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期的守候(昨日今朝 出书版)+番外 BY 眉如黛
  发于:2011年04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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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手,替郁林擦了擦嘴角的碎屑,惹得郁林眼睑颤了一下。他笑嘻嘻的说:「怎么吃的到处都是。」

郁林用手挡了一下,像是不乐意,眼底又不像真不乐意,低低的说了句:「胡闹。」

严维笑了笑,歪着头看他,又伸手替他擦了擦。

郁林垂着眼睛,等他弄干净了,也伸手撕开一个凤梨酥,递给他,「吃吗?」

严维眼睛里亮晶晶的,手无意识的在衣角擦了下,才伸手去接。

郁林低头吃自己的,偶尔侧头看几眼严维。虽然还是静静的,已是内敛多于抑郁。

等火车在另一座城市停稳了,两个人出了月台,车站前各式的地摊,琳琅满目。烤红薯的铁桶,大多锈迹斑斑,却发出一阵阵喷香。几十辆计程车排着长队,等着人光顾。

「坐车吗?」

严维听了这话,抱着零食,回头看了郁林一眼,「走吧,走到哪就住哪。」

街道上冒着黑气的各款摩托车,在汽车的缝隙中突突的加着速。他们找了个三流的旅馆,登记姓名的时候,严维手肘撑着柜台,高高兴兴的说:「我们是哥们,兄弟,朋友,老同学。」

