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繁盛后宫的建立 第一卷 云聚——燕回
燕回  发于:2011年03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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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这下,安信乐得连腰都直不起来了,半晌,才上气不接下气地问,“人,人生……厉害,厉害啊……那想出什么了?”

“……人生真是,真是……深奥啊……”

“噗,”安信想捂嘴没捂住,喷了我一脸吐沫,“哈哈,哈,哈哈……谢,谢谢,你真是越来越疼人了,知道我为你操心,心情不好,就这么逗我乐,哈哈哈……真是,真是乖啊,哈哈……”安信一边说,一边捂着肚子乐,走了。

我郁闷了,小声嘀咕,“人家很认真的,本来好像若有所得呢,都被你笑没了。”

不管怎样,刚刚的感觉找不回来了,就差一点点,我觉得我要悟了呢。

叹了口气,我站起身,活动活动酸麻的胳膊腿儿,一时竟不知该做什么。

往常这时候,我会到御花园里走走,侍弄侍弄花草,或是到后宫某处,喝喝茶听听曲儿什么的,等吃晚饭。可现在,刚从深刻的人生思考中出来,只觉往常所作的事儿怎么都这么荒谬庸俗呢。

正在我又要陷入沉思的时候,响起了敲门声,一个声音贼溜溜地从门缝传进来,“陛下,陛下醒了吗?”

我有点奇怪,应道,“谁啊,进来吧。”说着,坐回床上,又觉得不够端严,改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只见门开了一条缝,一个瘦小的身影钻了进来,又赶紧把门关上。

神秘兮兮的,我有点兴奋。

等他走近,我认出来了,也是这乾清宫里的内侍,一向在外间儿伺候,好像叫什么……

“奴才小礼子,叩见陛下。”

正琢磨呢,他已经跪到了我面前。

“嗯,平身吧。有事吗?”

他没起身,跪着往前移了两步,然后把头凑过来,要说什么,却又欲言又止的样子,真把我的兴趣勾起来了。

我不由压低了声音,问道,“怎么了,别怕,说吧。”

他看我一眼,又赶紧低下头,吞吞吐吐道,“陛下,有件事儿奴才不知当讲不当讲。论理呢,这里怎么也轮不上奴才说话,可是,可是,这事儿奴才还是觉得陛下应该知道。安总管没说告诉陛下,可奴才觉得还挺重要的,若是晚了,就真来不及了。本来奴才想,安总管一向对我们很好,这样好像告他的状。不过,奴才又想了,若是安总管一时没想到,我们底下人就该替他想了,把该做的事情做了,这才不枉了他往日教诲……”

我要晕了,原来还有比安信更啰嗦的人啊,不过,我训不得安信,还训不得你吗,“够了,不想说就算了,出去吧。”

他张着嘴,傻了。

看着他张口结舌的呆样,我乐了,气也消了,笑道,“好了,你说吧,恕你无罪,只别这么多废话。”

他这才缓过来,连连称是,却又不说,半晌,憋出一句,“陛下,奴才要说了,到时候有人问,您能不说是奴才说的吗?”

我已经没火气了,干脆应了声,“好,可以说了吧。”

他松了口气,擦擦汗,终于说了,“陛下,冷宫的王氏恐怕不行了。”

“冷宫的王氏?”那是谁啊。

又听他说,“那边的茹姑娘,求您无论如何也要过去一趟。”

“茹姐姐?”我突然反应过来,“你是说,王皇后不行了?”

“对,就是前皇后王氏。”

我半晌没说话,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消息,怪不得安信不告诉我,他一直在等这天吧,不过……

“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那陛下您……”

“……”

要不要去呢,如果去了,必然又会大大得罪了安信,可是,茹姐姐……

“陛下?”

