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没什么，我就是见不得自己人被欺负，放心吧，以后不会这样了。”赵睿背过身，打断了幼宁的问话。

那天，当赵睿冲进去的时候，幼宁正被廉厚反扭着手压在地上。

在赵睿的眼中，廉厚的背影，和过去的自己重叠了起来，痛苦的错觉让他有点窒息。

他真正想打的，是过去的自己。

幼宁看着背转过身的赵睿，楞了几秒后，追过去接着说：“那，我请大家晚上一起去吃小炒，你去吗？”

赵睿从枕头下摸出红花油问道：“你身上的伤怎么样？”

“没事，小伍帮我擦过了。”

赵睿哦了一声后，没有再说话。

房间里静下来，两个人都有些沉默。

第二天，是军事汇演的日子，楼道里很安静，新生一早就去操场集合了。

赵睿因为有伤，并没有参加军训汇演，他在寝室里发呆，有些担心学校会追查打架事件.

他和廉厚去医院做了检查，两个人都有些轻微的脑震荡，这次参与打架的人，可能会被学校通报批评或是干脆被记过。

自己倒是无所谓，大不了入不了学生会，表现好一点，毕业前也是有可能争取取消记录的。可他有些担心幼宁，幼宁是个只会勤奋读书的乖学生，算不上特聪明的孩子，大概从小到大，连批评都从未挨过，如果一进大学就挨批，多半心里不会好受。

有人敲门。

是宋智来了，赵睿心里顿时释然了，这种时候还来找他。赵睿明白，这事一定会有转机。

赵睿拖过凳子，笑着招呼宋智：“师兄怎么有空过来，坐。”

宋智风格，直来直去，人还没坐下便已开口：“我们讨论过，觉得你还是适合宣传部。”

赵睿挑眉没有吭声。

宋智看着赵睿头上的白纱网兜问：“听说低年级出了个拼命三郎，我还以为是同名，原来真的是你。”

赵睿依旧没有吭声，心里唾弃宋智的明知故问——如果不是早知道是我，你怎么会这个时间来我寝室，不怕扑个空！

真呕，自己也算是活了好几十年了，如今却被宋智这样的小鬼头数落威胁。

宋智随手拿过桌上的红花油把玩，暗自观察着赵睿的反映。

“一时冲动，和同学产生了点误会，现在已经解释过了，没事。”赵睿回答的很大方，似乎前天的搏命 ，真的只是一场小小的误会。

“我听说前几天有人送表扬信，说是有我校学生在颐和园协助捉小偷，其实……”

宋智后半句含在嘴里没说，赵睿无奈下终于开口示弱：“师兄，我认真的考虑过了，我想加入宣传部，这是个锻炼工作能力的好机会。”

“昨天听你们系的辅导员说，这次参与打架的都是大一新生，两拨人也说不出谁对谁错，况且也没造成特别严重的后果，这次就不追究责任了，班里批评教育一下就算了。”宋智很满意，他圆满了完成了宣传部长的任务。

赵睿恨的牙痒痒，面上却笑眯眯的，恭敬的对宋智说了声谢谢。

……

学期已经过了大半，赵睿在幼宁的心里，早已经是最好的朋友最铁的兄弟了。

T大很大，赵睿每天都会第一个起来，先骑车去教室给全寝室放书本占位置，再去校园东边教工食堂买早点，那里的早点种类很多，幼宁不爱吃面食，正好可以换着花买，改善口味。一去一回差不多四十来分钟，骑车的路上还可以听听财经新闻。赵睿 回到宿舍的时候，几个人都洗漱好了，大家坐在一起边聊天边吃热乎的早点，再一同去教室上课。

校园很大，自行车是主要的交通工具。

小伍载着郑彬。

赵睿骑着灰绿色的捷安特带着幼宁。

他精心挑选的灰蓝色山地，在看病那晚就丢了。自行车丢了，基本上没什么找回来的可能性，赵睿在西门转了一圈找不到车，直接出校奔小店又买了一辆。不过灰蓝色的没了，只能买了辆灰绿色同款的，顺路又多买了把原厂的链子锁，省的丢了烦心。

