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壬之歌(第一部)——发霉桃子
发霉桃子  发于:2011年03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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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丝绒垫子的祈祷凳上跪着此处的主人——年轻的贝恩公爵,上身的衬衣外披着一件粗麻布的无袖苦衣,面前站着他的忏悔神甫,修道
院长勒梅尔。
公爵的表情很平和,低垂着眼皮甚至显得有些轻蔑,对国王的到访不以为然。
“其他人都出去吧,”洛贝朗说,“我要单独跟贝恩公爵处一会儿。”
“但是陛下,公爵的晚祷还没结束呢!”小个子的修道院长又害怕又着急。
国王走过去对他说:“作为天主意志的代理人,我完全可以接替您的工作。好了,院长,请出去吧!福音书上说:‘你们往普天下去,
传福音给万民听’*,您要是能充分领悟并懂得实施的话,我保证总有一天您会成为一名主教的。”
拒绝国王是不可能的,哪怕有上帝撑腰,勒梅尔院长划了个十字,猫着腰,逃似的溜出了房间。跟国王一起上楼来的吉格和杜雷耶也退
了出去,并小心地将门掩上。
门刚一关好,贝恩就从垫子上起来,脱下身上的苦衣气恼地扔在一张扶手椅里。
“您打扰我的祈祷是想让我得不到天主的眷顾,继而在明天吃败仗是吗?”他用质问的语气冷冷地对屋里的另一个人说。
“就算我不来,你也注定赢不了,不管你高不高兴,亲爱的。”国王说着,也脱下斗篷放在一边。那身华丽衣裙令公爵忍不住看了几眼
,还不善于隐藏情绪的他,脸上泛起了微红。
事实上,不管承认与否,对方此刻的到来已经给贝恩年轻柔弱的心灵,投入了一道强烈的光芒,搅醒其原本努力压抑的孩子般的喜悦。
“但如果我明天输了,您也是有责任的。”公爵不敬地背对国王,语气却暴露出他的本意,向撒娇靠拢了。
“是的,我会负全责。”洛贝朗抚摸着他的脸庞,使他转过来面对自己,少年的眼神变得迷茫起来,脸上的红晕像潮涌般挥之不去。
“如果你要继续祷告的话,就对着我说吧。”国王说。
“我以为您不会感兴趣的。”
国王微微一笑,“是的,坦白的讲,我确实不是来听你念那些经文的……来吧,奥立维,帮我把衣服脱了……”
他的声音既低沉又轻柔,仿佛优美的低吟。贝恩听到后先是一愣,然后立刻皱起眉毛,并用力将他推开——
“您……好啊,您无疑是来诱惑我的!不,我不会再上当了!”
他出于愤怒或是激动,满脸通红,浑身发着抖。国王耸耸肩,做了一个遗憾的表情:“那我只好自己来了,你知道,这种事我从不擅长
,也许会很狼狈。”
说着,他将双手伸到背后,努力寻找衣扣的位置;过了好一会儿,等他终于找准了,却又不知道怎么才能使它们分离。像所有着急的人
那样,国王咬着嘴唇,作起了鬼脸。
不知是看不下去,还是被这样子逗得心软了,贝恩走到他背后,熟练地很快将那排扣子全部解开。
“看你做得多好,”洛贝朗夸奖他年轻的朋友,“我怕是一辈子也学不好这种事了。”
“您不需要学这种奴仆的工作,只要把您中意的人教会就好了。”公爵心酸地挖苦道。
洛贝朗转身,一只手勾起贝恩的下巴,低头看着他,似笑非笑地眯起双眼:“奥立维,你对我的怨恨真是不浅。”
“我怎么敢……”
公爵想要申辩,但随着国王的靠近,后面的话被咽回去了;他的呼吸变得急促,最后情不自禁地张开嘴,迎接对方的吻。
他无疑被这种久违且浓烈的温柔击溃了,结束的时候差点腿软跌倒。
洛贝朗一只胳膊圈住贝恩的腰,帮他站稳,与此同时,他用另一只手把衬衣下摆从对方的裤腰里扯出来,轻轻撩起。
“可怜的小家伙,看看你这几天都干了什么?”国王看到了他朋友身上那些交错的新鲜伤口——它们无疑都是公爵为自己安排新课程的
结果——用指尖小心翼翼地抚过,“难道这也是出于对我的抱怨吗?”
