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朝之云(第一部)————笑生
笑生  发于:2009年04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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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呀,我是叫祥云。”
“皇上身边最近多了一位男宠,听说姿容艳丽,狐媚不已。虽然小小年纪,却有本事将皇上迷的团团转……”
谭若辉近几年来一直驻守边防,前几日刚回殷都便听说皇上新纳一名男宠,名字……似乎便唤做祥云。莫非……
望着对面澄清的眸子,谭启辉涩然一笑。是了,能出现在这皇宫园林中的,若非皇上身边之人,又能有谁呢?
“你——还好吧?”有些不解面前男子为何突然变的颓然不已,但对方身上的那种落寞却又令祥云忍不住开口询问。
“没什么……不好意思,是在下卤莽认错人了,还请公子见谅。”
谭启辉抱拳一揖,转身走向一旁的战马。就在跨上马背后,依然有些不舍地回头望了怔在原地的少年一眼。而那双清澈的眸子让他自心底深深叹息了一声,伫立了片刻终于还是收回了视线,叱马向原本的目的地奔去。

“真是个怪人。”待得那人背影消失在林中,祥云才回过神来。侧头想了想,却想不出所以然,便只好放弃了。远处传来了侍从们呼唤的声音,他方才想起自己已经离开好久了,恐怕那些侍寻找不见自己也必然担心。所以一边出声回应,一边起身上马,侧鞭往声音之处驰去。

“哈哈哈哈,爱卿倒是给胗带来了一个好消息。看来爱卿这几年在边境做了很多事情,胗该好好赏你才是呀!”大殷皇帝坐在围场别苑的大厅之上,一干众臣环座大厅两侧。大厅中央跪着一人,正是镇守殷与大金交界边陲的镇远大将军谭启辉。此人是老将军谭守之子,也就是皇后的亲外甥。自幼跟在皇上身边,是四皇子李迪逸的伴读,对于李鸣而言更是如亲兄弟一般。

年纪轻轻便参加了平定郢朝的旧臣余孽王承智的战役,并且大胜而归。本来官爵加身的他正逢少年得志,更该志筹天下才是。但不知道为什么,谭启辉竟然自愿请调到边境之地,而且这么多年来鲜回京城。此次回殷都是受大金皇上之托,为皇上带了其亲笔和亲信函。

虽然殷与大金早已和解,但这些年来边关依然摩擦不断。因为大金乃荒蛮之地,国人多为粗野未开化之民,性格蛮横卤莽。因此时常骚扰殷边境民生,李鸣考虑到两国邦交原本不深,而国家又刚刚安定,不愿因此小事动戈战争。所以就交由驻守边关的谭启辉全权处理。这对在沙场上出生入死过的谭启辉而言实在不在话下,在了解了皇上的意图后,他以不引起两国战争为前提对前来进犯的大金人略施薄惩。后来还想到了一个好主意,选出几个精锐营的将士穿上百姓服饰,与百姓一同耕作、生活。这样既能自己自足节省了许多朝廷的军饷,在敌人入侵时也可第一时间拿起武器还击。在吃了几次苦头后,大金也不敢再随便妄动了,使得边境百姓生活安稳了许多。

大概是感受到了殷的实力,近来又看到一向强硬的永蛰都主动示好恢复邦交,于是终于也按奈不住,向殷提出了和亲的意图。否则若是殷君日后倾向于永蛰,对大金而言也是件很伤脑筋的事情。因此才会想到要将最小的公主嫁过来,毕竟两国若有了姻亲关系,总是放心一些。

“这都是因为陛下治国有方,威慑天下。所以四方来归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微臣断不敢居功。”
谭启辉伏于地上,在宫廷政治中锤炼多年,自然也有了应对的方法。很多时候即使是功也不能居,否则必定有人借机大做文章。而如今上方端坐的男人也亦不再是小时侯那个疼爱自己和迪逸的三哥了,他是大殷的帝王,是一个至高无上的人,也是一个让他无法不小心应对的人。

“哈哈,爱卿不必过谦,自从你镇守边陲以来,边境上一直太平无事。你的功劳自不必说,如今大金主动提出要送公主和亲,的确是再好不过了……”李鸣兴致勃勃的话在看到不知何时立于大厅入口的人影时蓦然顿住。祥云苍白的面孔让他明白,刚才的对话这个人儿都听到了。

