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野狐之黑白之际 第一卷 少年游+番外——醉里挑灯
醉里挑灯  发于:2011年03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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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哉终于不再抱怨没人懂他,也不再郁郁于无人讨论。日子突然变得丰盈而清澈。

于他,围棋,实在是太可爱的存在。

于是又再次见面

三星杯,八强赛

这一局棋,他永生难忘。夏子常下得酷烈无比,步步逼人。棋势之厚,让秀哉心惊。

秀哉没有办法,看不到胜机,他只能坚持着出正手,力求不失。但是,也只能勉力招架。

中盘封盘,李秀哉一个人躲在角落里慢慢的嚼干粮,面瘫依旧,心里却在轻轻的笑:那小子,不错嘛!不是不紧张胜负。事实上,他比

以往任何一次对局都感到压力。

只是在这之上,秀哉心里有着隐隐的欣喜:终于……

下午再开局,夏子常一招不慎,漏了一个小小的破绽。

李秀哉当然没有放过。

于是,他赢半目。

看着夏子常面容惨淡的致意,看着夏子常脚步踉跄的离开,第一次,李秀哉他对对手有了歉意。然而,在那之上的,却是一种混合了失

望和怨愤的微妙感觉。

夏子常坐在棋枰对面的时候,让他反倒感觉比书信来往时要远。他不再是在书信里那个灵异诡诈却又气势汹汹的夏子常,他也不再能和

他复盘。

喜悦和失落的心情混杂着,李秀哉在旅馆的地板上慢慢的复盘。直到听到门铃。

那一夜,他第一次惊奇的发现,北京的夜景,异常美丽。或者说,他的世界,第一次有了黑白以外的颜色。

耳朵边是一个喋喋不休的家伙,夏子常的韩语不灵光,秀哉的汉语亦然,再加上两个人都是三脚猫的英语,居然可以很神奇的交流个八

九不离十。

李秀哉被夏子常拖着在大街小巷乱窜,胡吃海喝,不时停下来听典故,偶尔也会谈棋论道。这于秀哉,实在是太过新鲜的经历,这是完

全不同于围棋的快乐。

事实上,秀哉曾经来往北京多次。在街头漫步也不是头一遭。可是,那时的感觉往往是觉得嘈杂而惶恐,只想快点回到旅馆,把自己藏

起来。从来不知道,原来,可以这样的享受世界。即使,这享受的代价是后半夜腹痛如绞。

半个月后夏子常送李秀哉离开。飞机到达汉城的时候,秀哉发现,他已经开始期待下一次的见面。

番外——闲敲棋子落灯花

沙漏漏尽,已是三更。

晕黄的灯光下,有一个清瘦的男人。他清秀的面孔上有一种漠然的神情,这让他看起来有些难以靠近。

男人面前的几案上,摆着一副棋盘。他一手执黑,一手执白,正在独自摆棋。

盘面,是个极端复杂的对攻局面。黑白两条大龙缠绕着,一时看不出双方的优劣。

只是,男人好像有些心不在焉。他把玩着棋子,侧头听着,微微有些失神。

窗外细雨絮絮,如耳边私语,从早晨一直下到现在。远处的荷塘里,一片鼓噪的蛙鸣。

除此以外,再没有什么动静。

男人叹了口气,无趣的扭头,重新看向棋盘。片刻后,随手落下一子。

突然有人笑道:“李兄这一随手,白子只怕岌岌危矣!”

男子一惊,抬头看时,灯影暗处,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一个人。那人峨冠博带,眉目如画,微微含笑。

男子浮起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微笑:“夏兄果然信人!方今天下战乱纷纭,原以为兄台定是赶不上这一年一会了!”

那位夏兄洒然一笑:“李兄也未免太过小看在下。这南北棋王的一年一会,莫说是战乱,只怕就是死了,在下也是要来的……”

李生眉毛一挑:“夏兄此言不祥,勿复言!”

