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隔了千年之后,此属于他的青锋剑又再一次的回到了他的说中。
月影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紫齐王是那么仔细地抚摸着那把青峰剑,那保养得很好的秀长手指是如此仔细地划过每一道刻纹,一点都不遗漏放过。
看着他面上的线条也好象柔和下来了,不如平日的强硬,是回想起什么了吗?
月影暗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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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的夜晚,不仅没有月光,就连星光也见不到。
漆黑一片的夜晚,也是最容易发生意外的夜晚。
一向无人敢碰的紫齐王府,居然在这样一个无光的黑夜中燃起了无名的大火,火光红透了半边天,烧的正是紫齐王最心爱的那一片梅林。
一大群人正在忙碌地救火,紫齐王站在林边,看着那在火光中映照着的梅花,粉红中泛起了金黄的光芒,如是浴火的凤凰,此情此景,居然是如此的美丽啊。
紫齐王的眼中映出来了迷茫,看着这火,感觉自己就恍如飞蛾扑火般,只是为了心中的一点希翼而不惜牺牲所有。
就不知道,他的下场会不会也如那扑火的飞蛾一眼,自取灭亡呢……
“王爷,我们现在怎么做?”跟在身边的月影看出了紫齐王的恍惚,不禁出声唤道。
紫齐王一个激灵,眼中刹那间回复清明和冷静。
“马上召集人马,本王要截住他!”
“是!”月影领命,急步走开去布置。
紫齐王望着那一片在火海中挣扎的梅花林,那片片娇嫩的花瓣,在风气中飘散,在还没有落到地上的时候就已经被火所吞噬,变成了灰烬。
这片梅林不仅是他的最爱,还是他特意用五行九宫阵和着上古遗术所列的一个困仙阵。
此处,在数日之前幽困了一个人,是一个他特意派人绑来,用其诱出他想见的那个人的饵。只是想不到那人居然如此的高明,在不惊动任何守卫的情况下把要救的人带走了,不愧是光族呢。
不过,幸好的是他也从来没有低估过他们的能耐,所以也早有另一手的准备。
他在左间明的日常饮食中加入了千里香,此香若香非香,是由西域一处极旱之地上生长的一种草药所研制而成,寻常是闻不到的,只有他所拳养的来自西域的魈狸才能追踪得到。他早就留了一手,预防的正是这种情况的出现。
熊熊火光映在了那双乌黑的眸子中,分不清燃烧的是那火,还是那人心底的无妄之火。
紫齐王最后凝神望了望,衣袖一摆,转身离去,再也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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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堰京十里处,有一长河,名阅怀河。
相传古时有一对男女因命运而不能结合,在此河两岸各自思念,对河而泣,所以称为怀河,为怀念之意。
此处也是各处男女在节日喜欢到来之处,在河中放下点烛纸船,望能从此相伴不离。
不过这一夜的怀河之畔,不再是青年男女浪漫的地方了,现在的怀河边上布满了直属于紫齐王的军队,河上也停靠了数艘搂船,就连河岸上也挂起了装有倒钩的丝网。
数不清的火把,把黑暗驱散,也把怀河两岸照得有如白昼般光猛,让所有其上的事物均无所遁形。
而这一切的布局,都只是为了围住那被重重包围在里面的两个人。
紫齐王当先走到了军队的前面,望着眼前相靠在一起的两个人。
一个是年若十六、七岁,面上尤带着逃亡的惊慌,是一个还未完全脱去稚气的少年,正是他派人自日阳山上绑来的左间明。
而另一个,全身包裹在一袭黑衣中,就连面上也用一快黑巾蒙住了,只露出了一双闪烁精明而锐利的眸子,想必这是他要见的那个人了吧。
眼中闪过了凌厉,紫齐王聚神凝气,手中握紧了那把镇国之宝,青锋剑。
“阁下就是楼如风了吧!”
