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少轻唱了起来,竟是那一首岩歌常常哼的曲子。
“夜夜不得眠,明月何灼灼,想间欢唤声,虚空空中若,始欲识郎时,两心望如一,理丝入残机,何悟不成匹。”
一抹红穿过了厅堂,直奔到了正起舞的少少身边,素手一拉,便将起舞的人拉入了怀中,红衣飘扬。女子秀气的脸上带了些戏谑的笑容,细长的眉一扬,手托起少少的脸,对着便是一吻。岩歌不免一惊,而倚梦楼中的人却像是见惯了一般,对这样的事情毫无反应,只听那红衣女子道:“我出去一日,你便又出来祸害了,真是一日也省不得心。”
“是孟姐姐回来了。”李渊身旁的紫衣女子笑道。
两个女子,眉宇极像,穿着一红一蓝,样子相同的衣裳,几乎相同的五官上却有着截然不同的笑容和神情。
“孟姑娘?是孟姑娘!”
“孟姑娘回来了!”至此,倚梦楼又再次掀起了新的喧嚣。
少少道:“怎么今日这么快便回来了?”
红衣女子再次戏谑地笑:“怎么?你不想我吗?”
少少推开红衣女子,又走向岩歌这边,道:“日日见,有何好想的。”
两人一人一句地边走边吵闹了起来,终于来到了岩歌的面前。
好像的两个女子。
红衣女子吵闹间终于看到了一旁的岩歌,发出了一声有些惊讶地低呼:“呀!这公子的眉眼真俊啊!”
少少便笑了:“你这般夸奖一人,倒是极少啊。”
“若当真好看,我自然便会夸奖了。”
倚梦楼的两位老板双双出来迎客,又同时接相同的客人,李渊同岩歌当然一瞬间便被整个倚梦楼内的人注意到了。为此,李渊可是挣足了面子。原本虽他与这两位老板交情不错,但遇到了这般地待遇,却也是头一次,心情自然是好,几次都朗声笑出了声,这也引起了倚梦楼内不少人的不满。
楼内突然又有了骚动,有楼内的姑娘看着门口站着的两位客人笑道:“今日的运气这般好,竟来了位如此俊的客人。”
“难不成今日的客人都瞧准了两位姐姐今在楼内迎客吗?”
岩歌把头转向门那边,赫然看见了一人的面容,虽极力地保持冷静,却还是洒了手中的一杯酒。
俊逸的面容,傲气的神情,纤长的身型,还有看着他的那双眼,那是……翼青。只是,他又为何会来倚梦楼?
第二六章
翼青带了两名侍卫,依然穿着一身他从小便穿的青色长服,修长的身形也依然如同以往一般的引人注目。站在两名侍卫中间的他,手中第一次拿着长剑以外的东西,一把点着桃花的折扇打开,与俊逸的面容相映。傲气的双眼略过倚梦楼内所有人,直直地看着岩歌。
四目相对。
倚梦楼内的姑娘不时发出娇嗔的笑声,为了这如今正看着他的男子。
“人面桃花相映红。”少少拿着自己的翠竹扇轻语道,“人却比桃花多了份傲气,果然不负傲翼青的名号。”
此话一出,让岩歌更是吃惊的看着少少。她连翼青都知道?那她还知道什么?他们这次做的事,她也知道吗?她会说出去吗?
岩歌还在兀自的这般猜测,少少便已站了起来,步伐轻盈,穿过楼内的众人,走向了翼青。
“这位公子好生俊俏,倚梦楼今日有幸能接待像公子这般的人物,真是平添了不少光彩。”水蓝色的女子终于走到翼青的面前,与如此修长的翼青站在一起,女子却不显得娇小,反而有着难以言喻的契合。这种契合竟令岩歌感到了不适。
一块红色的丝绢递到了岩歌的面前,孟姑娘浓烈的笑容似乎仍带着几丝戏谑的笑意:“擦一下吧,酒洒了一身也不曾发觉吗?”
