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情杀手(下)————黑木黎子
黑木黎子  发于:2009年04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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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谢所长成全,日後必当肝脑涂地效忠所长,百里告辞。”

  幸亏金井石爽快,马上就放行了,寒祈心才不至於在金井石面前露出因为被自己那些令人作呕的话恶心死的动作,也是逼於无奈,但还是那样说了,并且也对金井石这个人的怀疑更深了。

  金井石以为万无一失,但保险起见,他还是向盛银华作了汇报。把刚才的事原原本本地再现一遍,然後洋洋得意地坐下来跷起二郎腿笑道:“人算不如天算,原来这小鬼也是个见利忘义的贱骨头,我用别人的东西把他收买过来,这样的无本生意打著灯笼也难找。幸好当初没做掉他,否则也是一个莫大的损失呢,他现在可是一笔巨额财富。”

  盛银华乜斜著双眼踱到他旁边把酒杯递给他,一贯的高傲自恃,一贯的轻言慢语:“财富?哼,一个危险的钢丝游戏。百里鬼得很,不然当初父亲也不会派人监视他了。一来为了保护闻人火凤,二来也协助他完成任务。你给我警惕点了,凡是和闻人火凤有关的人我都讨厌。”

  “谢了,我会小心的。那个遗嘱的事情……”

  “你看著办吧。还有你手下的青冥,好像不大老实啊。”

  “那小子自由主义惯了,换哪个上司都一样,不过办事很机灵,外文又好。”
  “你对你的下属太仁慈了。”

  “对下属仁慈就是对自己仁慈。”

  “对别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我们的杀手都是六亲不认的,只要给他钱,他甚至今天就杀掉你。决不要想用情来感化他们,不能让他们有一丝半点的感情。”

  “是,少爷教训的极是。”金井石口上唯诺著,心里却咯!一下:你那人皮下面是一颗比我还臭的毒瘤啊!

  盛银华懒於理会他的想法,这种人就是在电影里也多得去了,当面是一套,背著你又是一套。所以他不相信任何人,包括他的父亲。他本来是以这个父亲为荣耀的,但是发觉自己错了:父亲也是人,人都是吃里爬外的,人都是会衰老的,老了就会糊涂到连自己的亲儿子都不顾了,宁可把自己的江山让给一些居心叵测的野狗。可是他的父亲也不过中年而已,还不会老年痴呆吧?他如今只相信自己就够了,他的地位是从小就有的,养成了这般藐视他人的品性,与生俱来高人一等的优越感令他无法忍受屈就於别人,於是哪个妄图爬上枝头变凤凰的闻人火凤就得到了最应得的报应,胆敢威胁他的人就不得好死永无超升之日。盛银华狂傲地恣睢大笑,里头夹杂的成分太多太乱,他恐怕自己也说不上来。

  他从书架上取下一个水色封皮的文件夹狞笑著对金井石说道:“想试试百里的为人吗?我有一桩绝好的生意给他做。还是三天前接过来的,你说这有多好?比你那无本生意更难找的买主啊!”

  金井石大惑不解,打开文件想看个究竟,确是让他吃了一惊:“目标是赖佩遥?据我所知这个姓赖的曾经是百里的老师吧?”

  “就是他。如果百里杀得了他,那麽他也有背叛闻人火凤的可能性。如果连一个手无寸铁的书生都干不掉,那你还留他做什麽?”

  “话是这麽说,可百里现在不是还有工作吗?”

  “他不是只有八小时吗?剩下的十六小时足够了。”

  “劳您费心了,这些小事本该让我们来负担的,还让少爷事事惦念……”金井石觉得盛银华作为一个统领的接班人太过计较琐事,似乎组织每一件事不论大小统统都得由他过目之後才分派往各地区的负责人,这样活著的人也够辛苦的,不由多嘴了一句。反使得盛银华蹙眉干咳了几声:“你可以走了。”真是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虽然他金井石也好不到哪里去。要不是为了自己的一点利益,他还不想在这里多呆呢。