夏生哈哈一笑,也不坚持,大步走到背光一面坐下:“李兄,天亮还早,不如你我先摆完此局如何?”

李生微笑:“固所愿尔,不敢请矣。”

清脆的棋子声在雨夜里响起,昏黄的灯影映出默默相对的两人。

鸡叫一遍,夏生抬头:“只怕又是李兄技高一筹。”

李生淡笑:“子常兄自己心乱罢了,秀哉此局自问并无好手!”

夏生不答,低头看着棋盘微微苦笑。

鸡叫两遍,夏生抹掉棋局,正坐,犹豫再三之后,终于开口:“李兄……”

李生抬头看他,他却又不言了。

待要重新开局时,夏生好像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他开口:“秀哉……”

李生一惊,猛的坐直,看他!

夏生苦笑,慢慢伸手向前,好像是要抚摸他的脸:“秀哉,你知道的吧?你……”

“我不知道!”李生冷冷的打断他:“弈者,除弈之外,自应别无他念!子常兄达人,自不待愚弟提醒。”

“别无他念啊?”夏子常低头轻笑:“果然如此,和预想得一模一样呢!只是,最后了,不说出来,总觉得不甘心的样子。”

李秀哉一惊:“什么最后……”

夏子常没有来得及回答他,鸡叫了第三遍,天亮了。

雨终于停了。

第一缕晨光射入的时候,夏子常的形影渐渐模糊了,他微微的笑着:“对不起,秀哉。虽然不想,但是最后还是给你带来困扰了罢?”

李秀哉已经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了。

模糊的形象像水中的墨迹,渐渐浅淡,夏子常笑着,伸手,轻轻触了触李秀哉的额头:“忘了我罢!只记得棋就好……”

形象终于消失了,只余一瓣猩红色的花瓣在空中飘荡。

李秀哉,晕了过去。

李秀哉醒过来。

他觉得自己作了一个长长的梦,很悲伤的梦,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他无奈的摇摇头,重新集中精神,看向棋盘。棋盘上落着一瓣不知

何处吹来的红色花瓣。

他微笑了一下,拈起。突然觉得很怀念,却不知道自己怀念什么。

自己为什么会在十月初一在这山中的小筑呢?好像是要等人的,只是他已经有点想不起来等的是谁了。

此时,正是昭帝一统天下前一年。

各路诸侯纷纷扰扰,四处交战。

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南北棋王的一年一会,这一年定在了青城山。

夏子常,没有走到。

他在蜀道上,遇见了流匪。

天下大治后四十年的某个夜晚。

南棋王李秀哉终于在子孙和弟子的环绕下,微笑着吐出最后一口气。

黑白无常的牵引下,他悠悠荡荡的飘向地府。

冥河边,有着漫天席地的曼珠沙华,一如阴暗燃烧着的火。这是死者生前的执念。

李秀哉痴痴的看着这花,突然一滴泪落了下来。

冥府,十王殿

李秀哉平生多有善行而无恶迹,因潜心而向棋,而有仙缘。转轮王很和气的问他愿意去哪里修道。

秀哉摇摇头,他问起四十年前某个故人的下落。

十殿阎王面面相觑,最终秦广王开口:“夏子常,原本亦是有仙缘的,惜之……”

惜之执念过甚,抛弃了仙缘换了一夜还阳,如今,已入轮回。

李秀哉默默,终于问:“我若抛却仙缘,可否与他转生一处?”