“……朕会去,”先去了再说吧,没准儿已经晚了呢,或是,也不需要我做什么呢,虽然也知道这不可能,否则茹姐姐也不会费这么大劲儿来找我了。

茹姐姐……安信……

不想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让小礼子先离开,我才叫人进来服侍。

换了身衣服,问了他们才知道安信不在,去办我午膳交待的事了,我这才想起来,他应该是在霞云阁吧,我松了口气。然后,想起我的西域美人,现在应该叫纪炎了,心里不觉有点堵。甩甩头,现在不想他,还有事儿等着呢。

我说要去后园,等到了御花园,又说要自己清清静静地逛逛,不用人跟了,这是常有的事儿,小福子嘟囔了一句“这不合规矩”,也没再说什么,就带着一帮宫女太监等在了园门口。

进了园子,我装模作样地迈着四方步,时而抬眼看看,时而低头瞧瞧,一幅赏花观景的样子,等拐过几个弯,估摸小福子他们看不到了,就几步钻进一条小径,分花拂柳,急急往西北边奔去。

这条小径果然还在,这是一些粗使宫人,因为经常来往于前面后妃居所和后面洗浣杂役之处而踏开的。当时和母亲住在冷宫,常常从这条路偷跑进御花园玩,真是再熟不过,闭着眼睛都能走。

那时候,我是小孩儿,又是爬墙钻洞的好手,溜出防卫并不森严的冷宫不难,偶尔被看守的侍卫太监看到了,他们也不大管,只要宫禁前回来就行。毕竟,我只是个孩子,又能跑到哪儿去,何况,我不是犯错的后妃,而是当今天子的亲生骨肉,指不定什么时候皇帝想起我,又让我出去了,犯不着这会儿得罪了我——事实证明,他们的想法很正确。有一次,我无意中发现了这条路,从此,御花园中的花鸟鱼虫可就倒了霉,我几乎天天来这里攀花折草,钓鱼捉鸟。

御花园的鸟和鱼都笨死了,见人不躲,还往上凑,大概让人喂惯了,可惜遇上我,没得到吃的,反喂了我。我还记得,湖中的锦鲤最好钓,味道也佳,肥美多汁,妈妈最喜欢拿来炖汤。而湖畔芦苇中的鸳鸯,肉质滑嫩,吃着比鸡鸭还好,只是逮的时候要小心,容易掉到湖里,虽然近岸的湖水都不深,不过会弄上一身泥,回去要挨骂。

自从我找到这条路,我和母亲的饭桌上就重新见到了肉。不过,鸟啊鱼啊少得多了,就会惹得看园子的老太监注意,不能常捉。所以,我最常干的还是,摧花折草。春天的柳芽裹上面炸,清香又爽口;刚长出来的蔷薇枝,剥下皮来凉拌了,味苦回甘,也很不错;牡丹的花瓣肥厚,洗干净可以沾酱吃;还有一种芍药,块根烤起来的味道,比甘薯还香甜……最妙的是,园子里养了许多仙鹤梅花鹿之类,常常会弄坏花草,有它们为我顶缸,就不用担心被发现了。

就因为这样,我对御花园中的一草一木都充满了深厚的感情,现在最爱来的也是这里。只不过,落下了一个小毛病,一进园门,就开始唾液分泌,胃肠蠕动加剧,想吃饭了,还好,目前这还是个秘密,连安信也不知道。

我边走边想,不知不觉就到了墙边,这处院墙有道缺口,很容易就能翻过去,小试一下身手,不错,还没荒废。

出了御花园,路上就越来越荒凉了。皇宫真的很大,谁会知道在前方辉煌奢华的朝堂、诸大殿和东西二宫后面,还藏着这样阴暗鄙陋的所在呢。一墙之隔,里面繁花似锦,外面野草满径。

不过,仔细看去,路边的荒草中,也有点点小花在风中舞蹈。是啊,生命是顽强的,即使最卑微的生命,即使被遗忘,依然在蓬蓬勃勃地绽放着属于自己的美丽。

我深吸一口气,肺腑立时充溢了野草的清香,抬头向前方望去,不远处一座破旧的院落,门上的牌匾歪歪斜斜,上面三个褪色的大字。

清心斋,很好听的名字吧,其实,这就是俗称的,冷宫。

人生真是奇妙啊,当初离开这里的时候,我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有一天,会以这样的身份,在这种情况下,回到这里。

9.故人

“干什么的,”走到门口,不意外地被人挡住了去路,我早有准备,从怀里掏出一块御医监的腰牌,亮了出去,如果可以,我并不想暴露身份,能把事情安安静静解决最好,太后和安信那儿都少了麻烦。

不料,还未等我开口,挡我的人却惊呼道,“陛下?!”