  金井石带著委托书退出去,到特遣队找水方要两个人手协助百里的工作。即使是测试,毕竟也是别人的委托,万一百里真的杀不掉赖佩遥,也好有人争取短时间内继续执行任务。时间定在三天後,在这之间,他先找他口中那个伪证高手的朋友立了假遗嘱和证明送到了百里手上。他是那种要麽不做事,要麽就帮忙帮到底的人,於是速度也出奇的快。比寒祈心预料的快出了好多,他接到转让证明时不敢相信自己无心时说的一句话这麽简单就被实现了。他有些明白金井石在谈到火凤时那种自信从何而来了:那是想用一种以德服人的方式把别人比过去,在著上面,火凤确实矮上三分。火凤虽然冷静,但其实蛮不讲理,所以他那种冷静只在表面──他只是不爱笑,说话也波澜不惊,因为骄傲是人的通病,他的内心长期浮躁著。这也是他所以被轻易击败的原因吧?寒祈心只拿人与人作比较,却忽略了事与事的因果承接:金井石先平定下他的心,因为他马上要接受一个挑战。

29

“紫电、奔星,你们尽快通知百里,火凤就在「浮尸之颠」。”金井石做梦
也想不到水方会借机派出队员向百里告密,於是他百密一疏的防范很可能就同他的预想有所偏差。

  紫电和奔星於是带著委托书与百里会面。得知火凤尚在人世,寒祈心积蓄已久的疑虑终於爆发:“火凤还活著?青冥他为什麽要骗我!”紫电伸出手示意他冷静听自己说完:“也许他认为所长被放逐到那种地方是必死无疑才这麽说的。你也应该听过那里,晚一天去营救都会让他遭受千重的煎熬,说不定只差那麽一小会就断气了。”

  “怎麽会被放逐到那里?是谁指使的?”

  “罪名是莫须有的,含糊说是他目无法纪。至於是谁指使,这种话我们不好说。”

  “目无法纪也不至於……我不认识去「浮尸之颠」的路线呀。”

  “我们也只是负责转个话而已,恕不能带你去,我们还是要活的。”

  “我知道,也不想拖累你们。青冥经常奔波於世界各地,见多识广,他应该知道。”

  “先别忙著问这个,现在有你的任务。时间不宽裕,你要在16小时内杀掉一个叫赖佩遥的人,这是他的档案。”紫电抛过文件夹被寒祈心稳稳接住,只是他又不明白了:“为什麽要杀他?这是我从前的老师。”

  “他教过你?我好像是有那麽点印象。你知道他当官了吗?他给你在政府混饭的叔叔的儿子补课卓有成效,作为酬谢,你叔叔提拔了他,官是不大,可是他处处与另一位大他几级的官员作对,不满意他的改革,说什麽劳民伤财。那位官员高高在上,哪里受得了有只虫子在身边叫唤?所以宁愿花点钱讨个清净,二来也保住他的财路。现在清官难做啊!”

  寒祈心没再说什麽,他要仔细地想一想:火凤还活著,可是自己却无法找到他,而且必须杀掉一个他并不想杀的人。虽然以往的目标有很多都不是他自愿要杀的,但是这次不同了,那是一个和他相当熟识的人啊!可是不杀他,自己说不定也会受到严厉的制裁,那时还能去见火凤吗?他想找个人说说话,四周是家具,紫电和奔星不知什麽时候已经走了。这时电话响了,是温龠秋非要塞给他的一部手机,杀手最好没有私人电话机。他还接过来干嘛?乱得一塌糊涂,他的杀手生活全被打乱了。

  这麽晚了,阿秋还有什麽事?

  “百里!快过来!有刺客!”

  刺客!寒祈心的心咯!一下,接著安慰道:“我马上过去,你不要乱跑。”交代完这话,他跳进鞋子拉门出去,也顾不上锁门了。今天晚上温兀索在外地开会回不来,身边跟的是良辰,没想到会有人行刺他的儿子,太大意了。

  到达温家推开门,室内整整齐齐,丝毫没有打斗过的痕迹,他冲上楼,才看见温龠秋安然无恙地露出阴谋得逞後胜利的微笑。

  “你耍我?刺客呢?”

