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罗卿郁,没有兴趣也没有义务去提醒他。不是人人都像当年的夏子常一样鸡婆迂腐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的……
鸡婆迂腐到了不可思议地步的夏子常同学现在正在纠结的摸着小猪的头发:“你啊,什么时候能长大?什么时候能不再让人操心呢?你
看姚老师的头发都白了一圈了……”
小猪小声嘀咕:“也只有你才认为他的头发是为我白的……”
“你说什么?”夏子常的声音一下子拔高,威胁之意颇为明显。
小猪于是摸了摸鼻子,心不甘情不愿的闭嘴。
夏子常没脾气的看着他,半晌,终于笑了:“今天到此为止吧!你明天回国,姚老师那里也够你受的。我不骂你了。好好休息吧!”
他甫一转身,却发现衣服下摆被小猪抓在了手里。
?他疑惑的挑眉。
小猪眉开眼笑的撒娇:“常哥,骂了我一晚上了,晚上陪我睡啊?反正你有没骂够的,晚上还可以继续骂。我明天一走,你就是想骂也
得过好久了……”
夏子常哭笑不得:“老大的人了……”
终是不忍他失望,回自己房间拿了些东西,过来和他一起睡。
18 卧谈
“常哥?”
“……什么?”
罗卿郁的标准间里放的是张双人床。两个人并排躺着上面,十分之宽松。夏子常精神一放松下来,迷迷糊糊的犯困,回答罗卿郁的问题
也就慢了几秒钟。
罗卿郁侧身躺在他身边,怀里抱着夏子常的胳膊,蹭来蹭去。
“刚来棋院的时候,常哥是不是特别讨厌我?”
“什么?!”夏子常这回是被吓醒了:“你从哪里来的奇怪想法?”
“哼!也不陪我玩,也不陪我睡觉!明明就在四合院里门对门住着,从来也不等我去棋院……”
夏子常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戳他额头:“问你自己!你刚来的时候,我去接你,你怎么对我的?还让姚老师看了半天的笑话……”
“……”
“……”
“……”
“……该不会,那个,是你独特的害羞方式吧?”夏子常小心翼翼的问。
“呸!”小猪突然生气了,卷起被子翻身,给夏子常一个后脑勺,也不管他大半个身子露在外面。
夏子常忍笑,赶紧安抚:“好啦好啦,是常哥不对,常哥没有正确理解离家少年的别扭心态……”
“不许老把我当小孩子!”小猪翻过身来,胖乎乎的脸气得红彤彤的。
夏子常哈哈大笑起来:“那你自己要快点长大才好,嘴上说,是最没用的!”
小猪咬牙切齿:“总有一天……”
“如何?”
“总有一天,我要把你和李秀哉七段全都打趴下,看见我就哭!”
“志气可嘉,不过,你还是先学会怎么克制你的乱七八糟的棋风吧!”
“棋风那种东西,你拿去骗外行人去吧!”
“哦?”
“下棋讲的是棋理!棋风那种飘渺的东西,一听就知道是外行编出来骗傻子的!”
夏子常失笑:“小猪,你打击面有点大啊!”
“不过,”他转头嘀咕:“你这话,其实也有道理在……”
低头寻思半晌,再想开口时,夏子常发现,小猪已经睡得就差流口水出来了。
不管平时怎么飞扬跋扈,睡着了总是一个可爱的少年。夏子常笑了笑,给他扯好被子。自己也闭上眼睛慢慢沉入梦乡。
远远的,有什么声音在吵吵。夏子常皱皱眉头,抓起枕头盖住脑袋。
嘈杂的响声越来越大,钻进枕头的间隙,继而刺进他的耳膜。连续变幻了几次姿势都无法杜绝骚扰,夏子常火大的坐起,手直接伸向床
头的电话准备投诉。
半睡半醒之间,隐隐约约听见有人用韩语在喊什么。
他心不在焉的辨析着,依稀是:
“……着火啦……”
夏子常直接跌到了地板上,彻底清醒过来!
“小猪小猪!”不管三七二十一,抓着美梦正酣的罗卿郁一通乱摇。
不待他完全清醒过来,夏子常直接拖着他出了门!
走廊上,已经是一片鸡飞狗跳。刺耳的警铃声一声声的凄厉如鬼叫。应急灯黯淡的光线下,女人们尖叫着,男人们绷紧了面孔,大家谁
也没有讲风度的意思,互相踩踏着向某个出口狂奔。
夏子常拖着罗卿郁往前狂奔,不时会被后面的人蛮横的推挤,有几次几乎被推倒。夏子常拼命稳住自己的身体。在这种地方,一旦跌倒
,后果他完全不敢去想。
罗卿郁吓得脸色惨白,咬着嘴唇。
两个人互相搀扶着,互相平衡着拼命往一个理论上存在的出口挤。
在楼梯口处,人流突然顿了一下,咒骂和哭叫声骤然高起来。
有人跌倒了。后面的人速度太快来不及停,直直绊了上去,跌倒的人越来越多。后面有人等不及了,开始准备踩着跌倒人的身体往前跑
。
“罗卿郁,你干什么?!”夏子常正在无措,小猪突然挣脱了他的手,向某个方向冲去!