意识到厅下众人都随着李鸣的视线将目光投向自己,祥云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整理纷乱的心绪。却也再无兴致踏入这个看似欢愉的场所,因此顾不得礼数猝然转身离开。
望着那渐渐消失的背影,李鸣目光也是一黯。他清楚何以祥云会有如此反应,但身为君王自是有许多无法逃避的责任。为了国家、臣民,很多时候只能将个人的情感放置于末。只是如今也不是向祥云详细解释的时机,因而只得强作欢笑,继续与大臣把酒言欢。

“为什么会这样?……不是说不要分开的吗?……”月色下,祥云孤独地坐在别苑人工湖上的凉亭中,望着明月发呆。今天听到的话着实让他的心沉到了底谷。一直以为,和那个男人相守的日子会一直这么持续下去。不管什么名分、什么伦理,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就好。而李鸣给他的感觉亦是如此,所以才会给了他自信和勇气。可如今才发觉,那个厅堂中高高在上以充满兴致的口吻谈论即将迎娶别国公主的男人看起来竟如此陌生。那不是那个总是温柔对他的情人,也不是那个轻声说着爱自己的男人,更不是那个紧抱住自己不许他离开的人……他不知道,如果失去了那个男人的爱,自己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不开心吗?” 突如其来的问话让祥云一惊。侧脸才发觉不知何时身旁竟多了一人,明亮的月光下可以清晰辩出来人正是下午遇到的那名武将。
“没什么。”淡淡地回复了一句后,祥云仍旧仰头望着月亮出神。已经知道此人的身份,虽然对他下午的行径仍有些不能释怀,但也谈不上害怕了。只是此时的心情,实在不想再与任何人交谈,因此刻意冷淡相对。

虽然面前的少年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拒人千里的气息,也知道他是皇上最新的男宠自是不便与其独处于此,但谭启辉发觉自己就是无法掉头离去。刚刚从旁边凝视了很久,那双长眸中蕴涵的水气让他的心仿佛咚地被撞击了一下,痛的麻木。明知道不是同一个人的,可目光却仍不由自主地胶着在那张清秀的面庞上。傻呵,谭启辉也知道自己看起来一定蠢极了,却依旧无法挪动自己的双脚。

“公子……是为了皇上即将迎娶大金公主之事烦恼吗?” 谭启辉小心地试探,下午祥云在厅堂门口苍白着面孔离去时他也看到了。所以大概猜测得到面前的少年是为了何事烦恼。
祥云并没有回答,只是望着明月一语不发。
谭启辉有些尴尬地立在原地,知道自己不受欢迎,却仍克制不住地想多看几眼。为了缓解气氛,只得喃喃道:“其实和亲在国家交往中是很正常的,皇上娶大金的公主只是一种政治策略与感情无关,所以公子不必介怀。更无须怀疑皇上对公子的心意……”

祥云原本便不是刻意让人难堪之人,所以见到谭启辉不仅未因自己的冷落而离去反而劝慰起他来,不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转头望见那个一身威武的将军居然在自己面前手足无措,不觉宛儿。却不知自己含泪的笑颜也看呆了对面的人。

不知道听他说了多久,说边关的趣事、异国的风俗……渐渐忘却了不快,而当彼此察觉夜色已晚的时候是因为远处的大厅喧哗了起来,大概是宴会结束,各位大臣都散去的缘故。谭启辉也觉得再呆下去大为不妥,才起身依依不舍地告辞。因为留恋月色,祥云又独自呆了一会儿。等他起身想往外走时却意外地对上了亭外一双冰冷的眸子——是二皇子李容旭。

没有开口,李容旭只是用与年龄不相符的深沉目光望了祥云片刻,便转身离开了。不用想也知道他必定是看到了刚才自己与谭启辉的交谈,但祥云心中坦然,便没有想太多自添烦恼。只是甩了甩头,抛开刚刚涌上来的不舒服感,举步往卧房而去。

第12章

李鸣在房内等了许久,才见那个一直挂念的身影缓步进来。只是那双素来柔顺的眸子在瞧见自己时却倏地冷了起来。走上去将那个纤瘦的身体揽入怀中,不意外地感觉到了从未曾有过的抗拒。长叹了口气,李鸣稍稍用力制住了想要挣扎的人儿。

