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始有点儿替邹童担心了。
20
我姐的家在江边,景观很好,隔岸就是金融曲彻夜不灭的灯火。
车子到了门前,我看见江洪波那辆拉风的「保时捷」和邹童的「凌志」SUV并排停着,估计邹童从研究所直接赶来的。他的到来,我有点吃惊,他去美国开会,我以为下周才能回来呢!
我姐对邹童还行,没像江洪波家里人对他那么刻薄。我觉得在女人面前,帅哥总是吃香的,有时候我也想让他看见苏杨,不过,又不怎么太敢。他当初在办公室里也就了一大堆女人,就是防我这点。她对江洪波的男人宽容,不代表就会对我的男朋友宽容,她肯定觉得天底下没人配得上我的,女人千选万选也许还能拨拉出一个将就,男的连门儿都没有。
我一进门就看见穿着米白色毛衣的邹童,坐在沙发上,支着两条长腿看电视。邹童不是很高,但是比例长得很好,加上会穿衣服,送给人修长的感觉。
「人呢?」我走过去,将车钥匙扔在茶几上的杂物盘里。
「我是鬼呀?」邹童横了我一眼,他鼻子堵堵得,估计感冒了。
「嘿,我说他俩,你怎么自己找骂呀!」
「大姐找他谈事儿呢!」邹童说着,从角桌上抽出一张纸巾,擤鼻涕,「你怎么才来?」
「这不苏杨……」我连忙停了,冲邹童使了个眼色,这家伙立刻心领神会,「怎么感冒了呀?」
「当美国第二天就感冒,到现在也没好,」邹童听起来挺难受,「被资本家陷害了。」
「你的感冒多贵重阿,还进口的呢!」
邹童伸手就给了一下,病弱之下,立即还不小呢,打得我生疼:「让你嘴贱!」他说。
我姐家的厨子以前跟我外公的,姓张,做菜特别好吃,每次他回来长住的时候,张师傅都过来上班。我姐这个人有点挑剔,也不是特别好相处,但是张师傅憨厚,对谁都能忍受,想的也周到,见邹童病了,现赶了两个清淡的菜出来。
吃过饭,聊了一会儿,江洪波他俩就走了。我看见他俩在花园里,上车前,似乎说着话,江洪波的手,自然地搂在邹童的腰边儿上,看上去还挺亲昵的。他终究还是跟邹童有感情,那个小伍应该没有什么后遗症吧?
「这一代空气多好!」我姐喝着茶跟我说,「让你搬过来,你不肯。江洪波手头有两处空房子呢,我给你买过来一处?」
「不用,这么大地方,上厕所都走半天,多费劲呀!」
「看把你夸张的!怎么跟邹童似的?有大房恐惧症阿?」我姐瞪我,「换个大点儿的,赛文的狗味儿也不会那么明显,一进你家,醺得人都头疼!」
「你才跟邹童似的呢!赛文得罪你们了啊?」我有点不高兴了,赛文经常洗澡,很干净的,根本没有那么大的味道:「赛文闻起来象人,我还不养它了呢!」
「哎哟,别一说赛文不好,就跟踩了你尾巴一样。」我姐看出我不爽,也不敢太深说,连忙换了话题,「我听江洪波说,你在打听**大学研究生的事,给谁问啊?」
21
「王超托我帮他朋友打听,小孩儿想考研,他们学校门槛高,专业不好进,想找找关系。」我也没算说谎。
「男的吧?」我姐的语气怎么说呢,稍微有点轻蔑的意思,「绕在他身边儿的,都是些绣花枕头。」
我姐喜欢品学兼优的,邹童在她跟前讨喜,也是沾了自己高学历的光。邹童当年从研究生到博士,都是靠自己。情商差的人,智商都挺高的,算是上帝给他们的补偿吧!
