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羽青岚————Kangaroo
Kangaroo  发于:2009年04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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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老也不生气,慢慢将手掌按到叶楚凡肩上道:“不吃点苦,你是不会说的了?”

叶楚凡笑道:“我怕吃苦,但血玉令只有一块,教主宝座也只有一张,难道二老要同时挤一张椅子?”

绝老脸色微变,孤老目中精光大盛,掌中劲力吐出。叶楚凡只觉一道寒气自肩上透入体内,立时浑身经脉无处不冷,透入四肢百胲,几乎将人冻僵。

孤老森然道:“死到临头,还敢离间我兄弟。”

叶楚凡牙关打战,说话亦变得不连贯,却仍强笑道:“卧榻……之旁,岂……岂容他人酣睡?二老就算……做得上……玄冥……教主,早晚也……是……要……”

孤老手上加力,叶楚凡透不过气,仿佛血液被冻住,说不下去。

绝老道:“小家伙,不要逞强了,再下去,你的经脉可保不住了,不死也得残废。”

孤老运劲略微一缓,道:“东西在哪?”

叶楚凡伏在桌上,喘息着笑道:“我忘了。”

孤老又待加劲,叶楚凡伸手道:“罢罢,我说便是。”

孤老收手拢回袖中,道:“说罢。”

绝老急切问道:“血玉令在何处?”

叶楚凡待呼吸稍平顺,才道:“我把它藏在云来客栈我的房中,左边角落的梁柱里。”

绝老看看孤老,孤老闭目道:“你去看看,我在这看着他。你取血玉令立刻回来,如果没有……”他仰面向天,恻恻而笑。

绝老点头去了。

待绝老去远,孤老睁眼看着叶楚凡,不说话。

叶楚凡面含微笑,与他默默对视。

秋风吹过,颇见寒意。

孤老缓缓道:“血玉令,到底在何处?”

叶楚凡淡淡一笑,道:“你明知我说的假话,仍差遣绝老去,无非想调开他,然后独吞血玉令。绝老心直,竟然就信了你。可叹你们生死兄弟,利字跟前,也是手足离析,可叹……”


孤老看他良久,阴阴一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当初剿灭定北山寨,何时心软过?少磨蹭,你拖延也不会有人救你,快说,血玉令到底在哪?”

叶楚凡道:“绝老被你骗了,他会放过你?”

孤老道:“这个不用你操心。先担心自己吧,快说。”

叶楚凡叹道:“似乎由不得我不说,但是,我说了,你能放我一条生路?”

孤老道:“当然。”

叶楚凡摇头道:“我却不太信得过。”

孤老道:“你要老夫怎样你才信?”

叶楚凡从桌子底下捡起一根麻绳,道:“你将双手反缚在身后,把双脚也缚住,待我告诉你后,我立即离开,你不能追我。”

孤老接过来,手中暗暗使力,觉出这只是一根普通麻绳,即便被缚住也极易挣断,虽不知叶楚凡打的什么主意,但想要脱身决非难事,道:“好,我答应你。”伸出手去,叶楚凡牢牢缚住他手,又弯腰将他双脚也缚住。然后说道:“你附耳上来,我悄悄说给你知道。”


孤老凑身上去。

叶楚凡在他耳边轻笑道:“血玉令么……就在……”他声音极低,孤老费尽力气也分辨不明,问道:“在哪?”

叶楚凡又轻声道:“就在那了……”站起身道,“血玉令藏在何处我已告诉了你,下面你自己去找吧。”向马边走去。

孤老怒道:“叶楚凡,你甩诈。”手脚用力,却崩不断那绳,大惊。

叶楚凡笑道:“孤老不用白费力气了,这绳你是挣不脱的。”

孤老又惊又怒,道:“你作了什么手脚?”

叶楚凡笑道:“我绑你时,在那麻绳上加了一股血蚕丝。血蚕丝乃天下至柔至韧至坚之物,即便是孤老的功力,怕也奈何它不得。”

孤老俯头看脚上缚的绳,映着阳光,果见一丝极细的亮光,怒道:“叶楚凡,你敢暗算我?”