岩歌接过丝绢,恍然发现,刚才的那杯酒竟让自己的白衣湿了一片。
岩歌看着面前的红衣女子,淡淡的笑道:“多谢孟姑娘,怕是要弄脏了姑娘的丝绢了。”
孟姑娘笑道:“无妨。”
……
李渊自小便在江湖中长大,后又入了山寨当了如今的二当家,自是看不惯岩歌这般不爽快的模样。“哎呀,擦个衣服也这么拖拖拉拉,怎么也跟个女子似的?”说罢便拿过岩歌手中的丝绢为岩歌擦了起来。
“二爷?”被人拉着衣服这般的擦着,倒真是让岩歌觉得难受的很,在宫里虽然也经常被人服饰着,但让一个男子这般的为自己擦衣服,岩歌倒还是第一次,不免有些窘迫。
一把折扇突的从倚梦楼的门口朝着岩歌这边直飞过来,穿过人群,“啪”一声打在了李渊的手上,后又落在了岩歌的怀里。
“谁?!”突然被打了的李渊有些生气,起身,怒目,朝着折扇飞来处望去。
翼青便站在那里,面容阴沉,也同样带着怒火地看着李渊。倚梦楼原本还热闹得气氛骤然下降。淡淡的透着一股子的冷意。
少少拿着手中的翠竹扇子无视于倚梦楼内骤降的气氛,微眯着眼,看着翼青缓缓的说道:“公子,既然来了倚梦楼,岂有站在门口不进楼的道理。”声温润平缓,无形中缓解着楼内的气氛。
翼青终于又向着楼内跨了一步。
“站住!”李渊却突然出声道。
翼青脚步不停,倒是更有兴致地朝着楼内走。
李渊怒。“我让你站住,你可曾听见?”
翼青冷冷道:“你让我站住,我便要站住吗?凭什么?”
“你这小白脸也敢这样对我们二爷说话?”听见楼内传出李渊不悦之声的东子一进来便瞧见了这番情景,立刻朝着翼青骂道。浓浓的眉毛竖起,毫不示弱的瞪着翼青。
嘿!只是出去牵个马的时辰,便已有人对他们二爷这般无礼了。
翼青身旁的侍卫立刻拔刀,刀锋对着东子,怒吼道:“大胆!”
东子也怒极的吼道:“你才大胆!!!”
剑拔弩张。原本在楼内的人们开始害怕地退至两旁,只有倚梦楼内少部分女子仍然静坐在原处。
“公子,倚梦楼是风雪之地,可不是习武场。”少少的声音不大,却令倚梦楼内所有人都能听见,声音中透着一股安心的力量,让众人的心有了些许的安定。“若是公子想同李二爷比武,倚梦楼倒是愿为两位公子暂时提供比武场地,只是,在这里,却是不可的。”
孟姑娘也起身道:“倚梦楼经不起折腾,二爷也可否看在在下的面子上暂时停息一下怒火?”
倚梦楼有专门的习武场,供楼内的女子习武,此刻还安静地坐在原位上的女子便都是在倚梦楼内习武的女子。所以,若是要比武,倚梦楼倒还真可以提供场地。只是,都是说要大打出手了,还会有闲情去选场地吗?