“我……我只想让自己变得强壮,难道这也不对?”公爵倔强道,身体却随着对方的触碰,不时发出颤抖。
洛贝朗叹口气,“你是需要强壮,但不是现在,不是用这种把自己当成是颗卷心菜,送去让人家切的办法。”他把手从对方身上放开,
“过来,抱着我,小家伙。”
贝恩照他的话做了,并把脑袋温顺地枕在国王肩头,漂亮的浅蓝色眼睛里含着委屈又喜悦的泪水。洛贝朗把手放在他的脑后,修长的手
指在那丛柔软的金黄色短发里轻轻梳过。
“告诉我,亲爱的,”他说,“那个只剩一只眼睛的家伙那天在你耳边说了什么?”
与此同时,在这充满亲密爱意的房间外,忠实地守候着国王的近卫官和他的另一位密友。
在看到这座富丽堂皇的宫殿时,吉格就在心里大致猜到了它的主人。然而当他在刚才亲眼见到贝恩公爵时,不禁又有一番感慨:年纪轻
轻就拥有了如此巨大的财富和权力,也不见有长辈约束,难怪这位小爵爷会这样的骄横跋扈。
至于为什么他们会来到这里,按照他对国王的了解,吉格认为大概是他心血来潮了要对这个昔日的爱宠略表一下关怀。
或者——这个念头来得很快,吉格有种防不胜防的感觉——他完全站在弗兰肯人那边,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打算从心理上软化公爵的斗
志,令他在第二天惨败。
想到这里,吉格打了寒颤:为什么他会忽然觉得国王不仅反复无常而且心狠手辣?
他禁不住倒吸一口气。
“上尉?”旁边的男爵大人听到后以为他在打哈欠,对他微微一笑说,“找个房间休息去吧,这里交给我就可以了。”
吉格脸红了:“不,大人,我想我……”
“放心休息吧!”诗人先生说,“请相信我,您明天的工作远比我的艰巨,只有当您精力充沛,才能真正全心全力地为国王效忠的。”
第四十六章
哈布斯坦公爵(上)
在被人催醒前,吉格正在做一个相当惬意的好梦。
他梦见自己回到了乡下的庄园,去参加哥哥的婚礼——文森娶到了他暗恋已久的拉瓦勒家的小姐,别提有多高兴了。姐姐帕菲生了第二
胎,是个小姑娘,被她抱在怀里。原本还不会走路的儿子小拉乌尔满地跑着,吉格捉住淘气的小外甥,得意洋洋地要教他喊“舅舅”。
孩子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他,张开稚嫩的小嘴,发出的竟是成年男人的声音……
“……上尉!上尉快醒醒!”
他猛地睁开眼,看到一张陌生的老成面孔,惊得一骨碌坐起。
“总算醒了!”这名穿戴齐整的王家卫兵欣慰地说,“您睡得真好,上尉,但是我们该出发了!”
吉格懵懂地答应了一声。他是和衣而卧的,起来套上靴子后,用客房里备好的清水草草抹了把脸,披挂好武器就随部下出了屋。
在外面的大道上,其他人已经列队整齐了。
吉格不免有些惭愧,看这情形,昨晚似乎只有他一个人补了觉的。公爵府的人为他把坐骑牵了出来。阿伽门农有着战马的优良脾性,昨
晚的连夜奔走非但没有伤及元气反而刺激起它的潜能;见到主人后,这忠诚的动物精神奕奕地摇笼头,发出愉快的咴咴声。
骑上马,他像昨晚那样候在马车旁边。看样子,这是要直接去夏莫尔树林看决斗了。国王肯起这么早真是难得,吉格想,不知道是不是
和贝恩公爵一起,可要是法尔森伯爵先等在那里,见到了这情形,心里有会是什么滋味呢?
