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变 中————小裹
小裹  发于:2009年04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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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自称“月小”的男孩却甚是认真,道:“唉,说来也是麻烦。此地有个叫柳毅的书生,姻缘三番两次的出错。月老替他结了二次红线,都莫明其妙的断掉了。还正在查原因,他的红线却又自动结上,对象还是一查不出身份的神秘人物。是以老师便委托我下界调查!”


      “柳毅?”韦固奇道:“可是从淮右徙家至此的柳毅?”
      ----柳毅侠义仁慈,和他相识。时有来往。他知柳毅十多年前去长安赴试归来,便娶妻张氏,一年便亡。又娶韩氏,数月,韩氏又亡。因鳏旷多感,遂又经人介绍,娶了范阳卢氏。

      卢氏貌美贤淑,与柳毅相敬如宾,情意笃深。只是为何,这孩子却说卢氏“是查不出身份的神秘人物”?
      他大惊,正待追问。却突觉背后一股压迫感。回头去望,只见一个高大男子站在身后。居高临下的怒视着他,极有压迫感。
      韦固是个豪勇之人,可在此人面前,却不敢露丝毫反抗之意。

      “你是何人,在此花言巧语欺骗我家稚儿!是想拐卖了他吗?!”那黑衣男子神情凶恶,怒喝道。
      聿固正待解释,又听身边一阴柔声音淡淡讽道:“死小孩,又在此给我吹牛乱语!待我回头告诉你爷爷,看他不打烂你的屁股。”
      ----那说话的红衣男子长相艳丽,看得韦固一呆。任他拎了那噤若寒蝉的小孩儿出了茶馆大门,也兀自没反应过来。

      钱塘看剡已成功掳了目標,也故做愤怒的冷哼一声,追在他身后而去。

      ……………
      ……………

      剡挾了那酒醉妄言的小仙童,施起神行术,脚下生风,直到无人处,才停下步子,放他下来。
      小男孩经雨一淋,醉意已去大半,见剡和钱塘君显非凡人,又想起刚才自己的胡言乱语,不由惨白了一张脸。
      剡见他惊慌,嘿嘿冷笑:“你贪酒误事不说,还对凡人私泄天机,真是好大的胆。”
      “我……我……”小男孩眼珠滾动,又想不出理由辩解,雨水汗水混成一片。忍不住哭了起来。
      钱塘君嫌他哭泣吵耳,喝问道:“你说的那淮右书生柳毅,现居何处,带我们去瞧瞧!”
      小仙童虽不明他们身份意图,但惧他们凶恶,又因犯错正自心慌,胡里胡涂被他们胁迫,领他们到了那书生柳毅住处。

      柳家富硕,青瓦白墙,朱门映柳。
      门上贴了避邪桃符,神荼郁垒,保宅安院。
      他们三个虽都是仙圣,但各有私由,不便硬闯,便只站在门外。
      钱塘运足力气,一嗓子喝道:“出来!!小三!!!”
      声音响亮,破天裂地。剡微微皱眉----还好今日雨大,不然定又会引来诸多凡人围观。

      等得片刻,眼前大门“吱哑”一声开了。从內走出一个少妇。
      她年龄看来只二十上下,美丽清秀,身后还跟着个十多岁大的男孩儿。待走到钱塘身边,向他盈盈一福身,拜道:“叔父,你怎么到了此处?”
      “小三!这话该是我问你才对吧!”钱塘冷冷喝问,怒容满面。

