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朝之云(第一部)————笑生
笑生  发于:2009年04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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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几日,那人几乎每晚都宿在凝雪居,有时事情多了了甚至会将折子带过来批到深夜。而他便象个贤惠的妻子一般默默为他的手边放上一杯热茶,或者悄悄地拿一本书就那么无声地坐在一旁读着。偶尔两人眼神交会,便是长长久久地不愿移开。直到视线另一端的眸子色泽转深,他才会尤若受惊地掉开目光。因为再清楚不过若是再这么下去,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公子?……公子?”耳边巧儿的呼唤让祥云腾然从思绪中挣脱出来。
“怎么了,巧儿?”后知后觉地问道。
“公子,您在想什么呢,整张脸都红了……”戏噱的声音后,紧跟着的便是再也忍不住的银铃般笑声。
“巧儿……你说什么呀……” 被巧儿一打趣,祥云的面孔更是象要喷出火般地艳红。
就在祥云尴尬不已的时候,身旁的巧儿突然静了下来。不解地抬头一看,面前不知何时立了一位高挑丰满的艳丽女子,金发碧眸,正是李鸣新册封的金贵人——大金公主达图丽雅。正在有些奇怪的时候,达图丽雅突然问道:“你是祥云?”

“是的,我是祥云。”虽然不知道大金公主缘何知道自己的名讳,但还是礼貌地答了。
听到祥云的回答,达图丽雅美丽的眼睛在面前的少年身上上下打量了几遍。就在祥云的疑惑与不安达到顶峰的时候,终于又开口了:“原来就是你在我新婚之夜抢走了我的丈夫呀。”

闻言,祥云的面庞突然变的苍白,就连一旁的巧儿也不由心惊。皇上独宠祥云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后宫嫔妃也是嫉妒非常,但毕竟没有谁敢真的跑来找主子的麻烦。这个大金公主大概是不懂殷朝礼法,所以贸贸然闯了过来质问。会不会……正在巧儿犹豫着要不要出声将远远跟在后面的侍卫唤来时,达图丽雅又开口了:

“没想到要见你一面还真不容易,我派人到你的凝雪居去了好几次都被挡了回来。没有办法,我只能在外面守着了,希望哪天你出来的时候好见到你。”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达图丽雅有些孩子气般地抱怨着。

还没等祥云开口,又干脆扯住了祥云的衣袖道:“走啦,我们到那边亭中说,丽雅快累死了。”言罢,也不待祥云回过神来,便拽着他往前方的凉亭走去。
“那个——本公主饿了,你——去给我弄些吃的过来。”指着祥云身后的巧儿,达图丽雅昂起下巴吩咐道:“我要水晶蒸饺、蜂蜜发糕、嫩汁鸭片、酱滋梅脯……还有……对了,还有那个黄金梨干。”

一旁的侍女都掩嘴笑了起来,不知道是太洒脱了,还是没有察觉,达图丽雅丝毫没有理会,只是径自命令着仍然站在原地不动的巧儿:“喂!说你呢,快去呀!本公主饿了脾气会很伤痛的呢!”

大概对大殷语言还掌握的不是很熟练,发音有点奇怪的达图丽雅口中,时不时还会蹦出一两个不通的名词。
对方不拘小节的样子让祥云怎么都无法产生戒心。回头吩咐巧儿:“你去吧,这里没事的,放心好了。”
主子这般吩咐了,尽管不放心,巧儿还是一步三回头地去了。走时自然不忘叮嘱远处的侍卫随时留意这边的情形。
“真是奇怪,有什么好不放心的,莫非还怕本公主会吃人不成?”翻了翻眼睛,达图丽雅不解地问道。
“公主多心了。”祥云微笑着回答道,“不知公主找祥云何事?”
被祥云这么一问,达图丽雅仿佛才想起自己的来意:“对呵,我找你是有事的。”
对方单纯的个性不由让祥云宛尔:“公主请讲。”
“那个……我是想问你,这几天皇帝都是睡在你那里对不对?”仿佛怕祥云否认,连忙又加上一句,“别想骗我呦,我可是看到你颈子上的吻痕了呢。”
没想到对方一个女孩子居然问出这种暧昧的问题,祥云白皙的脸蓦地红了起来,下意识地用手拉高领口。都是那个男人,每次都喜欢占有性地在自己身上弄出些痕迹。被巧儿取笑已经是很尴尬了,如今还要面对这个大金公主的质问。

