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尘 [1]
一大片的梅院,朵朵小巧的花瓣点缀在枝头上,粉粉的,红红的,嫩嫩的,很柔,很美!
一个有着一头水蓝色长发的紫衣人在梅花丛中翩翩起舞,秀长的手中握着一把闪耀着寒光的七尺宝刃,轻盈旋动的淡紫色身影在那因剑气而纷纷落下的细细花瓣中飞舞沉浮,如同仙子精灵般高雅,美丽。
娇嫩的花儿衬着那人毫不妆扮的清丽面容,浅浅的笑,明媚得如天空般的净蓝眸子,在一闪一闪的剑光和粉花中尤显幽雅和清空。
斜月轻照,树影重重,花影飘飘,飞花飘舞,一片一段。
那花,那人,均是那么的美,那么的柔,那么的充满了神秘。
在那一袭淡紫和一片红影中,还有着一道白色的身影。
依在红木雕栏边的那白白的衣衫在月光的照耀下更为的柔和,浓而秀长的眉毛下是一双闪烁着柔情的乌黑眼睛定定地看着那在花中舞剑的人儿。
些许花瓣飘了过来,落到了白衣人的身上,一点一点的,煞是好看。向上弯起的嘴角带着浓浓的宠溺和爱恋,环手胸前,望着那在花中飞舞的身影一高一低地起伏连绵,偏又潇洒脱俗。
乌黑的眼眸在黑夜中闪闪发光,透着难以言明的深厚情意。白衣人放开环着的手,举步跨入那一片如海的梅林中,缓缓的靠近那还在飞舞挥剑的身影。
“月!”微笑的轻吐,白衣人站在林中,伸出一手凌在半空。
伴随着不断飘舞的细细花瓣而降下的身影,稳稳的落在他的面前,一手刚好的覆在那只手中。“燃!”
十指相握,对视而笑,充满了彼此之间那种毋须言语的情素,看似淡淡的,实质上是炽热如火。
白悠燃顺着手上一用劲,那淡淡的浅紫便卷入怀中。
嗅着那人那运动后发自身体而出的独特气息,和着那梅瓣的微微清香,竟是如此的令他心醉。
抬手轻抚上那水蓝色的在斜月照耀下泛起阵阵奇异的光珲的长长发丝,稍稍俯下身,吻上了那在白晰的面庞。
如细雨般的吻印上来了,很柔,很轻,似青蜓点水,却充满了柔情蜜意。
“唔,不要这样……等……”还是不那么习惯亲热的紫在月红了红脸蛋想避开,反而被更用力的吻在了唇上。
深深的唇舌纠缠在一起,彼此的气息在两人间交换,呼吸着熟悉而渴望的气息。
漫天而下的粉红花瓣如同初冬的细雪,一层又一层地把相拥在一起的两人覆盖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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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苍白的手轻轻的伸入水中,搅拌了一池清水,也把水中倒映的画面划得摇荡不清。
一白衣的人半站水中,低下的长发垂到了水中,泛起一个又一个淡淡的涟漪,浅浅的水泼破坏了水中倒映着的画面。
一身的净白衣衫,偏有一大片干枯在衣衫上的暗红成为了唯一点缀的颜色。
那人一双黑黑的眼睛,无神而茫然地看着水面上映着的一幕浪漫和幸福,只是在那黑得毫无一点光彩的眸子中还是掩不住那埋藏起来的浓浓哀伤和痛苦。
曾几何时,他也这么的幸福过?
曾几何时,他也是如此的紧拥着那怀中的身体?
曾几何时,他也那么的希望一刻即是永恒!
曾几何时……
唉!
