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野狐之黑白之际 第一卷 少年游+番外——醉里挑灯
醉里挑灯  发于:2011年03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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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到底做了什么笨蛋事情啊啊啊啊?夏子常突然很想哭。

手忙脚乱的办好了入住登记,李秀哉21号,夏子常在67号。

夏子常把房卡递给李秀哉,再拉起箱子。再三确认两人的房间在同一层后,他默默走进了电梯里。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门一阖上,气氛说不出的别扭古怪。

夏子常很紧张,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他很拘束的想笑笑,但是笑容刚露出来,又马上收了回去。他明显不知道如何是好。

看得出来,李秀哉也是一样。

这两个人的关系其实有点奇怪,正式见面并没有几次,私下相处更是为零。但是信件往来却已经颇为熟稔。这个差异,让两个人不知道

怎么掌握彼此之间的距离才好。

19层相当的高,在这段漫长的时间里,总得说点什么。

这是两个人的共识,遗憾的是,几次努力,唇边的话都没有说出口。

最后,是李秀哉尝试成功了,他问起了夏子常的对局情况。

话题一开,两个人同时如释重负般的松了口气。

随即交流就顺畅起来,两个人聊起一些棋的琐事,比如去年下了多少盘棋,等等等等。

来之前,在天元赛上,夏子常刚刚赢了林振玄一局,

李秀哉有些羡慕的看着他,说:“是吗?真不简单,我见了你老师挺头疼的。

夏子常有些不好意思,抿着嘴低头笑了。

叮的一声,两人抬头,惊奇的发现19层已经在不知不觉的到了。

夏子常拉起行礼,向李秀哉微笑了一下:“那么,在本赛里见了。”

李秀哉一本正经的点点头:“北京见!”

北京,八强赛

看着棋秤对面的对手,夏子常咧嘴笑了。

李秀哉的形象,一如记忆中:依旧是严谨而古板的坐姿,依旧是一身黑衣。他在在棋枰的对面,淡然的向他行礼。

一切,和上次的见面时,好像没有任何不同。

行礼,开局,搏杀。

书信之间,两人对局已经搏杀不下百盘,而真正的面对面对弈,自去年来,这还是第一次。

拜那些书信所赐,夏子常对于李秀哉的路数了然于胸,李秀哉亦然。故而这厮杀就格外惊心动魄,几乎鲜血淋漓!

这无声的厮杀如此之惨烈,整整两个小时,嗜烟如命的林振玄,甚至没有抽烟的机会。

从第一秒一直到最后一分钟,林振玄和姚景程没有一句交谈。两人崩得如弦一样紧,目光牢牢锁住棋盘,脸色都有些发白。

中午,封盘。

姚景程起身离去,再也没有回到对局室。

林振玄一个人,默默的坐在角落里,突然叹息了一声:后生可畏……

话语里,有无法言说的感慨。

直到中盘,夏子常都以为自己可以赢,他的局面大优。

然而,也只是以为而已。

再开盘,他急于求胜,一招轻举妄动,被伺机良久的李秀哉一口咬住,再不松口。

于是,大龙被屠,大好局势一招逆转。

此后夏子常虽然拼命挣扎,棋局走势却再也没有逃出李秀哉的调子。

分而治之,步步蚕食,这是他的老套路。

任他夏子常再灵转机变,再天外飞仙,

李秀哉,终于再未给他任何机会。

终盘,点目,夏子常负半目……

尘埃落定,夏子常脸色惨淡。弯腰向对手致意后,他先走出了棋室。门外,是前辈们惋惜的脸,他却并不想看。

推开大门,一言不发的逃开记者,夏子常漫无目标的在街上乱走,心里一团乱麻。

低落是有的,不服也是当然的。出乎预料的,居然没有愤恨或者不满之类的负面情绪。难道是,因为对手是那家伙的缘故?

