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现在我不会再干这种事情，但是我也并没有悔不当初。这些都是自己以前给自己刻下的印记，它们时时提醒我，不要太钻牛角尖，不要对一件事情太认真，也不能对自己太残酷。
下午六点左右，祁境下去接人了。上来的时候他跟我说这次还成，来的是个开凌志的有钱人，不过一点儿也不懂行。他敲了他600，净赚450。我说你挺奸的，他说这就是做生意，价喊得越高人家才越相信你的是好货。我没话讲，继续看电视。他说他明天开始就要正常排练了，说如果我有时间有心情，最好还是去学校坐坐。他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晚上他在厨房里做饭，我开始跟琴报告我的重大战果，他却没我那么兴奋。他说祁境这叫欲擒故纵，让我吃吃甜头好让我更死心塌地。我说你哪儿这么一套套的歪理？琴回答说他天生就是男人堆里混的，不明白这种小道理才怪。讲到最后，我懒得跟他贫了，跟他说了句拜拜，他则说12月12号是他生日，想找我出去一起吃顿饭。我笑问他是不是有很多帅哥可以看，他骂了一句操，说你他妈的有我看还不够吗？……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一口就答应了。算一算，今天已经11月25号，也没多少日子了。我必须出去见朋友，即便我不想，也必须逼着自己去见。和祁境在一起的这段时间，我见过的人实际上并不多。我不断告诉自己，如果再这样和他天天黏在一起，不仅我会疯，他也会崩溃。他比我多活十几年，该经历的不该经历的他都经历过，所以他可以很平淡的告戒我一些东西，而那些东西太真实，让我这样一个不经事世的小孩子没法一下子全盘理解。但我还是接受了，而接受之后的那种感觉就像有人逼着你一口气喝下两瓶子的水，哪里都堵得慌。还有一个成语可以形容他对我的影响：拔苗助长……他让我开始思考一些我以前再牛B再傲气的时候都没有思考过的问题。他就是要逼着我早点面对生活这种东西。
38、
接下来的几天日子过得很平静，安宁得让我觉得是不是什么东西出了错。梅宇峥在来北京的第四天，就是11月27号的晚上离开了，是我和祁境一起去送的他。我现在就是在把日子数着过，我可以什么都不记得，但是时间、日期这种在我以前看来毫无意义的东西，我却可以一一刻在脑袋里，绝不会弄错。北京在现在已经相当的冷了，不过有南方人说，因为北京有暖气，所以在北京住惯了之后再回南方，反而会觉得不习惯。我不知道梅宇峥是不是也是如此，反正他的鼻尖在那天晚上冻得通红，看起来还是那么一副温柔平和的样子。就是他这种不着声色的温和的残酷，让祁境欲罢不能么？我看得出来祁境直到现在为止还爱他，这是不争的事实。祁境在排练这几天回来得很晚，而且一副疲惫的样子，浑身酒气，和我做爱的次数也比以前要少得多。我想他也许是去见梅宇峥了，他想他，他不能容忍自己和他在一个城市里却不能见面接触。我理解，可是这样做，真的有意义吗？
一起把梅宇峥送到火车上，他下来，站在站台上和我们一起抽烟聊天。他是个很好说话的人，并不在意第一次来祁境家时遇见的尴尬，反而对我很亲切。他让我好好学习，别混得跟祁境一样。我听得实在忍不住，跟他面对面站着，就像两个互相眼红的情敌。我压低声音，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比较有气魄，开玩笑一般跟他较着劲。我说我知道……我以后一定会赚很多很多钱，不会让你操心……祁境在一边蹲着，边抽烟边看着我们吃吃的笑。梅宇峥也笑得柔和，眼睛弯弯曲曲，终于让我知道了什么叫璞玉，稍微雕琢一下就会散出惊人的美。