,夕雾的死是必须的。想到这里,慕容斐脸色微微一变。

“喜欢啊!儿臣最喜欢夕雾了!儿臣……儿臣时常在想,为什么夕雾不是儿臣的娘亲呢?”喜滋滋的笑起来,小孩子把心中对夕雾的眷恋一股脑的说道出来,将夕雾对他种种的好,对他的宠爱也都说了。

慕容斐听着听着,倏地竟有些妒忌。
察觉心中的涌动,他自嘲的笑笑,将慕容徽抱起,唤着皇女们回谐麒亭。后宫们见皇帝回转,有些许纷乱。之后,展示在宫女、内官、侍卫们眼前的,是皇室其乐融融的场面。如此过了大半夜,后妃们万分羞怯的辞别皇帝,带着皇女回宫去了。慕容斐抱着慕容徽,依然坐在亭中,百里流苏正襟在他们对面坐着,冷冷的看着。

不久,皇帝搂着太子离开了谐麒亭。据离亭子较近的宫女说,那时,她们瞧见皇后娘娘双颊已经湿透。
宣和宫,馨澜殿。
披着白色雪貂披风,宛如精灵的绝世美人款款行至窗台边。外头喧闹得很,他却平静之极,抬起魅惑的眼眸,望着墨黑天空中的一轮圆月。正月十五,本可说是赏月的好日子。不过,在雨季悠长的慕容国,冬季本是烟雨蒙蒙之始。能在元宵节见到如此冷漠的月,恐怕也是百年难得一遇的。

良久。
美人伸出柔夷,轻轻出声:“摇微,什么时辰?”
“禀公子,已过子时。”离他约三丈远的摇微抬首,双手捧着热腾腾的茶杯,缓步走到夕雾身旁。
夕雾取过茶杯,细细品味茶中浓郁的香与涩,而后,媚眼往后方淡淡的挑去。
“你们家主子兴致真不错,本公子在此等候了两个时辰,连个影子也不见。”
惶恐地躲在垂帘后的侍女立刻霎白了脸。
“怎么?无话可说?你们家主子可是不将本公子放在眼里?”实在无聊,逗逗这一直将他当洪水猛兽、妖魔鬼怪的宫女也不碍事。
“公子息怒!奴婢……奴婢即刻将贵妃娘娘唤回……”那侍女腿一软,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起,浑身发颤。
“本公子怎敢坏了贵妃娘娘的兴致?”示意摇微将窗关上,夕雾笑道,仔细看,笑意却只是凝在俏脸上。
“唉,馨贵妃,你可得罪我了。”恍如自言自语的叹息,在一阵渐近的娇笑声中湮没。夕雾随意坐在软榻上,合眼。
摇微将他放置在身边的茶杯端开,以免他烫着。她才放下茶杯,馨澜殿外便传来自以为娇媚无比的呵斥声。
“暖春!这痴丫头!怎能让殿门大开?若是本宫病着了,惊了龙种,看你如何担待!”
“暖春!” 自 由 自 在
跪在地上的侍女不安的动了动,含泪的双眼怯怯的望着正假寐的夕雾。
“暖春!你在这里做什么?娘娘正恼着呢!还不快赔罪去……啊!”撩起垂帘的绿衫侍女见软榻上坐着的美人,神色丕变,忙着跪下来:“安然公子!”
此话出口,外边的脚步声纷乱。
夕雾微微笑着睁眼,馨贵妃脸色苍白的自帘外出现了。她神情慌张,不敢对上他的似笑非笑的眼。
“公子大驾光临,怎不事先告诉妾身?妾身好整装迎接。”
“不必。我本不想来此。不过,方才晚膳过后不久,夕照宫里发生了件事,令我不得不前来拜访贵妃。”
侍女扶着体态臃肿的馨贵妃坐下,夕雾随意的立起身,步步逼近她。
她冷汗连连,双手不停歇的抚着腹部,似在提醒在场众人——她肚子里龙种的存在是如此神圣不可侵犯。
“啧啧。贵妃娘娘瞧起来脸色不好。这可是你们这些个侍女照料不周,摇微,这阵子你从夕照宫选几个机灵点的,送到此处服侍贵妃。”
摇微不掩憎恶的望了望馨贵妃,弯腰垂首:“是,公子。”
“公子不必客气,首次怀了孩子,辛苦一些再所难免。”馨贵妃抬头,脸色已然惨白,如此她妆饰过的红色唇瓣显眼得很,如同被血染红了一般。
“哦。原来如此。”夕雾挑眉,笑,柔嫩细白的手探向她的腹部。
被轻柔抚摸的身子颤抖着,不做声。
“今日晚膳后,我将鸾凤殿送来的点心赏给了侍女。不料,那侍女竟在我眼前七窍流血而亡。唉,其实我本该谢她,若不是她吃下,死的是我百里夕雾。”叹息着,媚眼之下流转着阴冷与漠然。

