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莫雪烟歌(穿越)——筝涩
筝涩  发于:2011年03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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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曾料到他居然也有此思,我诧异地望向他,讲这话时他的目光熠熠,竟是说不出的风采。

我脱口问道,『那么你呢?』

那么你呢。

他亦正色看我,眸中绽开的亮光不可磨灭……

闻得一声熟悉的马嘶,车轴戛然而止,埋没在皑皑白雪之中。

不明原由,我与他皆探出窗口。

前方,一个白色的身影伫立,身形不动,风雪骤然添大,雪片零落在那人的脸上: 身上,也灌进窗来落在我的脸上: 身上。

心口陡然一紧,似乎是来自寒冬的浸透,我,几近窒息……

十二: 早生白发<上>

雪,曳地的帏幔般延伸,一眼遍地竟看不到除了白以外其他的色彩。远处与之相接的是灰白的天,惨淡地漏下大片大片的雪。

雪帷幔的正中立着一个人,他星眸绛唇,清癯的身躯勉力衬起单薄的白衣,衣袂肆意飞扬,竟与雪天融为一体,极其自然地随之延伸,直至朦胧一色看不明晰。扎眼的是那满头青丝化作银白的流散过肩头,因着风雪的鼓骚狂乱飞扬,亲吻脸颊,那本属于我的面部竟毫无生机般机械。

不得不说,杨慕荻这副模样确实可以形容作“犹若谪仙”。

然而,他像不像仙人并不重要。我的目光已被那满头银丝紧紧吸引,那是昭示着已发生过某种事实……

晚了吗……已经晚了吗……雪凝眉,情丝断,早生白发。百雪峰,百雪峰,莫非这便是活着亦难逃的劫难!也就是说,他已去过百雪峰……

我一个不稳,险些栽倒在地。旁边的人连忙扶住我,先行跳下车遂接我下来。

我无比艰难地一步步迈向杨慕荻,我在害怕,却又不得不确认个清楚。

他一直冷眼看我,不,是用没有表情的目光看我,如同干枯的木偶。

我迫自己开口,声音干涩,『杨……慕荻,弄尘……呢?你把他接走了对不对!他……现状如何……』

他说,『原来你,还关心弄尘。』

我心中一苦,想去辩白什么张了张口又发不出声音。

听他言,才知那日实在放心不下蓝弄尘陪伴我去百雪峰涉险的他,还是遥遥地跟了去。直至……某日清晨闻得来自于弄尘的呐撕裂一般的呻吟,方知不妙进得屋内,却见弄尘那般……凄惨模样,遂支撑起他来离去。他说,他不是没有找寻我,只是与此同时,另一侧的厢房内,我与另一个男人正做那苟且之事……

他说到直白,却表情隐忍,凝聚的峦眉微微颤动。我知道那是他正回忆起某些痛苦之事,譬如那夜的我与弄尘……同时,他鄙夷我,恨我,不屑于我这类放纵成性之人,他定还在思忖着,他深爱的弄尘大哥何以钟爱这般无耻之徒……他殊不知,我们所经历过的是那般相似,更不会知道,蓝弄尘心中所念的,并不会是这个站在他面前有如残枝败叶一般的柳涩郁。

我心中苦楚,不觉抽痛起来。

杨慕荻啊杨慕荻,我何忍伤了你!你的一点一滴为我即生写照,我的痛,却无以与旁人说……

不得已我含糊道,『我做……那些事自有理由,你信与不信便罢。只是……弄尘如今身在何处,我弄得了续命丹,迟了便……』

他淡漠地打断我,『弄尘如今……没事了……』

我呆立雪中,思绪纷杂,脑中轰鸣。若说方才我那一番言语包含着试探的侥幸,如今得到证实之后,我亦无力承受。

恍惚中感觉到杨慕荻越过我身侧来到我后面的人跟前。声音依然淡漠,『皇上缉补弄尘甚久,可弄尘他对皇位本就无觊觎之心。他心知未与您作个了结您必不会心安,便有意邀约您比试一场,以生死为注!』

这台词……我惊愕回眸,只见盈身白茫茫发。杨慕荻背对于我,神情未明。而龙筠焰---不,既然身份已挑明,此时不如唤他赵蕈麟,抑或,皇上。赵蕈麟邪魅一笑,摄人心魄,『既然皇兄有此意,朕自然奉陪了。』

他们开始邀约起比试时间: 地点,而我独自忖度起这剧情发展的趋势。错不了……此战蓝弄尘必胜,虽杨慕荻情丝断裂,仍会在结局处,在比试过后与蓝弄尘携手天涯……这便终了!事已至此,无计挽回?