  “喏──这只蚊子可是好大胆的「刺」客呢,连百里的帐也不卖。”

  “你──”寒祈心气得说不出话来,只有脸上因为怒火而急速升温成粉红色,煞是有趣,温龠秋笑得都岔了气,他原以为寒祈心上当的可能性不高,没想到这麽好骗,使得他不由过去搂住寒祈心撒娇似的蹭了几下:“这次是假的,以後可说不准咯!我要去睡觉了,你得留下来保护我。我会给你加班费的。”

  已经恢复平静,寒祈心点了点头:“那好吧。”他就这样坐在大厅里纹丝不动。温龠秋趴在床上听外面的动静,还为刚才的整蛊行动感到得意:嘻,这回让我报仇雪耻了。再敢在我头上动土,叫你一夜不睡觉。想著想著便进入了一个美梦。

  门外传来了清晰的脚步声,接著是门把手转动的哢嚓声。有情况──寒祈心倏地窜到门背後,却被那开门进来的魁梧人影一把揪了出来。

  他怎麽知道我在门背後?想著,那人已经抱住他咧嘴大笑:“嘿嘿,你以为躲起来我就不知道了吗?温温……我的温温……”

  这个人?喝醉了?满身的酒气。寒祈心一掌劈开他环抱自己的手臂:“谁是你的温温!”

  “嗯?”男人眯缝的两眼吃力地眨巴著,带著浓重的血丝,钳住寒祈心的肩膀端详了好一会儿才困惑地说道:“你……不是温温啊?那你是谁?温温的情夫?”他问得有些动怒,雷霆万钧。听到寒祈心否认之後才安心似的喘了口粗气,忽然又问道:“那你是什麽人?”

  “你又是什麽人?你找谁?”

  “我?我……找温温啊。”

  “阿秋吗?你是他朋友咯?”

  男人听了他的话又有些不高兴似的弯下嘴巴,忽然又像做了坏事没被发现的小孩一样得意地伸出一指在寒祈心面前笑著晃晃:“嗯……男朋……男朋友。”他以为寒祈心准会别吓个一跳,可是寒祈心无动於衷依旧平静,他就觉得事情没有自己想的那麽好玩了。寒祈心告诉他温龠秋已经睡了,“我去叫他。”

  “哎──”男人拉住他的衣袖,做了一个“嘘”的动作,小心翼翼地说道:“别,既然他睡了就别去吵醒他了……你……你留下来也……呵呵……也一样。就劳驾你代替他一下……下……”

  寒祈心再次打掉他拥抱自己的手,像遇到了令自己十分恼火的事情咆哮道:“开什麽玩笑!人怎麽能代替呢?没有人可以被代替!我去叫他。”

  “不!”那个巨型的身影挡住寒祈心的去路,似乎猛然清醒了:“我叫你不要去打扰他!再说喽……你的长相跟温温相比起来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呢……虽然矮了点……”

  要不是因为他是温龠秋的朋友,寒祈心早就给他一拳了,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就算是个醉汉也不可原谅。於是在他再次扑过来的时候就被寒祈心一个转身提在空中摔了个结实。这个人有些胖,但是幅度却像地震。他咧嘴呻吟了一阵,吃力的从地上爬起来,也以为他臃肿的体形而显得笨拙。寒祈心很少向人道歉,何况这次是别人自找的?他只对那胖子满不在乎地说道:“既然是阿秋的朋友,那一定不会跟我计较这些了,你是好人嘛。”

  胖子挪身到他旁边不知羞耻地点头称是:“你说得对,我是好人。”

  寒祈心给了他一个卫生眼,“说你胖,你就喘,一点也不谦虚。中国人把听话的孩子叫做好孩子,那好人就是听话的人咯?”

  胖子不同意了,絮絮叨叨罗嗦个没完,目的是为了反驳寒祈心说的那句话,寒祈心才没闲情听他胡扯,连连叫停却阻止不了。不由暗自叫骂:笨蛋!跟你开个玩笑都当作辩论赛一样,我不知道什麽是好人也用不著你来教!

  好容易那胖子口干舌燥喝了口水,才总结似的叹道:“唉,我也知道,你想让我听你的话。刚才失礼让你生气了,可是你实在太俊俏了……”

  “什麽跟什麽呀?早不用那个词儿了。”

  “哦?那我要怎麽形容你?我真搞不懂你们年轻人……我落伍了……”

  “你很老了吗?不会形容就不要形容。言多必失懂吗?”

  “你和温温什麽关系啊?”

  “我是温兀索的保镖,你以为我和他家有什麽关系?”

