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稍片刻,从南方飞来一只白鸽,白鸽扑扇着翅膀安静地停留在了任飞扬的手上。任飞扬将手中已卷好的地图放入竹筒内绑在了白鸽的脚上,手一扔,鸽子便扑着翅膀飞远了。
见所有的一切都完成了,段香才开始解释道:“我虽是一个舞女出身,但也学了些许武艺,此中便有一种功夫,虽不可攻击防身,却对寻物有极大的帮助。”
是这样啊。任飞扬有些想问问这究竟是什么功夫,竟这么神奇,若是自己也学了,那下次便可把弄冰弦藏着的各种坏东西都找出来了……不过问一个女子……一向自负清高的任飞扬又是决计不愿意的。虽然是很好的功夫,但也只能想想了。
“若真论寻物……”段香有些出神地再次说道,“若真论寻物,岩歌才是最厉害的。教我如何利用这种功夫的,也是岩歌……”
李岩歌?任飞扬有些惊喜。这下便觉得好办了,若是李岩歌,他去讨教,便也不会觉得拉不下面子了。
“娘娘,今日累了一天了,好生休息吧。明日怕是又要烦累了。臣在门外守着,若发生什么事,娘娘只需轻唤一声便可了。”说罢欲走。
“任将军。”见任飞扬要走,段香轻唤道,“将军也住此处吧。您今日也累了一天了,何况如今您的身份同我一样都是女子,若被人看见了,恐多生疑,倒是不好了。”
迟疑了片刻,任飞扬转身又道:“如此便冒昧了。”
…… ……
账房内的事物该处理的便也都处理完了,花了一夜的时间,岩歌有些无所事事了,故而睡了。账房内都不曾备置一张床,岩歌睡得极不安稳,何况睡得又晚,这般折腾下来,也确实是非常累人,早上的时候,岩歌便躺在睡椅上懒懒地不想动。
“岩歌!岩歌!”想睡,但外面的人却已经吵吵嚷嚷地叫着他的名字冲了过来。
账房的门一下子便被人给推开了。东子双手叉腰站在门口冲着屋内嚷嚷道:“好啊你,睡得倒香,都几时了,还不起?”
岩歌睁开眼,这睡椅搁的人难受,都不曾怎么睡,今日的面色也不如平日的好了:“在这椅子上睡,若说是睡的香,您倒还真是冤枉我了。”岩歌起身,平日里一向整洁,甚至连被抓当日都不见有狼狈之色的人,今日却衣衫凌乱,长长的发上还有几缕头发翘了起来,模样有些好笑。
“行了行了行了,二爷在习武场等着你呢,快同我走吧!”
习武场?
“你二爷练武,让我同去做什么?”该不是想用他当人肉靶子吧?
“罗嗦什么?二爷让你去你去便是了。瞧你这文文弱弱的模样,像个娘们一样!”东子应是极看不惯岩歌这副模样,每每见着都不拿正眼瞧,一副恼火的样子。
娘们?这样的评论岩歌倒还是第一次收到。想着这自己在山寨中待的这几日,不知能否练出些爷们气来。
“喂!你笑什么?!”
“没什么,闲来无事便笑笑。”
“哼!二爷果然说得没错,你就一怪人!”东子恼火地走在了前头,不去看身后的岩歌。
岩歌到练武场的时候,李渊已经在了。一见岩歌到来,右手一挥一只飞镖便射了出来。岩歌只觉耳际有风拂过,自己头上的一缕发变落了下来。
“二爷果然厉害,这飞镖练得愈发厉害了。”东子在一旁兴奋地喊道。
李渊朗笑三声,对着岩歌道:“怎么样,岩歌?”
岩歌笑道:“厉害是自然的,但若二爷每每见我都这般,岩歌怕是没有这么多发给二爷练习了。”
“哈哈哈哈哈……”李渊收起镖,上来一手就勾住了岩歌的脖子,大声道,“你果然是个有趣的人。岩歌可会功夫?”
“略知一二。”
“哦?那相互切磋一番如何?”
