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明明暗暗的卧室里煮着海鲜火锅,我觉得这个我住了两个多月的房间陡然有些陌生。祁境排练去了,小貂在厨房里忙着摘菜。她爱祁境,我可以完完全全的看出来,她可以什么都不在乎,包括知道我就是和祁境在一起同居了那么久的男人。她知道祁境暂时不会放弃我,所以她也不会傻得来跟我撕破脸皮。但是我问她,说已经一个星期了,她为什么还不回上海。问这话的时候我的语气是带着疑问的,她应该听得清楚我已经有些不耐。我们就像两个心照不宣很有默契的朋友,彼此同情又彼此痛恨,她说她已经决定多留几天,大概是在十二月底左右再离开。我没法儿反驳没法儿提出抗议,因为,她是他真正名义上的“女朋友”,而我,则什么都不是。十二月底?大概还有上十天吧,这日子没完了,小貂,你也真的,太狠了。
祁境回来的时候带着一身的风尘,屋子里坐着两个人在等他,这两个人互相聊着天,一起看着电视,其乐溶溶。房客也被我们叫来一起吃,他什么都没说,什么问题都没问,只是自顾自的吃着。他大概也不理解,为什么我和小貂可以相处得这么融洽。我心底觉得屈辱又好笑,但也是这么一直吃着、吃着,直到不得不塞下两颗芬必得才能止住胃被刀磨着一样的痛苦。小貂还买了很多啤酒回来,我也一直喝着喝着,等房客出去,我们都已经吃好了的时候,她提议来玩游戏。我早就已经清楚只要她和祁境在一起,不管什么都会是带着性意味的。我因为醉了而满面通红,眼光却也应该是冰凉着的。小貂说我们来划拳,输的那个就要趴在床上,把上衣脱掉,让赢的那个用舌头在背上写字,猜对了赢的那个喝酒,猜错了则是自己喝酒。我的脑袋麻木着,不反驳,也不会反驳。
游戏玩了几轮,我都没有在拳头上划输。我用干涩的舌头在祁境背上舔了字,也在小貂用被子遮了大半边的背上舔了字。我写的无一例外都相当简单,都被他们猜对了。被他们狠命灌着酒,我跑到厕所里吐了很多次。最后一次,我趴倒在床上,根本没了再起身的力气。祁境当着小貂的面把我的衣服脱了下来,靠在我的背上,用他胡子啦茬的下巴磨蹭了几下。我临醉做态,把手伸到身手扇开他的头,说我猜不出来……猜不出来了……我什么都猜不出来,我什么都感觉不到了,真的……眼泪被头疼和心里怎么也涌不起来的愤怒憋出来一些,小貂在一边摸着我的头,说林墨,今天你正好也在,我和祁境求你办件事儿,怎么样……?
55、
他们这次玩儿的把戏很简单。祁境把小貂从上海带过来的DV塞到我手里,说这个DV的相素比他那个高上100万,拍起来东西来要好得多。说着,他坐在床上,只留下一盏红灯,小貂跪在床边开始帮他口交。我心里并没有太多感觉,只是忍着头晕把镜头对准了他们。我居然还会调焦,这简直神了,两人的头和身子就在我眼睛里晃来晃去,我都觉得我可以先祁境一步成顶级A片导演了。我站着没动,一动我肯定要倒。好象就拍了十来分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小貂不干了,直接就坐到床上去蒙头大睡了。祁境看了她几眼,我也听不清楚他到底说了什么,就穿上裤子,过来拿下我手里的DV把我扶到了床上,让我先睡睡。看着小貂这副样子,我忽然之间又觉得她实在也撑得太苦。跟EVEN说的一样,她是个女人,她赔不起……我在祁境面前其实也跟她差不多,碰见跟祁境有关的事儿也变得跟个女人一模一样,自己都觉得贱,但是对小貂来讲,选择余地应当比我要大得多?何必跟我一样缠着这个自私到了极点的男人不肯放手?……
祁境先去卫生间里洗了个澡,回来的时候他爬上床,拍拍小貂,让她也去洗一个。我这时候已经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但我和祁境正单独在张床上,心里总还是想着他肯定会跟我说什么的。果然,他拍拍我的脸,问我吐过之后感觉好点儿没。我点点头,说好多了。他又捏捏我的鼻子,说林墨,我发现你真挺强的……那么能撑……身子一动,我一张手打在了他的脸上,说你也挺强的……这么能折腾啊?我们俩的语气都带着点儿火药味儿,但在这种景况下似乎也真炸不出什么东西来。祁境哼哼笑着,点了一根烟,他说如果你还能听我讲,就听我讲吧……我送你回学校的那天,其实我自己心里也挺不舒服的,你肯定觉得这男人该死,真他妈应该自己了结自己算了,是不是?