叶楚凡道:“叶楚凡也是逼不得已。孤老得了血玉令,还怎会轻易放过叶楚凡?孤老请在此休息,等绝老回来,自会替你解开束缚。叶楚凡先走了。”笑着上马,一抽马鞭,那马长嘶一声,甩开四蹄,踏出一道尘烟去了。


甩掉孤老,叶楚凡哪敢停留,快马加鞭唯恐稍慢些便会被追上。赶了半日,马实吃不消了,叶楚凡放辔缓行。阳光灿烂,照得他两眼发花,他整日未进水米,方才被孤老以至寒内力所伤,体内不时一阵阵发寒,若不是强自支撑,几乎就要跌下马去。


他昏昏沉沉伏在马上,任马自行。耳边突有一丝极细的声音说道:“乖孩子,累了吗?”

他一惊,翻身坐起,勒马张望。但四野空旷荒凉,哪里有半个人影。

“什么人?”他高声问道。

那声音又在他耳边说道:“莫要怕,我就在你身边。”

叶楚凡猛回头,但身后只有秋风拂过无边枯芒。他背后凉嗖嗖出了一层冷汗,高声道:“什么人,休要装神弄鬼,快快出来。”

那声音又道:“我本来就是鬼,何必再要装鬼?”声音细而尖厉,真的带了三分鬼气。

叶楚凡厉声道:“躲躲藏藏,算什么好汉?”

那声音道:“小娃娃好会骗人,爷爷怕出来了又被你骗。”

叶楚凡怒道:“你到底什么人?”

那声音道:“我是你的祖爷爷。”

叶楚凡大怒:“放肆。”忽眼前一花,马前五尺处站了一个白衣老者,发白如雪,披在肩上,身形极瘦。他抬眼看叶楚凡时,饶是叶楚凡也不禁打个寒颤。那老者眼中白多黑少,两颊深陷,看去就如骷髅一般,仿佛真是一个鬼而非活人。


“你是什么人?”

那老者道:“小娃娃拼命保护血玉令,好得很。爷爷要嘉奖你。”

叶楚凡变色:“你是玄冥教的长老。”

老者点头道:“小娃娃很聪明,爷爷喜欢。”

叶楚凡道:“晚辈听说过玄冥教崄岢长老的威名。长老武功登峰造级,已臻化境,当世恐怕已再难有敌手,少林方丈武当掌门都不是对手。而且,听说长老在教中德高望重,就是前任教主在世,也必须事事向长老请示。”


崄岢声音不起不伏,道:“小娃娃知道的不少。难怪能破那四方阵。唉,我教中这几年来人才凋零,象样的找不出几个。以至先辈呕心沥血创出的阵法,这么轻易就被你破了。”


叶楚凡笑道:“侥幸而已。”

崄岢摇头道:“你以为,那四方阵是侥幸能破的?”

叶楚凡道:“是,晚辈妄言。那四方阵千变万化,精妙无伦。实是阳离他们四个不曾领悟透阵法变化,才会被晚辈与雷憬侥幸击破。”

崄岢点头,似有嘉许之色,道:“这才是实话。若那四方阵是由当初创阵的四位长老使将出来,小娃娃怕想上三天三夜也破不了。”

叶楚凡知他所言非虚,道:“但我听说,长老多年前已闭关修炼,不问世事。今日为何来此?”

崄岢长老叹道:“爷爷本来确实不想再理教中的事,专心养身,但教里那些小娃娃闹得不成话,只好出来看看。听说血玉令被你拿了去,爷爷被那些小家伙们吵得不行,只好来找你,问你要回去。把这东西还给他们,他们也就不闹了。”


叶楚凡笑道:“长老此来,果然是为了血玉令。但血玉令不在叶楚凡身上,奈何?”

崄岢道:“小娃娃太狡猾,爷爷不信你的话。”

叶楚凡道:“长老乃世外高人,叶楚凡岂敢相瞒。何况长老武功如此之高,要杀叶楚凡简直比踩死一只蚂蚁还容易,叶楚凡怎敢欺瞒长老。”

崄岢摇头道:“小娃娃骗了那么多人。爷爷老了,眼睛脑子都不行了,真怕被小娃娃一下骗了。这张老脸就没了。”

叶楚凡道:“血玉令确不在我身上。”

崄岢摸出一团东西,在阳光下晶光灿烂,正是叶楚凡之前用来缚住孤老的血蚕丝。叶楚凡大惊,伸手探入怀中,果然不见了血蚕丝。竟不知他是何时从自己身上取去的。额上的汗涔涔流下,咬了牙道:“长老当真不是凡人,叶楚凡服了。”从怀中掏出血玉令,道,“血玉令完璧奉还。”扬手将玉掷了过去。崄岢手不动足不抬,那玉飞至他面门前,就象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抓住,速度变缓,徐徐降下,自行落到崄岢手中。


