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因此到底会让多少人瞧不起我,多少人会为我伤心难过,我现在已经无暇去顾及。
因为小貂会来,所以我和他开始了收拾屋子的大行动。首先,要把我们擦精液的那些卫生纸从房间各个角落收出来,之后,就是把祁境扔在地上的那些内裤全扔到洗衣机里。这些都完成之后,最后的步骤,就是收拾我自己的东西了。苦笑着看着这个狭窄而混乱的房间,我心想幸好小貂提前了这么多天告诉我,否则绝对会有什么东西会遗留在这儿的。我已经把这里当成我的家了吧,衣服,书,还有各种各样的小东西。祁境在四号忙活了一天,床单枕头什么的都洗了,他说我头发掉得多,也得把厕所里的头发都清一清。看着这样的他,我真不知该说什么。口里说着不在乎,但他就是怕被小貂发现。他不忍心伤害她,就狠得下心这么对我?晚上,当他坐叉着腿坐在地上盖着被子看电视的时候,我爬到床上,从后面环住了头。摸摸他的脖子,我说祁境,如果我们的关系真被小貂知道了……怎么办?他回头,迷迷朦朦看我一眼,说不怎么办……我不担心我自己,倒是担心你被她怎么着了。我心里暖了一下,愕然说她还能把我怎么着?他哼了一声,吐出一口烟,说她是不会把你怎么样,但是你们俩就这么不能做朋友了,你愿意?抬着头想了想,我说是啊,小貂这人挺直爽的……难得的做朋友的料儿……祁境哼哼几声,不再讲话。似乎他也有什么话想说,但就不想告诉我。
这几天我们发疯了一样的做爱,我问我祁境要不要帮小貂省着点用,他说没关系,反正都到买金枪不倒的地步了,也无所谓了。我也猛然发现自己的心境在忽然间开阔了很多。现在,我好象真的可以确定祁境终其一生,都不会有爱上我的一天了。但是这样一来,我反倒觉得轻松。我也许的确有些自虐的倾向,我想,用尽我全部的心力去爱一个人,如果最后还是得不到任何回应,我是不是也只能自认倒霉。我从不认为遇见祁境并且爱上他是个错误,我在这短短的60天里我看见了听见了太多的故事,知道了太多的人情世故,知道了从一开始的犹豫到最后的死心塌地是怎样一种感觉,这个过程真的让我心醉神迷,不能自拔。我想知道一个在感情里到底受过多少伤才会变得跟祁境一样,想明白自己到底有多坚韧。我本就不是一个软弱的人,只能说我从前做人太消极。现在这种状况,也许很多人都会觉得我活得没有一点儿希望,但是能为了一件事情去努力一下,已经是我短短18年生命里所一直在奢望的了。不过,我的想法也很可能在下一秒就改变,这点我也没法逃避。这就是人。
祁境在上网时跟小貂说我把她要来的事儿告诉她了。小貂也没怎么生气,只笑说我多事。她是九号早上九点到,祁境要去接她,然后让我中午来一次,陪他们吃顿饭。我随口就答应了,心里的感觉却还是怪别扭的。一想起小貂,我心里居然还有那么一点儿优越感,就因为祁境在从前曾经说过寥寥几句我比她要好的话。我的良心倒没什么不安,我私底下是真希望她就此放弃,把祁境这块骨头留给我来啃的。可是我也不讨厌她,因为她和我也一样在挣扎,我们同病相怜。我七号八号白天都和EVEN在外面混,讲琴、讲沈峰、讲我们认得的同志和拉拉的千奇百怪的悲悲喜喜。这个世界太大了,真的就是什么事儿都会发生。单说遥,她目前追求者甚众,其中一个女孩儿在读高一时回家的路上被强暴了,一直没法儿从那种打击中恢复过来,遥适时的安慰了她几句,她就从此缠着不放了。EVEN说遥这个人的心太真,真到了可以同时爱着几个人的地步,她最没法忍受的就是她这一点。我对她说我们以前在聊天室爆发过这么一场讨论,话题就是一个人能不能同时爱着两个。我是绝对不同意这个观点的,因为人的心心毕竟只有一颗。EVEN则说遥是我驳斥我观点的最好证明,她可以一边对红颜的绝情哭得昏天黑地,一边又可以对她这个人死打蛮缠。我忽然想起了祁境,但是也没法深入思考下去。琴那家伙那么早就对我和祁境的关系定了性,我也真不能多说什么了。我这两天和EVEN一起在麦当劳坐了不下15个小时,不停的吃也不停的拉肚子,还加上弄得口腔溃疡,但也很快乐。不看见祁境,我就不累,这真是一个神奇的发现。八号下午我还和EVEN去三里屯那边逛了,没想到酒吧没进去,我居然就接连着被三个外国人搭讪,其中一个还是黑人。EVEN在旁边不高兴了,用她非常牛B的英文表示抗议,说我明明是个男孩儿,为什么就净是男人搭讪?难道他们一眼就能看出我是GAY?其中一个金头发蓝眼睛的高个子男孩儿说得最一针见血,他的那句回答让EVEN后来盯了我足足有半个小时……那句话根据EVEN的翻译,就是:“这个漂亮的小伙子全身上下都散发着迷人的同性恋气质。”