“也只有你这女人,才会收买鸾凤殿的宫女,想借着皇后之手除掉我。”
“公子在说什么?妾身……妾身不懂!”
“若是皇后的话,断然不会这么傻。你这借刀杀人之计,不免也太明显了些。”
馨贵妃紧张的绞着手,抬起早已布满泪水的脸,瘫坐在地:“公子,公子……妾身一时糊涂,都是……都是这帮奴才在一旁嚼舌头……妾身才误听了……误信了……妾身,妾身错了!公子饶了妾身罢!”

“死到临头还要狡辩么?”蹲下来,夕雾冷笑着,抬起她的下颌,看着这张狼狈的脸,心中有些快意,“你是领议政的女儿罢,不为自个儿想想,也要为领议政大人想想。若是我咬定你下毒毒害皇上,你们一家九族还要不要命了?”

“妾身知错……不!贱妾知错!公子饶了我!”紧紧抓住他的外袍,哀哀诉求。再也顾不得面子,顾不得礼节,她错了!她确实错了!不该一而再的惹上他!不该惹上这个妖孽!这个鬼魅!

“哼,也知道求饶了?好罢,将那些毒药交给我,不然……我什么时候被你害了还不自知。另外……你的孩子……姑且不论是男是女、是死是活,交给我。不然,母子俩都休想活命。”抚摸着女人柔软腹部的手突然加力,绝美、绝媚的脸笑容依旧。馨贵妃呻吟起来,腹部突来的一阵阵痛楚令她脸部扭曲,双手紧紧的攥住夕雾的衣角不放。

“痛吗?”
轻柔的问,手却毫不怜惜的再加力挤压着腹内的胎儿。
馨贵妃泪如雨下,道不出一句不是。
“你们是呆了还是傻了?你们家主子要生了,还不快请太医和稳婆!”摇微瞪住吓得瑟瑟发抖的四位侍女,四位侍女却像真被吓呆了,不敢动弹。
血腥味。夕雾低头,看着馨贵妃被染红的长裙,笑得魅惑:“本应还有一个月的罢,这孩子倒是迫不及待。你们还等什么?不唤太医与稳婆的话,主子可就没命了。”
四位侍女听得,急急的奔走了。 自 由 自 在
状似爱怜的擦去馨贵妃美丽脸上的冷汗和泪水,夕雾轻叹一声,靠近她,丁香舌描绘着她的唇形,而后强行迫她张开嘴,柔滑的舌也窜了进去。二人唇齿纠缠,暧昧之极。
摇微看着看着,脸色苍白的后退几步,咬着唇,逼迫自己不要发出任何声响。
“你的味道真不错。无怪乎他宠幸了你。”
长长的吻后,夕雾喃喃道,放开手,任馨贵妃倒在地上痛苦的呻吟着,哭喊着。茫然的看向已经退避到暗中的摇微,他站起来,身体有些摇晃。
“摇微。”
“摇微,将贵妃扶到床上去。”
嫉妒。嫉妒这个女人。只因为是女人,所以能安然算计着对手,所以能不顾一切的向对手求饶,所以能表现出疯狂的模样。只因她是女人,所以可心安理得的争取帝王的宠爱。
他算什么?男不男,女不女。
无法坦然的钟情于一个男子,无法坦然的在他身边,更无法坦然的将自己的命也献给他。
他是男人,也不是。
不,他是。只是个不慎喜欢上男人的男子。只是个拥有女人性子、男人身体的男子。