他摸摸我的头，说和祁境讲的一样，你还太小了，真的还是个孩子……我唬着脸，说我可是认真的，至少我在将来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不会为了一个“钱”字，让自己身不由己……我在最后那四个字上加重了声音，梅宇峥怔了一下，露出了一些仿佛是感激的表情，微微耷拉下眼睛，他看着低头默不做声的祁境，过了半天，才略带伤感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好了没有？……祁境抬头，脸红红的，淡然一笑，说早好了，你就别操心了……你那一招如果真使了狠劲儿，我还不早死了？……这么听着，我才知道他们是在讲祁境的刀伤。难不成就是那一场争吵才让梅宇峥下定决心去了深圳？该不会那个所谓的导演就是他现在的香港男人吧？……默默看着他们俩，我什么话也讲不出来。就这样结束了一段感情，值得吗，舍得吗？我并不觉得现在祁境对于感情的态度是由于他和梅宇峥之间的种种，但是也肯定对他造成了很大的影响。也许就这么一件事儿，让他以前还顾忌着乱找人上床的行为成了彻底的放纵。梅宇峥如果了解现在的祁境是怎样一个，他又会不会后悔？
火车慢慢启动，又慢慢往前开，梅宇峥并没有从窗口看我们，而是自顾自的在收拾东西。仔细看着他仿佛是隐忍着什么的表情，我甚至开始怀疑他回北京是不是只是为了见祁境，而并非他所说的“有事情要办”。在走之前他留下了我的手机号，说他这个做哥哥的要经常教育教育我，看着他和火车一起消失，我一时冲动，掏出手机就给他发了个短信：你怎么看着不对劲？是我说错话了还是什么？……过了十来分钟，当我和祁境一起走出车站，坐上地铁的时候，他才回了过来。我呆呆看着手机，心想只要我再记得这个人，那我也肯定也永远也忘不了这句话了：我对不起他，别告诉他。我还爱他。——很普通，却真的、真的让人那么心疼。
他这句话应该是憋了很久了的吧。不然，怎么会对我这么一个他口中的“孩子”说出来？……看着祁境坐在我边上静静发着呆，我突然之间又想大哭一场……梅宇峥，我当然不会告诉他，直到我死，我也不会告诉他……因为我自己也是一样，就跟个暗恋人的小女孩儿似的，无数次话挂在嘴边却怎样也冲不出口。我不敢打破我和他之间的平衡，我也不想让他觉得我是永远被动的那一方。我和祁境之间就是一场游戏，不到最后，不到我已经忘了他这场游戏彻底结束，我也绝不会告诉他我是怎样的感觉……就这么继续吧，两个人一起耗，看最后谁的耐性先用尽，看最后到底是谁先投降、先认输。我从来没有这么坚决的下过一个决心。
这几天我又和祁境一起去了次女人街，还是无聊的砍价之类的，他说他要再弄些东西回去倒卖。说实在的，我的钱也基本上没了。在北京过日子比我想象中要贵得多，光出门坐一次车，来回就差不多10块钱，更别提我这越来越大的烟瘾了。聂宁好象有预感似的，在三号那天又跟我发个短信过来，让我去他学校拿钱。他说他妈跟他给的钱完全花不完，借点我也没事儿。算算日子，好象又该到爸妈给我寄生活费的时间了，我想了想，也就答应他。这事儿我没让祁境知道，他知道了肯定不许我去。那天下午我找了个理由，说我要去人大去见见聂宁。祁境想了想，说他也想和我一块儿过去，他的DV上配的那个日本产的小打印机买不着相纸，想去中关村去找找。他可以买完东西后在人大和我集合，再一起去吃顿留食的饭。他说那儿的东西太好吃了，反正他承认比他自己做的好。商议完毕，下午约莫四点左右，我们俩一起捂着衣服走到二里庄那边等车。我们俩站在一起的确挺扎眼的，不少人盯着我们看。我自顾自的抽着烟，心里却在骂着，看个屁啊看，没看过俩帅哥一起的？……把这话悄悄的跟祁境说了，祁境呵呵笑着，低声说是他们大概是没看过两个“这么”帅的帅哥在一起吧……他把“这么”两个字念得很重，我笑着踢他一脚，说你他妈真不要脸。祁境说怎么着了，我在外面经常有人搭讪，好几年前我在个店里买东西，还有两个小女生过来问我是不是陈冠希呢……陈冠希是哪个傻B啊？……我呆了一下，说你和他一点儿也不像啊，你可比那个奶油小生好看多了……祁境一挥手，说管他妈是谁，反正我就说了我是陈冠希他表哥陈希希，然后还给她们一人签了一名……看着他滑稽而得意的表情，我很不争气的大笑起来，结果，自然是瞟向我们的人越来越多了。
