韬虹养悔 上————蜃楼
蜃楼  发于:2009年04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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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小鬼。"
"喂,娃儿。"
一连两声叫换,都是唤他。因为此皇宫走道上,除他已无别人。
即使你不能否认,以小鬼来称呼一个男子,并不适当。而娃儿则更离谱了。
唤他的两把声,都是从小至大他听惯的嗓音,还要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只会有求于他才会"有幸"

听见。
思及此,熹舞脚下步伐更快了,肩上的鸟儿彷佛知道他的心思,向后呀叫一声,大有催促身后两

人快滚之意。
"呀--"
鸟儿的呀叫未完,熹舞已霍地转身,然后急退一步。扑面而来一阵风,浏海全被吹起!!
熹舞知道,若他的反应慢半秒,鸟颈都会破空被斩断。他的前方,两人,一人倚于宫柱上,另一

人平举起单手,明显是刚收势"你的宠物太吵了,好好管教一下。"
熹舞还没开声,倒是鸟儿毫无预警地展开双翅,"蓬"的一声响遍走廊,它脚掌掐住的力度越收越

紧,几乎是要在他肩上划出十条血痕。
"春魉!"此两只的出现已是麻烦,实无需春魉再插手搅和。
对他的喝止,鸟儿彷若妄闻,飞离他的肩于眼前快速转一圈。然后,黑色的翅膀彷似在几秒间急

速成长,包裹住全身。
眨眼之间翅膀拉长,变成了一双手,爪子变成修长五指......双眸、鼻梁、簿唇、下巴、颈子。
清冷的走廊,三人之间,硬是加入黑衣男子的第四道身影。熹舞暗想,要是春魉能不如此轻易受

挑衅,那要赶走此两只,一定容易很多。
"要打吗?小鬼。"春魉微微侧头,形状优美的唇勾笑。加上霍地变长的锋利指甲,就怎样看也不

似友善。
"谁是鬼!"黑红短发的男子随即挥袖,袖一扬起,身旁的宫柱已是划下好几道深深割痕,彷若凭

空斩,沙石掉落一地!
"够了,夏。"由始至终都倚著梁柱看好戏的男人,出言阻止。声音清澈轻柔,彷佛具有某种神奇

魔力。
熹舞低垂下眸,踏前几步"真是够了,你俩来找所为何事?"
他本可以直直往前走,直走出他俩活动范围之外,到时候任夏有天大的本领,也无法伤他半分,

顶多是割烂他的衣袍子而已。
现在可好,春魉的一个沉不住气,让他不得安宁。
"你对长辈是什么态度?"夏不满地挠起双手,话是对著熹舞说的,双眸却持续与那只臭乌互瞪,

几乎可在空中拚出火花来。
"即便是什么态度,你也听了二十年。有事快说。"
不愠不淡一句,熹舞倒也知道,不可跟此两只耗太久时间。
他俩能到宫中找他,即是说,他俩的主人也在此宫中,大有可能会于在走廊遇上,他可不想被别

人看见他在跟空气对话。
此两只,没错,不是人而是剑魂。
夏虫,语冰。
今天宫中走廊可谓盛况空前,光他一人再加一只鬼、两只剑魂。
夏的性子本就跳脱,加上最近一任的主子,脾性近朱者赤,越来越物似主人形。比起跟夏说话,

他更愿意听语冰解释,即使语冰也不是什么好应付角色。
"祁澜在那?"语冰劈头就是这句,熹舞听罢不是不讶异,但表面仍不动声息。
他俩来找他多是研究得到肉体成为人类之事,一句也没提过那遗忘已久的名字。
"祁澜回来了,我们能感应到。"夏一抚上胸膛,那下面该无任何脏器,更不会跳动半分。但他

们就是真切感到身体每分每秒都在呼唤著那人名字。
他们是被祁澜所创造,即使忘了任何一任主子,也不会忘了这个名字。
"如果你们要找的是祁澜,那找我无用。"或许他该感激夏的告知,他也是此刻才知道,祁澜回来