叶楚凡笑道:“前辈神功,晚辈见识了。血玉令已双手奉回,叶楚凡这就别过,告辞。”勒了马掉头就走。

崄岢足下不见移动分毫,身子直挺挺拔地而起,跃在半空身子仍僵直不弯,仿佛为风所送,轻飘飘落在叶楚凡马后,道:“小娃娃这次折辱得玄冥教狠,而且小娃娃心肠坏,爷爷要带你回玄冥教向玄冥教的诸位先辈陪罪。”


叶楚凡这一惊非同小可,翻身滚落马背,在地上滚了两圈,起身飞跑。崄岢坐在马上也不拦他,左掌轻轻伸出,无影无形一股劲力推出。叶楚凡只觉背后一痛,人被那股排山倒海般的劲力震飞出去。身子尚未着地,气息已闭,却不曾摔在地上。


模糊的意识中,最后的感觉是强而有力的臂膀,熟悉的温暖传上来,他费力睁开双眼。被雾蒙住的星子有悲伤而焦灼的痛楚,近在眼前,那么熟悉,成为陷入黑暗前最后一分光明。


“小子叫什么名字?”崄岢在马上问。

“晚辈雷憬。”

崄岢摇头道:“爷爷年纪大了,长年呆在边塞,孤陋寡闻,现在江湖上的年轻一辈爷爷我都不认得啦。爷爷认得的老家伙们,也死的死,躲的躲,这次回中原,一些老朋友都看不见啦。”他目光藏在长长的须眉下,灼然射向雷憬,“但是,爷爷听过你的名字。”


雷憬扶着叶楚凡,握紧长剑,不卑不亢道:“幸会。”

“听说你的剑很快。”

“过奖。”

“听说你为人豪侠仗义,以天下为己任。”

“前辈谬赞。”

“爷爷还听说,这小家伙害得你很惨。”

雷憬顿一下,回答道:“是。”

崄岢道:“小子你和这小家伙仇深似海,却一直和他纠纠缠缠,下不去手,是何道理?”

雷憬不答。

崄岢笑了:“大丈夫快意恩仇,你却独过不去这一关。”他摇头叹道,“你与小家伙前世里的冤孽,可叹可惜。你们两个都是百年罕见的人才,若不是彼此相互牵掣,何至于此?”


雷憬正想说话,秦无霸从后面追上,望见马上的崄岢,大惊道:“长老。”连忙伏拜地下道:“属下风雷堂堂主秦无霸参见崄岢长老。”

崄岢道:“是风雷堂的小霸王,几年不见,功夫可有长进?”

秦无霸恭恭敬敬道:“属下不敢偷懒。”

崄岢点头道:“年轻人,是该多努力些。”

秦无霸:“长老此次出关,为的是血玉令么?”

崄岢道:“你们这些小家伙,把我们玄冥教闹得天翻地覆不成样子,我怎能不出来?”看看手中通体纯净艳如鲜血的红玉,道,“血玉令如今追了回来,你们准备怎么处置?”


秦无霸道:“血玉令事关教主之事,关系重大,请长老慎重。”

崄岢道:“小霸王如今也变得仔细了,是啊,这教主一职,确实叫爷爷头痛。”

秦无霸道:“前教主死的不明不白,这玉又在叶楚凡身上,属下以为,还是……”他迟疑一下,接着道,“还是应当向叶楚凡问明白才是。”

崄岢看向雷憬道:“小子,你说呢?”

雷憬道:“血玉令之事,晚辈自会向叶楚凡问明白。”

崄岢摇头道:“你和这小家伙纠缠不清,爷爷实在难相信你会把事情搞清楚。爷爷要把小家伙带回玄冥教去。一为查清前教主死因,二来要他向玄冥教的先辈长老请罪。”


雷憬道:“若晚辈不答应呢?”

崄岢道:“小家伙身上中了我教奇毒,如果不跟我回去,性命就保不住了。”

雷憬淡淡一笑,道:“前辈大人大量,若肯见赐解药,自是晚辈们三生有幸。但若以此相挟,他决不会服软。恐怕不会愿意跟前辈回去。”

崄岢双眼微合道:“真就不怕死?”