39、
祁境先我一站下了车，跟我打了个招呼他就走了。给聂宁发了个短信，我让他到学校门口接我，否则我不可能一个摸到他寝室里去。看他只恩了一声，我又告诉他说等下祁境会来跟我们会合，一起吃饭。和他一见面，他就做出一副小女生的样子扑在我身上开始假装的哭。我猛的推开他，说他妈的发花痴啊？他呆呆看着我，说林墨啊，我怎么觉着……你好象又有哪里不一样了？我苦笑的看着他，说我他妈又不是奥特曼，还会变身的？……带我去餐厅吧，我们就坐那儿等祁境。他还是不放过我，边带我走边斜瞥着我。我忍不了，使出了杀手锏，拿着手机作势就要打他。他似乎是从团子那里听说过我打人的厉害，所以一下子就转过头，做出一副根本不认得我的样子。来到留食，我们坐到跟上次演出完了之后一样的座位上，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他跟我说了一些向远飞的近况，向远飞最近混得很不错，反正就是老师眼里的好学生同学眼里的变态兼天才之类。聂宁在前几天还和向远飞去了什么游乐园玩儿过，因为不是周末，所以那儿根本没什么人，他们俩无聊之余就一人模仿一尊雕像照了一张照片，聂宁随手带在身上，我一看就觉得他们俩实在挺会找乐子的。指着一张向远飞扮做“沉思者”的样子，我说他怎么会想着要模仿这个的？聂宁笑得很夸张，他说你知道向远飞他说什么吗？……他说沉思者之所以沉思，就是正在思考光着身子的自己到底该穿什么衣服……
这顿饭吃得照旧很开心。聂宁在面对祁境的时候完全收敛了在我面前的张狂，也许他还是在为上次那个笑话耿耿于怀。祁境没买到相纸，我就跟他说哪天我有时间了帮他到百脑汇那边看看。祁境的DV是2000年的时候买的，那时卖7000多，到现在最多就值4000左右了。他很喜欢拍东西，还边吃饭还边说如果有机会，他一定要当个顶级导演。我也顾不得聂宁会不会脸红了，就说你他妈拍出来的肯定就是个顶级A片吧？……祁境听了我的话，还是一副偶遇知音相间恨晚的模样，瞪着眼睛，他抓着我的双手，说朋友，你他妈怎么知道的？……其实我每天和你一起在家里看那东西的时候，就在骂为什么他们拍的玩意儿为什么还没我们做爱做的好呢？……我嗤笑着，聂宁的脸果然噌的一下就红了。四处瞟瞟，他对我做出个求助的眼色。可祁境就想逗着他玩儿，我有什么办法？呵呵笑着，我什么话也不说，继续扒我的饭。祁境也嘿嘿笑得很开心，腾出一只手在桌子下面摸着我的腿。心里暗笑着，我估计这顿饭过去，聂宁下次打死也不会愿意再跟祁境碰面的了。
两个人一起走出人大时候，祁境问我是不是跟聂宁关系挺好的。我说是啊，他还知道我是个GAY呢。祁境张大眼睛，哦了一声，说他难道没什么反应？我笑着瞪他一眼，说你不是一直说自己挺前卫的吗，现在同性恋对于大学生来讲已经不稀奇了吧？他眨眨眼睛，说话是这么讲，可是那些人表面上说理解，私下里还是会觉得恶心的啊。我恩了一下，说也对，不过聂宁他不是那种虚伪做作的人，觉得什么不对他肯定第一时间告诉我。祁境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让我小心点儿，说我再这么张狂下去，迟早有天会出事。我在心里讲着其实早就他妈出事了，但是也没胆量就这么告诉祁境。坐在回家的公车上，祁境帮我暖着手，我拿着手机翻来覆去的瞧着，考虑要不要跟沈峰联系一下。