  “保镖?呃……”胖子恍然大悟似的抬起头:“你和他爸爸啊……那老头子请你这麽个情人保镖……看不出来他还有这兴趣……他有什麽好的?儿子都17了,比我还老……我都还没结婚呢……喂,不如你跟我吧?”

  什麽?这个人发什麽酒疯?这也能掰!寒祈心觉得自己有些怕他了,活人果然比死尸可怕很多倍,杀了人都不怕因果报应,却被这胡搅蛮缠的家夥吓到了,得快点把他打发掉,不然今晚不得安逸了。寒祈心说赶人就赶人,把青冥苦心培养出的修为都扔在一边,他不像青冥那麽好说话,处处都要讲点礼仪,有时根本是荒唐礼貌。赶就是赶,才不管说的话有多粗鲁多惹人厌呢。

  那胖子见寒祈心赶他走倒也不生气,只是临走是攀著门框叮嘱他要记住自己:“你一定要记得我……我叫……我叫……褚……褚彦帛。”

  “够了,走开。”寒祈心合上门轻轻地轧著他的手,意思是他再不走就要夹断他的手指了。褚彦帛推著门露出一个微笑,那笑容被堆掩在赘肉之中显得有些滑稽,但是寒祈心没有笑,那是当然的,如果这点鸡毛蒜皮也值得他笑,他就不是二死神百里。只不过他觉得自己与那种堂皇的称号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快要戴不动那顶大帽子了。

  “我喜欢你,你要记得我。我走了。”寒祈心终於没能把他的手指弄断。他坐下来,觉得有些新鲜。喜欢吗?一个初次见到你就说喜欢你的人,这在我的生命里真是少见,即使是玩笑话,也只有他敢开这个玩笑。这个人……有些特别……他是那种重视视觉效果的人吧?不是喜欢阿秋吗?怎麽还对我随随便便说那样的话?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如果是阿秋喜欢的人,那就应该是个有内涵的人,但是表面看来似乎……我在想什麽呀?难道我希望被他喜欢吗?是谁说只要有火凤喜欢你就够了?你这个背叛者!火凤还没死呐!他的脑海有些乱,一时间出现了好多人,他的朋友聂朝颜、青冥、金井石、赖佩遥,甚至还有他死去的父母……还有他杀掉的那三百七十一个人……呵,好多呀,满了五百个,他就「功德圆满」可以退休了,但是他恐怕自己无法达到自然退休的境界了,他预感自己成为一个叛徒,全天下的叛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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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帖回帖~~~~><~~~~~~要石头尽管砸过来~~偶不怕死~~55555~~连骂都没人稀罕骂我这样的人~~

30

下午三点换班,寒祈心坐公交车去他现在就读的第一高中。这是他第五次去
哪个学校上课。天正下著雨,有些阴晦,雨不大,像牛毛飘飘洒洒,一点也不扎人,柔弱的触感,掉到衣物上只觉得那潮湿令人不太舒服。雨声细微到漾开,好似春蚕啃嚼桑叶的劲儿,满匾子的蚕一齐噬咬嫩叶的沙沙叭叭声,眨眼工夫,那公路两边的树叶就被洗去尘烟,愈发得葱翠欲滴直晃人眼。下车时感到城市的空气也清鲜了许多。他听自己的木质鞋底在地面踩出咚咚的足音,那气势真雄伟,他把自己当作大将军,自满地欣赏那鞋边溅出嚓嚓的水花声。太好了,下次还买这个鞋底的鞋,夜晚走在医院里就能营造出杀人的良好氛围,还是阴森一点的好──他有点杀人的欲望了,毕竟他是以此为消遣的人,杀人对他来说不再仅仅是任务,而是一项娱乐。他本该趁著体内欲火升腾的时候杀掉他的目标,那才是他果断行事的最佳时机。偏偏他来到了学校,想装什麽乖学生,不得不克制涌动的血液。

  “寒祈心呀,他大牌得很。仗著有几个臭钱,又有成大的校长撑腰,把学校当什麽?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每次都是快放学的时候来炫耀一下自己,装什麽神秘?他以为自己那张臭脸不得了了非要藏起来?给人多看一下会死啊?我最讨厌他这种顾影自怜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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