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繁盛后宫的建立 第一卷 云聚——燕回
燕回  发于:2011年03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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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理我。

再接再厉,“信信我错了,原谅我好不好。”

转过脸

我也转过去,“信信,我知道我不该帮王皇后,可是,你去看看就知道了,她真的很可怜……”

安信猛然抬起了头,脸色铁青,瞪着我吼道,“可怜?他可怜,那被她毒死的德妃娘娘就不可怜,武安王殿下就不可怜?被她溺杀的我师傅就不可怜?”

“那个……”

“他们王家势大,引得皇上起疑,与德妃有什么相干。太子袒护王家,又兼倡导汉化,与皇上生了龌龊,又与大殿下有什么相干。我们德馨宫一直与世无争,为什么她要使出这样的阴毒手段对付我们?”

“这个……”

“就因为大殿下在苗疆打了胜仗,得了先帝几句夸奖,她就怕威胁到儿子的太子地位,下了这样的恨手……可是大殿下说过很多次,只想做个逍遥王爷,这还不能让她放心?”

“不过……”

“亏得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终于让先帝发现了他们的阴谋,下旨彻查,结果,他们就狗急跳墙,起兵逼宫……”

“唉……”

“还好苍天有眼,没让他们得逞,不过,先帝也太过仁慈,竟饶了他们母子性命……可如今,是天要杀她,正是大快人心之事,你,竟然……”

我汗流浃背,无言以对,脸上的笑容已经挂不下去了。我就知道,一说到当年的事,安信就会这样,我看我还是先躲躲,等他平静点再解释吧。

可安信哪容我躲,说话间,人已逼到我面前,“德妃娘娘当年待你也不薄,你怎可如此忘恩负义……好,就算德馨宫的事与你无关,你可以不在乎,那他们当年是如何对待你们母子的,你也忘了?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我已被他逼到了墙角,再也无路可退,看着对面安信仿佛要吃了我的神情,我腿都软了,急切间,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叫道,“安信,你别急,我又不是真的帮她。”

安信一愣,终于停了口。

我赶紧道,“我帮她请太医,只是却不过茹姐姐的面子,但老太婆是一心求死,太医来了也不肯吃药……”

“所以你今天就特地把慕容澹带了过去,劝她吃药?你倒和她亲儿子一般孝顺啊!”

眼看安信又有发作的意思,我慌忙插口道,“不是不是,我带慕容澹去,不是要劝她,而是要气她。”

“什么?”安信愣了,疑惑地看着我。

我见有门儿,信心大增,赶紧续道,“信信,你可知老太婆为什么不想活了?”

“为什么?这种人恶事做尽,难道突然良心发现了?”

“不是,是……”说到这,我有些吞吞吐吐,做是一回事,把我做的好事说出来,就是另一回事了。

可是,看到安信渐渐竖起来的眉毛,我再顾不得害羞,急急道,“那是因为,我对慕容澹做的事,被她知道了。”

这回安信是真的愣住了,半晌,才回过神来,笑了,“真的?”

我不顾羞红了的脸,道,“真的,不信你去问菊幽,应该是她前一阵去看老太婆的时候说的。”

安信撇嘴道,“那女人得罪的多了,菊幽这一招倒是够狠的……他们母子俩原来最是矜贵高傲,这回看她还高傲得起来?所以说,恶人自有恶人磨,那女人就有菊幽对付,而慕容澹就落到了你手上,这也是报应。”

我干笑两声,这话听着怎么这么不是味儿呢,可这时候哪敢抱怨,只有啧啧称是的份儿。

安信又问道,“那你刚才说的气她,又是怎么回事儿?”