“喂——到底是不是啦。”看祥云面红耳赤的样子,达图丽雅有些好奇地继续追问。
“公主……公主问这种事情做什么?”憋了半晌,祥云才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当然要问了,因为我也喜欢他呀。”满不在乎般地,达图丽雅表白着,“他也是我的丈夫呢。那么伟岸、英俊、智慧、达路起码卡哇米齐露里轧碎其大里古塞……”
即使听不懂达图丽雅脱口而出的大金语言,但从她迷恋的神态上便可读出她话语中的意思。祥云的目光暗了暗,竟然不知道那个男人是如此讨女人喜欢,连这来自异域的公主都为他着迷不已。

正陶醉在自己想象中的达图丽雅突然察觉到祥云的走神,有些不满地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喂!祥云!”
见祥云有些仓促地望向自己,才撅起嘴巴说:“什么呀,丽雅在跟你说话呢,都不专心!”
“很抱歉,是祥云的错。”没有遇到过如此直白之人,祥云尽管心下黯然却也无法生出厌烦之心,只得强做笑意道:“那公主找祥云是为了……”
达图丽雅红润的面颊上突然浮现了两朵红云,但忸怩毕竟不是她的本性,甩了甩披肩的金黄卷发坦言道:“你叫皇帝陛下到我那里去好不好?我也是他的妃子不是吗,可他都没有跟我……”

即便再如何生性洒脱,这往下的话,达图丽雅也是说不出口的。但祥云已然明白了她的意思。望着那双碧绿色的眼睛中蕴涵的期盼,祥云不由苦笑:“公主如何会以为祥云能有这等能耐,可以左右皇上的心意呢?”

“你当然可以呀,皇上夜夜宿在你那边,就说明他一定很喜欢你。那么你劝他,他当然会听了。怎么样?拜托啦……就算丽压雅求你还不行吗?”
达图丽雅离开座位,几乎都快要攀到了祥云的身上,撒娇般地哀求着。祥云不习惯地后撤身体,却不知该如何面对眼前女子不依不饶的追问。
“好不好嘛?恩?”
“祥云尽力便是,但成功与否……”
“那丽雅谢谢祥云了!”还不待祥云将话说完,达图丽雅已经高兴地一跃而起,快乐地在亭中张开手臂转起了圈子。异邦独特的服饰在空气中飘逸地飞舞,让她整个人看起来象极了一只翩翩飞舞的蝴蝶。

眼前的女子若让是那人看见,也定然会动心的吧。苦涩地念头在心底深处萌芽,让虚伪的微笑再也无法挂住。
巧儿回到亭中时看到的便是祥云一副怅然若失的神情,不禁关切地出声询问:“公子,出什么事了吗?”
祥云怔然见回神,连忙摇头否认:“没什么。”
“那为何公子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是不是那个大金公主说什么了?”
“没有、没有。巧儿莫要乱说!”但反常的激烈言辞却更让身边一向细心的丫头更觉得不安。
“公子——真的没事吗?”
“没事,我们回去吧。”言罢,祥云起身率先走出了亭子。
“可是……” 可是这些东西怎么办?跺了跺脚,巧儿望着手中托盘里的点心,不禁埋怨那个霸道的公主。
“巧儿。”已经踏出亭外的祥云突然转身,“今天的事情莫要在他面前提起,知道吗?”
巧儿自然知道主子口中的“他”所指何人,但是……
“巧儿明白。”望见了祥云目光中的坚持,巧儿还是应下了。但是……不讲真的好吗?在思绪中回神,但见主子的身影渐远,赶忙举步追了上去