雷憬道:“走江湖混的都是刀口舔血的日子。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横竖黄泉路上有我陪他,他也不会有什么话说。”

崄岢道:“你以为老夫杀不了你?”

雷憬仍是不以为意,微微而笑,“铮”一声长剑脱鞘,明明朗朗一汪秋水架在叶楚凡颈上,道:“晚辈知道前辈武功出神入化,晚辈决不是对手。但今日,前辈要动手,就只能将我二人同时除去。没有第二种可能。”


秦无霸失声叫道:“雷兄,你要杀叶楚凡?”

雷憬仍是面向崄岢道:“晚辈说过,叶楚凡决不会愿随长老回玄冥教。我也不会让他去。在下不是前辈对手,只有先杀了他。再向前辈请教。”

崄岢道:“爷爷不信你会杀他。”

雷憬道:“我与他本有血海深仇,今日才杀他,已是晚了。只是可惜,长老你拿不回真正的血玉令了。”

崄岢凛声道:“你说什么?”

雷憬道:“那血玉令是假的。”

秦无霸问道:“雷兄你怎知这血玉令是假的?”

雷憬道:“这令是真是假,你们是玄冥教的人,自然一看就明白。”

他这么一说,秦无霸却踌躇起来。血玉令向来是教中至宝,皆由代代教主私下亲相传授。若说真假,旁人多没见过这血玉的真容,就连在教中地位极度尊崇的护法长老,也未必能得一见,倒还真辩别不出。看向崄岢,他枯干的面容上也略有犹疑之色,显然对雷憬的话也是将信将疑。


秦无霸问道:“雷兄你难道见过真品?”

雷憬摇头:“我没见过。”

崄岢嗓音阴沉,问道:“你怎知此令是假?”

雷憬笑容淡定安然:“因为我知道他。”

崄岢道:“什么意思?”

雷憬道:“以他的脾气,若肯乖乖交出此令,只能出于一个原因,就是此令是假的。这玉在他手中多时,要仿造一个,有何难处?”

秦无霸与崄岢同时变色,前思后想均觉得他的话极有道理。

雷憬笑道:“前辈想追查血玉令,看来还必须留着叶楚凡的性命才行。”

崄岢道:“爷爷可以不杀小家伙,但现在,就算你们两个不愿意,也得跟爷爷回去玄冥教拜一下祖师爷。”

雷憬道:“拜祖师爷?”

崄岢道:“小家伙虽然心地不太好,又狠毒了些。但很对爷爷脾气。小家伙聪明,爷爷老了,这一身功夫,不想就这么带进棺材里去。爷爷要把小家伙带回去,调教两年。至于你,虽然迂腐了些,但也还是难得的材料,爷爷一样喜欢。不过你的武功与爷爷不是同一路数,有点麻烦。小家伙没了武功,倒是好办。不过不妨事,爷爷总有法子废了你武功,再教你从头练起。”


雷憬心中暗惊,面上却不动声色:“前辈说笑了。”

崄岢道:“你看爷爷是爱说笑的人吗?”

雷憬道:“晚辈方才已经说过,叶楚凡不会跟您回去,晚辈也不会让他去。”

崄岢嘿嘿笑了两声,笑声中殊无笑意:“小子是在向爷爷挑战。”

雷憬笑道:“若任由叶楚凡入了魔教,只怕从此天下多事,江湖又会不得太平。说不得,晚辈出于无奈,只能先杀了他,再向前辈领罪。”

崄岢叹道:“爷爷这一身功夫,岂是寻常可比。多少人向爷爷拜师不可得,你得了珠玉却弃如蹩履,真是……”他摇头不语。

雷憬看向秦无霸,果见他一脸艳羡之色。笑道:“前辈青眼,晚辈自然是感激不尽。只是,贵教中人的行事作派,晚辈……还不屑与之为伍。更何况,晚辈绝不容许叶楚凡再次兴风作浪。”


崄岢点头道:“小子有志气。你和小家伙……唉……”他摇头长叹,“真是可惜。”

雷憬笑道:“志士不忘在沟壑,勇士不忘丧其元。晚辈自幼鲁钝,不爱读书,但小时候念过的这两句书,倒从来没有忘记。”

崄岢说道:“有志气是好事,可不识时务就不聪明了。爷爷今日非带小家伙回去,谅你也拦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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