我跟他已经很长时间没联络了，偶尔在QQ上碰面，他对我也是不理不睬，而我也不想费那个劲去跟他解释什么。我和他两个人的生活圈子有太多的不同，所以怎么看对方都觉得对方的一些行为不太符合自己标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想着想着，忽然又有短信发过来，是小貂的。看着那些字，我的心又一次完全的沉了下去：“林墨，我9号来北京，星期三，别告诉祁境，来了请你吃饭。”默默的，我直接就强笑着把手机递到了祁境的面前。他一看果然也愣了，说小貂她想干嘛呢？……低着头，我继续笑，说我哪儿知道她要干什么？……应该是想你了吧。祁境的一只手搭在了我的肩上，说那她既然要来，那你肯定就得搬回学校了吧……跟我保证，千万别在外面瞎逛，否则回来的时候我可不会放过你！……他这么快就把我给安排好了？看着黑黢黢的车厢地板，我呆呆想着。扬起头，我说不会的，你放心吧，我也是得回去做几天好学生了。他恩了一声，不再看我，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抢过了我的手机，愕然中，我问他想干什么。他说他想问问小貂在北京要呆多久，时间如果长了他肯定会烦死。我的脑袋有些发懵，就任他摆弄着我的手机。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应该是没多长时间的，我听见祁境长出一口气，说还好、还好……她只呆一个星期……听着他的语气，我笑得有些冷，说人家那么爱你，你干什么一副洪水猛兽的样子……不高兴她来么？他哼了一声，说如果这段时间他没男人女人，他倒挺乐意……可是已经有我了，再来一个不多余了吗？我干笑了一下，说是啊……如果再加一个你就真要去买金枪不倒了吧？讪笑着拍拍我的头，看着窗外，他只说该下车了，让我动作快点。
走在回家的路上，我的脚步轻飘飘的。真的快回学校了么，今天三号，四五六七八……我还能在祁境家呆五天。他说，如果我在外面瞎混，他不会放过我，可是我想着，在小貂走了之后，我真的还会回他家里去么？我知道自己不会就此放弃，就此放弃我一定不甘心，可是天知道小貂来了之后我的生活又会出现什么变化？唐冬那边，学校那边，父母那边，到现在为止，我的日子里还是充满了一堆的问号，而且都是我无法回避的难题。祁境不爱小貂，这点我可以肯定，但是他不爱我，这是我更可以确认的一点。我和小貂在他心里孰轻孰重？小貂对他百依百顺，最重要的，是她的床上功夫比我要好得多，所以，这个问题我也实在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而且小貂一旦来了，我必须跟她见上至少一面，因为，她把我当朋友。到时的情形会尴尬还是会随意？脑袋昏昏的，现在没别的要求，只求着快点回家，快点倒在床上先睡一觉再说。
40、
这天晚上我和祁境聊了很久。他说相处这两个多月，已经知道了我有太多的坏毛病。过几天如果我搬回学校去了，一定要老老实实的，否则再这么混下去我的大学铁定完蛋。我跟他说这种话你已经说了不下百遍，你见我听过你的吗？……他咬着牙齿，似乎相当的生气。他说如果你现在是住我这儿，如果你真出了什么事儿，我会觉得良心不安，会觉得有我的一份儿在里面……我这个家就像什么……对，像“温床”一样，让你一天天这么混……你难道就没觉得有点儿对不起你父母？我心里冷哼着，一个嘀咕说反正都混到这地步了，我也不打算能个什么好点儿的结果……人都说感情是场赌博，我和你就是咬上了，我就是跟你没完……我现在是想开多了，因为我们还没到最后，所以我可以继续耗，最后的结果再惨，也不过就是我大学被退学，离开你回老家重新读遍高三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