15
是夜,祥云静静地坐在桌旁望著灯火出神。甚至连有人来到身边都不曾察觉,直到──
“在想什麽,这麽专心?连胗来了都未曾发觉。”低沈的嗓音惊醒了沈思的人儿。
“国事都处理完了吗?”祥云一边问,一边起身为李鸣解下披风。这种亲密的事情,向来都是由他亲手做,从不肯假手巧儿。
“当然了,赶紧处理完好来见你呀。”大掌一捞,将那个忙碌的人儿揽入怀中。低头埋进柔软的发丝中深深吸气,不知道为什麽,祥云身上檀香般的气息总能让他觉得平静与依恋。
只是平静不一会儿,便不安分地含住了那颗雪白晶莹的耳垂,并且很满意地感觉到怀中的身体猛地一颤。
“呜……敛……敛立……”无力地推拒著在自己身上游走的大手,还要闪避著正在自己颈项上轻噬的唇舌,却不知道这种近乎呻吟的声音却更增添了那人眼底的欲望。
“祥云……为什麽你总是如此诱惑胗呢?”
“什麽!……” 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噎到,祥云有些气恼地用手抵住了低头埋在自己下颌,正忙著用唇来解开自己领襟盘扣的男人。
“恩?”因为欲望被阻,略带不满地抬头望向祥云,却不想在这人儿脸上发觉了一抹不同寻常的表情。
“怎麽了?有什麽事吗?”停下了侵犯的攻势,李鸣温柔地问。
垂下眼睑,祥云又不自觉地咬住了下唇,仿佛在思考该怎麽开口,却不想立刻被堵下来的唇舌霸占。
“胗跟你说过不许虐待这双唇瓣,它们是胗的。”结束了一个长长的吻,李鸣霸道地宣称道。随後,又宣告般地在那已然有些肿胀的红唇上轻啄了一下。
“你……”还沈浸在刚才的一吻中仍面色潮红的祥云有些气恼地开口,却在望进对方霸道却充满深情的眼睛时忘却了下面的话语。
“巧儿说你一天都没怎麽吃东西,是不是不舒服?”粗糙的大掌贴到了祥云光洁的额头上。
不知道被什麽触动了,祥云突然间挣脱了束住自己的臂膀。向後退了几步,直到感觉不可能再被一下抓住了才肯站住。
“怎麽了?为什麽跑那麽远?胗……”对於祥云的行为,李鸣有些迷惑不解,正要举步上前之际,那个人儿却开口了。
“站住!你站在那里就好……”只有离你远一些我才能有勇气把话讲完。
“祥云?”
“你……你可还记得达图丽雅?”
“达图丽雅?你是说那个大金公主?怎麽了,好端端到为何提到她?”几乎已经被自己淡忘的名字,缘何会在面前人儿的口中听到呢?
“她……”对面的目光让祥云几乎讲不下去,但想到了自己的承诺,还是硬著头皮继续往下说,“她一个人千里迢迢地到因都和亲,已经是举目无亲,若是你再冷落相待……她岂不是非常可怜?所以……”
“所以怎样?”李鸣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这个人儿,他知道自己在说什麽吗?
不是没有感受到李鸣一触即发的怒气,咽了口唾液,祥云将视线掉到了别处,却依然鼓起勇气继续开口:“所以……祥云希望陛下……”
无论如何还是说不出来,有些自怨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所以……”
还未待他说完,眼前忽地一黑,高大的人影已然立到了自己面前。
“所以你希望胗到她那里去,宠、幸、她、是不是?”一字一字如若从牙缝中挤出的声音,昭示著主人的怒火已是无法阻挡。
“我……”无助地抬头望著近在咫尺的英俊却有些扭曲面庞,祥云不知自己该点头还是该摇头。
只是这种沈默更加深了男人的怒气。牢牢握住那两条纤细臂膀的手也逐渐脱出了自己的掌握。直到那人儿原本光洁的眉头因痛楚紧紧皱了起来,李鸣才察觉到自己的力气竟然已经伤到了他。但祥云宁愿忍著痛却也不愿呼出声来的样子,同样深深扎痛了他。蓦地放开了手,突兀地转身向外走去。
“敛立……”带著焦急的声音让向外走的身影顿了顿。
“你……你去哪里?”怯怯的,仿佛生怕惊扰了什麽般。
“如你所愿,去临幸我那被冷落的新人。”冷冷地抛下了这句话,高大的身影就那麽消失在门口。
心,瞬间沈到了谷底。竟然管不住自己仿若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的双腿,就那麽滑坐到地上。胸口好象破了个大洞,冰冷冰冷的。有谁能够告诉他,如何才能修补上?
“公子,陛下怎麽突然走了?好象很生气的样子呢……公子!公子你怎麽了!……”巧儿的声音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远的竟然有些飘渺。祥云失去焦距的眼睛吓坏了这个忠心的侍女,但无论她怎麽怎麽呼唤,却都唤不来祥云的回应。