恍恍中,他们已结束了交谈。杨慕荻踱回至我身侧凑近我耳畔低语,『其实,弄尘与我说,此番比斗过后他若有幸存活,他将与我浪迹天涯。』

十二: 早生白发<下>

果然如此……

我紧咬下唇抑制自己将崩溃的思维,一时竟了无言语。

他继续说道,『是我救了他,但我竟不想要求他这种回报……而且,我想要他活着,所以,他要赢。你得答应我好好待他。』他说这话时声调压抑却波动甚大,那时我竟看不出他的脆弱如秋日里最后一片残叶那般破落,又似漫山红枫血铯连天那般决绝。

苦涩与嘲讽齐齐涌上心头。我欲大笑,笑这个伪善者,明明就会幸福何必在此昭然我的不堪,又一刀一刀,割得我鲜血淋漓。吾何须尔同情哉!

于是我笑,似漫不经心,又似不屑鄙夷。我刻意挖苦道,『杨慕荻,何事令你如此豁达,莫非真是百雪峰的效应?』

他一脸奇怪地看着我,随即神色黯然。他的视线游移至足尖,长睫垂落,雪花凝作水滴轻颤于眼翦,不曾隐去。许久,他幽抑一叹,『雪凝眉倒也罢了,惟有,牵情丝,真会断的吗……』

杨慕荻走了,干脆决然。我对他最后的话语不能释然。百雪峰的断情绝义岂可能失效?可杨慕荻最后所言分明昭示他情意未泯!抑或……他情深意重,天地为之动容,情丝更是剪不断理还乱。真若如此他又何意将与弄尘之约让渡予我?!除非……除非……

我浑身冷彻起来,因着这猜测,冰凉得失去知觉。却有一人揽我入怀,以狐腋裘裹紧。

赵薰麟的话语却不似行为那般温柔,他冷冷道,『够了吧,蓝弄尘已无大碍了。而你,打方才起就一直想着许多事,却独独没有想到朕,你可知朕很生气!』

我苦笑不得,这人欲以言语阻拦我胡思乱想,话却总见不得好听。

到了约定之日,我执意随了赵蕈麟来到华山顶,这里岩崖高耸,稍有差池便会掉下去。

不多时,蓝弄尘在杨慕荻的陪同下到来。数月不见他的脸上已恢复康健之色,英挺的眉目儒雅而肃穆。他神色自若地与赵蕈麟施礼,两人表现俱是疏离。我窝在特制镂金雕珠椅上,周身仆从的侍候我本安然接受,却在不慎和他对上视线时略觉尴尬。他却毫无异色,甚至亦礼节性的与我行礼。

我内心不觉颠伏起来。蓝弄尘这行为举止,反倒更像是上了百雪峰而忘情的那一个!这样一来,杨慕荻的情丝未断可以得到解释,可未免于理不合……我心神不安如此思忖,却根本忽略了一点---剧中到此为止,蓝弄尘心中所恋,已非柳涩郁。

或许是我太自负,不愿面对这两隔多日再相见之后,情况是这般的不同。我恍然明白,那一次,我与赵蕈麟所发生的……他必已知晓得清楚。

我怅然若失,随即惨笑。看向杨慕荻,他仍是那日所见的光景,淡漠,高绝。我以眼色询问他,弄尘何以成这副模样,他若未闻般,垂下眼帘行至蓝弄尘身侧,握紧他的手,说,『你要赢,实现约定。』我知道他在暗示我,与我之约亦然,然而我心中已掀起了汹涌波涛,悲愤之意陡升,心道事已至此你还在骗我什么!我仰天长笑,众人看我的眼色充满诧异,未有他,眼中依旧是难得消磨的淡漠。

赵蕈麟蹙眉将我拉了过去,他并不知道我与杨慕荻之约,只道我行为向来怪异。他当众哺了口酒喂我,我挑衅地唇舌相戏与之缠绵。侍从照例避嫌,杨慕荻只是颦眉,而蓝弄尘,淡笑着。眼底泛上的戏谑是那般熟悉……是了,很久之前,也有一个人隔着书架如此看我。那一笑,刻骨铭心,恍若隔世,而如今这一笑,足令我蚀骨剖心……