车刚买回来的时候，小伍挠着头问这车不是蓝的吗？赵睿非常镇定的说是你记错了这车本来就是绿的。他怕幼宁知道自己是为了带他看病丢的车，那死心眼又会省钱攒车钱。

赵睿并没有拒绝幼宁还给他的那三百块钱，只不过在拿着宿舍兄弟的饭卡代买早点的时候，一周里至少两三天会漏刷幼宁的那一张。幼宁在生活方面并不是细心的人，一学期都快过去了，他也从来没有发现过赵睿在他卡上动的手脚。

幼宁对大学里的放养式学习法还不太适应，他是习惯了填鸭式教育习惯了题海战术的呆学生，大学的课程让他觉得很吃力。

就快要期末考试了，周六早上还不到8点，幼宁就背着大书包去教室里自习了。

高等数学、大学英语、计算机程序……幼宁趴在桌子上叹气，如果能像赵睿那么聪明就好了，挠着头想了想，赵睿好像很少看书，也不像自己这样课前预习课后复习的，可他的作业却做的又快又好，是同学间的抄袭范本，英语还被老师称为标准美语，连打字速度都是飞快的，55555，太厉害了，不光是学习，他连学生会的工作都做的很好……

今天高数习题册上，又有几题没算对，如果赵睿在还能问问他，可惜他昨晚回家去了。

赵睿回家和父亲商量租房的事，他想把家里空着的那个四合院出租，租金由自己来打理，并自行担负学费和生活费，父亲同意了，唯一的要求是要他把账目记好，每学期向家里汇报下账目。

赵睿很高兴，他想找幼宁一同去四合院看看有什么需要整理维修的，正好带小孩出校散散心再吃点好的，这段日子看他也够紧张的，每天早出晚归的备考，人都熬瘦了。

回到宿舍，幼宁果然不在。

赵睿站在门口和小伍打了个哈哈问了问幼宁的去向，果然是自习。赵睿骑着小绿车在各个教学楼间转悠，幼宁常去的几间自习室都坐满了人，不知道这小家伙跑哪去了，叹息，没有手机的年代，连追个人都这么累。

爬到六教的四楼，终于在阶梯教室里看到了幼宁，他坐在最前排的角落里，戴着黑框眼镜捧着英语书小声的背单词，读一遍，用手遮住中文意思，眯着眼睛背一遍，背到不会的地方还懊恼的直捶脑袋。

赵睿轻手轻脚的走下台阶，笑呵呵拍他的头，比了个口型：“走吧！吃饭去！”

幼宁诧异的抬头，小声问：“怎么今天就回来了。”

赵睿指了指自己的手表，示意他已经十一点多了：“吃饭，有事情找你。”

幼宁点点头，乐眯眯的说：“你请客啊？”

赵睿咧嘴露白牙也笑：“当然我请啊，不白请，有事找你参谋，快走吧。”

两个人轻手轻脚的走出了阶梯教室。

刚下过第一场小雪，地上不少薄冰，赵睿带着他，小心的向着城铁站骑过去。

“不回宿舍？”

“不回，我有事情找你帮忙，我家有个老房子想出租，跟我一起去看看，参谋参谋，看看添些什么。”

“出租房子？找我参谋！我不会？”

“就是去看看屋子里还缺什么，缺柜子加柜子，缺电器补电器，没什么会不会的。你也别老看书，正好和我一起出去散散心，你都多久没出过校门了，本来就不聪明，闷着就更傻！”

幼宁闷闷的没吭声。

赵睿回头看他一眼，接着说：“别把自己弄的太紧张，你没问题的，回头我帮你一起背单词，好不？”

幼宁惊讶的问：“你和我一起上自习吗？”

“去啊，不和你去和谁去啊！”语气里带着小小的宠溺。

幼宁笑呵呵的恩了一声。

“你抓紧点，下坡了……”