了。
语冰双眸一垂,知道找熹舞无用。熹舞是祁澜唯一的弟子,却也不知他的行踪,那又有谁人知道


看来,仍是有所感应的他与夏去找比较快,坏就坏在,他俩不能离剑身太远,只能随主子游走。

祁澜会不会回宫是未知之数。
语冰转身就走,夏却脚尖一点,凭空失去影踪!! 
"你真不知道?"声音再起之时,从熹舞极贴近的地方发出。
默不作声的春魉看透了夏的心思,翅膀霍地大张,几乎占去一半走廊,他挡于熹舞面前。"别动

我的东西,臭虫。"
"不要叫那个字!!"他最是讨厌虫字!!
下一刹,半空中突现的身影,扬手就要折断他半边翅膀。春魉冷哼一声,双翅向内收,翅尖对准

透明身影!
剑魂与人类本是不同世界的东西,拥有百年历史的夏尚能伤得著熹舞,那身处同一世界的他,自

是能做更多。区区一只百年小剑魂,也敢跟他斗?不知死活!
"给我化成虫尸。"羽根化为利刃,百根齐发,脱出羽翼正对著半空身影!!
正要把那只臭虫刺成坑洞虫尸,耳边响著破空之声......突地,两人都无法动弹,只剩羽根凝结

于半空,仍是冲刺之姿。
身后,熹舞举起了一指,点著他的背。
熹舞碰得著他,也仅仅是举起了一指,轻点他的背,甚至并无碰触到夏。此举动,却足以令二人

动弹不得。
时空凝住,此空间中的妖魔鬼邪,甚至是行走中的语冰,都无法再移动一分。于平常人看来,走

廊上,不过是有人无端举起一指向著半空,如此而已。
"毁了凡间之物,罪可不轻。"熹舞的浅色双眸逐渐深化,直至浅褐转深褐、深到转黑,黑到如收

纳一切的恐怖黑洞。
他的语气仍是平静的,不带一丝情感。然后周边开始起风,风把他的发轻轻扬起,正对著看他变

化的夏,心底暗叫一声糟糕。
长指向斜一挥,一条全身燃炎的巨型火龙,凭空冲出,张嘴巨啸一声!!巨啸之声令走廊狠狠震

动,梁柱摇晃!!
足有百米的巨龙甩头摆尾,龙身之庞大几乎迫爆整条走廊,就这样向著凝住的两道身影狠狠冲去

!!眨眼之间,火龙穿过熹舞与夏!!
然后火龙消失在走廊尽头,余光映红整条走廊......
明明没有被巨龙所穿过,但语冰双膝一软,几乎就跪倒下来。
即使背向熹舞,他也知道是熹舞出术了,巨龙之啸不是剑魂所能承受,他刚有被撕碎的错觉,现

在任何声音也听不见了。
直接被火龙穿过的春魉与夏,有好几秒只能呆怔原地,无法反应。
使术后,熹舞甚至不需凝神静气,他的双眸渐渐转浅,连呼吸变化也没有,就跟平常无异。风静

下来了。
毕竟是春魉的法力修为较高,他颤著长睫闭紧双眸,再睁开时,已感无碍。
破坏宫柱的也不是他,他知道,舞是为那句"我的东西"而不悦。春魉勾起簿怒笑意,此帐决定迟

点再算,半秒就化身回鸟儿站回熹舞肩上。
熹舞刚放出的火龙不过是无形之物,对他们不会有实质伤害,充其量只会三魂吓走了七魄。但他

们知道,只要熹舞愿意,一动指头便可将他们杀尽。
夏于呆怔数秒后终于回过神来,他大口大口的喘气,然后双膝一软就整个跪了下来,只觉浑身剧

痛,有被撕裂再缝好的感觉。
那小鬼竟敢如此吓唬他,好样的,他不过是手痒在宫柱上刻了几道!!以往就是他斩了整整一条

柱下来,祁澜也未会如此对他!!
还想破口大骂那不分尊卑的小鬼头,语冰便一声短促叫唤"夏!"
走廊尽头拐进三道黑衣身影,包括他们的主人。
夏的嘴唇抿起,啧的不满一声。然后走廊上一切如常,只得熹舞见到夏与语冰,无声地进入剑身

