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了片刻,抬手用力把门推开,踏步而进。
这是一座雄伟而庄严的宫殿,没有任何奢华的摆设,表现的只能用肃穆来形容。
此处是麒麟圣兽居住的地方,因而和别的宫殿不同,这里没有任何的桌椅台案。
宽广的宫殿中是一个人工雕琢的巨大玉池,池水清澈无比,清楚可见底部那雕刻精细的玉石图文。池边栽种着些许的清泉白荷,朵朵盛开,散发着阵阵幽香。
水波流动,使得此处更象是脱俗的仙景。
池上有一道凌空而架的小巧玉石长桥,直通池中央的一处宽若十丈用上等白玉而砌的圆地。
一头通体青翠,头生两岐,颈处长有淡银须毛,四蹄处还有着半长的翠绿戎毛的麒麟兽正伏在池中圆玉中闭眼而卧。
圣兽虽是闭目而伏,那种不怒而威的狰狞神态却是让人望而却步。
它已经存在了千年之久,却是从没有踏出过宫殿半步,若非偶尔还动一动,真让人觉得是一尊栩栩如生的雕像啊。
淡淡的水气往上升腾,浅浅的清香飘散,把整个殿中弥漫上了一层朦胧的薄纱。
紫齐王轻步走上了石桥,来到了池中玉地。
慢慢的蹲下身子,在圣兽旁坐了下来。
麒麟圣兽丝毫没有因有人的到来而稍动半分,还是自顾地伏着,就连眼也不抬。
看着眼前动也不动的圣兽,紫齐王的眼中出现了丝丝温柔。
伸出手,抚上了圣兽那颈背的白银须毛,感受手下柔软而顺滑的触感,紫齐王微微的笑了,全身都仿佛放松了许多。
记得在十岁之前,他很喜欢来天赐宫找圣兽的,因为它总能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每当他有什么烦恼或是不高兴的时候,他就会来这里的,然后他就能觉得很平静了。
但十岁之后,他就不再常常的来了,只因为,他害怕。
紫齐王苦笑,是的,他害怕啊。
害怕从圣兽那紫色的眼中看到那记忆中熟悉的影子,害怕它用和那人一样的神情望着他,更加害怕的是,在那清晰的紫中映出自己日渐怨恨和狰狞的面孔……
他怕,怕一切都是他的一厢情愿,怕做尽所有只得到一个他永远都不敢承认的事实。
“苍麒,是不是连你也觉得我不配了呢?”连你也不再看我一眼了吧,紫齐王看着始终没有任何反应的圣兽,黯然难掩。
苍麒是月的圣兽,又怎么会不知道他干了什么好事呢?
在它的身上,他总能看到月的影子,而一想起月,他就会很痛。
所以他不想来的,只不过到了皇宫不自觉便来了罢了,他并非特意过来看它的。
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的。
紫齐王收回抚摸着苍麒的手,改而按在了胸口。
又来了,怎么每次一想起就会痛呢?
琅瑲而起,紫齐王跌跌撞撞的离开了玉池,扶住了石桥的栅栏,朝着宫门走去。
他太心急要离开了,丝毫没有发觉在他步上石桥的一刻开始,身后一直没有动静的苍麒,却悄悄的睁开了闭着的眸子。
那是一双淡淡的紫色眼睛,清澈而毫无杂质的眸瞳中,正含着无限的忧伤,望着那个琅瑲而去的身影……
不能再待在这里了,果然,一来到这里,他便不能控制地想起那个人,而只要一想起,他的心口便开始痛起来。
这种痛却不如其他的总能习惯,反而是越来越不能忍受了。痛楚没有变,变的是他的心。他已经不想再等待了,不想再有另一个千年,那样他会疯的,他一定会疯的!