乘轻轨，再转地铁，出了地铁又坐了二十来分钟的车，下车后两人去胡同口的小馆子吃了顿小炒，赵睿不顾幼宁的劝阻多要了个瓦罐鸡汤，又耐心的逼着小孩多吃了两碗饭。

走出饭馆的时候，幼宁摸摸肚子跟赵睿说：“本来想请你的，不过吃撑了，晚上那顿能省了么？”

赵睿咧嘴摇头，带他拐进了胡同。

灰瓦青砖，木头的对开门，门上还有铜环。

幼宁觉得很新奇。

正门一般是不开的，赵睿带他走进侧面后开的铁皮小门，院子不大，地面是石砖铺的。幼宁高兴的扒着窗台往房间里看，黑乎乎的，看起来堆着不少杂物。

幼宁催着赵睿开门。

赵睿笑着把挂锁摘下来，幼宁掀开棉布帘子抢先跑了进去，他站在棕床边上冲赵睿笑：“我们家原来也有一张这样的床。”转过身站在衣柜前接着说：“这个衣柜和我爸妈房间里的一样，棕色木头的，中间是镜子，两边是门，嘿，里面都像，镜子后面还有布帘子。”

“幼宁……”赵睿看着镜子前的幼宁，抖着嘴唇轻唤着他的名字。

声音很小，幼宁并没有听见。

……

疼痛的回忆，如今只存在于赵睿的记忆里。

那个夏夜，他第一次带幼宁来到了这里。

18岁的幼宁，还是个恪醍懂的少年。

赵睿说，只是摸摸而已，不会做什么的。

两人关了灯，慢慢的倒在床上，月光下拥抱在一起互相抚慰。

赵睿捉住幼宁的手，不容许他退缩。

喘息……

窒息……

还是忍不住了，赵睿半是撒娇半是哄骗的脱着幼宁的衣服。

“试一试吧！很舒服，比有手舒服很多，你要实在是不喜欢就喊停，真的很舒服，试一试……”

幼宁半懵懂的答应了。

赵睿的手心很热，一下一下的抚慰着。

幼宁听见自己细小的呻吟声，这声音让他觉得很羞耻，他咬着嘴唇，隐忍着。

将他侧压在床上，赵睿咬着他的耳朵，喘息着问道：“比自己弄的舒服么？你大一点声，嗯……再大一点……”

手指从前面移到了后面，很疼……

快感.逐渐被疼痛取代，幼宁皱着眉轻喊：“别弄了，赵睿……停下来……”

“停、不下来了，让我试一下……”

赵睿的手越来越重，幼开始觉得恐惧，他对这种同性之间的事情，只有一知半解。他努力的挣动四肢，试图从床上爬起来，开始挣扎着逃开。

“别动，让我试一下……让我爱你……乖……别动……”

赵睿的力气很大，将他的手扭转在背后，整个身体压了上去。

“别弄了，赵睿，停下来……唔……”

幼宁被他按趴在床上，侧着脸求他停下来，眼里充满了痛苦和惶恐。

没有完全进去，赵睿也很疼，他并没有和男孩子做过。

他们之间的第一次，是个疼痛的记忆。

……

幼宁还在乐呵呵的看着房内的布置：“这间应该不用改，窗户上的玻璃掉了，油漆要找人刷，赵睿，赵睿……”

幼宁跑过来问他：“想什么呢？这间房能租多少钱？你这屋子没有电器。”

“哦，没什么！”赵睿笑的有点苦涩，“这间房……留下来不租了!”

