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朝之云(第一部)————笑生
笑生  发于:2009年04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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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叫祥云。”看着亭中伫立的人,祥云也起身相对,却只是伫立着不曾想到应该施礼。
萧妃的目光从祥云简单纶起的柔软长发直至脚下,上下打量了一番。早就听说皇上在凝雪居匿藏了一位男宠,却不想竟是这般不染俗尘的清秀。但眼前这份清秀却让萧妃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因为这让她想到了一个人,一个在十几年前便不见踪影的人。是这个原因吗?这些日子来不见皇上入哪个娘娘内院,便是因为眼前的少年吗?伴随苦涩涌上的还有一股撕扯心脏的妒忌。然而,在深宫锤浸多年她很快恢复了雍容的神情。

“听说皇上最近一直在凝雪居过夜,公子可要多为上心照料才好。”成功地掩饰住了心底的感觉,萧妃的声音温和悦耳。
祥云的脸在明白对方话语中的意思时刷地红透了,咬着下唇立在原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却不知自己此时生涩稚嫩的样子看在萧妃眼中更加深了她的憎恶。
“没想到三殿下跟祥云公子居然是朋友呀。”关切的话语丝毫没有引起祥云和容暄的戒心。
“回娘娘,容暄正和祥云哥哥下棋,不知道娘娘可愿意加入?”
“算了,还是你们年轻人玩吧,我就不打搅了。” 萧妃善解人意地挥了挥手,没有人注意到她转身时眼中一闪即逝的阴沉。
没过几天后宫中便盛传凝雪居皇上的新宠与三皇子私交甚笃,经常结伴出入。流言自然也很快地传到了皇后耳中。
于是又一个三日后,当祥云如约前往御花园中上次碰到李容暄的凉亭时。远远的,却看到亭中似是有人。近了一看,一位衣着华丽的中年美妇正背对自己坐在中央。身旁一个俏生生的丫鬟打扮的少女正往自己这边的方向张望着,凉亭旁边还有几个太监垂手而立。

见到有人先到,祥云下意识地想往另一个方向而去。就在他转身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呼唤:“公子请留步!”回头一看,居然是刚刚亭中那名婢女追了上来。
“姑娘叫我有事情吗?”祥云礼貌地询问道。
那名婢女虽然也跟巧儿同样般花样年纪,然而看往祥云的目光中却少了一份清澈,多了一丝深沉。言语间十分恭敬:“请问公子是否名叫祥云?”得到肯定后,又道:“我家主子请公子过去一叙,还请公子赏光。”

有些不解,看着巧儿也是一脸茫然,但觉得对方既然以礼相邀,自己也不能拂人好意。于是祥云跟在少女后面往凉亭走去。
走进亭中,发现跟在身后寸步不离的巧儿被拦在了外面,亭中只有自己跟面前背对自己的妇人。祥云礼貌地问道:“不知夫人唤祥云至此,所为何事?”
“你说你叫祥云?”温和的声音让祥云感到很舒服。
“是的,我是祥云。”
“祥云,我是容暄的母亲。”妇人边说边转过身来。
面前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面孔和突如其来的话让祥云整个人呆住了:“皇……皇后娘娘。”
“怎么,见到哀家很惊讶吗?”
“祥云见过皇后娘娘。”从惊讶中清醒后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向皇后深深一揖,即便从未有人教过自己宫中礼节,但这些日子耳渲目染之下也大略了解一二。只是心下仍是有些迷惑皇后找自己到此的原由,“不知娘娘唤祥云到此所为何事?”

谭蝶翩并没有回答祥云的问题。当日在宴会上曾经见过祥云一面,但那种场合并没有来得及仔细端详。如今近了一看,始觉得震惊异常。光润的额头、挺直的鼻梁、薄薄的嘴唇、单纯的目光……面前的少年勾起了她心底深处隐藏多年的酸涩。

自从15岁嫁入李家,家中上上下她无不全心相待。尤其是自幼丧母与夫君感情甚笃的小弟迪逸,更是亲近自己若母若嫂。那少年撒娇般地唤着大嫂的声音尤然在耳,只是伊人踪影已渺。即使早年便以女性特有的敏锐感受到丈夫心中隐匿的情感,但因为一切皆随十三年前的意外戛然结束,这所有的纠葛便都悄悄收入了记忆的最底层。而如今飘然伫立在自己面前的少年却使得答案呼之欲出。