「你什么时候这么武断啊?」我拿起小阿姨送来的葡萄,揪着吃,试图转移话题:「董田的葡萄吃多不好,都用保鲜剂保存的。」
「那你还吃?」
「洗都洗了,不吃多浪费。」
「你到什么时候都有理,」我姐笑着看我吃,有时候她看我的眼光,就跟我妈一样,「你生日快到了,想好要什么没?」
「哦,那看你预算多少呗。」我跟她开玩笑,其实我啥都不缺,没什么想要的……不过呢,我想要的,她也给不了。
「没有预算,」我姐大方起来也挺吓人的,而且她是说到做到,「不过你得提前跟我说,下星期我要去香港,得呆段日子。」
「哦,那就算了。生日你都不在,还送啥礼物啊!」
「得了吧,你希望我在啊?」
「嘿嘿,别这么说,你出手大方,别人海以为我是你保养的小白脸呢,这种时候,当然得等金主回来吃饭呐!」
她拧了我一把,桌边儿的手机突然响了。那是她私人的手机,公司的事不会打到上面,我非常随便地瞄了一眼,完美的视力已经把来电显示看清了,DAVED。当时,我还不知道这个DAVED,就是伍维。
我姐处过几个男人,不是不欢而散,就是无疾而终。她这种女人太强,很难幸福。我有时候跟她开玩笑,找个女人过日子得了。她说,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有病啊?她心里其实还是不能我是GAY的身份,只是,她太爱我,不得不接受罢了。
她对我期待其实也很高的,但是没办法,我对做生意天赋不高,也没什么大野心,就是拣她和江洪波的剩过日子。好在他俩都财大气粗,掉个渣儿,就够我挺逍遥地活一辈子。从小到大,他俩给我树立一标准,我照着做,也就行了,这让我的生活,出奇地容易。
我现在的公司,本来是江洪波的,但是我姐找人负责招的员工,当时江洪波刚出柜,我姐特逗,专找漂亮的女的,我也不知道她是想用美人计把江洪波掰直了,还是对外撒烟雾弹,毕竟外头的人并不知道江洪波是GAY。
结果,江洪波没被整到,我成倒霉的替死鬼了。
好在烟雾弹成效卓越,苏杨和罗建梅都以为我是直的,大概就因为办公室里衣香鬓影,美女成群。有次,苏杨跟我聊天,知道我有几个家的时候,竟然问我,哪个是带女朋友回去的。我当时逗他说,就这里呀,带你回来的这个。他脸红了,我也不知道他听明白没有。
我也没跟他说他太深,万一他清楚我性向,再不跟我来往了,那不是赔了?我披在羊皮下面,乖乖地等待时机。
从我姐家出来,刚上车就接到罗建梅的电话,她问我明天有没有时间。我心想,有没有时间,那不得看你找我什么事儿啊?她说她明天有很重要的实验,但是苏杨得去医院复诊,她没法陪着去,有点担心。
「几点啊?」我也不想表现得太主动。
「越早越好吧?不然还得排队。」
「成,那我带他去吧。」
我心里早就义不容辞,但是表面功夫还是得做好,别弄得好像我求她跟我分享苏杨一样。办建梅特别感谢我,我知道她也是为难,不然不会找上我。苏杨在女生里肯定受欢迎,她不放心把这样的机会让给别的女人。
罗建梅真是可怜,守着她的宝贝苏杨,可惜,两头都是狼啊!