那人不答,只是瞳孔收缩了下。
“呵,其实你把葬针交给白令带回京,就应该知道迟早要暴露身份的。”
“哼!”楼如风冷笑一声,“想必那些事都是你的所为了吧。你为了逼我们出来,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技啊。”
“是,又如何?”紫齐王挑眉,若非他们不是这么的难找的话,他何需用那些手段?再说了,他可是十分清楚与魔共谋所付出的代价绝对要比想象中沉重得多啊。
“不如何。”楼如风淡淡的答,“在下只不过在想,你干了这么多,真能得到你想要的吗?”
“你是……什么意思?”
“你应该知道是什么意思的!”楼如风的眸子沉了下来,那种恍如直透人心的视线紧锁住了紫齐王。
“不可能的,我绝不相信那个是答案。”紫齐王迎着他的目光,感到那里面冰冷的寒意,下意识地否认那个事实。
“无论你相信与否,那始终是事实。”楼如风毫不留情地打破了他的希翼,紫齐王和上代紫将纠缠之事,他可是十分清楚的,在光族,那个从来都不是秘密。
只不过,令他们想不到的是,白悠燃居然是如此的执着,此点倒是出乎意料之外。
想到此处,楼如风那双精锐的眼中不着痕迹地闪过了一抹异色。“紫在月已经不在了,这点你应该很清楚才对啊,毕竟那不正是你一手造成的吗?”
“不!”听到了那个一直想着,却又偏偏不敢喊出口的名字,白悠眼中的冷静马上被激动所取代,换上了偏狂的色彩。“不是的!我绝不相信!”
手中那把青锋剑应着主人的心意,也发出了清响的共鸣,呼之欲出。
楼如风见状,黑巾下的嘴角微微上扬,进一步地要激怒他,“怎么?想不承认吗?当年若非你,紫将又怎么会那么容易便倒下了?怎么看那都是你的功劳吧!”
现在怀河之畔可是重兵环顾,想要冲出去,难以登天,而且身边还有一个他在乎的人,硬闯的话,誓必会伤到明的。但若是指挥的紫齐王能失去冷静的话,他便有机可承了。
心底永远的痛被活生生地披露出来,从胸口处开始的一阵灼热一路漫上了头顶,就连双目也布上了红丝。面容扭曲的抽搐了下,白悠感到胸口中一时之间充满了难以舒出的愤恨,让他强烈地想要发泄出来。
“你住口,那个不是我!不是的!”
狂喊着,白悠一手抽出了青锋剑,一道锋利便朝着楼如风刺了过去。
楼如风一把推来了相依的左间明,侧身避开了那直取胸前要害的一击。
冰冷的寒气从剑身散发了出来,一阵白茫刺痛了在场的人的眼眸。
楼如风感到从那胸前堪堪而过的七尺剑锋上传来的一股熟悉的波动,眸子更不觉阴沉下来了。
刚才没有注意到,难道这把就是青锋剑吗?若是的话,就麻烦了。
在睁眼闭眼的刹那间,两人已经拆了数十招。
白悠是招招狠,毫不留情,取的都是身上要害之处,务求一招制敌。而楼如风则是招招险,均是在最后一刻才勉强避开了那就要刺穿身体的冰冷剑峰。
围着的众人均是凝神观看,成千上百围住怀河的人群,静得只闻场中两人气劲交加的声响。
在一旁的左间明更是看得心惊肉跳的,想要上前帮忙,但那由高手对决间散发出来的气墙,却是使他寸步难进。
白悠战着战着,眼中慢慢地呈现出着急的神色了,刚开始他的确是很急燥,但在出剑后就逐渐回复了冷静。
所以他很清楚地知道,他现在看似占尽了上风,事实上这都是楼如风刻意造出来的错觉。楼如风根本就能很快的打败他,却偏偏在拖延时间,无非都是想寻找空隙好突围而出。
要怎么办呢?再这样下去,他真的会让他们给跑掉的,到时,想要再设套诱他出来,就难上加难了。
青锋,青峰,剑若游龙,寒茫盛光,在一旁火把的映照下,尤让人心寒胆颤抖。
手中青锋剑锋利无比,炊毛断发,却偏偏不能刺透那个近在咫尺的身形。
久战不下,白悠心下越急,在看到相错而过的楼如风眼中精光一闪后,知道他已经找到破出丛围的办法了。