郁林站在离他三、四米远的地方,过了一会,听见钥匙响的声音,伸手一接,是严维把房门钥匙扔给他了。严维还站在柜台。

「我要份地图,这附近哪家餐馆好,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姐姐。」

他们还小的时候,严维就这么一口一句姐姐,都被他哄得团团转。

都这个时候了,遇上和他差不多大的,他一不留神,还这么称呼。

他打听了一阵,两人进了房间,简单的洗漱过。郁林从洗手间出来,看见严维在翻他钱包,几步上去拿了回来。

严维看他一眼,「干什么,又不抢你东西。」

郁林低着头,按着钱包,不知道在怕什么。

过了会,他才在严维的面前象征性的翻了下,「不是,里面没什么东西,全是卡。」

严维就看着郁林翻弄,过了会,嗤笑了下:「不就是张照片嘛。」

郁林脸色变了变,下意识的又打开看了一眼,他和严惜的合照放在夹层显眼的地方,他这才回过神来,「你说这个?」

严维似乎已忘了这一出了,他跳到床上试着躺了躺,又一翻身,坐起来,打开电视,按键盘一样乱按着。

郁林被晾在一旁,他的拇指无意识的用力摩挲着钱包的皮革,似乎想碰到皮革下的东西,好一会才松开,眼睛看着别处。

到了吃饭的时候,两人出去找了间餐馆,严维琢磨着点了几碟小菜,然后把菜单一递,让郁林点,催了几次,郁林才指了道香辣蟹。

严维问点菜的:「有螃蟹吗?」

那边答了句:「有。」

两人饿着肚子等了一会,看着上了几回香辣蟹,都以为是自己这桌的,偏偏不是。

过了半小时,严维有些不耐烦,服务生从身边走过去一次,他就拉着人家问一次。

好不容易把白饭和小菜上齐了,香辣蟹还是没影。

严维脸都是黑的,一个劲说:「什么效率,吃顿饭也不省心。」

郁林皱了皱眉,看不出有多少同感。

等那服务生又经过,严维一把拉着人家,恶声恶气的问:「你们怎么回事,再不来我们直接退单了,你们这到底有没有螃蟹。」

那小伙子直点头,「有,当然。」他被吓了几回,就不敢再来这边了。

郁林低头喝着茶,像是根本不介意等了多久。

几分钟后,终于有人过来。

「先生,现在螃蟹还剩一只一斤二两的,一只八两的,您要哪一只?」

「八两的吧,我们就两个人。」他说着,口气好了点,眼睛征求着郁林的意见。

郁林应了一声,严维脸上这才露出一点笑。

严维以为这回肯定要上菜了,又等了会,服务生快步过来。「先生,不好意思,八两的没有了,换一斤二两的行吗?」

郁林把头侧过一边,严维已经嚷嚷起来:「什么意思?」

服务生脸上勉强维持着微笑:「八两的那只早有人定了,刚去的时候厨房没说清楚,才有了误会。」

餐馆里已经有人回头看着这边,严维的大嗓门越发大声的抱怨起来:「不是,你什么意思,我们在这等了快一个小时了,他什么时候定的,你玩我们是不是!」

郁林插了一句:「算了。」

严维瞪他一眼,过了会才说:「那行,要那只一斤二两的。」

他停了一会,反问了句:「到时候不会又没了吧?」

「不会,不会。」那服务生像是逃脱了场噩梦,连忙僵笑着走了。

严维连喝了几大口茶,才讪笑起来:「真是,出来吃个饭也不痛快。他们要是再没有,我就掀桌子走人,一分钱都不给他。」

郁林没答话,严维讨个没趣,自己扒了几口白饭。就这样又枯坐了好一会,那边领班的过来了,先规规矩矩的鞠了个躬,才斟酌的说了句:「对不起,香辣蟹没有了。」

郁林下意识的去按严维的手,倒被严维反拽住了,他腾地站起来,一副炮竹炸开的样子。「走,木头,咱们走。」

郁林还坐着,一副不认同的样子。

领班想拦着他,又不敢硬碰,一直连声劝着:「不是,先生,坐下来好好说行吗。」

严维拽了几下郁林,没拽动,他看着郁林,一脸惊怒的样子。「不是,他们欺人太甚你没看到,还吃什么?我们换地方,还结什么帐,我给他们也没脸要。」

郁林低声说了句:「你先坐下。」

严维无法置信似的喊出来:「你就不生气?等一道菜等四十分钟,我要八两的,他们说八两的没了,我说,行,一斤二两的也行,他们说一斤二两的也没了!这不玩人嘛!我们最开始就问过他有没有螃蟹的!」

郁林似乎从来没因为吃饭的事情在餐馆里和人吵过,无论如何也同仇敌忾不起来,倒是说了句:「换道菜就是了。」

领班的似乎见了救星,连忙走到郁林旁边,听他又点了道别的菜式,转身嘱咐厨房去做了。就一会,菜就上了,严维这时依然瞪着眼睛站在桌旁。

郁林夹了一筷子菜,看看严维,低声说了句:「坐啊。」

严维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郁林把筷子放下,顿了顿,「什么什么意思?」

他想了一会,口气又缓了下来,「就是件小事,大吵大闹的没意思。」

严维笑了起来:「你嫌我闹腾,你嫌我丢人。」

他喘了口气,「是,你脾气好,你有修养,你不屑于和他们吵。明明就是他们不对,你他妈的帮我说句话也不肯。我丢了你的脸了?」严维看着郁林。

郁林的唇微微抿着,手拿起筷子,又往嘴里送了几口。

严维盯着他,笑起来:「就你有出息。我就是个流氓,哪配的上你呢。我他妈的……还不是,还不是以为你喜欢吃……」

他顿了顿,竟然坐下来,埋头大吃了起来,再不说一句话。

郁林早已没了胃口。

两个人一顿饭吃的几乎大打出手,买完单,更是离得远远的。到旅馆的时候,郁林上了楼梯,到拐弯的时候,停下来看严维,看见严维在柜台买了箱啤酒,就坐在旅馆入口的凳子上,拉开一罐,喝一罐,郁林下去拽住他。「别喝了。」

他把那箱啤酒夹在胳膊下,严维一罐见底,再去拿的时候,没了着落,看了好久,才发现郁林抱着他的宝贝,恶声恶气的说了句:「你给我放下。」

「上去喝。」

郁林抱着那箱啤酒,往楼上走了几步,看严维真摇摇晃晃的跟了过来。关了门,坐在一边,看着严维伸手拉啤酒的拉环,勾了几次,还是拉不开。

郁林沉默着,再搭话时,声音有些嘶哑:「维维,就这样吧。真过满两天,还不更加吵起来。」

严维啪的一声,终于把拉环拉开了。

啤酒溅了点出来,满手都是,他不知道往哪里擦,就这样伸着。他这样在床沿坐着,过了会,慢慢往后躺,手腕稳着,让酒不至于哗哗的洒下来,直到头陷在床褥堆里,才拿着那罐啤酒,小心的凑到嘴边,喝一口,倒有三口湿了头发。