之内。
"唷,终于不用整天对著死尸,可以出来吸新鲜空气!?"拐进走廊中的燕端望,第一个就见著了

熹舞,打招呼方式仍是自以为风趣。
他也不过是看过熹舞对著尸身念咒一次,此后就认定了他的职责与杆作无异。
熹舞没有失了礼教,即使性子与嗓音仍冷淡得要紧"嚣狄主帅、兰将军、燕端将军。"
他把三人逐一称呼,其中二人就是夏与语冰的主子,即使他们并不知道剑魂的存在。
嚣狄长袖与兰雪都礼貌地向他点头致意,与熹舞并不熟稔。倒是自以为熟稔的燕端望,硬是抓著

他说了一大堆的话。
"你看,小舞!!这是兰雪赠我的剑,他第一次送我东西耶,你看看是不是把好剑!?要是兰雪

有藏了些什么古怪或是带了什么歹念,你瞧得著的倒是说说看!我就怕他平日怀恨在心,送我的

根本不是什么语冰的对剑,只是市集十元八块一把的邪剑破剑,十成就想邪剑以我为食,把我的

心给蚀了!他可是恶鬼,可能要吃魂耶..."
他开场词没说一个,抽出配剑就硬抓著人东扯西拉一大堆。害嚣狄长袖只能晾在一旁尴尬笑,兰

雪每听一分,脸就越黑。
他已记不起,这是第几次听燕端望拿剑自吹自挡,然后又反过来把他诋毁一番。还未到达大殿晋

见皇上报上军情,燕端望见人就抓来演讲,已作了巡回展览。
眼见燕端望再这样下去,很可能被兰雪整把剑收回再赏他一个痛快死。嚣狄长袖急忙打著完场,

一掌把燕端望推开"熹舞大人你别介意,望他是得到名剑过于兴奋,所以一时间胡言乱语起来。

他甭搭理他。"
把燕端望的疯话完全扭成体面的话语,也算是嚣狄长袖被他给磨出来的本事。要知道燕端望从头

到尾不怀疑剑的真伪,他纯粹是想诋毁兰雪,爱闹。
无巧不成书,黑军此三个领导者,用的都是祁澜之作。
熹舞双手托起剑鞘,意思意思地把剑身抽出,阳光下剑身反射出绿光,看得出该是保养得宜。而

剑身上的白斑,他早已瞧过不止百次。
从小至大都对著此两柄剑,除了祁澜,有谁比他更清楚?熹舞礼貌勾笑,把夏虫归还予燕端望。

"熹舞不懂剑,也瞧得出是把好剑。"
夏的前任主子是兰雪,兰雪最近把一直没用上场的语冰对剑赠予燕端望,主子换上燕端望之事,

夏早已亲口告诉他了。
"你真的瞧清了不是邪剑!?兰雪会如此好把名剑送我!?我真的怕得晚晚也睡不下,就怕有什

么鬼妖从剑中蹦出来呀,又或是兰雪其实能通过剑走出来,把我给杀了...小舞,你瞧清一点好

不好!!小舞你......"还想再嚷嚷,嚣狄长袖已经一脸抱歉笑,掩上他的嘴巴,把他给硬拖走


"甭理他,他真的是兴奋过度。我们还有事要做,先告辞了。"
"你乖乖的别再闹,我等下请你吃红豆馅饼好不,燕端大爷..."
"长袖!!那是我的性命耶!!怎知道那把邪剑会不会长出嘴巴来吃掉我!?我的命只值两块馅

饼吗!?你的良心那去了你......"
叫嚷声越来越远,终被一声惨叫作结。看就是兰雪忍无可忍出手了。
熹舞的视线放远,视线追随的,不是语冰、也不是夏。是嚣狄长袖所配戴,由始至终都沉默无声

的韬虹剑。
春魉彷佛明白他的心意,举起一翅搭在他的头上,轻叫一声。
韬虹,祁澜回来了,你是有何感想?......
熹舞已经忘了有多少年未曾见过韬虹、听过韬虹之声。
那刀剑匠之名,真的是多年前的事了。
1
要说,韬虹对他的感想。
就是天才与疯子之隔。天才与疯子本就只差一线,而祁澜,就正正是踏在那条线上。
祁澜无庸置疑是个铸刀剑的天才,他也绝对是个疯子。如果说天才是一,疯子是二,那祁澜绝对