李渊看了一眼孟姑娘,道:“既然孟姑娘如此说了,在下也不好为难。东子,过来。”说罢又坐了下来,兀自喝着桌上的酒,面上的神情虽不好,却是真心的不想为倚梦楼惹什么麻烦。
翼青却是不动,依旧看着岩歌。岩歌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也看着翼青。四目相对,两人依旧都不言语。翼青的脸上带着不明意味的怒气,岩歌的脸上也没有了一贯的笑容。
“公子,请。”打断了两人的对视,少少笑着对翼青道。
翼青这才又跟着少少往楼内走,却依旧看着岩歌。即便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也不曾移开自己的视线。
岩歌却撤开了视线,转而盯着自己已湿了一片的衣服,片刻后又带着嘲讽地笑了。
如今自己又在做什么?这副狼狈的模样,只因为他陆翼青的出现吗?明明已经决定要放弃了。
李渊又坐了下来,东子也过来在一旁坐着。见岩歌面色不好,李渊有些担心地问道:“怎么面色这么差?我早说过了,若是哪里不适,定要说与我听。”
“二爷担忧了,若是这般坐着也会感到不适,岩歌也当真不经用。”这般说罢,岩歌又为自己倒了一杯酒。
“那便好,若是不适便告诉我,要回去或是住这儿都随你。”李渊放心了,语气便也好了些,不似方才那样担心了。
岩歌笑道:“二爷放心,既是兄弟,自是不会客气的。”伸手拿起扇子,想着是否要还给翼青。
“你拿着这东西做什么?你若是喜欢这些,回去我买一筐给你。这东西还是扔了的好。”见岩歌还拿着翼青的扇子,李渊盯着那扇子不悦地说道。
岩歌将扇子递到了孟姑娘的面前。“还劳烦姑娘等一下将扇子还给那位公子。”
接过扇子,红衣女子俊逸地笑了:“这样好吗?就这样让我交给他?”
岩歌一怔,很快便又若无其事地笑了,静静地听着不远处翼青同少少之间的对话。
“……陆公子既是来了倚梦楼,若是不找位姑娘相陪,说出去怕是要让人们以为我们倚梦楼欺生了。”
翼青道:“依少少姑娘的意思,是要让在下选一名女子吗?”
少少笑道:“正是。不知陆公子看中了倚梦楼中的哪位姑娘呢?”
翼青再次看向了岩歌,很少见地笑了,字字清晰地对着岩歌道:“方才,我不是早已用扇子挑中了我看中的人了吗?”
第二七章
倚梦楼内的众人一瞬间便将自己的目光全都转移到了岩歌的身上。岩歌面上有些无奈,坐着不动,却是李渊忍无可忍地拍着桌子站了起来。
“哼!这位公子,我等不与你斤斤计较,也请公子切莫欺人太甚!”话语中忍着几分怒气。像是刚才孟姑娘的话还颇有影响。李渊并不想多生事端,但却也已是到了他的底线了。
翼青却是存心与李渊过不去一般,冷笑道:“今日我便是要定了让他来陪我了,你又怎样?”
“你!”李渊怒急,拿起了桌上的酒杯,一甩手,酒杯便朝着翼青飞了过去。
翼青伸手,轻巧地接下了李渊扔来的酒杯,又一口饮尽,一脸自傲地看着李渊,然后一甩手,酒杯便又原路飞了回来。
李渊伸手,也同样接住了那只空酒杯。倚梦楼内的气氛一瞬间降至最低,相互对看的两人之间阴云聚集。楼内的姑娘们已带着自己的客人再次退至一旁,只是这次不同,这次,两人怕是真要打上那么一番不可了。
孟姑娘和少少也觉得很无奈,但这次两人却也没有阻止的意思。双双走开了。
“这两人今日不打上一番怕是不会安生了。多多,记着帐,等下别忘了让他们清付。”原来孟姑娘的小名叫多多,只是孟姑娘对自己的小名甚是忌讳,楼内除了这少少一人,怕是没人敢唤她的小名了。
“你仍是这般贪财。”孟姑娘说得有些无奈,却是已经拿出了自己的小算盘。
这边两个人还在闲谈,那边两人却已经动起手来。翼青的两名侍卫和东子因是早被告知不要出手,三人都没有动。东子几次都想要出手,但看翼青这摸样,就知道自己没这个能力。何况他出手了,那小白脸的两名侍卫也必定会动手,这样一来,怕是对自己反而不利。