“……皇……皇后娘娘……”
祥云充满慌乱的声音,终于将谭蝶翩从自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此时她竟发觉自己的手居然几乎就要碰触到面前那张纤瘦的面孔。自知不妥地收回了手,谭蝶翩深深吸了口气努力想要平息胸口的酸楚,但视线却依然紧紧胶着在祥云面上。

祥云心中却是充满了迷惑,眼前双目泛着泪光的女人和当日在宴会上所见的那个雍容华贵、神情泰然的国母实在是相差太大。尤其是刚刚她居然伸出手来想要碰触自己的面颊一般,让祥云着实吃了一惊。

“娘娘……”不知该如何应对的祥云只得喃喃开口。
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谭蝶翩终于拿出了多年积淀而养成的过人自控力,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直到她觉得已经准备好了,才缓缓开口:“祥云,你一定很好奇哀家今天如何会在这里等你,对不对?”

“祥云不知。”
面前细长的双目清澈见底,里面充满了不解。好不容易从年轻的脸庞上掉开视线,谭蝶翩望着亭外的花朵缓缓开口:“听说最近你跟暄儿经常见面是不是?”
祥云一怔,但很快回答道:“是的,祥云是常与三皇子见面,一起切磋棋艺。”
“如果我说,希望你不要再跟暄儿见面了呢。”
“不知祥云做错了什么?为何皇后娘娘会这么说?”皇后的话让祥云呆住了,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错?”
谭蝶翩的嘴角微微上挑,“请你不要误会,哀家并非在责怪公子。而是……而是这皇宫中原本便有许多规矩,跟宫外是不同的。公子刚刚进宫所以难免不甚了解。暄儿是皇子,生来便背负着许多责任。皇上对他期许很高,但他生性淘气爱玩,难免耽误了许多应做的功课。而公子……”

谭蝶翩稍稍一顿,仿佛在思考该用怎样的措辞:“而公子是皇上宠幸之人,即使身为男子,在这后宫之中依然有许多不便之处。后宫人多口杂,很多原本简单的事情传来传去便变了味道。若是再传入皇上耳中,对你、对暄儿都不好。所以,你们还是尽量少接触为好……”

谭蝶翩的话让祥云的心沉了下去。他为人单纯,做事也是依照心性未曾多加考虑。然而再怎么不解世事,皇后的话让他隐隐感受到了后宫的复杂。
看着祥云的目光蒙上了一层阴影,谭蝶翩也觉不忍。但为了自己儿子的将来,很多事情即使不忍也仍是要做。轻轻叹了口气,走到祥云身边,面前这张熟悉的面孔实在无法让她产生恨意。于是柔声道:“你还年轻,宫中很多事情也要慢慢学习。皇上如今对你宠爱有加,自是包容相对。但你必须明白,君王性情总是难辨,你是皇上枕边之人,
一定要好自为知……”
“祥云不懂娘娘的话。祥云待在宫中是因为皇上答应过我,要帮我找寻生身父母,并无其他念头。”因为心中不平,祥云的口气中不免夹杂了几分执拗。
望着祥云有些倔强的表情,谭蝶翩并未生气,只是微笑道:“原来如此。既然皇上答应过你,就一定会帮你找到他们的,公子无须挂心。”
见皇后走得远了,远处的巧儿方敢壮着胆子进入亭中。但见祥云依然怔怔地立在亭中,巧儿伸手轻拽祥云衣袖:“公子?公子?……”
“什么?”不知道唤了多少声,祥云才回过神来。
“公子,刚刚那是皇后娘娘呢。不知娘娘找公子何事?”巧儿毕竟年轻,没有察觉到主子的情绪,好奇地追问。
“没什么。我们回去吧,巧儿。”
“可是……可是公子不是还要等三殿下吗?”巧儿不解地问,却并没有得到答复,只得匆匆跟着祥云突然加快的脚步往凝雪居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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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不高兴?”随着温柔声音贴近的,是那个祥云已经非常熟悉的怀抱。
“你来了,用过饭没有?我让巧儿去准备……”象是想掩饰什么一般,祥云挣开李鸣的双臂向外走去。却不想立刻又被一股力气扯回了那个坚实的胸膛。
“你有事情瞒着朕。”根本不是问句,因为那双清澈的眼睛中原本便藏不住任何心事。
祥云却只是咬着下唇沉默着。
“听巧儿说,你今天见过皇后了。是不是她对你说了什么?”试探的问句是怕伤到面前的人儿。当听下人说蝶翩见过祥云并且两人交谈许久后,李鸣心中便隐隐浮现了一些忧虑。虽然再了解不过自己的结发妻子,应该不会说什么让祥云难堪的话才对。可面前人儿忧郁的神情,却又让他难以安心。