我狠笑一下,说你也知道,你还知道自己该死?……他默了一下,说林墨,其实你是一挺倔的孩子,但你也太倔了点儿,把自己弄得都不像自己了,明白吗?……我心里有什么东西堵着,管它头疼不头疼就开始拼命的点头,我说对,如果是以前的我,肯定早就把你打残了,你他妈信不信??祁境呵呵笑着,身体似乎是缩了一缩的,他说是啊,其实哪个男人愿意把自己当女人折腾?……我跟小峥在一起的时候就跟你现在这样儿差不多,什么都能憋到心里去……别说我看不出来,其实你挺讨厌我的,是不是?听着他的话,我的笑声渐渐大了起来,祁境猛的捂住我的嘴巴,说你他妈小声点儿,小貂还在呢!我又哼了一下,声音照旧还是很大,说你他妈居然还在乎小貂在不在?祁境,不是我说你,你跟我讲你了解男人,但是你也真的一点儿也不了解女人!他似乎愣了一下,问我到底怎么回事儿。抿抿嘴巴,我说你该明白,男人天生就比女人要坚韧得多……你别说我看不起女人,但这就是事实……男人可以把自己憋得跟个女人一样,但女人绝对不可能把自己弄得跟个男人似的……停顿一会儿,我继续着,说我的意思就是:一个男人能承受的东西,不一定是每个女人都能承担得起的……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们俩都沉默着。我和他似乎是背靠背,但我也能感觉得出他在想什么。他肯定是不赞同我的说法的。且不说他对我怎样,他口口声声的说不想伤害小貂,但是他的举动又怎样了?他认为3P和当着别人做爱都是小貂心甘情愿的,她不把它当回事儿,可是哪个女人愿意这样?说白了,小貂就是被他给逼出来的。一个男人可以想很多事情,可以温柔细腻容易受伤害,但是他们可以忍,可以一次又一次的忍,那个极限远比一个女人可以达到的远得多……至少,在我的想法中是这样的。祁境把小貂当作他自己了,他觉得小貂只要可以把他形式上抓在手里就已经满足,但这肯定是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
这一夜我们什么多余的动作都没做,都老老实实的睡着。一大早我就收拾了东西走人了,去人大找聂宁。18号是星期四,我再忍两天就又可以跟琴一起贫了。花着不多的钱我买了几本书坐在聂宁寝室里看着,发觉这样的生活其实真的也不错。小貂偶尔会发发短信给我,问我这几天上学上得怎样,身体还好不好,我都一一回应,糊弄了过去。她和祁境在一起应当抱着的就是得过且过的心态,我不清楚,但我知道她是绝对不可能把她的想法告诉我的。我可怜她,她肯定对我也是既鄙视又同情。两个人都沦落到了这地步,又能和对方说什么?祁境肯定还是一副乐呵呵的样子,似乎什么暗流都觉察不到的模样,一天一天过着他的日子。我这两天也给他家打了几电话跟他说上几句话,两人也是心照不宣,绝口不提小貂走之后,我们之间到底会怎样。前一些日子我近乎崩溃的情绪现在已经消失不见,恍若隔世。我早就讲过人是很善变的,如果一直执着于自己的某种心情也是不现实的,我现在就是这样,再伤心再难过我都会告诉自己:过上几天你就肯定不会这么想了,的确如此。拿自己的情绪跟时间来抗衡,拼得过吗?用琴的话讲,那就是自己没事儿找抽。星期六的一大早,就是20号那天,我跟琴约出来陪他去北影看看。他的文化成绩太差,差得不好意思说,所以准备孤注一掷去考艺术。他说他也不会写东西,只能考考公共管理之类黑得要死、只要有钱就能进的系别。我一听就“北影”俩字就有点儿发愣,坐在车上,我拿着手机摆弄了老半天。琴问我怎么了,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我说我跟你提过我“做”了两个月那同桌吧?……他现在就在北影,如果你有什么问题,倒可以问问他。琴一听就乐了,一扬自己一头显眼的亚麻色头发,就说林墨啊林墨,我早就料到你肯定没那么好心了……敢情你今天答应陪我出来就是为了去会会自己的老情儿啊?拿他一脸戏谑的笑容没辙,我定下心就跟向远飞的寝室打了个电话,他的声音还是懒洋洋的,显然又是被我的电话给吵醒的。我用家乡话跟他把事情说了一下,他一口就答应了下来,说没事儿,你们来了再打电话好不好?我再多睡儿……琴看着我,说你丫笑什么呢,听见老情儿的声音就乐成这样了?……白他一眼,我说琴,他可是个很强的人,你见了他如果不爱上他就算你积了八辈子的福气了,明白吗?