这回我是把老脸豁出去了,痛快地道,“昨天我特地在慕容澹那里过的夜,然后,故意在他后颈上留了点印子,今天带他去见老太婆的时候,存心让她看到了……”

安信一听,睁大了眼睛,问道,“真的假的?……你可也够损的。”

我见他信了,来了精神,眉飞色舞道,“当然是真的,不信你到明辉宫看看,那印子还在他脖子上呢!你可没见,老太婆一见那印子,脸都青了……”这就是编瞎话的艺术,九分真,一分假,效果最好,说的人理直气壮,听的人也很难查出问题。

“哈哈哈,”安信笑了出来,“真是解气,可惜我没看到。后来呢,那女人怎么没一头撞死?”

“那怎么可能,他儿子还在呢。别说死了,老太婆还强忍着喝了药。看她明明一副生不如死的表情,为怕儿子担心,却强做欢喜,那样子别提有多痛苦了……”我越编越顺口,越说越来劲。

安信眉舒眼笑,连连点头,“好,好,好,干得不错,你总算也长出点脑子来了。”

我郁闷……没关系,安信就是有口无心,其实他心里未必这么想。最重要的,今日这一劫看来我是成功混过去了,我心中一松,又接道,“你放心,她今日不死,明日也要死,明日不死,后日也要死,后日不死,总也过不了这个月了。”那如果她过了这个月怎么办?没关系,我还有一个月时间,足够再编个新故事了。

一天云彩满散,我正暗暗松了口气,却听门外小福子的声音道,“陛下,卢衡卢大人求见。”

我傻了,今天这是怎么了,才把安信敷衍过去,这儿又来个卢衡。他为什么而来呢?我数了数,一二三四五……,天啊,这两日我做的事情好像太多了点儿,难道我注定命丧今日?不要啊!

22.卢衡

卢衡,字彦之,鲜卑大族晋阳卢氏之后,当今太后的嫡亲侄子。自幼聪敏好学,沉稳谦恭,十五岁父亡,守孝三年,十八岁进士及第,入翰林院,……,二十七岁入阁拜相。

以上是官方说法,要用我的说法,卢衡给我的印象,就四个字,君子如玉。

他的容貌并不是很出众那种,长眉细目,修鼻薄唇,皮肤不白也不黑,身材不高也不矮,不胖也不瘦,对见惯美人的我来说,他的样子实在是很普通。

不过,人的美不能只看外貌,如果谈气质,还真没人比得上他。无论何时,他都是身姿挺拔如松竹,鬓发一丝不乱,衣冠洁整端正,举止优雅得体,谈吐平和温雅。遇事是沉稳如山,处事公正又不失人情味儿,待人谦和恭谨,从不盛气凌人,又绝无轻浮之态,处逆境而恬淡自守,居高位而不躁不骄……做人做到他这份儿上,也到头了。

二哥的容貌没人比得上,能力也强,只是少年气盛,为人总带点骄狂之气,做事难免锋芒毕露,就如钻石,璀璨夺目,美则美矣,只是有些过于耀眼。而他,就如打磨好的美玉,温润细腻,只让人感觉舒服。

所以,小时候学汉家典籍,一学到君子之类的地方,我总会立刻想到他,再看看前面讲课的他,理解就特别的透彻。

对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是我的先生。

那时,母亲新丧,我也获准离开冷宫,被卢妃收养,然后父皇命我入宗学,与一众皇室子弟一起读书。那时,教我们最多的,就是他。

那时,最喜欢上他的课,也最怕上他的课。

喜欢是因为,他讲课内容丰富,见解精到,又深入浅出,最易理解。而且,他师德最好,从不向父皇告状,也不会看人下菜碟,对每个人都一视同仁。

最怕是因为,他实在太认真了。如果你有什么地方没听懂,被他发现,那你就惨了。他不会发火,只会换一种方式再讲一遍,永远不厌其烦,直到你听明白为止。而且,他很顾及你的面子,不会当堂说你不对,只会悄悄留下你,课后单独为你辅导。这当然很好,不过,如果不是每次留下的都是同一个人,就更好了。被他留下,不能去玩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老被留下,难免让人知道,这实在有损我的颜面啊。这个……没错,几乎每次都被他留下的,就是我。