然后,一眨眼,人已经跪在地上了,“臣不知陛下驾临,多有冒犯,罪该万死。”

我愣了,原来我这张脸这么好认啊,竟被人一下就叫破了。低头一看,我不禁低呼出来,“李叔叔,原来是你。”

脚下那人本已抬起了头,闻言,急忙又叩下首去,连呼,“臣不敢当,臣不敢当,陛下折杀小臣了。”

我也意识到如今再不好那样称呼了,倒是我失言,于是改了口,“老李,没想到你还在这里,赶紧起来吧,不必如此多礼。”说着,伸手搀起了他。

当年我和母亲一进这里,他就是这里的守卫。他最是好脾气,那时我溜出去玩,就最爱挑他当值的时候,即便被发现,说两句好话也可以照走不误。我心中感激,搞到了什么鱼啊肉啊,等妈妈做好了,总会趁没人的时候偷偷给他拿一些下酒,他就笑呵呵地收下,也没问过来源……想不到,他至今仍在这里。

他拿出钥匙,去开冷宫的门锁,我向四周看看,笑道,“老李,又只剩你一个了?”

他连忙解释道,“小吴不太舒服,小于小李有点事儿,很快回来,陛下不要误会。”

什么误会,原来就是这样,他好说话,别人有事就会让他盯着,他也从不拒绝,久而久之,常常所有人都去躲懒,只留他一人在这里,反正冷宫都是弱质女流,当然除我之外,也不担心会闹出什么事来。今天肯定又是这样,只不过躲懒的人全换了,变成了我不认识的什么小吴小于小李。……命运真的很有趣,十多年了,我的人生历尽了无数曲折起伏,翻覆变幻,而对于他,生活竟似毫无变化,这十几年倒像一天一般。到底哪个更幸运些呢,还真的说不上来。

门打开,他等我进去,回手关了门,道,“陛下是来看王皇后的病吧,我带您去。”

我一愣,明白了,笑问,“老李,我来你好像并不太惊讶,而且,你怎么知道我是来探病,而不是来看茹姐姐,或是故地重游缅怀旧事的?茹姐姐捎的话,是从你这儿传出来的吧?”

老李愣了,然后摸摸头,笑笑,“陛下英明。”

我叹口气,“老李,你就是滥好人,倒不怕给自己惹麻烦……走吧,她们在哪儿?”

“在后院,”老李在前面带路,引着在我庭院回廊间穿行。

其实不用他领,除了更破旧些,这里几乎还是老样子,好像时光在这里停滞了一般。曾经的雕梁画栋,只余一个大架子。一束束阳光穿过屋顶的缝隙射进来,在光束中,可以看到灰尘在缓慢地旋转轻舞,新的蛛网闪烁着七彩的珠光,还有斑驳褪色的柱子和墙壁,清晰地暴露出每一道岁月的痕迹。人走过的时候,会将灰尘的群舞打乱,将它们带出一个个漩涡,残破的蛛网也会在这时飘摆起来,伴着地板嘎吱嘎吱的呻吟,告诉来者,这里的古老。