昨晚的事让他察觉到洛贝朗一世是个心思相当复杂的人,其某些作为看似花哨无聊,可用心却着实耐人寻味。
晚上下过一场薄雾,这时还一点都没散开,空气冷冽刺鼻。吉格冻得打了个喷嚏,不由得想起了国王爱拖拉的毛病。就在他心生抱怨的
时候,杜雷耶男爵出来了。
看着男爵怀里抱着的那一团,年轻的近卫官不由得睁大双眼——如果他没认错的话,那正是国王的斗篷!
这是怎么回事?莫非陛下还没睡醒?还是说昨晚……
后一个猜测令吉格又脸红又着急:这么说国王真的回心转意了?他觉得现状对公爵太不公平,要提前给他一点安慰奖?是啊,既然他可
以在旦夕之间唤起对某位密友的情谊,那谁也说不准他会不会在这时候又有了新的选择。
朝三暮四就算了,偏偏是在这样的紧要关头发作,吉格想到尚不知情的法尔森伯爵,心里十分替他不值。
男爵抱着身披斗篷的国王来到马车前,亲自将他送进车里坐好。这辆车看上去虽然朴素,但是里面装潢得依然十分舒适,保证待会儿行
驶起来,国王也能在里面舒服地打瞌睡。
杜雷耶从车里出来,看到吉格那一脸的诧异与茫然,对他露出像昨晚那样的友好微笑——
“我希望您昨晚睡得还好,上尉,”年轻的诗人先生说,“我把本属于自己的职责转交给您,请您一定替我保护好他!”
吉格先是一愣,很快信心十足地回答:“我一定,大人。”他就是这样一个坦率的年轻人,一旦被人诚心托付,就会抛开一切,全力以
赴。
对方满意地点点头,牵了牵帽沿,表示对他的感激与敬意;然后走过去对驾车的车夫也小声说了几句后,便返回公爵府了。
一行人再度起程,果然不是走回王宫的路,而是朝北,直接向郊外进发。贝恩公爵不与他们同路,也没出来送行,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先
出发了。
吉格没有表,他凭天上金星的位置判断现在大约是黎明前一小时,也就是五点钟的样子。他庆幸自己昨晚听从了杜雷耶男爵的建议,虽
然才睡了不到四个钟头,不过像他这般年纪的小伙子,只要把脑袋挨着塞满羽毛的柔软枕头、眼睛闭上哪怕半个钟头,整个身心都能得
到极大的恢复。
大约半个钟头后,队伍出了城门,将要进入树林的地界了。
夏莫尔树林距离米萨市区一英里左右,占地近一万英亩;在克洛维三世之前曾是王家狩猎场,后来随着城市的扩大,人口增加,大型野
兽数量日渐减少,树林失去了狩猎价值,被开放通行了。
决斗的确切地点是在树林东边一座小桥边,要走到那里差不多得穿过整座树林。像所有古树林一样,这里生长的都是上百年的参天大树
。茂密的枝叶遮挡了阳光使得灌木很难生长,步行或骑马的话,可以畅通无阻地穿行其间。
马车走大路,速度也一般,估摸着现在离决斗的预定时间不远了,吉格更加相信贝恩公爵是先于他们出发的,而法尔森伯爵本来就住在
城市的东北面,离得最近,估计早就等在那里了。不知道这两人是遵照约定准时开战,还是等着国王到了,好让他看到这出特意为他上
演的好戏。刚刚重获国王恩宠的贝恩公爵大概会期待他的“到场助阵”,而体贴温和的弗兰肯人则肯定不愿意心爱的情人看到流血的残
忍场面。
现在离日出也就一两个小时,树林里却丝毫感觉不到晨曦的微光,黑暗依然浓重,手腕粗的大火把也只能照亮几尺方圆。马蹄泛起空灵
的回声,反而衬得周围一片万籁俱寂。
上帝保佑国王还没醒,要不以他那股娇气劲,还不知会怕成什么样呢!