41、
晚上回家,我整个人还是有点飘飘的,我还在怀疑回了学校我能不能住得习惯,且不论看除了唐冬之外其他室友的冷脸,光想想学校那个环境,就足够让我心里发颤了。我知道一个普通大学生的一天应该怎样过:七点起床跑操,八点或者十点开始上课,一天的课不多,最多五点半下课,周一到周五至少有一天半的时间没课或者跟没课一样,那些时候可以用来泡妞约会或者干自己爱干的事情。一周有两天休息,和哥们儿姐们儿一起约出去逛街,喝酒,等等等等,总之是很平淡很健康的生活。但我认识了祁境,一切就不同了。虽然在认识他之前我的生活就已经开始脱轨:和他同居之前我已经有一个月没有上课,天天窝在寝室里看电视,看书,睡觉,间或无聊的时候玩玩刀子。我说过,我讨厌一成不变的生活,因为只有变化才能刺激我麻木的神经,让我做出一些稍微正常些的条件反射。那个时候我的精神状况奇差,总结一下,就是24小时不间断的头晕,常常是在街上走几分钟就累得不行,必须停下来休息;一天最多只能睡四小时,而且怪梦连连。不遇见他,也许我反而会先一步崩溃。以前是我是觉得老天很不公平的,我明明就是个普通的18岁的孩子,可是为什么要给我这样一场生活,这样一副性格?前者是其次,重要的是后者。一直都在想我到北京会出现这些状况的原因,然后答案是,我多年性格阴暗面积累下的彻底爆发。如果我天生就是个乐天派,我可以像很多人那样面对家庭的种种事端若无其事或者快刀斩乱麻,逼着父母离婚。但我却装作不知道,而且一味的给自己增加所谓压力。隐约里是记得,我应该是在初中或者高中的某一步走岔了,所以才导致现在的全盘皆输。那也许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却一下子将我的人生来了个急刹车,然后开往了别的方向。
边拿包,我边跟祁境开玩笑一样讲了一下三里屯那儿被人搭讪的事儿。他一听我说有个黑人就不干了,说你跟其他那两个约会都没问题,可是那个老黑你可千万别跟着去……不是我歧视谁,但是你想想,如果你们俩晚上去公园玩儿去,一起坐在凳子上,经过的人都只看得见你看不见他,那你说多打击人家自信,多没面子啊?……笑着推了他一下,我说你得了吧,你好好想想明天怎么应付小貂吧,我看她还不折腾死你!腆着脸,他嘿嘿笑着,说我早他妈被你折腾干净了,还轮得上她?默了一会儿,他说他其实真挺担心的,倒不是怕家里剩点儿我的东西,而是因为我们俩的秃瓢儿……脸死死红了一下,我说你他妈别提这个了,提了我就替你害羞。他吐吐舌头,说那又怎么样,你难道觉得不爽么?我边下楼梯边大声吼着,说他奶奶的,你明明知道小貂要来了,还玩儿这个……你不觉得你在玩火么?他脸似乎也红了一下,说没办法,那天晚上实在太亢奋了,谁还去想那么多啊……
关于秃瓢儿,如果不是他提起,我自己是怎么样也不好意思想起来的。这的确是被小貂发现我们俩关系的一个重大漏洞。我们这几天在家里一边看A片一边做爱,发现里面有一节两个外国男人那地方的毛儿都剃光了,祁境一看就开始仔细琢磨为什么会这样。过了半天,他得出来的结论是,光秃秃的两个人会接触得更深,做起爱来就更爽……他根本不管我的强烈抗议,就这么把我摁在床上,抹了一点膏子就开始用他剃胡子的东西帮我剃毛儿。他剃得很小心,一点儿也不疼,但就是痒痒,而且把我那地方弄得特别敏感,我边被剃边笑,心里觉得实在太奇怪。好不容易帮我弄完了,他把湿漉漉的毛全放进一个塑料袋,又开始自顾自剃自己的。我开始是觉得挺无聊,但后来两个人做爱的时候我发现这方法真挺好的,没了毛儿的那地方除了让人兴奋,还多了点刺刺的硬硬的感觉,只是平时穿裤子的时候摩擦起来觉得有点不舒坦而已。祁境看我在发呆,就说你可以放心,反正小貂不可能跟你同时上厕所……至于我,就随便糊弄糊弄吧,她就算不信,可拿得出证据吗?