当夕雾回神的时候,他已坐在馨澜殿外殿,殿内传来一阵阵女人的惨叫声。侍女们上下忙碌着,匆匆穿梭在殿内殿外。摇微默默的守在他身后,十位贵妃坐在他对面窃窃私语。
“皇上驾到!”
一声大喝,外殿所有人——除了夕雾,皆忙着跪下行礼。慕容斐就在此时踏入殿内,淡淡笑着的眼里没有其他人,只有正发怔的夕雾。
“怎么到这里来了?”他轻声问道。
夕雾惘然的抬头,看着他。
心疼的将他抱起来,顾不得在场女人们怨恨、怨怒的视线,慕容斐轻轻抚着他乌黑的发丝,转身便走。
“圣上,且慢。”轻轻的挣脱他,夕雾回首瞧瞧内殿,“待这孩子出世,夕雾要将他带回夕照宫。”
“好。”无半分犹豫,慕容斐淡淡的道。 自 由 自 在
一个时辰后,慕容国日晖帝第二个皇子出生。亲娘还来不及见着他的容貌,便被夕照宫百里夕雾抱走。三个月后,馨贵妃因身子虚弱,染病身亡,二皇子被夕照宫认养,得到夕照宫与日晖帝的宠爱,自此八年,未曾离开过夕照宫半步。后来,百里夕雾为皓命帝毒杀,受宠一时且长相柔美的二皇子为皇帝与朝廷众臣所恶。不两年,皓命帝便将他软禁于慕容国冷宫暗宫之中。后来,二皇子不堪孤独,自残身亡,时年十五岁。

8
“枕障熏炉隔绣帷,二年终日两相思,杏花明月始应知。天上人间何处去?旧欢新梦觉来时,黄昏微雨画帘垂。”
“春雨打窗,惊梦觉来天气晓。画堂深,红焰小,背兰。酒香喷鼻懒开缸,惆怅更无人共醉。旧巢中,新燕子,语双双。”
淡雅的古琴声伴随着男子略为低沉的吟词,琴正前方的香炉中燃着一支檀香,香烟缕缕升上半空。正专心拨弄古琴的俊美男子的身影在雾中亦虚亦幻。他身旁重重的锦帐低垂,偶尔被窗外的寒风吹起,也只是轻轻的泛起波纹。

“虎啸谷风起,龙跃景云浮。同声好相应,同气自相求。我情与子亲,譬如影随躯。食共并根穗,饮共连理杯。衣用双丝绢,寝共无缝。居愿接膝坐,行愿携手趋。子静我不动,子游我无留。齐彼同心鸟,譬此比目鱼。情至断金石,胶漆未为牢。但愿长无别,合形作一躯。”锦帐后响起仍旧带着些许慵懒的和声,随着琴曲轻轻的咏道。接着,就见锦帐微微一动,一张绝色、绝媚的脸儿探出来,蹙着秀眉,“这么一大早,圣上真是好兴致。”