岩歌却坐在原先的位置上,也不避嫌,而是紧盯着开打的两个人。翼青的能力他自是清楚,李渊的功夫他也见识过了,两个人一时难分高下。岩歌虽然不希望翼青败了,但若是李渊败了,怕是也不好。有些为难,平日里一贯笑着的岩歌也皱起了眉头。
不过翼青这次究竟是为了什么?也不知道他究竟为何突然会来倚梦楼,何况从进了楼开始,翼青所做的事便一直反常得很。让岩歌很费解。
倚梦楼里桌桌椅椅被这两人砸坏了不少,客人们也能跑的便跑了,两人却仍未见分晓。
“哼!没想到你这小白脸身手竟不错啊!”双方分开的空隙,李渊开口对着翼青说道。
岩歌有些想笑,翼青和他自小一块长大,被人说小白脸却是他第一次听到。
“彼此彼此!”像是知道岩歌心里想的事情,翼青说这话的时候不忘瞪了岩歌一眼。
岩歌有些无奈,翼青的眼里分明透着对他如今事不关己的模样很不满。可是,打,是你自己愿意打的,如今又怪他做什么?他可没让他来此打架啊。
李渊和翼青话不多,各自说了一句后,便又打了起来。倚梦楼内再一次桌椅横飞。
“哇!我的古董花瓶!”少少突然这么大喊了一声,飞身奔向了那即将落地的古董花瓶。
“砰!”一声脆响,显然没有及时抓住花瓶。
“我的古董花瓶!”蓝衣的古典美人脸色一瞬间变得难看的厉害,“哇啊……你们!陪我花瓶!”明明从方才起便一直很温婉的女子,这次的吼声却是意外得大。这一吼,便使得整个倚梦楼都安静了下来。
“谁让你偏要将这花哨的玩意摆在厅内?砸了也该。”孟姑娘拿着账本对着脸色难看的少少道。
“赔钱!”少少怕是听不进什么话了,一心嚷着要赔钱。而仔细的看看倚梦楼内,此刻虽不见得是一片狼藉,却也不见得好,桌桌椅椅摔了不少。
门外一阵喧闹,官兵说早不早,说迟不迟地赶来了。然后一边遣退拦住道路的客人们,一边大声嚷嚷:“让开让开!别妨碍官府办事!”走在最前面的官兵冲进倚梦楼内大喊道:“大胆刁民,谁在此处作乱?!”
李渊退回了自己的座位上,翼青也没多说话,回了自己的位子,两人怎么看都不像是要把这群官兵放在眼里的模样。
那官兵看模样也是常来倚梦楼的,一眼便看见了捧着账本的孟姑娘,也看见了捧着破了古董花瓶一脸伤心的少少。官兵脸上原本带着怒气的表情立刻堆上了笑容,讪讪道:“哟!没想今日少少姑娘同着孟姑娘都出来迎客了。今个儿时哪位如此有福气啊?”
“赔钱!”少少仍是这么一句,声音太大,将前来的几名官兵都吓了一跳。
“这,这是谁惹得我们少少姑娘这般生气呀?”不怀好意地笑着上前,顺手想再在美人身上摸一把。手还未到,便已被另一只玉手截住了。
孟姑娘捧着账本笑道:“官爷既是来了此处,便是最好了。小女子可否请官爷为我们倚梦楼主持个公道?”
“就是!要他们赔我的古董钱!!”也不知那古董究竟是个什么玩意,令少少如此在意,方才桌桌椅椅,瓷器花盆砸了也不少,却也不见她如此心疼。
孟姑娘有些生气地敲了一下她的头:“别再想你的古董了,顶多我下回再送一个给你便是了。”
“你骗我!当初你说了仅此一个的,已经没有了。”
“偏是你自个儿愿意放那的,如今碎了能怎样啊?”
“……”
“罢了。以后我再寻一个更好的给你。”
“……骗人!”
“不骗人。”有些无奈。
“……”没有想要相信的意思。
…… ……
…… ……
“咳咳咳!”官爷有些尴尬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公事公办道:“本差听得有人前去府衙报案,说是有刁民在此捣乱,不知两位姑娘可否向本官指认出是何人?”
少少玉手一指:“就是他们。”
官爷转头,一见翼青,脸上的表情便是一惊,一副想说什么却是不敢的样子。如此为难,分明便是认出了翼青,不敢上前询问。翼青微服私访,被县官石磊接在府衙中,府中的官差多少是认得的,又怎敢对翼青无礼?于是便只得转向了另一边,可再看到另一边的李渊之后,官差的表情却也是同先前一般,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