有一点九分。
那是某天韬虹过于无聊,托住脸腮,看著他的侧脸,蓦地思出的悟。
韬虹自出生起就活在祁家铸剑场,但这不是他的家,一道没有肉身不用睡觉的魂魄是不用有家的


只有主子的地方,才是他们该安顿的地方。这是所有剑魂与生俱来的悟,不用谁人来教,更不用

指望尤如他们生父母的祁澜来教。
祁澜是兴之所至又或是无聊过头就打剑,打完就把剑胚丢在一旁风吹雨淋的"好父亲",他不管刀

剑的死活,更别奢望他有所谓的"父母爱"。
但这样的祁澜,却也会在剑魂恶言相向时蹦出一句"你想对父亲做些什么!!",搞得众剑魂哑口

无言老半天,为他的厚脸皮程度鼓掌,已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韬韬,你又在呆些什么!?"肩膀被猛地一拍,韬虹没有太大讶异,他转过头去就见著了夏。
当他自出生而来,被一条剑魂用拍得魂飞魄散的力度每天几拍,早已学会了不惊讶兼不愤怒了。

"等疯子。"
疯子早已是他们的共同语言,大家都知道疯子是祁澜的代号。难得夏还有心情打趣一句"疯子不

用等,我们身边就有一个了。"
他说的是语冰,他与语冰虽是双生剑,共处了百年却永不对盘,能不见面就不见面。
"祁澜不回来就准是进宫中了,甭等他。"由他出生而来,就没见过祁澜出门是准时归家的,一次

也没有。
即使这样,韬虹却总是在等,从他说定归来的时间开始,一直等到夜深如墨,他真的归来为止。

"我饿,要出门去找水,语冰也一块,你去不?"
也早是习惯众魂作息的韬虹,只是挥挥手。
然后夏嘀咕著什么真冷淡,于他身后凭空消失,再现时就与语冰并肩,往出口处步往。
韬虹轻笑著,幻想著他们出门之后的情况,就该是挺惹笑的。
他并非没有跟他俩出过门,也知道他们口中说的"水"就是血,温热新鲜的血。剑魂以血为水,以

肉为食,那自出生已有的饥渴,是本能。
他们不可离剑体太远,虽然不知道确切的距离(祁澜才没有那么好心会拿把尺去度),但只要踏

出活动范围之外,自会浑身疼痛滚烫,彷佛有无形力量要撕裂自己般。
那种滋味实在太可怕,没有剑魂会要尝第二次。那与自毁并无分别,要真踏出去了大概真的会化

为虚空,他们自无出生,却又最是惧怕无。
世人以为邪剑能蚀心,能操控凡人不断杀戮,变为杀人狂魔成为剑之养份。而其实简单一句,不

过他们渴血。
他们不是需要血,而是想要血。不喝血不会毁灭,剑魂只会越加虚弱。这个道理简单到就是不勤

练习,技术就会生疏般。
要是每只剑魂都要有血才能活,那么观赏剑才会是真正的邪剑好不?
任何剑只要开刃过,尝过血的鲜甜,自会无止尽的追求下去。
语冰与夏出门去也不是要杀人,不过是向野猫野狗取点血好解心痒。
谁叫祁澜当初把剑打好时,一时兴起要试刃锋,竟是往手臂割去,两柄一起割,让语冰与夏啜饮

过他的血。自此可怜了二十多年,要天天出去等野猫野狗,像乞血乞丐。
如果夏与语冰能碰触到实物,必先把祁澜碎尸万段。他们最渴望再尝的,始终是第一口血。
夏曾经缠著祁澜要他在剑场养些猫狗猪牛,好让他们不用天天出去觅食,祁澜立即大叫"我没有

这样狼心狗肺的儿子,你要玩浚迟之刑就冲著我来,猫狗是无辜的!"
阿,他们当然知道猫狗是无辜的,但他们又是何辜?如果可以冲著你来,他们早玩浚迟之刑玩足

二十年了,那还用等到今天。
他把夏气到眼珠子只差没蹦在地上滚,还一脸悠哉地去画刀剑图纸,依韬虹所记得,当时画的好

像是把刀......
这么想著,韬虹就步去祁澜的房,想说闲著也是闲著,反正他的时间用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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