“祥云?”
“我想回去……”祥云轻声喃道。
“什么?你再给胗重复一次!”原本轻柔的臂膀蓦地僵硬起来。将怀中的人儿拉开了一些距离,强迫他正视自己的眼睛。
“我……”终于还是无法面对李鸣饱含怒火的双目,祥云不由扭开了头,“……我想回去。”
“你!——”自从登基以来,已经鲜有事情能让李鸣如此愤怒。而愤怒的背后却又有一丝恐惧。在拥有祥云后他才能够感觉到心中曾经失却的一角在被渐渐弥补,可如今这人儿居然说要离开。怎能放他走呢?以前那种孤独的日子,他连想都不愿再去想。望着祥云倏然皱起的眉头,李鸣才察觉自己在震怒中已经弄疼了他。

“为什么?” 稍稍放松了一下手上的力气,李鸣尽量让自己语气平静地开口,“给胗一个理由。”
“我是男人不是吗?在这后宫中全都是你的妃子,我不知道自己到底算什么……我……我想回清松寺……我……”
“不准!”
“什么?”祥云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个男人从来不曾用如此严厉的口吻对自己说过话。
“胗以为你跟她们不一样,却原来是胗错了。……你要什么呢?到底要朕怎样做你才能留下?好,明日胗便下旨封你为贵人如何?还是其他什么名分?只要你说出来,胗便能做到。你到底要怎样?……说呀?”李鸣的眼中已经泛起了红丝,恐慌与愤怒交织在他脑海中,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更没有觉察到自己的话已经深深地伤害了面前的人。

“原来你是这么看我的……”仿佛被击中了一般,祥云的身体彻底软了下来,泪在眼眶中闪烁着,嘴角却吟着一抹微笑,“原来在你眼中祥云竟然如此不堪……”
“你!……”原本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在望见那双眸中泛起的水雾时蓦地顿住了。理智也渐渐回复。是呵,明明知道面前这个水晶般透明的人儿连心事都没有学会隐藏,又怎么会懂得宫中那些勾心斗角的伎俩呢?是自己太过敏感了。

长叹了口气,将那颗小小的头颅按到了自己的怀中,“到底要胗怎么做,才能留住你呢?
泪,就这么划落了下来。再多伤人的话却都抵不上这个男人一句无奈的叹息,又如何才能回复原来无欲无求呢的自己呢?

第 十 一 章
四五月的天气正是最让人惬意的时节。郊外的树木都大都蒙上了绿意,空气中弥漫着植物独有的清香。阳光暖暖地照着,光线穿过树枝投射在马背上的人儿身上,更让那人白皙的面庞几乎变的透明起来。

祥云其实并不想参加这种射猎的活动,可又扭不过那个男人的柔情攻势,只好跟来了。从来不曾骑过马的,也是那人亲手将自己托上马背,牵着马儿走了好久才肯放开缰绳让他缓缓漫步。其实对祥云而言,骑马并非想象中那般困难。大概是他自小茹佛,所以浑身上下充满了一股宁静的气息,连马儿变的配合许多。更主要的是,他跨下这匹白马乃是那人从众多健马中刻意挑出的,性情比之同伴要温和许多。

毕竟是皇家猎围,除了皇上之外,二皇子与三皇子也来了,还有一些世子、武将。李鸣毕竟是一国之君,如何宠爱祥云也不能放着众多臣子不管而总是守在他的身边。因而见得祥云学会了骑马后,李鸣留下几名近侍随身保护他,便率众策马围猎去了。即便如此,也依然引来了许多暧昧猜疑的眼光。只是祥云懒得理会而已。既然已经决定留下来,他就不想去在乎别人到底说什么。