下一刻,夏子常看见他推开了一个人,把一个小孩子抱在了怀里。
那人被推倒,咒骂着,爬起来就要打人!
夏子常赶上去,一脚绊倒他,努力把倒在地上的两个人拉起来,急急的问:“小猪,受伤了没有?”
罗卿郁摇摇头,抿着嘴,眼睛里满是怒火,他骂:“人渣!”
夏子常低头看那个孩子,额角已经破了,却倔强的昂着头,不哭不叫。
他无言的拍了拍罗卿郁,拖着两个人跑到死角,紧张的打量四下的局势。
灯光越发黯淡了,人群却丝毫没有减少,来不及爬起来的人就被后面的人生生的踩着,尖叫着,哭骂着……
现在这个样子,根本不可能下楼。卷入人流的话,在烧死之前,只怕会被踩死的。
夏子常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第一次感觉到了害怕。他抱紧了身边的罗卿郁,发现他也在发抖。
“我们,出不去了,对不对?”小猪问。
夏子常扯出一个微笑:“不会,有常哥在呢!等下,等下就好!”这话,假的连他自己都不会相信。小猪却好像真的安心了一样,紧紧
的靠着他,再不多话。
夏子常焦急的四下打量着,指望给三个人找出一条活路来。这个角落,正对着楼梯,背后就是茶水间的门。除此以外,皆是墙壁。
瞬间,夏子常作出了决定。
他一脚踢开了茶水间的门,把身后的两个人塞进了茶水间。很好,有窗户。
晚上各个房间换下来的床单也放在这里,等待洗涤。
夏子常立刻去抢床单,一个一个接起来的话,也许可以到达安全的地方?罗卿郁正确理解了他的行动,抱起一堆床单和那个小孩子开始
打结。
“那里有出口!!”
人群里突然响起了撕心裂肺的叫声,三个人呆呆的抬头,大批的人群突然扭转了方向,开始向这个方向涌来。
看着那些通红眼睛里的杀气,夏子常打了个哆嗦。他立刻跳了起来,冲过去关门。小猪尾随其后。
夏子常比人群快了一步。但就在他手摸到门把手的时候,他突然楞了一下。然后猛然迈出门去,重重把门在他身后关好!
“常哥……”小猪在他身后惊愕的尖叫。
夏子常背靠着门板,大声的向他喊话:“小猪,拿所有的粗重东西堵上门,千万不要开!把床单弄湿堵着门缝。窗口挂一条床单,不到
确定火势已经上来,不要轻易爬床单下去……”他紧急的回忆着在国内火警应急中学到的常识,一口气喊了出来。
但是他没有机会继续喊了,愤怒的人群涌了上来,粗壮的男人开始对他拳打脚踢!他不吭声,死挨!
虽然异常愤怒,但毕竟逃命要紧,那些人嘴里骂着脏话,转头又向楼梯冲去了。
夏子常慢慢的在地上挪着,竭力避开迎面而来的人群,向最初跌倒的那群人爬去。理所当然,他被踩了好几脚,还好,不重,够他咬着
牙继续前进。
在一群爬不起来的伤者中间,他找到了那袭熟悉的黑色西装。
“下次出门的话,拜托你换双不用系带的鞋子吧!”他叹着气,拖着某人爬到墙角。
“如果能活着出去,我会考虑你的忠告的……”某人面无表情的回答
“情况如何?”他趴在李秀哉身上,险险躲过了有一次的踩踏。
“腿伤到了。”李秀哉的声音有点抖。夏子常想,看来伤得很重,这可不妙。
他问:“站得起来吗?”
“我试试!”
夏子常把他的胳膊架在自己的肩膀上,自己背对着汹涌而来的人流。两个人,慢慢的站了起来。然后,拖着一条伤腿,一步步蹭向前去
。
两个人,最终还是没有蹭到出口。
不过,他们等来了酒店的工作人员。火警,最后被证明是虚惊一场。
只是那些因为踩踏而失去的15条人命,却再也不能回来来理解这黑色的幽默了。
夏子常和李秀哉挤成一团,破口大骂的人群当中,两个人突然觉得想哭笑不得,却又疲劳的恨不得立刻睡去。然而他们还必须保持着镇
定,等待着警察的问询。
“常哥!”是小猪,他扑过来,抱着他,又哭又笑。他到底没有完成那条床单梯子,于是一直和自己救出来的小孩子呆在茶水间,直到
救援到来。
夏子常竭力平静下来,问他:“没问题吧?”
罗卿郁用手背擦着眼泪,笑着摇头。
“那孩子呢?”