站在岸边的一名身穿黑服的女子不禁幽幽一叹。看着那站在忘川之内的人还在用手无意识的挥泼着清清的忘川之水。
是的,这是忘川,是众生轮回时所放下的记忆。
清清的一池碧水,却偏偏有着无穷的力量,小小一滴,便能消除一世红尘。
可惜的是,拥有强大力量的忘川,能销毁一切坠入其中之魂魄的忘川,却偏偏不能对那个身上印了刻咒的人起到任何作用。
在此处看管这所有从红尘中过来的众生魂魄,黑服女子看过了不知道多少的不甘,看过不知多少的怨恨,只是那人那种毫无表情的面孔下所藏不住的深浓悲伤却使她影像深刻,在千年间来来回回数次后,更是难掩对他的同情和怜悯啊。
是怎么样的咒印,能使得一魂永世存有那记忆,就连忘川都不能洗尽?
又是怎么样的咒印,强得就冥主都消除不了?
她不敢问,也不敢管。在黄泉路上千万年,她明白到世间上还是有许多天外之神的,还有着许多黄泉天上也管不了的地方。
黑暗的黄泉之道,只有那偶尔的魂火闪耀。
没有光,没有笑,有的只是那一缕缕惨白的灵魂。
忘川断魂,忘尽前尘往事,偏又是清晰无比地倒映出红尘世事。一幕又一幕,快乐的、悲伤的、幸福的、痛苦的,在一池清水中清晰的上演。
那一白衣孤魂还在那忘川之中,低头看着那水中映着的漫天梅花,看着那里面相拥亲吻的两人……
后悔吗?后悔曾经的伤害。
遗憾吗?遗憾永远的相离!
前尘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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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回之道上一面光一面黑,黑的一面是代表了过去的暮轮,光的一面则是代表了新生的朝轮。
从黑的一面而来,向光的一面而去,则是魂魄轮回所必经之路。
一缕白白的孤魂慢慢的向着那朝轮缓缓走去,沉重的脚步,恍如有着千斤重量。
身边擦过了无数赶着进入轮回道的缕缕魂魄,却谁也没有停留半分。每个都向往着从新回到俗世中再活一世,再染一生红尘,再尝一次的悲欢。
然而在孤魂那双无神而绝望的眼睛中,看到的是回首那一片始终的黑暗,还是前方那光明的未来?
在光与暗的交界,是一幅巨大而无边的幕场,把白与黑分割得清清楚楚,却又毫无交集。
孤魂走到幕场边上,抬眼看着那他不知已穿过了多少次的光幕,有点犹豫,仿佛还有点惧怕。
“为什么不过去?”一把声音从背后传来,冷冷的语调,充满了无情的味道。
孤魂回头,见到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一身的黑服如同溶入那无边的黑暗中一般,只有腰间配上了一道金色的绸带,一身的高贵气质,偏又让人感到冷酷无比。
可能是黑暗的关系,还是有其他的原因,这个人的面貌看不太清楚,只能感到应该是一个俊美的男子,还有那一头毫不修饰的黑长发随意的披在了肩上,垂到了胸前。
孤魂定定的望着他,没有说话,朦胧的眼中出现了一丝疑惑。
这个人,他见过了吗?
感觉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
“呵呵,”那人笑了,低低的语音在一片宽广的黑暗中回荡,“想不到,你居然还记得本尊呢!”
这个人,是谁呢?孤魂茫然地看着他,想从他那看不甚清晰的面上找回一些遥远的记忆,无奈除了应该记住的他记住了外,其他的均在漫长岁月中变得模糊而平淡。
“哦,原来你也不过是有印象而已啊。唔,这样啊……”那人仿佛有点意外的说道,接着好象在思考起什么来的样子。
孤魂望着他,从那人身上不自觉的辐射过来的黑暗感觉和强大的压力触动了孤魂那深藏起来的某处记忆。
在不经意间看到那人脚下那一朵朵盛开的青色菊花之后,眼中出现了丝丝的恨意。
那一丝似有若无的恨意在孤魂眼底转瞬即逝,却让身前的黑衣人看得清清楚楚。
“噢,看来你真的记得啊!也不枉本尊特意来这里找你呢。算来当年的赌约本尊也没有尽赢呢!”
赌约?这个人在说什么?为什么听着他说话,他就觉得有点东西要从心底涌出来呢。
手抚上了胸口,那里明明早就已经停止了跳动,在此刻,却奇异的又再一次感到了阵阵的灼热。
……为什么呢?