那双乌黑明亮的眼睛染上了灰淡的色彩,黯然无光。
一手紧紧的揪住胸前的衣衫,一手扶在了殿前的白玉栏杆,举步艰难地缓慢离去。
殿外阳光明媚,清辰的旭日正散发着照耀大地的热力。
可惜的是,那能照亮所有的光芒,却偏偏驱散不了伤心人心底的黑暗……
03.苍麒?月影[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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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过得很快,时间在人们的指缝中流逝,不过一会的光景就过了一个月。
但对于当今仁皇而言,这却是很难熬的一个月。
因为自他登位而来便从没有在正殿中出现的紫齐王在这个月以来却是天天出现在朝堂之上,使得仁皇时刻有着心惊肉跳的感觉。
而朝庭上的气氛也明显的变了,因为紫齐王的上朝,使得朝中的大臣均是纷纷翘首猜测着,也使得许多本是支持仁皇的大臣改而抱持有的态度。
但一个多月来,紫齐王却也没有什么明显的举动。
这样。反是更让人猜疑难料。
一剩由两匹纯白俊马拉着的华贵马车,从皇宫正门驰出,向着内城而来。
凡是所过之处,街上百姓均纷纷让路,丝毫不敢有所微词,只因人们都能从马车上那雕刻着五爪金龙的车栏可以看出这是皇室的马车。
而从车上垂下的紫金绢幔更可以知道,这是连当今圣上都要忌惮几分的紫齐王的马车。
马车一刻不停地驰进了一座金碧辉煌的府弟,大门横扁上书写的正是紫齐王府。
一队人早在过院中恭侯着,当先的是一个纤瘦的少年,只是那张娇嫩的面上却有着不应是男性所拥有的绝丽容貌。
卷卷黛眉下是抚媚的单凤眼,明亮而充满了风情。白晰的面上,配着高挺的鼻梁,殷红小巧的樱唇,好是一番绝代风华。
少年身上穿着纯白而合身的文士绸服,配上那偶尔从衣领袖口间露出来的如珍珠般散发着柔和光泽的肌肤,本是正正经经的打扮,却是偏让人觉得风情万种。
少年一见马车驶入,马上便迎了上前,紧跟着刚下车的紫齐王,“王爷!”
紫齐王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月影,你回来啦。”淡淡的语气没有丝毫的起伏,仿佛看到了的不是意外出现在王府的人。
“王爷,月影有事禀报。”月影跟在紫齐王的身边,低声说道,他从江南赶回来,就是有重要的消息要向他报告。
“嗯。”紫齐王再点点头,示意他跟着进书房。
进到书房,紫齐王惯常的在案桌边坐了下来,这才用眼望向了月影。
“你为什么回来?”若是他没有记错的话,月影正是他派去监视白令的人。
不要看月影一身柔弱的样子,事实上他却是紫齐王摆在江湖的隐藏势力——暗堂的掌权者,而且是整个暗堂中的第一高手。
“王爷。”月影走至他身边,低低的唤了声,他不如其他人一样,眼中没有对紫齐王的畏惧,却是始终带点奇怪的复杂神色。
“王爷,月影一直跟着神勇王,到了江南丽江边,发现他见到了一个自称为如风的人,只是属下打探多时,还是查不到他的身份。”
“哦?”紫齐王挑了挑眉,想他的暗堂居然也有查不出身份的人啊,这样的话……
见紫齐王在思考而不说话,月影继续道,“还有就是,神勇王好象和那个人有什么协议,曾经有一个晚上,他们一起出去了,属下没能跟上。”
“你没有跟上去?”紫齐王颇为惊讶,月影的功夫他是知道的,而白令的武功他也略为清楚,想来是不可能把月影甩下的,看来是那个叫如风的人的本事了。
“是的。”对于这事,月影本身也是甚为意外的,他一直觉得自己的武功已经是很了得的了,可知江湖上还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啊。
“……那你回来就是为了告诉本王,你跟不上,让人给溜了吗?”思量片刻,紫齐王语气平淡的说着,毫无不悦之色的面上,让人认为他丝毫没有发怒。
然而,月影知道事实并非如此,他的说话越是平静,则证明他非常的清醒冷静,处事也是同样地冷酷无情的。
“王爷!”抬眼一接触到紫齐王的眼眸,月影在里面见到了一片的如冰的冷漠,顿时吓了一跳,额际不禁出现了滴滴冷汗。
月影忙把头低下,手更是伸进怀中取出一物,“王爷,此物是神勇王从那些受害者的心脏处取出来的,月影想是一重要的物品,而且神勇王似乎对此物甚为紧张。”说着,他把用布包包裹着的物品置于紫齐王身前的案桌上。
紫齐王凌厉的目光在月影的面上审视片刻,才了移开去,落到了面前打开的布包上。
只见在白色的布料上横躺着的是一枚小巧而精细的银针。
看着那散发着幽幽银光的针,紫齐王皱起了眉头,打量良久,还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
半响,紫齐王伸出手,把那枚银针拿了起来,细细在指间把玩着。
月影一直注意着他,发觉紫齐王在摸到了银针小巧的针身上雕刻着的那复杂而奇异的花纹时,眼中闪过了一抹异样,接着便出现了狂喜之色。
“……月影。”紫齐王一把握紧了手中银针,唤道。
“是!”月影连忙应道。
“白令是不是已经回京了?”