转轮王答:“自然可以。只是二位名数相克,即使转生一处,或情浅缘深,或情深缘浅。势不能两全……”

李秀哉淡淡答:“可,我便选情深缘浅吧!前一世,终是负了他,也该还回去了……”

阎王叹息,让黑白无常引着他去了。

这一次,如何?可有情缘?殿上有人问。

难料难料,须知那一日……有人低声答。

那一日,有人在这殿上笑得忧伤:“我便选情浅缘深罢!若再有相聚日,我只求能和他日日相对,不再有别的奢念。再不以情之一字累

他……”

13 莫逆

秀哉并没有等很久,年底的时候,中韩两国的天元战,在汉城拉开。

看着组委会发来通知上的名字,秀哉在心里默默的微笑。还,不错嘛,一年颓废之后还能拿到天元……

及待真正对局,秀哉惊讶的发现夏子常的棋风又变了。从妖娇灵动,一变而厚实严密,堪堪与他自己相近。

这个,该算好呢还是不好呢?秀哉在心里轻笑。

夏子常始终低头长考,所以,他没有看见秀哉眼中闪过的意味不明的光。

日后看来,这一局相当之令人讨厌。是真正的功夫棋,中韩两个观局的国手们,没哪个忍得住连续看上十分钟以上的。

左看右看,就见两人枯坐寂然无声,落子不紧不慢,棋局波澜不兴。

再无波澜壮阔,再无惊心动魄。

两个人的不动声色,两个人的韬光隐晦。

这委实让这场棋局枯燥无比。远在海的那一边的观棋室,罗卿郁看得郁闷无比,不理两位老师在前,自顾自去打起了瞌睡。及待他一觉

睡醒,揉揉眼睛,惊叫:“居然才不到一百手!常哥,生个孩子也该生出来了!”

对于他的口无遮拦,林振玄微微苦笑了一下。姚景程却没这么客气,啪的一扇子抽到他头上:看好!二十手之内只怕有胜负手放出!

罗卿郁撇嘴,却乖乖的挤过来盯着闭路细看。

果然,行至中盘,风云突变!

一向沉稳的李秀哉突然出手,端底狠辣无边!

开局时让夏子常百思不得其解的几手,忽然变成了杀招。猛然间翻出一片天地,生生在他厚实的中腹开出一片活地来!

罗卿郁倒抽一口冷气,击掌:“好手段!”

当然好手段!夏子常当下汗出如浆,竭尽全力,辗转躲闪。幸亏,棋形虽然难看,但好歹逃过一劫。

只是,劫争,提前到来。

落子如飞之下,夏子常取地,李秀哉得势。一时之间,风起云涌,情势扑朔迷离。

罗卿郁挠头,碰碰姚景程:“谁的优?”

姚景程轻轻摇头:“太复杂,现在还看不清!”

林振玄叹:“均势下进入收官,小常只怕不妙!”

诚如此言,收官,在一系列眼花缭乱的转换中到来。

夏子常,依旧没能获胜。

当白日的喧嚣远去,夏子常默默的坐在棋室里把玩着棋子。他皱着眉头,一点一点的复盘。怎么就是赢不了他呢?他苦恼的抓抓头发,

不时面色不善的抬头看看窗外的黯淡天光。

门开了,夏子常抬头,不出意外的看见李秀哉。不过,非常意外的看见李秀哉左手拎着两个食盒,右手拎着两瓶酒。

在夏子常了然或错愕的目光里,李秀哉把手里的东西一样分他一半,然后一眼不发的正坐在了棋盘旁边。夏子常默默的微笑了。

谁也没看谁,两人很有默契的消灭掉冷面。然后,一手执杯,一手落子。

通宵彻夜。

没有多余的话。

事后有人问起夏子常这一夜的观感。夏子常撇嘴,一脸嫌弃的表情:冷面,实在很难吃。

李秀哉面色不变,平平淡淡的回嘴:至少,不会吃坏肠胃。

夏子常于是只好苦笑,摇摇头。真正回想起来的时候,他只记得,那晚的月亮,很好。

好到让他说不出的自在快活。

然后,转瞬,天就亮了。

从此,这变成了他们的另一个习惯。对局之后,不论谁胜谁负,他都会和他默默喝酒到天亮。有时候,甚至一句话,一个眼神都没有。

只是默默复局。当然,负的多是夏子常。

通宵彻夜的喝酒加下棋,自然对两人的外貌不会有任何好的影响。最倒霉的是,差不多到第二天早上八点的时候,两个人才想起九点半

钟,是组委会的闭幕式,两个人都被要求上去发言的!