我带苏杨复诊完,还没到十点呢。他脸色好了,虽然吊着手,也是帅得要命,弄得医院里的医生,护士,加病人都偷看他,我说干脆咱收票参观得了,省得都偷偷摸摸地,把他弄得可不好意思了。
「你那儿是不是太冷了?」我在车里问他,「去我家吧,暖和,我晚上再送你回去。」
「你不用上班?」他扬头问我,脸色在清晨的阳光里,散发这无敌的青春的气息。
「我有个电话会议,弄完就差不多了,最近生意不怎么好。」
「那行,哪儿都一样。」苏杨很好对付的人,不挑的,只要我想干什么,他一般都不会有别的意见。还有就是,他大概不好意思让我回去跟他受冻。
在家里跟苏杨腻歪了一天,傍晚的时候,我看着他用恢复了的左手跟赛文在地毯上玩,说:「晚上带你出去吃饭,叫上罗建梅吧!反正离你家也不远,顺送你们回去。」
「她忙呢,晚上都有不会回来住了。」
「你病了她都不管?」
「期末,她的实验不怎么太顺利,很赶的。她的专业忙,不象我们,随便糊弄也能过关。」
他怎么老是替罗建梅说话啊?我心里特不爽,忍不住发酸:「实验比你还重要啊?她真是女强人。」
「她事业心很强的,都说好看的女人不聪明,罗建梅挺厉害的,长的好,交际能力也高,学习成绩也突出。哥,你是不是不怎么喜欢她呀?」
靠,为了你,我都快成怨妇了!我决定自已争取福利弥补。
晚上我们在楼下吃的西湖船菜,我牵着赛文在小区里,迎着寒风玩了一会儿,这狗东西是长了厚毛不怕冷,给我冻得直哆嗦。我让苏杨先回去,他他感冒,他就是不肯,非要跟我一起,只好由着他了,心里其实也是美滋滋的。
到了家,我相信福利一说,趁苏杨还没换衣服,问他:「你能自己洗澡吗?」
苏杨特别爱干净,说:「行的,自己擦擦就成了。」
「别阿,我给你放水,好好洗个热水澡,驱驱寒气。」他有点为难,手确实不方便,他早上洗脸都折腾半天的,于是,我顺理成章地接着说:「我帮你洗。」
22
「不要」苏杨想都不想,一巴掌打死这个主意,「那多奇怪!」
「有什么奇怪?大家都是男人,你长什么我没有啊?」我笑话他的羞涩,「我就不信,你住宿舍,不跟男生一起洗澡?」
他住的那个宿舍楼是老房子,根本没有单独的洗手间,都是洗公共浴室的,这个我听邹童说过。邹童本科根苏杨一个系,跟他住过同一个宿舍楼。
「洗澡我都穿内裤的,」苏杨坐在地上,抬头看我的眼神,好像我跟个流氓似的,「不习惯那么多人一起洗。」
「你怎么跟个大姑娘似的,还怕人看。」
我剥了个橘子给他,赛文臭嘴巴伸过来闻,我伸手打了它一下:「不是给你的!」
「你怎么虐待赛文阿!」苏杨连忙给摸摸,赛文立刻拱他怀里,不理橘子了。
我见他两只手没干净的,把橘子送他嘴边
苏杨没跟我争,张嘴把橘子吃了,这个简单而短暂的动作,让我心理一阵扑腾。心想,这要是真给他洗澡,我非硬了不可,不过最就是不闲了。
「你这么害羞,住宿舍他们聊那些事儿,你不听?」
「听呀,」苏杨站起身,坐到沙发上,「哥,你今晚怎么老问这些?」
「好奇呗!男生怕跟人一起洗澡,怪怪的。」
「也不是害怕,就是不习惯。」
苏杨在性上面似乎很封闭,他很少说这些,感觉也不是说偷偷的想,估计就是兴趣不大,我甚至怀疑,他是个性冷淡的人,再次同情罗建梅。
「平时在家里给惯出来的,是吧?」我随口说道,「你们学校的条件是差了点儿。」
没想到他还挺警觉地,扭头问我:「谁惯我了?」
「你家里人啊,」我也没打算瞒着,「你家里的事,我稍微知道些,你在大飞那里实习的时候,有人认识你。」
苏杨抬起眼睛,刚刚还愉快羞涩的眼神,突然忧郁:「他们说我什么了?」
「没说你什么呀,就是说你爸爸。」
「哦,」苏杨的左手,轻轻地吗索着他的裤子,「我把那些事儿,我也不清楚,我跟他不亲。」
我没有再问,这些家务事,外人本来就不太好插手,何况他家这本账这叫个乱哦!不管多苦多难,过去就过去了,伤疤是醒目的纪念。
「我跟你说的心事,都比跟他说的多。」
苏杨追加这一句,让我瞠目结舌:「你把我比喻成你爹呀?」
「不是,」本来有点苦涩的苏杨,忍不住笑了,「哥,有些话我只跟跟你说,你要不听,我宁愿不说。」