他摇摇头,把这些不切边际的想象推开,继续在街上游走,直到华灯初上。

看着街边的路灯一盏盏的亮起,夏子常惊觉自己已经在外面浪荡的太久了。晚上,只怕棋院还有安排。磨磨蹭蹭的往回走,他满心的沮

丧。

这个时候,他才能稍微从失败的情绪中拔出来,想点其他的事情。

其他的事情?

哎呀!

夏子常拍着脑袋,拔腿就跑!

他真是失礼!

作为东道主,那家伙又勉强算是熟人。而他,居然连复盘都没有就跑掉了。不知道,现在是不是还来得及,让他尽点地主之谊?

想着,就行动!

拜访李秀哉的住宿旅馆,倒也没什么麻烦或者尴尬。出乎预料的是,李秀哉,竟然还在复盘中!

照例,在没有被人防备的时候打扰时,李秀哉同学的应对往往是脱线的。在还没有想清楚这人到底是谁他干嘛要来这里我该如何应对之

前,夏子常同学已经登堂入室而且目瞪口呆了。

旅馆的房间不小,只是凌乱程度实在是令人不敢恭维。厚实的地毯上,唯一一块干净的地方,中间放着棋盘,周围一圈全部是面包和泡

菜袋子。

夏子常看着,嗔目结舌。

李秀哉明显没有料到这个时间有人拜访,或者没有料到拜访的人是夏子常,也是很有些嗔目结舌的意思在

双方对视良久,夏子常终于小心翼翼的问:“棋院没有安排晚宴?”

想我泱泱大国,以腹黑为本。论理,棋院方面固然睚眦必报,却也不至于缺心眼到这个地步……

李秀哉揉揉鼻子,有些隐约的脸红:“啊,不太会应付太热闹的场合,且复盘未完……”

夏子常看着他,心里隐隐有着突如其来的微微难过:这家伙,难道是除了棋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愿意有的人?

摒弃了尘世的一切,追求棋道的人。

这就是姚景程所说的,上帝派来,天生就是为了下围棋的人的含义?

只是,这样的人生,难道不会过于单薄?他,会不会太寂寞?

夏子常突然想,这样不好!他想对李秀哉说,出来看看吧,围棋当然很有趣,但除了围棋还有许多其他有趣的东西。所有这些,才是生

活!

出来看看吧!

夏子常在内心反复的纠结着一些奇怪的念头,全然不觉他竟然以一个失败者的身份,怜惜着成功者!这相当的荒谬!

最终的结果是,那一晚,夏子常拖着李秀哉在北京的街道上游走。

逛遍了每一个夜市,尝遍了每一种他觉得好吃的小吃,甚至在故宫门外的广场神往了一下下。

临别,夏子常对李秀哉说:“下次,我和你复盘,你陪我逛逛?”

这话脱口而出,好像是一时的冲动,不过说出来了,好像也没什么太大的懊悔。

他想,总比看着他在寂寂一室不停的打谱,一下就是十几个小时强。

只是,夏子常从来没有问过自己,他是他的谁呢?这样理所当然的牵系着他……

而下次的重逢,不出意外,应该是在天元对抗赛,在李秀哉的故乡。

李秀哉模糊的微笑了一下,说,好。

于是夏子常咧嘴一笑,拍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去。身后传来一句,明天记得来复盘。

他挥手,表示自己记得,然后大踏步走远。

9 惜别

宿舍楼外,夏子常愁眉苦脸的看着大门紧闭的宿舍楼,心里纠结着外宿和错过门禁哪个惩罚更重。

五分钟后,他打定了主意。

朝手心里吐两口口水,抓住通往楼顶的排水管,他开始了艰难的攀爬。他住在三楼,只要在明早点名之前神不知鬼不觉的回到宿舍,应

该两个惩罚都不用领。

他的算盘不错。

可惜……

“小常,深更半夜的,你在排练罗密欧与朱丽叶么?”似笑非笑的声音。

夏子常大惊,手一个没抓紧,身体立刻自由落体运动,四脚朝天的摔到了某妖孽面前。

妖孽看来心情不错,蹲下来,用折扇戳戳他的脸:“死透了没有?”