往大街上走着,手有些酸了。我放在他家的东西看起来不算太多,但也真的要我和他两个一起才提得动。招呼一辆出租车坐上去,我们两人都很安静,我甚至觉得气氛有些凝滞。我和祁境之间很喜欢贫嘴,贫着贫着似乎就可以忘记一些不开心的往事。不知道他后不后悔在那天哭给我看,依我的观点,把自己曾经隐藏得最深的一部分暴露在外人面前,自己是肯定会觉得不安的。那种感觉就好象自己在对方面前成了一个透明人,怎么想怎么觉得不爽。这也是我不想把自己家庭、包括团子和大学濒临退学的事情告诉祁境的原因之一。他在不在意这些,我不知道,可能他一直认为我还小,对于他说的话他的经历没法儿理解,但是实际上,他的痛苦,他的冷漠,他所谓的滥情,现在在我这里已经都有了可以解释的理由。我不告诉他我爱他,不告诉他我的一切,是因为我害怕他会因此觉得我麻烦。设身处地的想,如果我是他,遇见我这么一人,我也会觉得很沮丧。自从团子死后,我一直都认为如果有谁再喜欢我,那绝对就是那个人的不幸,我从来不认为别人对我好,我就有义务去说我喜欢他,因为我不是个善良和善解人意的人,从来都不是。车开到小营桥的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祁境突然冒出来一句话:林墨,只要你还在北京,有什么麻烦都可以来找我……我会照顾你的,你知道么?鼻子一酸,我在前座上看着后视镜中的脸色发白的自己,我哑着嗓子说我知道,你不是自认为是我干爹么……我明白。他轻轻笑了起来,伸出手揉揉我的头,语气也有些沉了下来,他说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是……
他没再讲下去,是因为我忽然低下了头。我忍不住,眼泪还是一点一点流了下来。莫名其妙的,就这么流了下来。后座上的他还是叹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我感觉得到司机用很惊奇的眼光看着我,扬起头,我狠狠瞪他一眼,随即又笑了起来。司机也乐了,一边开车一边不断的摇头,嘴巴里还嘀咕着什么。开到学校门口,祁境送我过去,门卫把他拦住了,说什么超过十点不准非学校人员入内。祁境看我一眼,把我拉到了门的旁边,他先说让我小心点儿,有什么事儿一定要给他打电话,然后他抓起我的手,往我手心里塞了点什么,粲然一笑,就向大街上跑去。看着他迅速消失的背影,我愕然打开手,发现里面是两百块钱,已经被他揉得皱皱巴巴,湿漉漉的,似乎还透着汗渍。
42、
走进学校,我晕乎乎的,坐在学校漆黑的长凳子上,我给祁境发了个短信,问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回话的时候已经到家了,说没什么意思,就觉得我这一整个星期得自己过,怕我钱不够。我没再回他话,掏出烟,就在夜色里抽了起来。有些女孩儿走过的时候会瞥我几眼,但也不理我。也许她们认为我是个失了恋的可怜小男生,自己坐在这里抽烟解愁吧?想着想着我忽然笑了起来,因为这种情况下难道不该来点啤酒什么的?慢慢踱到学校12点关门的那各小超市,我买了六罐啤酒,就向寝室走去。
唐冬还没睡,看见我提着大包小包的进来,他先是喜了一下,然后又面露疑惑。我吃吃笑着,说你别这么看着我,我是被人赶出来的……他转眼看看已经昏昏欲睡的其他五个人,把我拉到了寝室外面,问我到底怎么回事儿。我把情况大致跟他说了一遍,讲着讲着,他已经听得没话说了。我也有点觉得不太好跟他解释什么,掏出手上提着的啤酒就塞到他手里,说如果你还当我是哥们儿,就陪我喝点儿吧。他蹙着的眉头一下子散开了,说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呢……我有那么绝情吗?说着,他扯开拉口就对着喉咙灌了起来,额前的头发有些乱,他抹抹嘴,就对着我一笑。我看着他,怪腔怪调的哼了一声,说咱们这样怎么挺像小混混拼酒似的……放心吧,我不会输给你的。看看我手里的袋子,他说你买了多少啊……才六罐,喝个屁?我说意思意思就好了嘛,你个好学生明天还要上课的不是?唐冬呵呵笑了起来,说你这人怎么回事儿啊……好象要跟我拼着看谁惨似的。我踹他一脚,说我就是要跟你比比谁更惨……我操,天下最惨,舍我其谁?!……