「听啊,谁说不听了?」我连忙决心,「你什么时候说,我都洗耳恭听。」
「我知道你对我好,哥,罗建梅照顾我,都没你上心。「苏杨轻轻地叹口气,眼睛眨巴眨巴地:「有时候说她的好,你是不是不乐意阿?」
「我又拿不小心眼吗?我还能跟弟媳妇争风吃醋阿?」我开着认真的玩笑。
「对啊,」这小子还接茬,「我也没跟你那么多女朋友吃醋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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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杨在我家连住了几天,伤口恢复得差不多了。他白天就是在家里看书复习,快要期末了,晚上我下班了,会领他出门吃东西,然后带着赛文散步。天冷了,我们沿着街边走,看着夜色里车来车往,万家灯火围绕在我们周围,我只觉得若能握上他的手,便真是满足到家了。只是,我终还是没有勇气试探,但这种依靠的感觉,已让我神魂颠倒。
放寒假后,罗建梅回家了,苏杨依旧留下,我顺理成章地留他住在我家里。他真把我当哥看,虽然有些事绝口不提,大部分时间还能愿意跟我商量,我依旧跟他提议考研,向他继续把学业念完,并且我用邹童的例子教育他。他很能听得进去我的建议,抬着眼睛认真地注视的模样,像个专心地小学生。
我和苏杨关系,越来越几乎;而邹童和江洪波,却开始出现裂痕。
那是个周六的上午,苏杨说他有事要出门。他有点神秘兮兮,虽然他跟我承认,他奶奶也住在这城里,却从来不提细节,更别说让我见见。估计他有所保留,也不曾追问,我不想让他再我跟前,有半点窘迫和不适。
我给邹童打电话,他把我联系的教授,只有时间一起出来吃饭。他听说苏杨一天都不会在家,直接让我过去。邹童并不常邀请人回家,一般大家都在外头见。估计是江洪波在家,他捉摸着做点好吃的慰劳,顺路带上我这个吃白食的。
邹童固然下厨呢,他穿这件紫色的毛衣,你白色裤子,看起来粉嫩的,散发春天的气息。他系着蓝色的围裙,在厨房里忙活,见我来了,让我给他多剥些蒜。
「你怎么不使唤江洪波?」
「我让他出门给我买条鲜鱼,」邹童说着话,见江洪波已经换好衣服,「要买活得哦,让超市的师傅帮忙杀一下,快去快回吧!」
江洪波匆忙出了门。
「今天什么特殊的日子?」我看的厨房里如临大敌场面,「怎么搞这么正式?」
「没什么,」邹童淡淡的说,眼睛也没抬,专心切肉,「病了一个多月,这刚好,爱动弹了,就做一顿呗。」
邹童确实给「进口」的感冒折腾得够呛,开始只是打针,也不见好,最后闹到医院,用了进口的药,才缓过来。我说进口药治进口的病,这才对症呢。他病得都没力气打我了。前几天还病恹恹地,没想到今天竟有心情下厨房。
「你家福利真好啊,」我有些开玩笑地说,「病刚好就给他做饭吃。」
「好什么……」邹童欲言又止,脸色有些黯淡,语气自嘲地:「这不是为了讨好领导么。」
客厅里响起手机声。
那时江洪波私人的手机,他出门的时候大概忘了带。就像我姐一样,他们的手机都分公物和私人的。一般不是天大的事,秘书是不敢打私人的、,手机的,这号码知道的人也少。邹童竖耳朵听了听,响几声没人接,那头挂断了,接着「叮叮」相起两声信息铃声。厨房里的他好像中了魔障,怎么也无法集中精神,突然放下手里的话,走到客厅,拿起手机看了看。
我伸头出去,只见邹童的脸瞬间黑了。他假装若无其事地回到厨房,我剥完蒜,问也没有别的事需要我帮忙,他也没有说话。我隐隐猜测那电话八成就是伍可打开的,邹童住院的时候,我怕他无聊,常去探望,就是觉得他跟江洪波好像有什么隔阂,总之就是怪怪的。
江洪波拎着鱼回来,进门我就给了他的眼色,指了指桌上的手机,他头疼的皱了皱眉,去了厨房。我坐在客厅里,很不自然,这两人跟我太熟,吵架都不躲着我,经常弄得我很窘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