俊美男子笑了,仍旧不停歇的拨着琴,幽雅的古调如溪水叮咚,潺潺流出,漫溢室内。
“你就不累么?”习过武的人难不成就没有累的时候了?早知如此,当初他说要教他的时候,他就该答应了才是。
“什么时候,夕雾竟也能咏诗了?有始有终,就将最后两句念给朕听罢。”慕容斐淡淡的道,看着袅袅上升的香烟,合眼,似乎沉醉在琴声中已然不可自拔。
绝媚的脸上一丝哀伤与痛苦飞快的掠过:“生为并生物,死为同棺灰。秦氏自言至,我情不可俦。”
“好!”淡淡的赞一句,待到慕容斐转身看锦帐内时,美人早已安然又睡下,空余锦帐缓缓摇动着。
无奈的笑笑,他起身:“巳时已过,起来罢。”
“睡。我困了。”美人嘟囔声渐渐消去。
拉开锦帐,慕容斐笑睇着裹得紧紧的人儿,在床边坐下,尽量放轻手劲,推推他:“当真不起来了么?今日赏春去吧?”
“明日。”
“今日花开,第一个瞧见花开的人可是一年幸运呢。”
“夕雾已经幸运七年多,可不是靠什么瞧花得来的。”
“好罢,你睡吧。”将帐子放下,察觉外室突现浮动的气息,慕容斐跃过古琴,如鹤般轻盈,直飞外室。
“主子。”外室里,无歇双腿才落地,便瞧见自家主子安然倚在门旁,淡淡的瞅着他,似乎有些不悦。
想来想去自己好像也没有打扰主子的“好事”,且归风也提过,过了巳时什么都好办……。无歇壮了壮胆,单膝跪下行礼。
“何事?如此匆忙。”
“禀圣上,今日寅时方过,馨贵妃亡故。”
“馨贵妃亡故?”淡淡的重复一句,慕容斐回首望了望。
“太医说,贵妃娘娘诞下二皇子后,身子一直虚弱,可能是当日失血过多所致。”
锦帐突地被掀开,只披着件半透明绸单衣的美人立在两人身后,惺松的睡眼霎间清明、明媚,若有若无的诱惑之色自他身旁散发,半褪的衣裳根本不能遮掩住他绝世的身姿。
无歇黑脸一红,垂头不敢多看一眼。
慕容斐脸色微变,立刻关上内室门,回头将夕雾抱起:“瞧你,这样怎么就出来了?”几分埋怨,几分醋意。
“无妨,都是男人。” 自 由 自 在
“什么无妨,你这身子只我能看得,莫要忘了。”
“圣上这是吃醋么?”魅惑一笑,明眸内也满是兴奋。
慕容斐但笑不答,拉下夕雾仅著的单衣,优美修长,洁白细嫩的身体一一展露。夕雾张大眼,退后两步:“你才死了一个贵妃,不去瞧瞧么?”
他那般欲迎还拒的姿态更是增添了几分媚色,慕容斐一笑,解去衣裳,伸手将他拉入怀中,啃咬着他细致的耳垂:“若有了你,那些贵妃还有什么用?”
“是么?圣上,夕雾于圣上,意味着什么?”
“朕于你呢?”
“圣上是夕雾最珍贵的人。夕雾在这世上,最喜爱的便是圣上。”
“圣上比一切都要重要。比名利,比人心,比世俗,比伦常……甚至,圣上比夕雾的命还重要。圣上呢?夕雾当然不能渴求圣上将夕雾看得比国家重要……如此,圣上会将夕雾当成什么?”

“朕唯一喜爱的男子。”
“真的么?”
云雨之间,带着情欲的媚眼居然流露出些许无助,夕雾扭动着雪白的身子,望着肌肤相亲的人。
慕容斐停下动作,滴滴汗落在夕雾胸前,淡淡的眼中是不容错辨的认真。
“夕雾,是我慕容斐唯一真爱的男子。”
“……”
“怎么哭了呢?”
细白的双手紧紧扣住身上的男人,夕雾摇头不语。慕容斐笑笑,吻住他的唇。
我一直知道,你是喜爱我的。
我知道,只是还想要你亲口承认。
我再也不会同以前那般自问:为何你爱我还要杀我。我不会自问。
你爱我,我是你唯一爱的男人。是的,可你爱这国家,爱这皇权更胜过爱我。我只能当你唯一的男人,却不能成为你唯一的爱人。这国家,这皇室,都是你的爱人,而非我。你是皇帝,所以你不能以人为爱人;你是皇帝,所以你不能以我为爱人。

我清楚,我明白。 自 由 自 在
皇室不能有情。即使是爱韩朝如斯的天命帝,也不能放弃他的皇权,他的国家,他的野心。何况是你,何况是自小就无情无欲的你。真正的无情帝是你。慕容斐,遇见你是我的命运,杀掉你也是我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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