“还在生胗的气吗?”嗅着怀中柔软的发丝,李鸣轻声询问。
只是这句温柔的问话却更让祥云觉得气苦。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气的到底是什么,今晚谭启辉的话对他起了很大的开解作用。但他就是忍不住生气,也不知道到底是气和亲一事,还是气这个男人居然没有追出来解释,而由的自己黯然离开。只是怎样挣扎都敌不过圈住自己的铁臂,最后只得宣告放弃。

“祥云,胗明白你为什么生气,但请你一定要相信胗对你的心意。”见祥云似乎不再试图挣脱,担心弄疼了怀中人的李鸣也松了一下手上的力道。却依然霸道地圈住,不肯松手,“祥云,两国相交,和亲是很常用的途径。这并不搀杂胗的感情在内,而娶一个女人就能避免两国交战,避免生灵涂汰,岂不是件幸事?……”

“……祥云?”见怀中人儿半晌都没有动静,李鸣有些不安地轻轻拉开了一点两人的距离,却只见祥云清秀的面庞上布满了泪水。心疼地一边用指腹替他轻拭着泪水,一边问道,“怎么就哭了呢?”

然而再温柔不过的话却似乎更加勾起了祥云的委屈,泪水更是止不住地流了下来:“为什么你是皇上?祥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而已呀……”
长叹一声重新将这个泪人拥入怀中,大掌轻抚着祥云柔软的发丝,轻得象是在安抚一个婴儿:“为人君者,很多时候总要以大局为重,就注定要舍弃许多个人的情感,也注定无法象普通人那般与自己相爱之人厮守。但请你相信,无论如何,朕绝不会辜负你。一定会好好爱你、保护你,让你快乐……”——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你受到伤害!一直想说的话,十几年前就埋在心底却无从说起的誓言瞬间倾吐了出来。甚至连李鸣自己都不曾弄清楚,自己的话到底是说给怀中人儿的,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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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蝈蝈……”口齿不清的童音惊醒了独自沉思的祥云,感觉到自己的衣襟被人扯动,随着声音低头望去,一张巴掌大粉嘟嘟的小脸仰着头,乌溜溜的黑眼睛正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看起来女娃娃应该已经有五六岁大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却依旧口齿不清,甚至连神情都不若普通孩子机敏。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在这御花园居然有如此小的女童也着实让祥云有些惊奇。但孩童的天真让他从心底想要亲近,便将女娃抱在腿上温和地询问。
女娃却只是痴痴望着祥云的微笑发愣,口中依旧喃喃地念道:“蝈蝈……蝈蝈……”而唇角,一抹口蜒顺着下巴流了下来,滴落在一看便价值不菲却有些污浊的锦缎外衫上。
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是无法从这个孩子口中问出什么了。转头四面望了一下,侍从都因他的命令待得远远的,而巧儿也被自己打发到了别处好便于他独处。周围也不见有仆妇跟着这个孩子,看来一时想要弄清她的身份还真是不容易。

见女童依旧一个尽地盯着自己瞧,祥云不由笑了:“好吧,哥哥就带你玩好不好?”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在草坪上嬉戏、玩耍,完全忘却了时间。直到——
“天哪!宝月公主!您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尖锐的女声打破了阳光下的平静,一个侍女装扮的中年女子边叫边向祥云身边奔来。一把将女娃从地上拽了起来,用力拍打着她身上的尘土,并夸张地嚷道:“看您又弄了一身土,回去还得害我们洗!拜托您能不能安静一会儿,别给我们这些做下人的找那么多麻烦……”

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出于恐惧,女娃放声大声哭了起来。在一旁看的直皱眉头的祥云实在无法继续坐视不管,上前从仆妇手中抢过了女娃,有些气愤地说道:“你怎么能对一个孩子那么凶呢?她那么小,你的力气会弄伤她的!”