十三: 劫

比武正式开始。我并不懂武学,只觉他们身形如影如风,手法快得惊人。杨慕荻亦目不转睛地看向天际,漠然之中仍不吝啬他的关心。我试图从他的表情之中搜寻到一点信息,无奈什么都看不出来---他真的是以我为原型的吗。

我知道的,蓝弄尘会赢。所以当约莫几百招之后,赵蕈麟负伤倒地,描金黑袍沾染上灰尘之时,我并不讶异。

蓝弄尘只说了一句话,『当个好皇帝。』转身即走。杨慕荻赶紧上前去搀住他,看来方才那一战,他亦元气大伤。

赵蕈麟有如雕刻般的面孔上凝集起许多煞气,那是愤怒与不甘。不祥的预感笼罩上我的心头,我虽看不清他的手法,却凭本能惊叫呼道,『小心!』

蓝弄尘以及杨慕荻遂然回眸,然而为时已晚,虽然来得及化解凝魄千刃一半的效力,那银白薄刃还是堪堪没入蓝弄尘的体内。一身蓝衫上立即浮出大片大片血莲,伴随着蓝弄尘的身形不断下滑……

蓝弄尘命及垂危,头枕在杨慕荻膝上。他略抬手欲拭去杨慕荻眸中晶莹的液体,无奈如何都使不上力气。杨慕荻抓起他的手,紧紧贴在自己脸颊。

蓝弄尘唇无血色,勉强作出个笑脸,『慕荻……抱歉了……我,失约了。』

杨慕荻拼命摇头,随即又拼命点头,泪更是汹涌如注。『对,你失约了!你说要带我去寻找解方医好我的,与我浪迹天涯!你此时想失约?告诉你,万万不可能,我绝不会放过你!』

蓝弄尘笑了,竟有着云淡风清的味道,『是啊……我们一定会的,对吧……不要哭……』

此情此景就在我眼前上演,我已无法顾及自己心中的全不是滋味,更无法顾及他们的对白当中的某些信息。我冲至赵蕈麟跟前,他依然好整以暇似的委于地面,面上盛满残酷的笑容,即使是在看着我的时候。我揪起他的衣前襟,厉声道,『你能救他对不对,快救他!』

闻言他的神情变得暴戾而疯狂,带着古怪的笑,笑得我几乎以为他会就此肝肠寸断的决绝。我惧怕地退却一步,他觉察到这一微动,即收敛去那些令我畏然的成份,逐渐清明的目光居然带有一些浑浊。他说,『你傻了吗?我杀的他,我还能救他?』

我一愣。他说的不错。别无选择我竟病急乱投医到他这里……当下我发急道,『救救他!他根本无意与你争什么,求你救他!』

他懒懒一笑,自嘲般,『似乎是这样,不过晚了,我悔悟得晚了。而你,却压根没有悔悟---你还弄不清他蓝弄尘的眼里如今看到的是谁?!』

我突然明白他说的什么,如遭一记惊雷,滞愣当场。泪,又滑落下来。终于能够开口,我感觉自己已如同一个傀儡,只会不断重复一句话,『救他,救他……』

他似乎相当无奈地将我拉进,食指勾了勾我的鼻尖,『听着,小涩郁,如今我亦身负重伤难求自保,方才又妄动真力,如今是真没余力再去渡真气给皇兄……』

看他这难得的真挚模样,我几乎忘却了令蓝弄尘这般的正是此人。我暴躁地,『既然如此,还有谁能办到?』

他一脸凝重的神色思忖着,语气中无不透着不确定,『若换作原来的杨慕荻,或许可以……』

『换作如今的万万不可能。』一个声音幽然飘至。我回眸望去,看到杨慕荻挺身玉立,衣袂翩跹,仿若谪仙,一头银丝随风乱舞。

赵蕈麟一副“看来与朕所想无差”的表情。我一头雾水,不由来回打量这两个人。最终,还是杨慕荻一语道破其中原由。

『如今,我已无内力。』

此言给我莫大的冲击。我难以置信地望着他,而他的表情丝毫未变。

赵蕈麟接道,『杨门有一绝技---推功换血。蓝弄尘身中叵罗断肠散活不过七七四十九天,全凭杨慕荻运拿起这门绝技将叵罗根之毒全数转到自己身上来。以杨门子弟百毒不侵的体质,竟也将叵罗根的药效抵挡了个七七八八,抵抗不了的部分令他功力全失,身体机能局部衰老---白了青丝,并且,此生不举!』

我看向杨慕荻,震惊难言。而他,淡漠得仿若此事无关他自己。

此生不举……也难怪他要与我作出那样的约定,说到底都是为了令蓝弄尘幸福。忽然忆起那日他叹曰,『……惟牵情丝,真会断吗……』竟是由此发出的感慨!