死!!!!!!!!!

想着遥远的中国,姚景程和林振玄的戒尺,夏子常机伶伶打了个寒颤,面无人色。

看向李秀哉,他不比自己好多少,一样脸色发白。

两个人面面相觑,两秒钟后,同时跳起来冲向门外。

救火一样打车回旅馆,两人连再见都来不及说,各自奔向房间收拾自己的仪态。夏子常快速冲了个战斗澡,一把撕出棋院给准备好的成

套西装,慌手慌脚往里边套。

期间,裤腿套错,摔了一跤;衬衣穿反,重来了一次;最郁闷的是西装扣子还扣错了一次,不得不一一解开重来。

等到终于弄好,看表,已经八点半!

火烧火燎的抓起房卡塞进口袋,他冲出了房间,在走廊里一通狂奔!

冲过李秀哉房间门口时,纯粹为了保险起见,他敲了两下房门。

出乎预料,门居然马上开了,夏子常一下子被揪了进去:“快来帮忙!”李秀哉很简明扼要的说。

夏子常有点发傻。李秀哉不耐烦的指指领口,那里有一个很丑布疙瘩

= =||||

“……那是,所谓的领带?”夏子常小心翼翼的问。

李秀哉因为觉得有点丢人,所以眼神凌厉:“怎样?”

夏子常明显被他气势压住,摸摸鼻子:“呃,也不怎么样。其实……”

“我也不会打那个东西!”

李秀哉愤恨,虎视眈眈盯着夏子常脖子间那个整齐漂亮的领带。夏子常下意识就捂住脖子:“我我我,我都是预先从国内带来的,先打

好的,一套在脖子上就可以……”

李秀哉眼神继续愤恨,夏子常咽口水:“我房间里还有备用……”

“还不快走?”李秀哉一马当先,冲向回头路。

夏子常愣了一下,赶紧快步跟上。

很巧,他于是正好好死不死的赶上李秀哉仰面朝天摔倒,于是很不幸的作了肉垫。李秀哉不胖,但是由于动能势能转换,夏子常同学还

是被压得半天喘不过气来!

两个人各自狼狈不堪的爬起来。

夏子常同学暴走:“李秀哉你不会连鞋带都不会系吧吧吧?????”

事实是,李秀哉同学的确是不会系。他白了大惊小怪的夏子常一眼,蹲下,把鞋带往鞋里塞。夏子常在一边看着,脸上抽了抽。半晌,

终于叹了口气,蹲下,帮他鞋带揪出来,细细的打结。左脚刚弄好,右脚就很自动自觉的送上来。

= =||||||||||||

夏子常觉得自己很想打人,压抑了半天血压,终于还是认命帮他把右脚也搞好。站起身,连抱怨的话都没力气说了,他一把抓住李秀哉

的手,往自己的房间走。

佛祖保佑,千万不要再出任何状况了!

佛祖也许是觉得终于玩够了这两个无趣的人,让他们有惊无险的踩着点到了现场。主办方笑得一朵花一样,把两个人押向主席台。在台

子上,两人像熊猫一样,被迫摆出各种pose,供各路记者谋杀胶卷。

眼睛快被闪瞎了之后,这个环节总算平安过去了。

接下来就是记者提问,五花八门形式各样的诡异问题从四面八方丢过来。夏子常还好,最多就是冷汗淋漓,看李秀哉,他分明都已经僵

了!

“这是两位天元的第二次决战,两位年纪相似,品味好像也很相近那!可以问问,你们的领带是什么牌子的吗?看起来好相似啊……”

……

……

……

夏子常觉得自己想死。考虑到这个现场是同步传回给中国棋院的,他越发的想死。

而遥远的中国棋院观棋室里的反应也的确没有辜负他的想法。先是姚景程长长吹了个口哨:“麻烦大了呀!会不会有跨国事件……”

林振玄严正的声明:“不会,他还没到法定的婚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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