“诚熏,向恩人道谢!”满脸感激的妇女领着头上打着包扎的孩子前来道谢。
夏子常摆摆手,他已经累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罗卿郁于是很正经的和感激的母亲寒暄。那个孩子乌溜溜的眼睛四处打量着,看起来
,丝毫不像刚刚经历了生死之劫的样子!
年轻真好呀!
夏子常如斯感叹着,李秀哉脸皮抽了抽,终于没好意思打断他的倚老卖老。
罗卿郁回国前的最后一个晚上,就在这场吵吵闹闹中过去了。
19 家人
“真的没问题?”罗卿郁在登机口和夏子常咬耳朵:“要不我借钱给你呀?住到人家家里去……”
夏子常挠头,仰天想了半分钟,然后很严肃的回答:“我问过李秀哉了,他家二楼,再来一次火警,我跳楼也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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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哥。”
“什么?”
“你是命里带衰还是本月不宜出行?”
“呃?”
“一周之内可以遭遇两次火警的话,我建议常哥你去买彩票好了,绝对五百万!”
掷地有声的丢下这句话,胖胖的少年头也不回的背着背包大踏步离去。
夏子常悻悻然摸摸鼻子,转身。不远处,李秀哉倚着柱子,正在发呆。
归程中,搭乘地铁的两个人很不幸的遭遇了下班高峰。车厢挤得一如沙丁鱼罐头,气味更是妙不可言。
夏子常艰难的保持了一棵树的姿势,努力挣扎着向上。可惜,是一棵歪脖子的树。
李秀哉比夏子常更惨,他背靠着滑动门,前后左右都是女孩子的夹攻。不同的香水加上空气中无所不在汗味,他恨不得自己立刻成为一
张照片。
“我说,真的没问题么?”夏子常苦中作乐,歪着脖子没话找话。
李秀哉面无表情的问他:“你有别的选择么?”
“……没有。”他的对局费还没拿到,出来的时候预支的钱基本上已经进了小猪的肚子。现在的他,或者继续住在(伪)火灾现场,或
者去李秀哉同学家去骗吃骗喝。
“那你问什么?”
“……”
夏子常还没想好该怎么反击回去,地铁到了某个中间站。壮观的人流迅速的切断了两个人间的对话。两人如临大敌般修炼起轻功,力图
“任你潮起潮落,我自巍然不动。”
可惜,成效明显不够显著,眼看着两人在外力压迫下越靠越近,几乎贴在了一起。夏子常见状大惊,赶紧双手离开扶手,去撑墙壁。
饶是如此,还是慢了半步。现在,两人间的距离,不足半尺,几乎呼吸相闻。李秀哉同学不得不尽力向后仰,以避免这诡异的姿势。
“……我以为,人口众多,是中国独有特点。”夏子常咬着牙说,脸涨得通红,背后的巨大压力让他怀疑,下一刻,这车厢就会被他撑
开成为敞篷车。
“所以,现在你可以修正你的理念了。”李秀哉呼吸不畅,咬着牙还嘴。
“我们到底为什么要挤地铁不去打的啊啊啊啊啊……”夏子常想暴走。
“如果你不介意被堵车两个小时以上的话……”李秀哉想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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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半个小时后,在某一站被抛下的两个人,都有再世为人的恍惚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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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秀哉的家,是一座树荫掩映下的小小庭院,看起来颇为雅致。夏子常现在正怡然自得的坐在院子中心的那棵大树下。
秋日的阳光,透过稀疏的金黄的叶子一缕一缕的落了下来,有着金属一般的质感。
夏子常背靠着大树,闭着眼睛,享受着这难得的悠闲。
“喂,要不要吃?”李秀哉递过一碗奇怪的东西。
夏子常狐疑的看着那黑色的果实:“是什么?”
“桑椹,应该是这么叫吧,中文里。”
夏子常笑了起来:“不错呀,中文!”
李秀哉没理他,径自在他身边坐下,抬头看着头顶金黄色的叶子。
一时间,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庭院里阳光灿烂,秋日午后的风声温柔。
庭院里有一棵高大的树。树上满是金黄色的叶子。阳光照在叶子上,叶子好像闪闪发光一样,在地上留下了斑驳的黑影。
树下有两个少年,他们眼神清澈,他们笑容明亮,他们并肩坐着,吃着桑椹,看着秋阳。
这时的他们,还未让沧桑爬上心灵和面庞。
“喂,手搞脏了……”夏子常笑得不怀好意。
“厨房在那边。”李秀哉微微挑眉。
“那多慢,不如……”夏子常突然伸手,魔爪伸向李秀哉的衣服!
李秀哉早有准备,身子一侧就躲开了攻击,面无表情的抹了回去。
夏子常哈哈大笑,两个人嬉闹成一团。
“秀哉,夏子常先生……”在廊上招呼他们吃饭的老奶奶的声音,在看到树下打闹的两个人时,突然停顿。
她有些吃惊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夏子常有些不好意思,讪讪的住手。李秀哉却没有休战的意思,趁着他松劲,一手紫黑色的汁就抹上了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