怕是自己这几套擒拿术还不够对方耍着玩的,岩歌很有自知之明地道:“岩歌的几招‘三脚猫’功夫怕是不够二爷消遣的。”
李渊的脸挨近,对着岩歌戏谑道:“那,我教你如何?”
第二四章
结果岩歌被李渊缠了一日。
从习武场出来之时,岩歌虽然不曾说什么,但惨白中又透着不自然红晕的脸色也足以证明岩歌的身体情况了。久病这么多年,虽如今病转好了许多,但却仍是经不得这番折腾的,何况昨夜本就睡得不好。
李渊还算不得粗心,至少也发现了岩歌面色不对,所以提前出了习武场。
“你若不舒服,怎不早些告诉我?瞒着做什么?”眉宇微皱,有些不悦。
岩歌一副无所谓地笑道:“也不想瞒着什么,玩得尽兴了,故而忘了罢了。”儿时若是不适,便不得同翼青、段香一同出去,因为不甘心,所以常常不说,久了,便养成了习惯,已经不喜欢说了。
“你这副模样,真不明白你究竟是怎么当上主簿的。若是我说,你便应被养在房里才好,否则保不定就出了什么事,然后呜呼哀哉了。”
“呵呵……”岩歌突然又笑了起来,与以前的笑容不同,以前虽笑,却从不会这般笑出声。今日的笑声中,藏着一种喜悦,使得岩歌整个人都熠熠生辉。李渊有些恍惚地看着岩歌,许久才又上前拍着岩歌的肩笑着说道:“你果然还是笑的好看,往后还是一直这样笑着把。”既然看不到他别的神情了,那他自然是愿意看岩歌笑着的模样。
岩歌不语,脸上的表情很快又回到了方才的谈笑。永远淡淡的微笑。这个人,似乎从不会伤心,从不会生气般。
“走!”李渊揽过岩歌道,“下次我带你去更好玩的地方,保你玩得这一生都忘不掉!”
岩歌又笑了:“若当真如此,便先谢过二爷了!”
“哈哈哈……叫什么二爷,以后,你便叫我大名好了。”虽然长相显得有些纨绔,还带着些冷淡和吝啬,但李渊却是个难得的豪爽之人。
因为岩歌一日的面色都不怎么好,所以李渊特地为岩歌安排一间新房,让岩歌搬了进去。怕任飞扬会找不到自己,岩歌有些犹豫不决。
“怎么?你对新的房间不满意吗?”李渊自是不会知道岩歌在想些什么,还当是岩歌对房间不满意呢。
“没有。岩歌多谢二爷了。”
晚上的时候,岩歌特地将自己房间的窗大开着,窗旁放着一盏灯。夜间的风微微地吹来,灯内的火苗不断地摇曳,几度都暗了下去,却始终都不曾灭掉。
账本让李渊命人搬进了屋,岩歌坐在屋内随意地翻着。
“李公子真是好福气啊!才来了一日,便已从账房搬到了新的住处了,害我又找了许久。”任飞扬从大开的窗外轻巧地跃了进来,就如同很久以前的翼青一般。只是,翼青如今已不会再这般做了。
那一撮勉强支撑着的灯火在任飞扬跃进来的那一瞬间终于灭了,屋内瞬间暗了,只有窗外的月光和寨中的火把的光潜入屋内,让房间不至于那么暗。
“哪能与任将军的新房比呢?今日听闻债主感染了风寒,如此一来,往后便要辛苦任将军了。”
“哪里哪里。这是应当做的,”两个人一人一句,意味不明地“说笑”。任飞扬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了一叠纸递到了岩歌的面前。“这些事山寨的一些阵法图示,这破解之法,还要劳烦李公子了。”
岩歌接过纸,突又觉得好奇,便又问道:“若说这八卦之术,相信弄神医定是比岩歌懂得多,任将军怎不将此寄回去让弄神医解?”