时刻留意着他的举动的黑衣人,看到他的动作,略微的挑了挑好看的眉毛,那双无情而冷烈的眸子在深深看了孤魂用手抚着的胸口后,更是闪过了一丝惊讶,继而别有深意的笑了笑。
“喂,你想不想再见到光族的人啊?”
仿佛听到了不得了的字眼一样,孤魂猛的抬头望着他,却还是没有回答。
“这么久了,你怎么都找不到吧。”那人仿佛自语般说着,却在状似不经意中泄露出孤魂最想知道的信息。“当然了,他们已经下了禁咒,通道的「门」已经被下令关闭了。”
“你要不要和本尊合作呢?虽然紫将的气息的确是已经消失了,不过在光族内部或许还有些什么存在也说不定的哦。”
……月……
一个无论过了多久都永远记住了的名字,一个即使过了千年都使他刻骨铭心的人。
能再见到吗?
一千年了,无论他再怎么找,还是找不到一丝线索,真的能再见到那未消失得干干净净的紫影吗,一未永远存在心底的身影,即使经过了千年的忘川还是忘不掉啊!
那人继
01.暗潮
白圣王朝仁皇十五年。
自当今仁皇白戎继位起,已经过了十五个年头了。
虽然当今圣上白戎是百姓称赞的名君,但天下人也都知道,他的这个皇位是紫齐王让给他的。
说到紫齐王白悠,他是当今圣上的王叔,却是比他要来得年轻。因为今上并非先帝的亲生子,先帝后宫三千有余却偏偏多年没有子嗣,所以先帝在旁系中选得一子侄为太子。
然而,这一太子却福薄,没有帝皇之命,在一次狩猎中便意外的遇刺身亡,只留下了两个儿子,而大子则继承了太子之位。
本是相安无事的皇家,却在先帝延王六十岁时起了波澜,只因先帝老来居然能得一子,即是紫齐王白悠。顿时举国欢腾,却也在皇家中掀起了狂风暴雨。
紫齐王白悠生得聪明伶俐,且天赋异禀,无论是文是武均能一学就会,一点便通,使得先帝和一众维护正统的大臣们均是暗喜不已。
然,那时的太子却也是甚得人心,也有自己的一群的拥护者,没有合适的理由,要废除他,必然要经过一场动乱的,这对于已日见衰落的王朝是经受不起的。
意外发生在紫齐王十岁那年的一个夜晚,年幼的紫齐王被发现倒在皇宫的庭院中,竟然昏迷一月余,众太医均查不出原因,后怀疑是有人下蛊谋害。
当时先帝震怒,下令撤查此事。
不过众所周知的,皇宫禁院又岂是寻常人能进的?所以凶手必在皇宫之中,当时正值太子之位的纷争,因此所有矛头均指向了年轻的太子白戎。
据说,在先帝驾崩的那一天,乌云密布,雷声震天,整个大地都恍如末日来临般黑暗一片。
在皇宫中也上演了一场权力之争,先帝要在逝去前把太子也带走,好让紫齐王能顺利继承大统。
那天的皇宫可谓是刀光剑影,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白戎和白令两兄弟被困在了正殿之上,殿外围满了的是延王那强大而不可动摇的一众势力,眼看两兄弟就要不保了。
此时年幼的皇子却闯了进殿,竟是扬言放弃帝位,令在场的无论是先帝还是朝臣均是愕然万分。就连白戎两兄弟都很意外,因为当时的情形对白悠是绝对的有利。
白悠声明不会继承帝业,只愿做一闲闲的王爷。满堂皆惊之下,也使得先帝带着遗憾而终。
最后,白戎由于没有了任何阻力,所以在丧期后得以顺利登基为帝,称仁皇,改国号奉天。
为表感谢白悠之意,在赐封他的紫齐王的封号的同时给予他无上的权力,能自出于朝庭,无召可通皇城,杀朝臣不过问,封疆地不上报,更在内城之内建造雄伟的紫齐王府。
十五年过去了,紫齐王白悠也长大成人了。他手拥无上的权力,朝挺有过半朝臣时至今日还是拥护于他的。只是他本人正如当年所说的一般,无意于天下,因此一直对今上没有任何不敬的举动。
但从他从没有放松手上权力的做法来看,又并不象表面那么简单,所以仁皇还是很肆惮于他,甚至还是想要暗中铲除他。