56、
这是我第一次到北京电影学院,没想到它就在学院路上,而且这么近。这条街道很窄,还有一条小河连接着两条路,和北京其他的宽阔大道相比起来相当灵秀。一直走过两道天桥,我和琴才到了北影门口。乍看之下这学校其实真挺普通的,但再仔细瞧瞧其中出入的都是些打扮入时的男男女女,就能些许感到它为什么会经常的被人用极向往的语气提起了。和琴在学校里找了半天,竟然没一个可以让我们坐下来的地方,无奈之下,琴走到一个花台边儿上对着其中一块地方吹吹气,笑着对我说坐吧,琴哥哥已经跟你弄干净了。呵呵笑着,我就这么坐了下来。跟向远飞打了电话,他用了好半天才弄清楚我们现在在哪儿,就说等他十分钟,他要洗脸刷牙先。和琴一起抽着烟,我问他最近怎么好象没遵守他一个星期就三支烟的自我约束了。他说还不是被你给带的……你这小屁孩儿哪儿都挺仙儿的,包括抽烟都是他妈一仙儿……笑着没说话,我们就等着向远飞过来。说是十分钟,但他大概在半个小时之后才出现在我们面前,一走过来,他一副万分抱歉的样子,说自己迟到了,还问我是不是冻得冷了。我对着他一咧嘴,看着他眼镜下的双眼指指一边的琴,说他叫雷琴,我朋友,今年要考北影,专程来请你指指点点的。向远飞哦了一下,就挨着我坐了下来,侧过头,问琴准备考什么专业。我也看着琴,他正微微笑着打量着向远飞,像是想从他身上找出点儿什么值得我喜欢的东西。其实我隔了这么久经过这么多事,在这次见到他,早就没了从前那种感觉,他跟我完全就不是一条道儿上的人,包括祁境在内,都不是我能够安安心心生活在一起的那一种。倒是琴,给我的感觉挺好的,但就是没来电那感觉,用他的话来讲,就是因为我们俩在一起的时候实在太扯了,一点儿所谓的浪漫氛围都没有。
琴和向远飞聊了一会儿,向远飞一听他想考公管就皱了皱眉头,说公管是最他妈黑的一个系了,没钱别想进去。琴则无所谓,说反正考就考呗,不能过再说。向远飞恩了一声,说让琴试着考一下导演,北影每年导演招人都特莫名其妙,说不定瞎猫碰上死耗子,还能拼一拼。过了一会儿,看看时间不早,我问向远飞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吃顿饭,他说不用了,有人请呢,他现在应酬太多了。讲着,他又问我最近见聂宁没。不知为什么,看见向远飞一本正经念出聂宁的名字我就想笑。聂宁虽然是个名副其实的名牌大学的学生,但感觉上也真是直率又单纯,和向远飞跟我的印象完全不一样,就是两个极端。跟他说了我在他那儿还住了几天,他就安心了,让我自己多照顾好自己,然后就转身走人了。琴愣愣坐在那儿,点点我的腿,说你这老情儿还真挺酷的啊,居然也不夸夸我漂亮?我扑哧乐了,说向远飞他可不是那样的人,在他眼里每个人就两个眼睛两条腿,是六头七头还是八头,其他就没什么分别了。琴哼了一声,说再酷的人看见我也不能无动于衷,这是个定律,懂么?……