夏子常在内心默默流泪:曾经有一个机会摆在我面前,我没有好好珍惜,如果再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大喊——

看楼的阿姨,我错了,帮我开开门吧!

被院长扣口粮也比给妖孽当玩具好呀!

不过妖孽今天好像无心恋战,戳他两下意思意思一下就站了起来,笑眯眯的替他把门敲开。管楼的阿姨因为是教练助理大人敲的门,什

么废话也没敢说,乖乖开门,等他进门。

也?

夏子常疑惑的抬头看看天,ms没有下红雨呀?

他再四顾,突然打了个寒颤:那个站在树影里,手里夹着香烟,眼睛里朝他射飞刀的……

啊啊啊啊啊啊

他在心里哀嚎着,窜进门去,活像背后有鬼在追!

妖孽在也就算了,为什么这么晚了,老师还在院子里边瞎溜达啊啊啊啊?

惊魂未定的窜回狗窝,还没来得及压惊,夏子常又被对面床上的黑影吓到半死!

“小猪!你三更半夜不睡,不开灯,坐床上等着吓人么?”

他倒了什么血楣啊?一晚上要再三再四的被人吓。

小猪哼了一声,冲上来揪他的头发:“呸!你面子大啊,过了十一点半棋院还给你供电!”

“那那那那,那你就睡呗,黑灯瞎火坐那里修禅啊你!”夏子常努力的摸黑搏斗,以图拯救自己的头发。

“我等着看你怎么死!”小猪愤愤然。

“你你你你知道老师和那位在楼下堵我?!”夏子常大怒:“知道也不先告诉我?”

“我看你就是蠢死的!”小猪不屑一顾:“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想!光顾了约会,长脑子管吃饭的么?”

“约……会?”夏子常被吓住了,回过神来一蹦三尺:“你你你,你少胡说!我每天都在棋院呆着,哪有对象去约会?我是和李秀哉六

段……”

小猪哼唧着笑,突然松手:“出息了呀,勾搭到国外去了!”

夏子常终于恢复了自由,啐他:“什么勾搭,说得那么难听!我那是地主之谊,是礼数,懂不懂?”

小猪根本不理他,扑上床去,拉起被子,睡觉!

夏子常被晾在当地,摸了摸鼻子,悻悻然也去拿凉水洗了把脸,睡去了。

第二天,休息日。

夏子常起了个大早,收拾整齐,准备按约定去拜访李秀哉。

罗卿郁窝在被窝里懒洋洋的看着他,问:“还是和李秀哉六段去约会?”

夏子常已经没有力气去纠正了,随便他随便他。也不知道这孩子每天都看了些什么书,用词乱七八糟。

“是要去和李秀哉六段去复一下盘,我昨天太失礼了。”

“你们下了多么多盘,天天下,不烦啊?”

夏子常笑了起来,窗外阳光正好,正正照在他心满意足的笑容上,雪白的近乎透明的肌肤几乎可以看见下面蓝色的血管,那漂亮的面孔

似乎也发起光来。

他笑着摇摇头,一边给小猪拉拉被子,把他露在外面的胳膊塞进去,一边说:“怎么可能烦?那是围棋,那是李秀哉啊!”

也不管他能不能听懂,呼噜了一下小猪柔软的毛,他转身出门了。

旅馆,前台。

绷着脸的前台小姐,一脸晦气的告诉他:李秀哉先生因为突发性肠炎,半夜被送往医院抢救,已经证明与我们宾馆的饮食无关……

呆然

风过

落叶过

夏子常似乎听见一只乌鸦呱呱呱的从耳边飞过。

他拔腿就往医院跑。一路上反复琢磨,见到了人可怎么说?

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故意阴你?