民间还在据传,当年谋害之事确是今上所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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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齐王府的内院之中种了一大片的梅林,每到梅花盛开的季节,此处便翩翩落花,煞是好看,也是紫齐王最爱的地方。
时正值初冬,些许的寒风已侵入了人间,带来了丝丝凉意。
身披一件名贵的紫毛裘,紫齐王与往年一样站在梅林中,看着那一片的梅树,静静的思考。
一道黑色的人影快速的闪动,瞬间便来到了紫齐王的身后。
那人单膝跪下,道,“主人,您要打探的事有眉目了。”
紫齐王的眼睛没有离开过梅花,面上也是毫无表情。
“如何?”他低低的问道,声音中不带任何的感情起伏,仿佛问的不是他所一直急切要知道的消息。
那人低头答道,“收到确切的信息,左家的两姐弟是在水天宫之中。”
位于北海水天岛上的水天宫是当今江湖上的一大门派,与南面的日阳教并列为当世江湖的最强势力。而两者一统领黑道,一领导白道,由于势力均衡而刚好一南一北,数十年来都相安无事,而朝庭则是乐得如此,也一直没有插手其中。
紫齐王听了好半响都没有反应,眼中也是丝毫不动。
良久,他冷冷一笑,“……水天宫吗?左慈居然想到了那里,真是意料之外啊。”
还跪着的人抬头看着自己的主人,眼中闪过冷烈之色,“主人,要派人上水天宫吗?”
“不必!”紫齐王否定了这样的做法,“时候一到,他们想藏也是藏不住的。”
“你们不必理他们了,现在开始给本王盯住白令。”紫齐王的眼中闪过一未狠辣。“派最精锐的暗堂去,他的一举一动都要给本王看得清清楚楚。”
“是!”
待那人离去后,紫齐王向前走了几步,来到一株梅树前,看着枝上的一朵朵还含苞的冬梅,不自觉的便伸手轻轻的去触摸。
一股冰冷而柔软的感觉透过了略凉的指尖传到了心底,嘴角轻轻的翘起,自言自语般的低喃,“左慈啊左慈,你想要保住他们两个吗?真是白费心机啊!”
一丝寒风拂过,卷起了紫齐王用玉簪挽起的一头黑发,也把枝头的梅苞吹得动了动。
快开了吧,那一片的梅花,快开了吧。
到那时,这就将会如那不变的记忆中一样,细细的梅花会象白雪般飘落,飞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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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左祭府
一名身穿黑白相间的祭师服饰,头带金边黑额带的中年男子跪坐在祭坛前,默念心经。
手中一串透明琉璃珠在旁边的长明火的照耀下散发着闪耀的光芒。
两鬓已显有华霜的左慈闭着眼,面向着祭坛而坐,手中握着的琉璃珠在手指间一颗一颗的缓慢转动着。
祭坛设在了一大殿之中,左右两把长明火把大殿照耀得光猛十足。
所谓的祭坛,实质只是在案几上摆放着一面精致的圆镜。镜子边缘雕刻精朴,细细的刻纹与其说象是图案,不如说更象是远古的咒语。
这面镜子与其他的普通镜子最大的不同在于,此镜的镜面是漆黑的,一团的黑中什么东西都不能在此上留影,是一面什么都照不到的镜子。
左慈静静的跪坐在殿中,不言不动,闭目冥想,只有偶尔的火把啪啦声在殿中回响着。
突然,一股寒风从敞开的殿门吹了进来。而那一直在左慈手中的缓缓转动的琉璃珠猛地发出了刺目的光芒,居然还透过了左慈的手背激射了出来。
殿中两旁的长明火应着那光芒猛烈地向上串高了数丈,发出骇人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