我终于发觉他语我的最大差别---他待人真切如此,怎可能会是向来自私的我?!

栊致说的对,我真不会是杨慕荻。

我将那保管甚久的续命丹塞进蓝弄尘嘴里,他安然服了,甚至客套道,『小郁,谢谢你。』

我的泪又落了下来。我背过身去对杨慕荻说,『照顾他,我去想办法。』

杨慕荻看着我,一脸猜不透我神情,最终还是默许首肯。

临行,赵蕈麟抓住我的手臂说,拦我不住他定要与我一起去,我只是笑,淡道,『别忘了,你只是个皇帝。』

他顿住,久久地看我。一切已不需言语相加。

而此行,只是我所愿所想,再也无关其他。

十四: 随百草<上>

十四: 随百草。

策马来到百雪峰下,我拉扯住缰绳,枣红马儿高扬前蹄,发出一阵嘶鸣。抬首仰望,岩崖陡峻,山脊上覆满皑皑白雪,了无生气。

此峰并无浑然天成的上山通道,四面都仿若被特意研磨过一般平滑无可攀援之处。心中长叹,早知如此麻烦,当初剧本就不该如此设计。

我纵身下马,拈了一处可避风雪之所席地而坐,不由心道,此峰如此奇险,即使武艺超群者凭借轻功也难得一口气平蹬青云峰顶。我丝毫不懂武学,若非知晓这其中门道那还不盲目试个多次非摔个粉身碎骨才能了?若换作是杨慕荻来此,也会在经受一些波折之后偶然发现此径。而我如今则是裹紧了衣袍直接等着天黑。

夜幕降临,风雪呼啸声愈发大作。雪的纯白竟衬得四处一片晕蓝,散着诡异的薄光。我并非不恐惧,尤其在看到空中尤挂一轮完整的月时,这恐惧之意简直推向极点。以时令计算,如今当是弦月,何以会有这完整月形?或许这便是传言中的阴阳相隔。月光倾泻如水,与漫天不间歇掉落的雪既分离,又融合。

我抽了口气,努力想将注意力转至其他物事上,然而目光所及之地无处可转。干脆阖上眼睛,心中又为莫名的恐惧与压迫感攻占。绝望之下我竟掉起泪来,全然顾及不了身为男子该有的样子,只是很无助。打从来到这里起,身边总不乏有人陪伴,自蓝弄尘到赵蕈麟,任一个都对我百般呵护不忍我受半点委屈。如今,若不能成功,蓝弄尘怕是真要离我而去了,以最决绝的方式。这种结局,比起他最终随了杨慕荻更不能令我接受!

遂冷静下来,以明月相对移动的位置判断出时辰。将及子夜,我起身开始关注百雪峰的全貌来。白日里看百雪峰,八方棱角大致相同难以寻到切入点,只能待时辰一到,即有某处会乍开不寻常的亮光,指示机关所在。

果然不过多时,月光开始收敛,抽离,而自夜空漏下一片,到达百雪峰顶时则开始折成明显的倾斜角,全数向一点汇聚而去。从那点到百雪峰顶间竟成一道莹白的屏!

那一点距离我所在之地并不远,我不顾一切向那里跑去,途中险些趔趄跌倒。当我靠近那点时月光已开始消散,一个个光晕化开去渐渐淡得融入凄凄白雪。我的心陡然一紧,踉踉跄跄地跌撞过去。月光束正短缩着,最后一缕将一个青灰色的圆形石头切割出血红色的断口!我颤颤巍巍地摸向那块石头,手与之相触的那一瞬有强烈的扎手感。逆时针方向扭转它,令那道红光与月光束相垂直,身后传来巨石坍塌的轰鸣。机关终于启动,我的眼前幻出七色光环,缠绕着雪,粉末状纷散坠落。漫地多彩斑斓的盈盈亮片,逐渐被忽而又大作的雪掩埋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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