一说到弄冰弦,任飞扬艳丽的脸上便显出了鄙夷之色,从鼻中“哼”了一声后才又道:“谁要求他了?!难不成没了他弄冰弦,我们便活不成了?这回我偏要弄给他看!”任性的扔下这句话,一向飞扬跋扈的男子轻巧地从窗口跃了出去。“明日此时,我便来取李公子的成果。”
岩歌想要睡下了,但知道明日定没时间弄这些,所以还是连夜去破解手上的图纸。自己知道自己没什么能了,进了寨中便一切都交给了任飞扬,勘察地形,破除机关,盗地图,保护段香,与山下的翼青他们联系,所有的事情几乎都是任飞扬做的,说到底,自己上了山也只不过是个意外,原本不在计划之中,如今能不成为累赘已经算是万幸了。自己能做的事情便只剩下这些了吧?
那便是一定要做好了。
夜风有些凉,从窗外吹进来,吹醒了本已袭过来的些许困意。岩歌不由得缩了缩身子,继续的埋首于那些图纸之中。
那些图纸花费了岩歌相当多的精力,晚上自然又睡得很晚了。本想明日睡的晚一些,结果翌日一早,岩歌又被东子给闹醒了。山寨中的账务自从岩歌来了以后就一直不曾出过乱,加之近日官府查得紧,寨中的兄弟也不曾出寨行动。寨中没有入账,岩歌这个主簿也就闲下来了。来到山寨的第三日,李渊便拉着岩歌下了山。
这个二爷一向精力旺盛,每日都闲不下来,与之相比,岩歌就差了许多。
“今日二爷又想做什么?”没有去习武场,岩歌带着些疑惑问。
李渊走在前面,东子跟在岩歌的身旁,好像生怕他跑了似的,盯得十分紧。听到岩歌这么问,李渊转过头来,对着岩歌带着些暧昧地说道:“今日爷我带你去个好地方玩,保你玩得不想再回来。”说得满脸神秘,随后岩歌很快就被带到了一家名为倚梦楼的青楼。
岩歌面上的表情有些僵硬,一直住在宫中很少有机会出来,而青楼更是从来没有来过。但这种地方究竟是什么样的场所,倒还不至于连这种事情都不知道。所以,当岩歌站在倚梦楼门口时,心里还是颇感无奈的。
“怎么了?吓呆了?”李渊很仗义地搂住了岩歌的腰大声笑道:“放心,爷带你来的地方绝对都是上等的地方。决计是会让你欲生欲死的,哈哈哈!”
“……呵、呵呵、呵呵呵……”岩歌站在倚梦楼的门口对着楼牌上的那三个字发呆。自古便有不少的帝王下江南寻名妓,如今他这个一直被囚禁在宫中的退位帝王也要试上这么一次吗?想想,自己若不被抓上山来,那这三日的生活,怕是自己永远都不敢想的吧。若是如此,现今想想,能被抓上山来,倒也不错。
这边两位都还未入倚梦楼,那边却早已有官兵紧紧盯住了岩歌,仔细观察一番后,便匆匆奔回了衙门。
第二五章
食色,性也。饱暖便会思淫欲。
倚梦楼内几乎人满为患,美丽的女子随处可见,穿着各种的服饰。有艳丽的,也有清雅的,有华贵的,也有素朴的,有柔媚的,也有英气的,百种女子,各有千秋。
倚梦楼果真不是一般的青楼,楼内的女子绝不比宫内的女子逊色。入了倚梦楼,你既能看见风雅的女子,弹琴,书画,吟诗作对,自然也有青楼中常见的女子,陪酒,说爱。楼内的分部也是很细致的,虽然雅致与喧闹都是有的,但相互错杂在一起却不会显得烦乱。
李渊像是常来,故而才一踏入倚梦楼便有不少楼内女子拥了上来。
“二爷今日好雅致,怎想要到倚梦楼来?听闻近日官府抓得紧,寨中的弟子们都少有出来走动了。”说话的女子一身紫色衣裳,上缀金色细边,柳腰轻摆,笑容妩媚。
“官府?!官府算什么?今日二爷结识了新朋友,自然是要带他来此处见识见识了。”李渊伸手揽过女子的腰,贴近笑着吩咐道:“我这新兄弟今日头一次来,记得找个好些的姑娘,别欺负了他。”寻着了位子,几人便坐了下来,岩歌在一旁只笑不语。
紫衣女子媚笑了起来,笑容如同她身上的这紫衣绸缎一般,透着亮而滑顺的味道。打量了岩歌片刻后才又说道:“二爷这位新朋友与前面的几位都不同呢。好重的书卷气。”
李渊拉了岩歌道:“他是位主簿,自是有书卷气。”
紫衣女子却是不怎的相信,看着岩歌以袖掩唇摇首道:“我看不像。”转头面向了身边穿着白底缀着粉色花瓣图案的女子说道:“小止,你看如何?”