想到前几日的争执,祥云原本淡然的目光暗淡了一下。第一次听李鸣说那么伤人的话,即便之后二人都竭力避免去碰触,但当日的伤痕却依然存在。只是……祥云想到那双将自己紧紧拥入怀中的坚实臂膀,那么紧,紧得让他觉得呼吸都快停止了。可以感受得到那个男人对自己的感情——他在害怕。那一瞬间,他清楚的感受到李鸣的恐惧。而这一切都是缘于自己说要离开……

“叱!”莫名的烦躁涌上了心头,祥云用力夹了一下马腹,突然策马疾驰了起来。待得身后的侍从自诧异中惊醒过来,那个雪白的人影已然隐入了茂密的林中。
暖风抚过面颊,加上马儿快速奔跑带来的刺激感,让祥云很快将刚刚短暂的郁闷抛到了脑后。春日出游果真是件让人心情愉悦的事情,莫怪乎敛立无论如何也要说服自己跟来。仿佛此时才想到那几名跟在身边的侍从,祥云赶忙勒住了缰绳。只是四下望去才为时已晚地察觉自己已经跑出去太远,居然不知不觉到了一个湖边,而周围相似的环境也让他有些分不清来时方向。

“算了,反正他们自然会找来的。”
顽皮地吐了吐舌,祥云跃下马背,放掉缰绳由得马儿悠闲地吃草。自己则走到湖边拘水入口,清澈冰凉的湖水沿着喉咙而下,沁人心脾的同时也让他感到许久不曾感受过的轻松自由。背靠着岸边的一棵树干坐了下来,仰头望着蔚蓝的天空中浮动着的层层叠叠的白云,耳畔的鸟鸣以及微风轻轻飘动的声音,这一切都让他整个人完全放松下来。伸手摘了一棵身旁的青草,拨出草芯送入口中吮着。清涩的味道让他满足地闭上双目,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仿佛又回到了还生活在清松寺的那段时光。不知不觉中,睡意也渐渐袭来。

是错觉吗?那个如雪的纤长身影,那个原本以为今生今世再也无缘相见的身影,如今居然就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谭启辉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颤抖地伸出手,想要碰触一下那张让他梦魂牵系了十几年的面庞。一定是上苍怜我一片痴心才会让这个人儿在此出现。可就在即将触到的一瞬间,熟睡的人儿霍然睁开了双眼。

令祥云突然惊醒的是空气中突然充斥的存在感,那种陌生的气息让他的神经突然紧绷了起来。而睁开眼后面前放大的男性面孔也让他悚然一惊,本能地起身后撤,却忘记了背后的树干。

“小心!” 随着关切的声音,一只有力的大掌迅速护住了祥云即将撞上树干的后脑。
“你——你是谁?”象是受到惊吓一般,祥云几乎是用跳的逃离了那个让他有些害怕的男人。直退到令他感觉到安全的距离后,才开始有心思打量面前之人。来人身材健挺,一身武将打扮。方正俊朗的面庞看起来年纪并不太大,也就是三十一二岁的样子。祥云相信自己的记忆力即便不好却也不至于坏到这种程度,正常来讲,自己应该是不曾见过此人才对,但为什么对方的表情却是如同跟自己熟识一般。而那双虎目中盈满的,全都是令他感到陌生和紧张的东西。

“迪逸——是我启辉呀!” 谭启辉急切的声音中充满了一股难以压抑的情感。
“你别过来!”见谭启辉伸出双手想要向自己靠近,祥云立刻后撤了几步,并且开口呵斥对方的卤莽,“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迪逸,也不认识你。一定是你认错人了!”
“不可能的,世上不可能有如此相象之人……”仿佛受了什么打击,谭启辉近乎自言自语道,“你明明是……”
“都说过是你认错人了,我叫祥云,根本不认识什么叫迪逸的人……”祥云有些哭笑不得地解释,虽然他甚至还没有弄清楚面前发生的究竟是怎样一回事。
“你叫祥云?”
谭启辉热切的目光一下子散开了。在最初的震惊过去之后,理智也慢慢回拢。是呵,面前的少年虽然象极了那个记忆中的人儿,但年纪也是不符的。而且……祥云这个名字似乎曾经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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