仆妇大概也是找了很久才找到女娃,疲惫之余遇到多管闲事的人自然不会有好气,于是一叉腰毫不畏惧地盯着面前的少年,口中骂道:“你又是什么东西,竟然到处乱管闲事!你知道这个小呆子是谁吗,居然就在这里大言不惭地教训老娘……”

“大胆!你是哪个宫的奴婢,居然敢对祥云公子出口不逊!不要命了吗?”清脆的声音从旁传来。原来是巧儿终不放心祥云独处,还是赶过来看看。却不想远远便望见有奴婢居然敢大声辱骂自家主子,于是人还未到跟前便出声呵斥。

“祥……祥云公子?……”
仆妇原本嚣张的面孔在听到这个称呼时便一下子瘫软了,这后宫之中谁不晓得皇上目前专宠的便是一名叫做祥云的少年。难道自己面前的居然就是那个让皇上几个月来鲜少踏入别的娘娘宫中的人儿?而自己刚才……想到此处,肥硕的身体近乎瘫在地上,只是喃喃道:“公子恕罪,奴婢狗眼不识主子……公子恕罪……公子开恩……”

“公子,这种狗仗人势的奴才最可恶了,让奴婢替您教训她!”说着,巧儿挽起衣袖便要上前。自小在宫中长大,看多了各种责罚手段。即便心性温柔,但如今此人居然敢辱骂自己的主子,巧儿自然心下恼怒,急于替祥云讨回公道。

“算了。”简单的一句话便阻止了这个忠心丫头的行动。
“公子!”巧儿不敢置信地望着祥云,却被祥云眼中的坚持震慑,只好不甘心地退后。
“你刚才叫这个孩子什么?你认识她?”话是冲着跪在地上的仆妇说的。
“回祥云少爷,这是阮贵人所出的宝月公主。因为太过顽皮所以总是让咱们做奴婢的四处寻找,没想到今天居然惊动了祥云少爷。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这个孩子居然是公主,那就是他的女儿了?祥云仔细端详着怀中女娃的面庞,希望从上面寻出一些痕迹,但沾满泥土和泪水的小脸已经分辨不出原来的模样了。轻叹了口气,祥云抬手用自己的衣袖替宝月擦拭着脸上的污垢。半晌才又问道:“她……看起来似乎与同龄的孩子有些不同……”

“回祥云少爷,宝月公主三岁那年曾经生过一场大病,发了三天三夜的高烧,后来烧是退了,可脑子似乎也烧坏了,所以心志一直停留在三岁的样子……”巧儿从旁解释道。
“原来如此,怪不得……”祥云听到如此解释,心头的怜惜顿起。细心地整理着宝月有些凌乱的发辫,但回头面对依然跪在原地不敢起身的仆妇时,那张素来温和的面孔顿时冷了下来,“无论如何,宝月既然是公主便也是你的主子,你自当好好伺候。如今竟然这么欺负她,你可知罪?”

“奴婢知错了,奴婢罪该万死、罪该万死!……还请祥云公子饶奴婢一命!奴婢再也不敢了!……”见祥云发怒,仆妇吓的魂飞魄散,伏在地上一个劲地磕头求饶。
“行了,今日你且带公主回去,好好伺候。若下次再让我碰见你趁无人时欺负她,定然不会饶你!”
“是、是、是……奴婢遵命、奴婢再也不敢了……谢公子恩典、谢公子恩典……”听出了祥云话语中有放过自己的意思,仆妇一脸感激地谢恩磕头。
不再理会地上的人,祥云蹲下身子,对面前的宝月柔声道:“宝月乖,跟她回去吧,否则你娘一定会担心的。放心好了,她再也不敢欺负你了。”
被眩惑一般,温柔的微笑让面前的小女孩止住了抽噎,呆呆地盯着祥云。宠溺地笑了笑,祥云轻轻将她交到仆妇怀中,望着她们渐渐远去。直到瞧不见了才转身,却不想正对上巧儿有些奇怪的表情。

“怎么,我脸上有什么吗?”
突如其来的问话让巧儿一惊,却随即笑着摇了摇头:“巧儿还是头回瞧见公子发怒呢。”
祥云也是一怔,手不由贴上胸口,那里因刚才情绪的激烈波动还在微微起伏着。
见到祥云的反应,巧儿继续言道:“其实这宝月公主也着实可怜,因为她的病让皇上很是不快,所以这几年几乎都没有去过阮贵人那里。宫中几乎人人都知道阮贵人所在的涟漪宫如同冷宫一般,阮贵人也由于镇日期盼陛下临幸而有些深思恍惚,自然顾不得这个有些痴傻的女儿了。也就莫怪乎有些不懂事的奴才趁机欺负小主子,反正小公主也不懂得要告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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