可这实在怨不得我啊,六岁以前,我是学过几个字,但自从我和母亲入了冷宫,学业方面就再无进展。母亲也识字,而且,据她说,像她这种花魁出身的,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可都是无一不知,无一不晓。按理说,这种大才女,教个蒙童应该是手到擒来。可是,冷宫六年,我除了记熟了母亲伤春悲秋时,常吟的几首诗词,就再没学到什么,甚至连字也识不全。

没办法,谁叫母亲实在是……太懒了,脾气又太急。每次教我没一会儿,就叫累,讲一遍我没听懂,就要发火。她这么没毅力又没耐心,我真怀疑她屡屡吹嘘的,当年那个青楼才女身份,是怎么得来的。后来有一次她喝醉了,我终于明白了,那是因为她当年有动力,就如她敲着碗唱的,“学好诗词曲呀,我吊个金龟婿……”。

我那时那么小,她不愿意教,我也乐得不学,反正我也没她当年那份宏图壮志,每天有吃有玩就很开心了,至于吃的玩的好不好,倒不怎么介意,所以也就没什么动力了。日子就这么一天天混了下去,当时,我和她都没想过,我要有一天出去了,那时可怎么办?

事实证明,人还是不能太短视,等我第一天到宗学上课的时候,看到同龄人拿的课本,我就傻了,当时恨不得把老妈从坟墓里揪出来,好好问问她,你怎么可以这么养儿子?现在叫我怎么混!

可是,这时候说什么都晚了,我就这样,开始享受每日吃小灶的优厚待遇。

我是野惯了的,开始的时候,一天突然多出好几个时辰要读书写字,真是很不适应。于是,便想出种种花招逃课,什么装病了,装受伤了。只是,逃得多了,难免会露馅儿,被他逮到,他不会训人,顶多劝诫几句,不过,被逮到的次数多了,连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也就死了心,踏踏实实留下来吃小灶了。

我最是能苦中作乐,既然觉得读书写字有些无聊,每次补课时,便常给自己找点儿乐子。

比如说,故意装作对一处始终不懂,看看卢先生到底讲几遍才会起急,这种试验我做过六次,每次都因我的耐心告罄而失败。最后一次,我下决心一定要坚持到底,可是,在他以第一遍时的温和口吻,用第十种方式,回答我第十遍的时候,我终于放弃了,实验失败和被人当白痴,我最终选择了前者。

还有一阵,我最喜欢猜,今天来送点心的姐姐,会是哪位。是菊幽、兰影、蝶韵、……、还是哪位不认识的新姐姐。卢先生虽然不是那种让人一见倾心的美男子,但绝佳的气质,也很能吸引姑娘们的芳心,更何况,这位温雅君子,还是个难得一见的痴情之人,这就更让人动心了。据说,他与发妻成亲之后,一直恩爱非常,两人常常并肩同游,诗词唱和,成为士林美谈。可惜,恩爱夫妻不到头,不过三年,他妻子病亡。此后,他一直拒绝再娶,便是侍妾也不曾纳过一个。宫中的姐姐们暗中谈起他,都是赞不绝口,更有几个大胆的,等他来宗学讲课的时候,偷偷来看他。卢妃宫中的那几个,最是幸运,因为我老被他留下来,她们正可借着给我送点心的机会,光明正大来看他,然后赖着不走。所以,那段时间,我真是饱了口福,终于觉得,每天留下补课也是个不错的活儿。

可惜,当我刚刚开始适应这种生活,并从中找到了乐趣的时候,他高升了,不再为我们上课。

人啊,就是犯贱,天天见的时候烦,见不着了又会想。

每天的小灶没了,多出很多时间可以去玩,我应该高兴,可是,我只高兴了没两天,心里就开始空落落地,仿佛缺了什么。直到有一天,他来探望姑母卢妃,我又见到了他,竟一下开心得不得了,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他已成为我生活中的一部分了。