我的身体并不太适合喝酒,勉强灌下两罐,我就对着唐冬做了手势跑到厕所去吐了。吐完之后出来,他用一种近乎怜悯的目光看着我。我别过头,又转回盯着他,高声说咱们继续吧……他不干了,把我拽到床边,要我立刻爬上去,说你他妈恶心不恶心,吐了又喝,喝了又再去吐?……乖乖睡觉吧你!轻轻一笑,我揽过他的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就爬了上去。他摸着自己脸,笑骂说你小子才喝两瓶就干这种事儿,要真的有谁灌你你还不立刻脱衣服让人家上啊??
第二天一早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八点多了,唐冬他们都已经去上课,我猜想祁境也应该已经起床直奔北京西站了。他心里肯定是骂骂咧咧的,他最讨厌的事情就是谁逼着他早起了。九点半的时候我发了个短信给他,问他接到人没有,他说已经接到了,正要给我打电话,让我赶快去他们家一趟,他下午要和小貂一起去踢球,所以时间挺赶的。收拾了一下,我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些,就出门了。一路上我有些忐忑,就怕小貂从我的脸色上看出点儿什么。站在他们家门口,我犹豫了半天才敲门。开门的是祁境,我向他挥挥手上随便扯出的一张床单,说我是来找他洗床单的。他小声笑着拍拍我的头,说你丫也太假了吧……要找洗衣服的借口就多带点来行不行?一边换拖鞋,我一边把昨晚提东西留在手上的刻痕给他看,说我已经残了,你就别给我太高的要求了……房间里传来些响动,祁境吐吐舌头,让我别作声了。推开卧室门,我就这么直接冲了进去,小貂正站在床上试衣服,两个月不见,她的头发变得长了些,人也更漂亮了。对我张大眼睛一笑,她对着我身后探头探脑的祁境一吼,说去、去,你快出去站十分钟……我要跟林墨说说私房话。祁境哼了几声,嘀咕着说你们要干嘛干嘛呗,我不管就是了……
拉着我坐在床边,她皱着眉头看了我好半天,终于憋出一句话:林墨,你的头发要修了……明天或者后天你过来,我带你去染头发!扑哧一下笑了出来,我说小貂,你这么严肃的把祁境赶出去,该不会就是为了说这个吧?她恩了一声,说其实我是有挺严肃的问题要问你的……听祁境说,这两个月你经常过来衣服对吧?我点着头,说对,在学校里洗衣服又累又洗不干净,干嘛放着现成的资源不用呢?她歪着想了一下,把显然精心修过的眉毛一挑,说那你有没看过他带别的人回家过夜什么的?……我摇摇头,说我没亲眼见过,但有时候我要过来,他会跟我说家里来了客人不方便。她哦了一声,笑了,对着半掩着的卧室门叫了一句,说好孩子,你可以进来了。祁境一进门,就跪在了床上,扶着小貂的肩膀,他嗲着声音说我好久都没看过我的宝宝了……来,让我好好瞧一瞧!……我爬下床,打开电视坐在地上看了起来。卧室的确是被祁境好好清理了一番的,干净整洁得让我觉得不习惯。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我光就听见他们在我身后接吻和呵呵轻笑的声音了。祁境,你可真做得出来,我在心里说着,有些想冷笑。他作戏真作得炉火纯青了,连我自己都怀疑跟他住的这么长日子,是不是就是我一厢情愿的一场梦。转过头,果不其然,祁境正把小貂压在身下嘀咕着什么,说得小貂看着我呵呵直笑。默了一会儿,我干着嗓子说你们下午不是要去踢球吗?时间不早了,快去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