“是的,神勇王在属下回来时就已经启程回京了,估计不日将会到达堰京的了。”
“好,好!”紫齐王连声道,嘴边更是扬起了愉悦的笑容,“呵,月影,你干得好啊,真的是太好了!”
月影抿着唇望着紫齐王一边细细的观看手中银中,一边高兴的笑着。心下知道自己这回决定先回来的做法是选择对了,只是明媚的眼中总是难免的出现了一丝黯然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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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堰京中还是如往常一样的热闹,人们丝毫没有因时进寒冬而稍有停歇。
堰京的内城之中更是处处灯火辉煌,皇孙贵族们均在夜间出门享乐。
相比于外面的热闹,那座华贵的紫齐王府内就显得冷清多了。
紫齐王身披着一件紫色的毛裘,手中提着一壶美酒,独站在府中的那一片梅林中。
寒冬的风在林间穿梭着,带起了朵朵盛放的冬梅,在整片林间细细飞舞。
淡淡的郁香在风中飘散,寒中带清,点点滴滴,如雪般飞落。
真是很美啊!
紫齐王就着手中酒壶,喝了一口,酒香从喉间滲入心肺,伴随着寒风吹在面上的淡淡梅花香气,煞是醉人。
那双乌黑的样中逐渐出现了迷离,眼前美景如幻如真,心在却又不在。
他喜欢梅花,所以在府中特意栽种了一大片的梅林。每当花开的时节,他就会整天地待在这梅林中,感受着那娇嫩的小小梅花瓣无声地打在面上,落在身上,侧耳倾听着那花蕾绽放时的美妙音韵,细细呼吸着那带有梅花独特清香的空气。
他喜欢紫色,所以他长年都穿着紫色的衣衫,府中的摆设取用的均是紫色的上等丝绸,就连封号,都用上了一个「紫」字。
梅花瓣轻轻的飘落,洒在了头发上,散在了身上,紫中带着那一点一点的嫩红,出奇的协调而美丽。
只有这时,他的心才能平静下来,也只有此时,他才能尽情地想着那个人儿,而心不痛。
眼中出现了浓浓的爱恋,带点痴,又带点怨。
无声的站在月夜下,闭眼感受花儿微微的波动,寂静中又有着温馨,是他一直以来最想得到而却偏偏得不到的平静。
月影站在林边的过道中,遥望那个独站在一片飞花中的紫色人影,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他,月影,是紫齐王暗堂的掌权者,也是紫齐王最信任的人,就连这处的梅院禁地,他都被允许自由出入。
紫齐王是他的恩人,在他最困难的时候,他帮了他,还找来了最好的老师教导他,更把一种强大的力量交付于他来打理,而且从来没有猜疑过他。
在别人的眼中,他是幸运的,他得到了可以说是最有权势的人的宠爱。
月影苦笑,眼里蒙上了阴霾,只有他自己知道,紫齐王在看着他的时候,那种全心全神的样子就象是透过了他而望向了另一个身影。
而且,他虽然偶尔会在他的房中过夜,却是从没有过肌肤之亲,很不可思议,不是吗?