我早已习惯了他每日的陪伴,习惯了他不急不徐的讲解,习惯了他手把手纠正我写字的姿势,习惯了他无论听到我什么稀奇愚蠢的问题,都能心平气和,一本正经地解释。我想,我真的是想他了,他应该也是吧?因为,那天他的笑容格外多,眼神格外温和。

本来我非常确信这一点,几天后去找安信,还特别得意洋洋地说给他听,结果却被他嗤之以鼻。他的原话是这样的,“什么笑容格外多,你见过他不笑的时候吗,他见谁不是挂上一副笑面谱,还是标准规格的。至于温柔的眼神,你眼花吧?能从他眼睛里看出情绪,你再修炼十年都不够。”现在我相信安信是对的,但当时我可是极力反驳,还拿出他送我的书当作佐证。

书是他专门带给我的,那时他说,虽然不能再教我,但若有什么疑问,仍可问他,书是他常读的,上面有他的批注,或许对我有些帮助。然后,那几本书就成了我的宝贝,他的批注仔细看过很多遍,最后都背了下来,再没什么可做的,就开始临摹他的字。

后来,他每月都会入宫,总会带一些新书,我也会精心挑选一些能够显示我深度的问题来问他,或是拿别的书中或别人的新颖观点和他交流。因为我准备充分,他又是从不吝惜赞扬的,每次见面,我总能博得他几句褒奖,又可以向安信吹嘘了。

原来要我学和我要学还真是不一样。那阵子,我的课业突飞猛进,特别是我的字,连父皇都夸是进步神速。这时又是安信,当我觉得我的字已尽得先生神韵时,满怀信心拿我的字和卢衡的书给他看,问他能不能看出区别,他说,“还好,区别不大啊。”我大喜,追问还有什么不同,他说,“没什么不同,也就像粉丝和鱼翅的不同了。”我大受打击,从此对书法的兴趣大减。

不管怎样,在他的帮助和激励下,我终于从一个半文盲跨入了小知识分子的行列,终于能背几句之乎者唬唬小太监,划拉两首歪诗哄哄大姑娘了,所以,当时真的对他感激莫名,对每月一次的见面更加期待了。我的生活从吃睡玩,变成吃睡玩学,完全自愿并且乐在其中。

只可惜,在我十五岁时,宫中风云突变,从此,那些单纯而快乐的日子,一去不返……

23.关系

我总想,如果我只是一名平凡的学生,而不是五皇子,他只是一位普通的先生,而不是卢家家主,或许,我们之间永远都会是那样淡然而温暖的关系。不过,这样的假设是毫无意义的,事实就是,我是先帝的五皇子,是当今天子,而他是西京望族之首卢家家主,是当朝右相。所以,我们之间的简单关系早已不复存在,现在的关系则是微妙又复杂。

我们首先是盟友,这是毫无疑问的。

对我来说,卢家和太后现在是我最重要的靠山。我母亲身份低微,官方生平是这样的,鲜卑寒族之后,家事清白,容德皆美,为安德王延宗觅得,献于宫中,甚见宠爱,封为丽嫔,入宫一载,诞下五皇子淇——就是我了,加封为丽妃。一兄,商贾出身,于丽妃得宠后,得受汜水尉,累升至荥阳太守,后因贪枉,免官处死,同月,丽妃因行止不当,被黜夺封号,贬入冷宫……这已是将母亲抬高美化过了,说我舅舅商贾出身问题倒不大,走街串巷卖胭脂水粉勉强也算商贾,但我妈青楼出身恐怕实在算不上家事清白,至于说是鲜卑后裔,这也很可疑,我可从未听母亲或舅舅讲过一句鲜卑话。不过,即使按照这被抬高美化了的出身都能看出,对我来说,母亲娘家那边是靠不上了。本就不是名门望族,就一个舅舅作了官,还因贪墨丢了脑袋,而且连累勉强算作母亲后台的安德王延宗丢了官,回封地养老去了。根据子凭母贵的原则,如果不是卢妃收养了我,我下面还有两个弟弟,这皇位还真不一定轮得上我,便轮上了,也坐不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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