吉格朝马车里看了一眼,就在他不免有些幸灾乐祸的时候,阿伽门农突然激动地咴咴叫了起来,还不听使唤地自己加快了步子。吉格没
能制得住,被它跑了几步赶在了队伍前面。
“喂!”他吆喝着,拽起笼头把马拉回。阿伽门农犯倔了,在原地刨蹄子抗议。
“该死的畜牲!”吉格骂道。车夫刚好驾着马车到达他身旁,脸依然藏在衣领里对他说:“别在这上头费力,上尉,注意眼前。”
然而比起这句奇怪的忠告,吉格更留意的是说话人的声音——很耳熟,几乎在刚一听到时,他的脑海里就浮现出对方的面容……
就在那个名字呼之欲出之际,他又听到一声哨响——跟他在乡下和别人一起打野兔时,用来互相联络方位的哨子吹出来的一样。阿伽门
农嘶鸣几声,仿佛要上去迎战。如此诡异的情况令吉格产生出强烈的不安,他换成左手抓牢缰绳,右手腾出来朝腰间手枪柄摸去。
第四十七章
哈布斯坦公爵(中)
这时,从前方逐渐传来奔跑中的马蹄声,仿佛有一队人马正以新月形的包围朝他们袭来。
“他*的!”车夫骂道,并用下命令的语气大声喊:“扔掉火把,别让他们先瞄准——”
没等他把话说完,只听砰的一声,对方果然开火了。一枪打在车夫的胸膛,并使他重重地撞在身后的车厢上。
吉格惊恐地睁大双眼,“大人!”他失声喊道。是的,他已经认出驾车的人正是拉斐因伯爵,那个英俊的歌唱家。
惊怒之余,年轻的近卫官拔出手枪朝刚才开枪的歹徒射击。但是他太激动了,只打穿了对方坐骑的一只耳朵,那匹马痛得挣扎起来,骑
手用马刺猛夹马肚,费了很大劲才驾驭住它,也算乱了敌人的阵脚。
卫兵们听从长官的指挥——毫无疑问,拉斐因伯爵就是眼下的指挥官了——扔了手里的火把,有几盏没有被草丛里的露水熄灭,继续燃
烧着,为双方都提供了一点必要的照明。
吉格回头,发现中枪的伯爵重新坐起来。
“我没事……”他说着,扯下遮脸的高领,脱掉斗篷——从外套被打穿的地方露出金属光泽,看样子早有防备的。
吉格松了一口气,“怎么办?报名吗?”他问道。
“报名?对刺客报名吗?”拉斐因冷笑,从身后的驾驶座背后抽出一支长剑,一跃下了马车。
“这里交给我们,”他说,朝车厢撇了撇脑袋,其意不言而喻,“您就照杜雷耶男爵的话去做,上尉。该留的活口我们会留,您可千万
别手软——真正的决斗只有死人没有输家。”
吉格听从命令,守在马车前保护国王。这时候,他才终于明白了一件事:有人要行刺国王,而且是早就预谋好的!
就像上次在老修女街的十字路口一样。
该死,他居然一直把那当作是一起单纯的强盗案!想到那晚惨死的卫兵,负伤的逃命国王——那时候他还以为他是位贵夫人呢!
他那时的心情多激动啊,想到将要从强盗那里救下自己的梦中情人,压根没怎么在意过那些死伤的士兵们。可是现在,轮到他扮演这样
的角色了……吉格深深吸进一口气,人在生死关头总是免不了做这个动作,好像在努力体验自己的存在。
头一轮枪战下来,双方都没有多大的伤亡。一则卫兵们都像拉斐因那样穿着锁子甲背心,二来光线太暗,瞄准困难。来不及装弹药,双
方也都丢下火枪开始用匕首和剑拼杀了。
刺客约有十一、二人,就像吉格上次见到的那样,一个个脸上都戴着黑布面罩——他甚至猜测这些人跟上一次是同一批。所幸这次挑选
的卫兵个个武艺精湛,与刺客交手丝毫不显弱势。尤其令吉格感慨的是,一直被他视作文弱纨绔的拉斐因伯爵,其剑术十分了得,光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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