      ----此女即是洞庭君三公主,钱塘杀败他夫君泾阳龙君后,便携她回归洞庭。后有濯锦龙君前来求婚,她只是不应,并闭户剪发,以明无意。后来还离家出走,从此音讯不明。

      是以,钱塘先前在茶馆听仙童提及有“神秘女子”嫁给柳毅,想起这书生和他们水府的前缘,心生预兆。便寻了来。

      钱塘爆怒,三公主却也不惧,自拉了身旁小儿上前,柔声道:“朝威,叫叔公。”
      那柳朝威好奇的打量着三位不束之客,大方上前,甜甜一笑,对钱塘拜道:“叔公。”
      “你!!这是你的孩子?!”钱塘火气虽大,也不能发泄到无辜幼儿身上,只是瞪着三公主:“你竟嫁了那个凡夫,还和他生了孩子?!”
      三公主一手抚着孩子头发,抬头,直视了钱塘目光,平静却坚定的答:“那是因为,小三深爱柳郎啊!小三此生,是非他不嫁的。”
      “那柳毅……那柳毅……”钱塘气极。他向是极宠爱这小侄女的,被她如此顶撞,一时结不成言。
      “柳毅是个凡夫,会生老病死,与我龙族仙凡有別。这些小三自是知道的……”三公主口齿伶俐的替钱塘道出他的台词:“只是情之所牵,又非天规戒律可束得。”
      钱塘闻言,脸色由青转黑,三公主见他要发作,便轻笑,又转问:“叔父却还未答----你是为何会在此地的。侄女记得,您应该是在玄冰池思过修性才对啊。”说着,看一眼一直沉默不语的剡,意味深长笑道:“叔父在此的原由我也猜得出。所以,您又何有资格指责侄女呢?小三从来就是谨记您言,并依此而为----行事立身,唯心而已。”


      唯心而已!!!

      三公主伶牙利齿,驳得钱塘君无话可答。他呆在原处凝神细思----这些话,非是立得住脚的理由,可只那四字,便已让他无辞可辩。
      他本也是直爽率性的脾气,三公主之言句句针对他弱点,是以,他想了片刻,便释怀长笑:“小三。叔叔说不过你。只是,这事,你父可知?”
      “父王曾寻到孩儿,亦被孩儿说服。叔父将来回洞庭一问自知。侄儿任性,让您们担心了。”
      他们叔侄这廂和好,笑谈愉快。

      月老属下的小仙童兀自茫然:“那个……请问……”
      他一出声,钱塘便注意到他。想起月老派他的任务。
      钱塘最是护短,自要大力助侄女渡眼前难关。巨掌一伸抓过那小孩,嘿嘿嘿嘿奸笑着,无耻的以他先前在茶馆私泄天机之事相胁。
      那小仙童无奈,只得答应为三公主隐瞒。

      他们这边阴谋瞒天过海,各取所得,相谈甚欢。
      剡却一直默不作声。只是想着三公主刚才那几句话----
      情之所牵,唯心而已………

      唯心而已!!!

      他右手抚胸,隔衣按住那枚龙石。
      本只是温润的石头,此时却烫得吓人----因沾染他高涨如火焰的感情而炙热。
      ----他知道,要如何做了。
      ----他不想,也不会,再欺骗所有人了!!

      唯心而已----便算他是个凡夫,会生老病死,与他仙凡有別……
      情之所牵………
      情之所牵。

      ……………
      ……………

      云雾缭绕的山间,岩路崎岖,草木蔚秀,人烟旷绝。
      幽阒静悄,别有天地。山中有溪,溪下清涧突然窜出一条尺长小龙来。那小龙鳞色呈黃,首生鹿角,龙口发出清吟,竟是悠长清灵,悦如仙乐。
      它蛇躯蜿游,甚是灵活。自水里窜出后,一头扎入树丛之间,消失不见。

      “哈哈!!哪里逃!!”蓦的,一声炸雷凭空响起,黑影从天扑下。
      红发金眸的高大男子五指齐张,向匿在树丛里的小龙抓去。
      小龙凄叫一声,惨极哀绝,拼命挣扎,恰恰从男子指缝间溜出。
      “好狡猾的囚牛!!剡,西北方,拦住它!”
      那小龙正惊慌的向西北方逃逸,猛见前方一道红影,连连掉转方向。可怜它被吓裂了心胆,忘了身后还有那黑衣凶神的存在,被一只巨爪抓个正着。

      “钱塘!”
      剡听那小龙惨叫不忍,正待出言劝阻。钱塘却已然单掌撕裂了囚牛小小的龙身,从里面取出颗月白色,珍珠大小,好似脂玉的龙丹。
      囚牛悲鳴一声,蛇躯落地,渐消失为无形。
      剡见为时已晚,也不再言语。
      钱塘邀功的那颗龙珠抛给他,他抬手接过,嗔道:“这小小龙兽,你杀它何益?”
      “咦?剡,要收集龙丹补气的可是你耶!囚牛龙丹可增风神气度,你正是需要,省得万年一幅我欠你的丑脸。都不会换个表情!”
      “哼。”
      剡不满的瞪着他,却还是接了那颗龙丹,收在墨石瓶中----他是在收集龙丹,只因,他要变强。强得足以去实行他的计划……