郁林无意猜他有几分醉,只是静静候着。

等那一罐喝光了,严维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郁林看着他,等了很久,以为他真睡熟了,才走过去把啤酒罐扔到床下,替他简单的擦了擦水迹,盖了被。严维突然说道:「我真不明白,过去为什么会觉得,你只是嘴硬,没真变心。」

郁林的手顿了顿,然后才继续帮他把被子往上拉好。严维闭着眼睛,「那时候,刚醒过来,浑身都疼,你就来吓我,事情一件接一件,人都懵了。可是一看到你,我心就定了,我觉得你还想着我呢,你看我的眼神,还跟过去一样。」

严维听见郁林开始抖开自己被子,挺用力的,在努力证明他有多泰然自若。严维笑了出来:「我真以为你只是嘴上不肯认,心里想我想的快死了。每次一晚回来,你就坐沙发上等着……

「我真以为你他妈的还爱我。」严维突然用力捶了一下床,声嘶力竭的哭了起来:「我发的是什么疯!」

郁林背对着他,听见哭声,才慢慢转过头。严维把被子又往上拉了拉,蒙着脸,嚎啕哭着。郁林就听到闷着的哭声。

旅馆隔音不好,楼下摩托车的喇叭声,隔壁嫌吵,咚咚的敲着墙壁。这方寸大的地方,各种各样的杂音。

郁林笔直的站在那里,觉得什么都很模糊,他就听得见严维的哭声。像用手轻碰含羞草的时候,周围再吵,也只听得见缓缓合拢叶片的声音。

「你很好,真的,错的都是我。」郁林笔直的站着,他觉得嗓子哑了,说不出来,忍了好久,有些水迹跌在严维的被单上,他伸手抹开,好半天,声音才平静下来:「你忘了我吧。」

严维缩在被单下,漆黑,闷热。他听见郁林像个没事人一样说「你忘了我吧」,他在黑暗里睁大了眼睛,「哎,小林子,那句话怎么说的,哀莫大于什么?」

郁林笔直的身子轻微的晃了一下。「哀莫大于心死。」

严维的眼泪刚流干了,又涌出来。「我他妈的倒觉得,不是心死。」

从下午到第二天,没人说过要吃什么。两个人挺尸般的躺着,谁都不肯多说一句话。熬到天亮,才起来,空着肚子,准备赶中午的火车回去。

买好票,还有些空馀的时间。严维一个人出了站,不知道去了哪里。他临发车了才回来,往郁林手里塞了点东西,那是一叠大头贴,一寸大小。

严维笑着说:「收着。」他把郁林的手指掰拢了,让他握紧那些照片,「钱包里也别老装一个人的相片,换着放,哈哈,多有派头。」

他顿了顿,「我开玩笑的。」他拢紧郁林的手,「收好,留个纪念。」

郁林的手终于握紧了。

郁林上了车,严维在下面看他,「你想吃什么,炒花生米吃吗?」附近有卖零食的,就在月台的柱子旁。

郁林说:「上来吧。」

严维点了点头,又摇了下手,「还是给你先买点吃的吧,等着。」

他去买了半斤糖果,从车窗的缝里,仰着头,踮着脚递进去。

郁林看着他,严维倒似有些羞涩的笑了:「饿了的时候吃。」

郁林点着头,听见火车鸣了一声笛。「上车吧。」

严维仰着头看他,「我一个人挺好的,在哪都行。」

郁林挺久没说话:「我不放心你。」

严维哈哈笑着:「这话我不爱听。」他移开视线,「你别老用这眼神看我,我老误会。」

郁林觉得胸口疼,说不上来哪边疼,他往口袋里摸了摸,除了钱包,还装着个长方形的信封,不知道塞了多久了,连信封角都卷了起来。

郁林把信封拿出来,车轮子动了,他才从车窗递给严维,「你的身分证,一直忘了给你了。」

严维应着,小跑着,伸手接了:「这就走了?」

郁林的那个窗户离他一下子就远了几米,他情不自禁的又往前跑了几步。

郁林看着他,叫了声:「维维……」

严维跟了几步,才下意识的停住了,一手插在裤袋里,一手敷衍的挥着。

郁林只来得及叫了他一声。人一想抓着点什么,老天总有磨得他放手的法子。