北京的饮食质量……

他在内心默默流泪。

所谓抢救,当然是旅馆方面的夸大之词。至少,夏子常是这样觉得。你看,特等加护病房里的那个人,分明没有大碍。

李秀哉端正的坐在病床上。左手点滴,右手持谱。

他的病号服穿得端端正正,扣子一直扣到脖子下最后一颗。

靠近病床的床头柜上,放着不知谁送来的大大的花束。火红的花朵上,水滴晶莹。很好的秋日阳光从窗口斜照在它上面

一室静谧中,是李秀哉的侧影。

端正庄严,无喜无怒

夏子常皱皱眉头,走到床头。李秀哉阖书,朝他点头致意。

他还没有想起该说点什么,李秀哉已经微笑着拿出了棋盘。

夏子常有片刻的无语,却终究什么也没说。他依着对方的示意,在床头坐了下来。

一目一目,两人开始复盘。

那一天,直到被护士赶出来为止,两人一直冷静而执着的复盘。

第二日,依旧如此

第三日,亦然

黑白世界的手谈中,时间飞逝。

夏子常从来不带探病礼品,反倒总是很高兴的把李秀哉的现有的礼品一一消灭。李秀哉实在是一个很挑食的人,别人送的食品,十之八

九他是碰都不会碰的。而夏子常则很高兴以“帮你一个忙”的借口大饱口福。

而李秀哉也从来不和夏子常说客套问候,反倒总是很不客气的指出夏子常的恶手。

如此,循环往复。不过,复盘中的交谈倒是渐渐多了起来。话题,大部分是围棋,但不止是围棋。

及至李秀哉出院,他们已经可以在计较五十手后的某招之间,很自然的聊起彼此棋院院长太太的手艺这类废话

一周后,李秀哉出院,回国。夏子常去机场送他。

因为耽误了行程,彼时,走的,和送的,只有他和他。

候机大厅里人来人往,彼此间有关系的,也只得,他和他,两个人罢了。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聊着,等待时间过去。话题,依旧是围棋。

最后,他登机,他微笑目送。

在入口处,在快速涌入的人流里,李秀哉突然转身,定定的看着他,严肃非常,说:“天元对抗赛,我请你吃拉面!”

于是夏子常也肃然回答:“还要喝酒!”

对方以其严正的态度表示同意,然后转身快步跑进了登机处

10 秀哉

据说,七岁以前,他的脾气异常的活泼好动,还有些好勇斗狠。

据说而已,李秀哉自己已经不太记得了。

他只能模模糊糊的记得,四岁开始和爷爷学下棋时候的时候。那时候。只觉得能够摆弄黑白的云子,是一件非常非常幸福的事情。

也许是这痴迷萌发的太早太快,过分的吸收了精神中的养分

以至于到了年纪稍大一点的时候,秀哉发现,自己无法对围棋以外的任何事情发生兴趣。包括读书,包括游玩

而他的真正清晰的记忆,似乎正正开始于作为内弟子,搬入朴立恒老师的家。

老师的家,是一座不大的二层木质小楼。祖孙三辈,三代同堂,所以分外拥挤。

记忆里,永远是昏暗的光线里,逼仄的木质楼梯,永远有人碰碰跑来跑去的走廊和书房里那堆得山一样高的无尽的棋谱。

打谱,对局,复盘,训诫。基本上,这构成了他记忆的主题。

虽然是因为战胜老师而成为内弟子,但事实上,他并不是一个很得宠的学生。

对于棋道的理解,两人往往南辕北辙。

故而老师常常很烦恼:为什么他总是无法按照自己的教导去下?

次数多了,往往会很严厉的训斥。而他只是认真的仔细倾听着。只是到了下次,依旧按照自己的想法来下。于是,又是一轮严厉的训斥

他想,自己应该并不是聪明绝顶之人,至少和后来的李诚熏比。

在观摩了老师和别人的对局后,在和老师复盘的时候,他往往记不得落子的位置,结果自然可想而知。

每一次,严厉的训斥过后,他就会一人躲到书房去,对着棋盘发一会儿呆,然后一点一点的试图复盘。

烦躁的时候,就把棋子一把扫到地下去,看着闪闪发亮的云子,心里的烦躁便奇迹般的一点点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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