刹那的,白悠眼中出现了丝丝狠辣,他一直不想太过得罪光族的人,毕竟是他有求于他们,但若是就这么让他们走了话,他也是那么不甘心啊。
青锋剑白光大盛,应着握剑主人的心意,猛地射出了摄人的寒茫,直取攻击的对象。
同一时间,从停在怀河上的其中一艘搂船之上,劲射来一枝利箭,取的却是在站在战圈之外的左间明。
锐箭破空而至,带着一股刺鼻的腥气,毫无阻拦地便要正中目标了。
在电光火石的一刹那间,楼如风那双乌亮的眼眸暴射出一股银光。
接着,他转过身去,在硬受了白悠一剑之后,回身扑上了反应不及的左间明,却也避不开那一箭,再被透体穿了过去。
他覆在面上的黑巾在剑气之下,被撕得粉碎,露出了其下清秀俊朗的面容,一头的黑发在顷刻间变成了闪亮的银色。
白悠停在了三步以外,也没有进逼上前,看着从雪白剑锋上垂滴在地面上的一滩鲜红,怔怔的出神。
他早就知道了的,光族的战士可以对所有无情,却是最珍惜心中的那个人,所以可以为他们做出任何的牺牲。
也正因如此,他才布下这一局的。
可是,为什么一见到那熟悉的情景,心中却是丝毫不感高兴,还隐隐作痛起来了呢?
楼如风从左间明的肩上抬起头来,闪动着幽幽银茫的眸子诡异地望白悠,配着那嘴边一缕鲜血,似笑非笑,却是摄人无比。
“白悠燃啊!”他缓缓开口,“你还是一样呢,居然动用了腐水来对付我,真的是丝毫少看不得啊!”
一面说着,楼如风紧拥住怀中的左间明,刚刚的变化把他给吓到了,现在还没有缓过来。
“你……”白悠一时望着他说不出话来,此情此景,触动了那遥远中的记忆,眼中不禁透出了悲凉之色。
看到他如此,楼如风的嘴角扯出了一抹浅笑,趁着他还没有回过神来的刹那间,抱着左间明便朝着河岸冲去。
“白悠燃,你背信弃盟,这个印记即使倾尽轮回之水也洗不去!”
在硬是冲破那倒挂在河边的钩网后,投到了冰冷的怀河之中,再也没有露出水面。只在空中留下了一句令白悠心神震荡的话。
在场上千人马,大多还没有从楼如风瞬间变化的样貌中反应过来,居然就这么眼睁睁得看着两人遁水而逃。
白悠一个机灵,立马冲到岸边,见茫茫碧说水中波光粼粼,哪里还有踪影!
不禁一阵的气急,大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给本王去追?!”
众人被那一声惊醒,这才纷纷动作起来。
但在这一个毫无月色的夜晚,即使有千万火把,也不能把那投进河中的人给翻出来了。
05.逼宫[1]
仁皇,奉天十五年,冬。
这年的冬天出奇的寒冷,还没有到腊月天,鹅毛大雪便下了起来,而且一下就是一个月之久,使得整个堰京均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白雪。
皇宫之内,毫无例外的也被下了整整一寸的白雪,但居然是反常地不见有人清扫和打理,举目四顾,本应是守卫深严的皇宫禁院,在此刻却是显得异常地冷清。没有了以往那十步一岗,百步一哨的守卫和将领,就连那宫人侍女也见不到半个。寂静的宫殿中不闻丝毫的人声,也静得让人心惊。
白令独自在偌大的皇宫中奔跑,过了一重又一重的殿宇,地面的积雪使地脚步沉重了许多。
一身惯常的黄衣沾染上了从天上纷纷飘下的大雪,他却是没有心思去拂,就两头上的紫玉金冠缠上了几缕零乱的发丝,他也丝毫不在意。
此刻的他,已经完全没有了一惯的潇洒,也没有了那种领兵在外的冷静,有的只是那快要跳出来的着急。
手中紧握住白玉扇,一手执着衣摆,运起全身功力,向着寝殿飞掠而去。速度快得只在那厚厚的雪上留下了浅浅的一排脚印。
张嘴大口大口地呼着那迎面而来的寒冷空气,白令现在想的是要尽快赶到那里去,怕若是迟了,他真的会终生遗憾啊!