22 送行

大一上学期最后一场考试，大学英语。

开考10分钟了，赵睿还没来。

听力测试已经进行了一半了，幼宁心神不宁的看了眼隔壁空空的课桌，又抬头看了看窗外，如果他再不来，很有可能被取消考试资格。

“下次注意，快点进去，不要影响其他同学。”

“谢谢老师。”赵睿向老师半鞠躬，放轻脚步走进考场。

赵睿见幼宁一直盯着自己，忙冲他安抚的笑了笑，小声说：“别担心，仔细做你的。”随后气喘吁吁的转身拉开凳子坐下了，深呼吸揉了揉眼睛，边听着听力边脱掉了大衣。

幼宁偏着头看他，有些为他担心。

他明显是匆匆忙忙赶回来的，脑门上很多汗，脸色却有些灰暗泛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身上的衣服有些脏。

昨天下午赵睿就骑车出去了。

幼宁十点多上完晚自习回到寝室，他竟还没回来。快熄灯的时候，接到了他打回寝室的电话，听的很模糊，电话里吵吵嚷嚷的。幼宁问他是不是有什么急事，需要不需要帮忙，赵睿只是左右言他说别担心早点睡就挂了。

赵睿感到了幼宁的眼光，转过头做个“听听力，好好考。”的口型，还小小的比个V。幼宁乐了，也伸手指。

“嗯哼”

监考老师看到了这边的小动作，警告性的咳嗽一声。

赵睿忙扭头正色看试卷，幼宁也慌忙收回比了一半的手，埋下脑袋读题。

毕竟是英语，赵睿没问题的，应该不用为他担心。广播里女低音还在有气无力的朗读英语句子,幼宁回神，在卷子上来回看，好不容易追上了录音机的进度，却头痛的发现自己又漏掉了一段，没办法，按照赵睿说的蒙题原则随手划了几个C。

考试结束后，系里开了个安全会议并通知了后天放假，原则上已经可以离校了。

小伍家所在的城市并没有通直达火车，需要到武汉再转长途汽车回去，他准备和幼宁结伴回武汉。

学生票是铁路上来学校里预售的，半价，可只能买座位。回武汉要坐十几小时的车，俩家父母心疼孩子，都叮嘱着自家孩子别怕花钱，去买卧铺回家。京广线很难买票，何况是武汉这样的中转大站，考英语前一天上午，幼宁和小伍在东门外售票点外吹了一上午冷风，也没能排到票。两人着急回去复习英语，又觉得家里小题大做了，其实坐个硬座爬着睡睡也没什么，不就是一晚上吗，忍一下也就过去了，何况是两个人一起走，路上还能说上话。

嘻嘻哈哈在东门吃了个麦当劳大餐，两人空着手跑回了寝室。

考完英语后的隔天，赵睿在寝室里随意的问：“我有朋友买错了票，后天回武汉的卧铺，你们要吗？”

赵睿报了车次，竟然是时间最好的那趟特快，吃完晚饭上车睡一觉第二天早上睁眼就到了，而且那车还是到武昌站的，离幼宁家挺近，也方便了小伍去汽车站转车。

【为不熟悉武汉的读者朋友们解惑：武汉有三个火车站，汉口站武昌站汉阳站，其中汉口武昌比较大，汉阳站大部分时间做货运站。长途汽车站在武昌。】

幼宁和小伍当即点头，说这票要了，让赵睿的朋友别再转了。两人商量着想下午一起去车站把座位票退了，这活却被赵睿一口揽了下来：“这票不是大后天的吗！后天我去送你们，顺路退了就行了。” 两人大喜，拍赵睿肩喊着够哥们，把票和钱一起给了赵睿。

幼宁打电话告诉家里火车时间变了，妈妈随后问了问存折上还剩多少钱，幼宁报了个数，妈妈当即生气了，笑骂着说傻孩子你怎么这么省啊，妈妈不用你省钱，去吃点好的，再去看看有什么喜欢的新衣服买两件过年穿。

小伍听见幼宁嗯嗯啊的回答电话，也在边上叫嚷着要去买东西。当晚四人一合计，决定第二天一起去西单商业区逛逛，顺路还能买点土产带回家。郑彬称这次逛街为“进城长见识”，幼宁和小伍都乐着点头附和，对他们这些长期在北京四环外活动的学生仔来说，坐一个多小时的车到二环内的西单去，还真算是进城了。

考完试轻松不少，几个人躺在床上夜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