      手指无意识的在墨石之上抚摸,怔怔出神。
      算算时间,也已快要到期限……

      回过神时,钱塘正在他眼前晃着袍袖。那性急龙神微怒道:“剡,你怎么老在发呆?头壳坏掉了吗?”
      “钱塘……”他犹豫,将那枚龙石握得紧了几分----即已不想再拖延,便直接挑明:“你不觉得你最近杀性渐重了吗?”
      ----钱塘素来爆燥易怒,况自诩为天地不容的散仙游鬼,更无忌天规戒律的束缚。虽还不至于到人间湛杀泄愤,但偶遇的妖魔灵怪,都给他性起之下屠的精光。

      “…………”钱塘和他相处数千年,怎听不出他话有所指。也惊疑他语调的慎重,狐疑的瞪着他:“剡,你想说什么?”
      “钱塘……”剡咬咬牙,毅然直对了他的逼视:“钱塘,结束这种日子吧。你不想……不想回家吗?”
      “家?!”钱塘惊奇反问----心里猛得一痛。
      家----他的家,是那碧波万倾的洞庭湖吧……可却是,永远回不得的地方了……
      他强笑,讽道:“家?剡,我们哪里还有家?你早已不是汝阴龙君,汝阴西湖都归了泾祥。我亦……”

      “……”注意到钱塘眼底强掩的悲哀,剡暗叹,打断他的自嘲之言,道:“你回得的去的。钱塘。”
      他对他重述了----七年前、风篁山上、聿泷讲给他的话:“现在还不晚,你回玄冰池,一切还来得及挽回。”
      “………”
      剡说的时候,钱塘静静的听着,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待他说完,却挑唇讽道:“那又如何。这劳什么子的神籍,我当真希罕吗?”
      “我知你不希罕这神籍灵格,你也夠强,可不忌天庭追杀讨伐……但,钱塘,你就真的连洞庭君、青草君他们也不在意吗?这些年来,你有多少次冲动想回洞庭,你当我不知吗?”


      “哼。你知,你知道什么!”钱塘火起,怒骂。他以往从未如此严厉的对他讲过话。
      剡却也不惧他,只是将手里的龙石握紧了些。
      ----其实,他知他放不下的是他……
      “钱塘,即便你不思乡。我却是要回家的。”
      展颜微笑,他说道。这些话,在心里曾想过无数次,却不知当真说出来时,是如此,令人兴奋欢喜的。

      家……
      是那个人的身边啊……

      钱塘君正惊讶于剡身上从未见过的神采,就听他又说道:“钱塘,你不要再叫我剡了……”
      ----这个名,是他起给汝阴龙君的。
      “汝阴龙君的剡,早在二十年前就不在了。钱塘,我已无神籍,此躯,亦非纯正的龙神之体。现在的我,只想叫做'张路靖'。”
      ----这个名,是那人赋予他的弟弟的。

      “钱塘,我·要·做·人。”

      …………………
      …………………

      (十四)
      南阳,位于河南道西南部,北靠伏牛山,东扶桐柏山,西依秦岭,南临汉江,是一个三面环山,南部开口的盆地。
      南阳地处中原,交通便利,西汉时“商遍天下,冠富海内”。东汉为光武帝刘秀发迹之地,故有“南都”、“帝乡”之称。
      出了颖州,沿途观赏着与故居风情截然不同的连绵山峦,张路靖的心情,就如同视野尽处的群山般,起伏跌宕不停。
      即是期待,又是惶恐。
      在脑中反复设想着与那人的重逢情景,投入情动,素来白晰的肤上,红潮不褪。

      坐下老驴“吱啊”嘶叫着,显不是满如此蜗爬的低速。
      张路靖正在妄想中沉迷,被它吵得心烦,遂在老驴头上重敲一下,骂道:“急什么急!怕没机会显你脚力吗?!”刚说罢,斜眼瞟见个半大山头挡在面前,顽心又起,念个咒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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