毫无阻拦的,白令一路闯进了禁宫之中,还一脚便踢开了仁皇寝宫的那道檀木殿门。
外殿之中,如同整个皇宫一样,还是未见半个人影。
寒风随着那敞开着的殿门直吹进殿中,卷起了挂着的淡金色绢幔,飘扬摇曳。
入目的是一片的冷清,就连那用名贵纸镇压着的奏折也是那么落寂地摆在一边,瓷杯中那应是滚烫的香茶也是如此的毫无暖意。
白令眼中出现了着急和恐惧,握扇的手不自觉得轻轻颤抖了起来。心跳得飞快,恍如就要蹦出胸膛一般。
不……不会的!
白令下意识地否认那不祥的感觉,随即便扑入了内殿,一定不会的!
内殿之中,是出奇的黑暗,四围的窗户不知何原因关得严严的,还用厚厚的布幔蒙了起来,只有在殿的两旁燃起了的数根蜡烛,带来了些许的光芒。
在一片昏暗中,只见一个高大的人影正挨着床柱而坐,闭目休息。
“……王兄”白令看到了那人,不太确定地轻唤了一声。
那人一听到声音,猛地睁开了双目,眼中射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阿令?!”
“王兄……”白令再唤了一声,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了,一个箭步扑上前,紧抓住白戎的手臂,迫切地审视着他是否有什么伤害。
看着眼前十分紧张的弟弟,白戎的眼中透着复杂,高兴和痛苦的神色不断交换变化着,最后化成了一叹。“唉,你为什么要来呢?”
白令的动作顿时一停,缓缓的抬眼看向近在咫尺的人,一时之间四目相对,百感涌上了心头。
往事一幕幕地浮现脑际,有小时候的互相扶持,有成长时的相依为命,有长大了的感情纠葛,有经年的逃避,有……
白令蹙起的眉毛缓缓地松开了,从来没有象如此一刻地清楚自己的心,他为什么要来呢?
为了要来帮忙?还是只不过想要相伴一起罢了吧!
眼中是那么清晰地映出了一直深藏起来,就连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感情。是他愚蠢了,直到现在才发现了这个不可改变的事实。
白戎紧紧地看着那双眸子中的变化,心中狂喜不已,在那一次之后,他一直以为自己已经要失去他的了,想不到在此刻能再一次的得到。而这一次是那么清清楚楚地得到他想要的,而不是以前总那掩盖在手足之情后面说不出口的深情。
然而,眼中的喜悦维持不了很久,便被黯然所取代了,轻叹道,“啊令,你不该来的!”
“……为什么?就因为你会输吗?”
“不!”白戎苦笑着摇摇头,“我已经输了,早在他出生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已经输了!”
“那又你为了什么……”白令同样灰暗的眸子望着这个和自己血脉相连的人,一股强烈的相依感从心底处源源不断地涌了上来。
“为什么争吗?”白戎接口,眼中的深情不再掩饰,在此时此刻,世俗的一切的不再重要了。“若是我不争的话,我们恐怕不能活到现在吧,皇宫本来就是世上最阴沉的地方,我们若是没有力量的话,根本就没有立足之地。”
再次的自嘲一笑,“不过,我始终还是没能赢啊!”
白戎伸手抚上面前的那张脸,爱惜的发现那张脸因为长时间的露在了寒风中而变得冰冷。
“阿令,我很高兴你能来的,但是你实在是不该来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