…………………………………………………………
终於还是无法不理他,不论再怎麽让自己硬起心肠,在听到下人说他病了的时候,依然是片刻都不曾耽搁地赶来了。望著床榻上紧闭双目的苍白面孔,痛惜的感觉从心底深处蔓延出来,直到揪痛了他的整颗心脏。
“到底要胗怎麽办呢?”轻抚著又见消瘦的面颊,近乎叹息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中回荡。
“水……”
无意识地喃著,随即不久一个柔软的东西轻柔地贴到了自己唇上,而他最需要的生命之水也随之涓涓流到了自己口中。微微皱了皱眉头,祥云费力地抬起了仿若千斤重的眼睑,却见一张熟悉的面孔放大在自己眼前。
“敛……”这沙哑的嗓音是自己的吗,为何竟是如此陌生?
“什麽都别说,你烧了三天三夜,刚刚才退烧。现在刚醒过来,不可以多说话。”李鸣握住祥云被外的一只手放到唇边疼惜地吻著,“是胗的错,不该就那麽丢下你。可是你这一病也吓到胗了,我们扯平好不好?”
“怎麽又哭了?还是不肯原谅胗吗?”有些慌乱地赶忙用手擦拭著祥云眼角纷纷落下的泪珠,却怎样都擦拭不完似的,泪依旧流个不停,“怎麽了,祥云?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还是……来人呀,宣太医!快给胗……”
慌乱中突然感觉衣袖被人扯动了一下,低下头,原来是还在流泪的人儿拉住了自己。
“不是的……没有不舒服。”艰难地摇了摇头,祥云依然无法阻止自己眼中的泪水,沙哑的嗓音中带著哽咽,“我只是……只是以为你再也不会来了……”
李鸣不知该用什麽话语来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只能一把搂住了那个虚弱的身体,紧紧地,紧的仿佛要将他嵌到自己身体里一般。
祥云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大概是怕打扰到他的休息,房间中所有的光源都被熄灭了,只有桌前一个烛台发著光亮。而烛台旁熟悉的身影让他终於相信自己不是在做梦。
挣扎了一下想要起身,却被突然袭上的晕眩给打败了,只能闭著眼睛颓然倒了回去。
“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饿了没有,我叫巧儿去准备些粥……”低沈的声音毫不掩饰地透露著主人的关切。
“你一直在这儿吗?”好一会儿才压下了晕眩的感觉,祥云又睁开眼睛才看到桌子上堆满了奏折。
“是呀,不确定你无恙叫胗如何放心离开?”细心地用枕头垫高了祥云的上半身,大掌伸出探了一下他额头的温度,似乎觉得满意了才坐回到床边。
不知道为什麽,鼻子突然觉得酸楚了起来。但那凝在眼中的晶莹落下之前,便叫一双温柔的唇给吮走了。
“不许再虐待自己了,胗会心疼的──这是圣旨。”
话音消失在俯下来的身下。轻柔的吻顺著细长的眼角一路而下,最终落到那张单薄的有些苍白的唇上。辗转的吮吸与唇舌胶缠迅速润泽了那张原本有些干燥的唇瓣。直到终於餍足些才肯撤身离开一点空间。满意地看著面前刚刚还有些失血的面庞涌上了一丝红晕,才伸出手将周围的被褥掖好。
“胗去叫巧儿将煮好的粥端进来。这个丫头已经把粥放在火上温了一天了呢……”李鸣边说边起身向外走去。
“敛立……”细小的声音自背後传来,却立刻止住了李鸣的步伐。
“怎麽了?哪里不舒服吗,还是想吃点别的什麽东西?”迅速折回床边,低声轻问道。
可祥云只是痴痴望著面前俊毅的面庞发怔。
“怎麽了,为什麽这麽看著胗?”
“那天……说过的话……我……收回……”声音轻的几不可闻,却带给面前的男人意想不到的震撼。
“那天我是……”还不等话说完,祥云便发觉自己已经落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是胗不好,明明承诺过要照顾你却依然丢下你一个人。是胗的错,无论再怎麽生气都不该那麽一走了之的──对不起,祥云。”低沈的声音每说一个字,祥云都可以感受到紧贴自己的胸口在微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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