这便又是一位风格不同的女子,女子穿着朴素,白衣随意地搭在身上,露出了瘦削好看的肩。有些清冷的笑容,像是一坛初春的新酒一般,带着清甜与些许烈性的冷。“我看也不像。”
岩歌看着这两位好笑道:“那姑娘说我像什么?”
白衣女子却是不答了,紫衣女子媚笑着才要说话,却被一声浅笑打断了。两位女子听到这笑声后双双回头,见了来人,便又恭敬地招呼道:“殇姐姐早。”
“早。”女子挂着温温的笑容,眉宇似是一流的画匠精心的勾勒了出来的一般,带着精致淡然的味道。长长的发松散被挽起,有些凌乱却又恰到好处。她穿着一件水蓝色外绣白色茉莉的衣服,衣服太长拖了地,她却是不曾理会。手执一把画着翠竹的扇子走了过来,后又看着岩歌笑道:“无论像什么,来了倚梦楼,我们便是一视同仁的对待。这般猜测,也无意义,你说对吧,公子?”虽然是笑着的,但笑容却极淡,墨染的双眼勾出了一道好看的弧度,像是画上的笑容,让人无法看清这蓝衣女子心中所想。而她的出现,也令整个倚梦楼都喧嚣了起来。
岩歌道:“姑娘所言极是。”
李渊对蓝衣女子的出现感到很是惊讶:“少少姑娘今日怎的亲自迎客了?前些日还听闻有官员一掷千金请少少姑娘出来一见都被少少姑娘婉言拒绝了。”
名叫少少的女子笑道:“毕竟是自己开的店,多少也要出来打理打理,若不如此,怕是这些坏脾气的姑娘们又要闹了。”原来这倚梦楼竟是这蓝衣女子所开。
少少摇着手中的扇子,端正的站着,看着岩歌道:“公子的眉眼真好,少少见过的美人不少,公子算不得多好看,可那眉宇,却是那些美人都及不上的。”
岩歌笑道:“姑娘这般夸奖,岩歌今日真是添了好些光彩了。”
少少清亮的双眼弯了下来:“故而虽不比的倾城容颜,却是更能令人记在心里。一见无奇,再见惊鸿。”扇子轻摇,沉吟片刻又道,“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段香虽洁,却不及岩歌一笑。”
摇着翠绿色扇子的蓝衣女子仍是极淡地笑着,看不清笑容中究竟是什么,而坐着的岩歌,却当真是无法再笑出来了。
她,究竟是谁?她的话语中,又藏着什么?
她又道:“倾城虽美,若是我选,却宁可拥有挚爱之人的展颜一笑。”
倚梦楼。当真只是普通的青楼吗?
“少少!少少!!”
“少少姑娘!!!”
“少少姑娘!小可江南孟如烟,不知可否请少少姑娘共去游湖!”
“少少!少少!”
四周这样细细碎碎地声音不曾断过,水蓝色的女子却一直笑着,不答应,也不拒绝。今日出迎,她既已选好了客人,自是不会再打印他人的邀约。
看着岩歌挂着一贯的笑容,一双似要把这里的一切都看透了般的眼,少少突然丢了手中的扇道:“今日难得如此雅兴,便让少少为各位客人献舞一曲吧。”蓝衣的少少便这样走到了倚梦楼的中央,蓝色的长袖挥起,身形便舞动了起来,岩歌似是从她的身上看到了段香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