穿过两重院落,一个人影也没见,这里更加冷清了。我和妈妈住这儿的时候,前院还有个赵婆婆,是太祖爷那会儿的旧人,性子刻薄刁钻,待我却好。中间住着张姨和疯了的宋姨。张姨做菜的手艺和我妈有一拼,但比我妈能干得多,至少不会切两下菜,就叫手痛,扔给我干,只是,可能因为这种地方住久了,她的身体不好,常常是旧病未去,新病又来,一年到有半年是躺在床上。宋姨虽疯了,倒不伤人,只是整日坐着发呆,有时会唱歌,声音很好听,不过一唱就好长时间不停,到最后嗓子都哑了,就有些糁人了。妈妈和我离开后没多久,赵婆婆就去世了,张姨和宋姨是我在登基后,让人把她们送回了家,如今,这宫里应该只有两个人了。

出了穿堂,就来到了后院,忽听门响,抬头一看,视线正和对面堂屋出来的一人对了个正着。

那是个身材高挑匀称的女子,二十多岁,鹅蛋脸,眉目秀雅,却略显憔悴,一身淡青衣裙,做工很好,只是有些旧了,不过十分干净整齐。

她一手端了盆水,一手带门,见了我,人就愣在了那儿,好一会儿,她的嘴唇才抖了两下,喃喃吐出两个字,“陛下,”然后,咣啷一声,盆就掉在了地上,水溅出来,湿了她半幅裙摆,她却恍若不觉,急急扑过来,一下跪在了我的脚边,声音哽咽,“陛下,您终于来了。”

我赶忙去扶她,应道,“我来了,茹姐姐,别急,先起来。”

她抓住了我的手,却并不起身,仰头看着我,眼中泪光莹然,却微微一笑,道,“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还好。”说完,眼一合,人一歪,竟是晕了过去。

我一下把她搂在怀中,有点慌,回头急急问道,“老李,她这是怎么了。”

老李几步抢过来,帮我把她扶到廊下,靠着柱子坐好,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舒口气,道,“应该没大事,只是累的。王皇后病了一个多月,一直是她一个人照顾,这几天王皇后病重,她更是没好好吃过饭睡过觉,歇歇就好了。”说着,他用手使劲掐了掐她的人中,果然,没过一会,茹姐姐就悠悠醒了过来。

她的目光开始还有些茫然,等看到我,眼神一下子就凝聚起来,手向我伸过来,我连忙握住,只听她说,“陛下,请您一定要救救我们娘娘。”

我握紧了她的手,却并没有回答,眼神向一边飘去,避开了她的视线。她却并不催我,也不再说话。一时,院中一片寂静。

10.相劝

我静静望着院中的老槐树出神,脑中却是一片混乱,正在这时,忽听前院有人声,老李起身道,“陛下,大概是小于小李回来了,我去看看。”

我嗯了一声,道,“你去吧,让他们不要过来了,朕想和茹姑娘静静说会儿话。”

他应了一声就离开了。

很快,院中又恢复了安静。

我轻叹一声,转过头来看着茹姐姐,问道,“御医不肯来?”

她苦笑一下,点了点头,道,“不是说有事,就是说需要太后的懿旨。”

“找过太后那边吗?”

“根本没人愿意帮我去求太后。”

我又沉默了,没错,这很正常。

太后卢氏当年和王皇后一起入宫,结果,从那时起,事事都被王皇后压着一头。册封的时候,王氏是皇后,她只封了淑妃。没过两年,王皇后就生了一个儿子,当年即被立为太子,而卢淑妃却一无所出,所以很久还只是淑妃。王家一直备受皇帝重用,王皇后之兄常镇北三镇,王氏一族势力遍布朝野,而卢家本就人丁单薄,卢妃只有一兄还早早去世,只留一个独子……到最后,又发生了那样的事,卢太后会对王氏心有芥蒂很正常。以常理度之,如今卢氏手握大权,由于种种顾及,杀不得王氏,这会儿王氏自己要死了,正合心意。现在跟太后提要为王氏医病,却不是让太后为难?不同意吧,于声名有损,同意吧,自是心中不甘。宫中的人,哪个不是揣摩上意的高手,见风使舵的能人。谁会为一个倒台的前皇后,去触一位手握大权的太后娘娘的霉头。如今看来,整个宫里可能不惧太后,能帮得上她的,真的只有我一个了,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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