外人还以为他们早就已经是那种关系了,现在男风兴盛,再加上,他长得如此美艳,这点绝不奇怪。
但奇怪的是,紫齐王虽然有时会拥着他而眠,却绝对是发乎情,止于礼。以前,他还可以想是因为他还没有长大的原因,但今天,他已经十八岁了。
所以,他很清楚,紫齐王对他绝对不是外人所想的那种感情。
那么,他究竟透过了他,看着谁呢?
04.青锋剑
白圣王朝有二宝,一是守护的麒麟圣兽——苍麒,一是镇国之宝——青锋剑。
青锋剑,名若青锋,长若七尺,刃薄如纸,色泽通透,冷如寒冰,出鞘锋利,见血封喉。
这是一把上古的宝刃,是被誉为帝皇的象征,它是由开国圣祖传下来的,是一把只能由皇上拥有的剑。
当今仁皇白戎坐在皇宫正殿之上,眉头紧蹙起来地望着摆在身前的七尺宝刃。
岁月的流逝丝毫没有在剑上留下痕迹,古朴的剑鞘依然雕刻清晰,剑身插在了同样质地的鞘中,却还是能隐隐感觉到那透出来的寒气。
思量片刻,白戎还是忍不住心中的那股愤恨之感,一拳捶在了檀木案台上,惹得置于其上的东西均是往上跳了一跳,东歪西倒的。
该死的!”他咬着牙,声音从牙缝中迸出来。“他实在是太过分了,居然,居然……”
想到之前紫齐王派来的传话使,白戎便感到气愤难平。
只是派个人来,就得把镇国之宝拿走,他还把他当皇上吗?不,他一开始就不把他放在眼里,实在是太可恶了!
恨虽恨,白戎却也知道自己现在还没有实力和紫齐王争,真不明白他为什么能那么轻易的就得到那些大臣的支持,就因为他是先帝的嫡子吗?
真的很不甘心,他从一出生开始就为了这个帝位而努力不懈,为了成为一个贤君而不断自律。
但到头来,他连现在坐着的这个位置,都是他让的。
伏在案桌上的手猛地一挥,桌上的东西便被挥落地上。
为什么?他究竟做错了什么?
不甘心呐,真的很不甘心啊!就连是过了十五年的现在,他还是斗不过那个比他还要小的紫齐王吗,为什么他就不死在十五年前的那一晚呢?
白戎的面上显出了狰狞的神态,就连眼中也闪烁着狠辣怨毒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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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影双手捧着一个长若七尺的锦盒缓缓走进紫齐王的书斋,就见紫齐王正背负着双手立在窗边,凝望着那一片沐浴在黄昏之色下的梅林。
寒风吹拂,衣抉翻飞,更卷起来他束在颈后的长发,一袭的单衣在风中飘扬。
月影急忙把手中锦盒放在了几台上,走到了屏风处,取下那显然是随手挂在上面的披风。
再快步走到紫齐王的身后,把披风盖在了他的肩上,“王爷,风大,小心着凉啊!”
紫齐王默然地随着月影在前胸把披风的带子系上,本是观望梅花的眸子出现了刹那间的迷茫之色,但随即便回复了冷静。
“月影,剑拿到了吗?”
月影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眼里飞快地闪过了一抹复杂,马上便回道,“是的,王爷,已经拿回来了。”
紫齐王闻言,连忙看向放在一边的几台,果然见到一个七尺的锦盒。
会心一笑,他大步上前,一手便把锦盒的盖子推开了。刹时间,一股白茫的寒气从盒中散了出来。
紫齐王把盒中长剑缓缓取了出来,眼中流露出熟悉而温柔的波动。
手轻抚其上,是如此的小心翼翼,恍如是在触摸着情人细致的面狭一般。
手中冰凉的触感是那么的顺滑,就连剑鞘上的简单刻纹也如记忆中一样,丝毫没有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