别墅外的那片树林已经半秃了。满地都是染得金黄的银杏叶,树上的叶子还在簌簌地落着。山风扑耳,室内的钢琴声隐隐约约。

那首即兴幻想曲已经进入了尾声,流水般激越的热情过后,只剩下忧郁和焦躁。富贵蹲在对面的小毛毯上,舔着掉毛的地方,尾巴偶尔晃一下。

过了很久,才听见钢琴盖放下来的闷响,严惜光着脚,朝书房走去。郁林负责的企划一直在断断续续地修改,每天都要忙到深夜,看到严惜进来,才捏着鼻梁,身体缓缓地靠向椅背。

「好听吗,不夸夸我?」

郁林点了下头,「好听。」他的衣服依旧干净、熨贴,只是眼睛下带上了青黑色的阴影,显得整个人有些阴沉。

严惜左手拿着本大相簿,等富贵从他身上下去,蜷进躺椅的角落,才递给郁林。

「喏,你放抽屉里的东西。我用相簿装好了,这样不容易弄丢。」

郁林愣了下,接过一翻看,里面是严维仓促拍的大头贴,喜怒哀乐的样子,都有。他合拢了相簿,不知道说些什么,过了会,才问了句:「你不气?」

严惜噗嗤一笑。

郁林看着他,眼睑微垂。「你总在迁就我。」

严惜拿着郁林放在书桌上的咖啡,尝了一口,吐了吐舌头,伸了个懒腰,突然一笑:「是不是更爱我了?」

郁林竟也被逗得笑了笑。

严惜过了会,才说:「老头子说你上午又发火了。」

郁林并没有否认,眼睛却望着别的地方。远处依稀传来孩子的笑声,他们在银杏叶飘落的季节,闭上眼睛,松开单车车把,陆续从斜坡下滑下来,彷佛博取路人提心吊胆的目光,也是他们的乐趣之一。

这让他想起严维。严维说过:「你舍不得我。」

天黑前,秘书把郁林传过来的定稿交给严逢翔过目。那人只是看了几眼,就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秘书接过企划书,奉承了句:「总裁今天心情不错。」

严逢翔并没有否认,他的注意力还停留在一旁的文件袋上,那里面装着几张旧照片和成绩单。过了会,他才指了指书架上的相框,「记得那个女人吗?」

秘书往他指的方向看去,银相框里的那张相片微微泛黄。「记得,一直摆在那里的。」

严逢翔看着那里,笑了:「她走得早,我今天才知道,她也给我生了个儿子。」

富康医院还是老样子。满是青苔的水池,一塘慵懒的金鱼。

崔东等在楼梯口,看见郁林从楼上下来,低声问:「严惜怎么样?」

郁林半晌才说:「右耳听力下降,还在做检查。」

崔东攥着拳头,轻轻捶了下栏杆。「看开点,迟早有这么一天。」

他自己的神情却不像是看开了,正要上楼,突然想到什么,扭头对郁林说:「你这小子还好吧?要是有什么不痛快的事,现在可以跟我诉苦。」

郁林沉下脸。「我还有事。」

崔东推了他一把,大笑起来:「别跟我客气!」他把郁林一路拽进自己的办公室,按坐到椅子上,「工作,爱情,交友,说什么都行。」

郁林的眼睛深沉得让人心悸。「你想听什么?」

「别生气啊,」崔东做了个投降的姿势,「整天跟吃了火药似的。你看看你,什么话都憋在心里,小心憋出病来。」

郁林低着头,双手盖在口鼻上,做了几次深呼吸,然后站起身。

「喂,」崔东跟着他站起来,「虽然我是个外科医生,可你们的事情,知道的看到的,我到底也比别人多些。郁林,我知道你心里有事。」

他低声问:「你真的爱他吗?」

第六章

月末的时候,有哥们的家人出远门,说弄到张好片子,请大家去看。

班上的男生都跟了过去,沙发上坐了十几个,坐不下的,就蹲在地板上。

严维和郁林坐在沙发最中间,影片一开始,所有人的眼睛都瞪圆了,声音有些杂,没马赛克,那女人身材不错,男人有小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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