陪着琴去北影的门房买了两张报名表,我们坐在学校大门口的街道边儿上休息。琴说林墨,你喜欢上那向什么的我还挺能理解你,反正会装B的人谁都容易喜欢,但你喜欢祁境那小瘪三,我就不太明白为什么了。我一愣,心想着好象还真没人跟我置疑过这问题,仔细回想着,我说我好象是见他第一眼就看上他了……跟你说过吧,美人出浴,你看了能不喷鼻血流哈喇子?琴嗤笑一下,说出浴也要看看是什么人啊,如果是我,自己看自己都会把鼻血喷得满地都是……但是你家那男人,我实在没觉得他有什么帅的……简直一社会垃圾!……琴这话说得特牛特有气势,我心里听得爽翻了,跟着他的话就吼了一句对!他他妈的哪儿好了让我这么死心塌地!喜欢他还真他妈不如喜欢你呢!……琴疑惑的眯起眼睛,一字一顿的说林墨,你小子,我怎么听怎么觉得你像是在损我哪?……拿我跟那垃圾比?你他妈趁早跟我把话收回去!……默了一下,我说琴,其实,你人挺好的。琴乐了,指着自己鼻子就说继续啊,继续说,还有吗?我想了老半天,摇摇头,说没了,反正你就是挺好的。琴打我一下,说他妈在你眼里是个人就是好人,你太容易相信人了知不知道?……
在和琴一起回家的路上,他让我帮他多找找资料什么的。他说他知道我比他有文化,所以对文学什么的比他应该更了解。我答应了,说找天时间出来我跟你补补课也成,不过你可得耐下心来,考个学校没你想的那么容易。就这么一直聊着,半路上,车经过北辰的时候我手机又响了,看号码不太认识,我第一反应就是是不是又是那陈老头儿。犹豫了一会儿我还是接了,没想到听见的居然是杨老师的声音。她让我回学校一趟,说关于我退学的事情学校出了个决定让我看看。我一下子紧张起来,把这话告诉琴了。他呆了一下,说没事儿,反正都这样儿了,再差也差不到哪儿去……我陪你去趟学校得了。一路忐忑着,我别的不担心,就怕杨老师跟我摊牌,说必须把这事儿告诉我父母,那我可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了。北辰离我们学校就几站路而已,一会儿就到了。跟琴一起进学校,我让他蹲在路边儿上等等我,时间应当不长,他恩了一声,说他要好好找找这学校里有没什么人可以做他未来的媳妇儿。笑了一下我就上楼了,跟杨老师约的是寝室,一进去我就呆了,全寝室的人都在,他们挤坐在几张下铺上,表情难以言述,说同情不像,说责备更不像。我看了唐冬一眼,他却别过了头。杨老师还是一副温柔的样子,对我挥挥手,她让我坐到她身边去。看着她,我问了一句到底怎么了,这架势看得我真有些心寒。她轻轻一笑,说林墨,我要告诉你件事儿……听了你可别急。我点点头,心里有了些不好的预感,目光直愣愣的看着杨老师,就像个等待判决的死刑犯。她顿了一顿,说林墨,今天早上,你父母到北京了。
57、
怔怔看着杨老师,我说他们来了……那,他们人现在在哪里?杨老师轻拍着我的手,说你别紧张,他们不怪你……今天中午我和他们一起吃了顿饭,他们一直在自责说没有照顾好你,你妈妈一直在哭……他们人呢?我低着声音又问了一次,声音在抖,杨老师一笑,说他们现在正在找住的地方,等会儿就来接你,你等等吧……你放心,他们真的没怪你。我恩了一声,低下头,想哭却也哭不出来。第二次,第二次和父母在北京碰面,自己却是这样一副景况。但在另一方面,我却轻松了很多。这层纸迟早是会被捅破的,还好戳穿它的不是我自己。想到这里,我看看杨老师,说这事儿是您告诉他们的?杨老师笑着摇摇头,说不是,是你寝室里的……一位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