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情杀手(上)————黑木黎子
黑木黎子  发于:2009年04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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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回总部?可是紫电呢?他到哪里去了?”

  “你不要管!”奔星气势汹汹地拉著他到车站候车,一口气灌下四听可乐捏扁了最後一个罐子丢进垃圾桶才不屑地说道:“让我找到,一定亲手杀了他。他最好藏得安全一点!”寒祈心疑惑地看著他,没打算再问下去。


  车子在站上停下来,寒祈心跟著奔星进去,等待几分锺,车子开动了。车厢里是一贯的沈闷气息,安静却死板。沿途有一片绿荫,感到寒意逼人,再绕入要道时他们下车又换了一辆巴士。每隔一段路程总要重演这一串动作,这对於掩护自己的行动路线也是很有必要。曲曲折折晃荡了好半天,到达本厅时真的是晚间了。这里的戒备看来并不森严,事实上因为他们的高级阶层都不会长驻此地,除了那个部长室的胖子。那也只是作为统帅的替身而留在这里发号施令,如同媒介一样的作用──上司与下属的沟通。


  奔星踢开门,腾地拍响那只办公桌:“告诉统帅!我和紫电已经彻底决裂!所以请不要再让我们执行同一个任务了!我甘愿接受组织的制裁!”

  这时火凤仿佛从天而降一般出现在部长室,对奔星严厉地说道:“胡闹!我不管你们两个之间怎麽回事,这个任务你们必须完成!你这样冲动成得了什麽事?再不把紫电找回来,你迟早要出事的!部长室是让你大吼大叫随便撒野的地方吗?给我出去!”


  “我不出去!”

  寒祈心在门外听到火凤的声音,意识到应该马上离开,正要掉头溜走,却一头撞到了火凤的胸膛上。

  “你要去哪儿?”

  那声音仿佛在他体内升腾,迂回地缠绕在头顶。

  “赖佩遥来家访,说你出了学校就没再回去。我说过,有什麽行动要先向我汇报。可你,连邮件都没有发给我。奔星对你的监视已经解除,紫电又不知去向──你给我小心点。外面住不惯的话可以回来住。”


  寒祈心并不指望他再加一个“我随时欢迎”的後缀,结果也确实如此。

  他想传达什麽意思呢?明明在集团有这麽高的地位,却还总是一脸的漠视,但似乎希望我回去……我想什麽啊?误解了吧?他随便讲的一句话就叫我琢磨了半天,其实根本没意思,我却把它当真言一样供著……丢脸丢到家了!这些若即若离真的是我的错觉吗?


  似乎……忘了做什麽事情?寒祈心单独在走廊里挠挠头,“啊!还要理发!”他匆匆地跑出去,几束白光直射过来:“哪里来的小毛孩?”戒备员们不容分说地就要抓人,寒祈心不知该如何答对,稍作後退,悄悄从背後抽出一条纤细的鞭子扫落了他们手中的枪支。那鞭子虽是细,却比普通的鞭更长出一大段,因此在分量上不输给它们,力道也是十足的。谁都看得出:耍弄这样一条绳鞭只是需要更高的技巧,否则把自己绕个焦头烂额反倒成为一个笑柄。


  “不好!有敌人来袭!快请求支援!”

  寒祈心想要争辩,但是即使在内部,也必须让尽量少的人认识他。真可恶!
  “等等!你们看他的戒指──莫非是百里?”终於有个识货的家夥发现了玄机:寒祈心左手中指上戴的镶著红榴石的戒指,做工令人叹为观止,听闻这枚标有组织内部徽标的价值12万人民币的宝石原产自非洲,由香港著名珠宝师设计,18位高级珠宝师联手精心雕琢成功。除此以外,还有辟邪手上的月光石戒以及白虹手上的紫水晶戒,都可以证明他们在组织中举足轻重的地位。而这血色三大高手之中,百里却是最弱的一个。如果不是火凤的徒儿,他或许只能算个二流杀手。但是假设不成立,他於是稳稳当当地爬上了比一流杀手更高的特级位子。


  “百里?”戒备员们有些惊愕:传说中的二死神就是这样一个瘦不啦叽的小毛孩?国际大玩笑!但是谁也没有见过百里本人,每次都是秘密召见,以教官闻人火凤的水准,要他成为“百里”也不是没可能。而且他刚才那鞭法──真的是百里!戒备员确认到他的身份後反而加大了攻击力度,并且恬不知耻地抵赖说:“谁知道你的戒指是不是伪造的。”


  寒祈心无心争辩,只又是一鞭子,为自己扫出一条通道,本想走了就好,心里却又不服气:给这些蛮不讲理的蠢货一点教训。

  正要飞腿踢出去,已被另一条鞭子狠狠地打了下来,一屁股摔到地上。寒祈心觉察到自己大意的时候已经迟了,那条王蛇鞭灵巧地绕进了他的脖子,并且正向主人收紧,令寒祈心逐渐陷入窒息的困境。他用残存的意识分辨著身後这个人的身份:不是辟邪就一定是白虹,只有这两个人能瞒过他的感觉,还能出其不意地捆住自己的脖子。他们训练急速奔跑是在铺在地面的宣纸上进行的,以不踩破宣纸为目标,控制落地时产生的震动以及力量,所以觉不出他们的脚步。


  终於顺著绳子拉力的方向判断出对手的位置,又听到戒备员惊讶地叫了一声“白虹”,寒祈心随即腾出左手向後射出一枚三寸见长的银针,直窜向白虹的面部。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它要扎入白虹的鼻梁时,他用两掌夹住了飞来的暗器。当他意识到上当时,寒祈心早已趁他松手之际将王蛇鞭抽入自己手中反扫了他一记。


  白虹拉住自己的王蛇鞭懊丧地说道:“臭小子,这上面根本就没毒,你耍我!”
  “是你笨,就不可以用一只手接住吗?”

  “哼,”白虹嗤笑一声,“给你点甜头就自以为是了,我不「大意」的话,你就等著去见上帝吧。”

  “住手。”寒祈心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火凤的声音?他不是早回去了吗?然而白虹竟然也听见了,还这样说道:“是火凤啊。放心吧,我不会杀死他,这只是统帅对他的一个测试。”


  “什麽测试,太胡来了。”火凤平和的语气中夹杂著些许不满,反而白虹好声好气地向他解释:“紫电、奔星没能继续监视工作,统帅有些担心百里的安全,所以瞒著你做了个测试。”


  “没别的事情,我就带他回家了。”火凤好像不愿理会,朝寒祈心说道:
“跟我回去。”

  “这算是命令吗?”

  “不是。”

  “既然不是,那就各走各的。”

  “等等──你连请求也不愿接受吗?”

  请求……寒祈心觉得心脏忽然往下一陷,一种莫可名状的疼痛填充了心脏原来的位置,脸上显出犹豫窘困的表情,令人以为他生来就应该被疼爱。

  白虹觉得他们的对话似乎话中带刺,自己亦不想插手,便先行离去。

  “……我……不答应又如何?”寒祈心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谈吐已经哽咽,还准备硬撑下去。

  “如果是这样,那我强制将你押解回去。只不过……性质可就变成命令了。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看来这下子是一定要跟他回去了,寒祈心步履僵硬地走到火凤跟前:“走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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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活动课,寒祈心抱着一大摞作业本在教室外的磨石子地板上快速地交替滑行
着,正当他借着惯性悠闲地弓步前滑到拐角处时却冷不丁和拦腰截来的人撞个七
荤八素。作业本纷纷砸落在来人的身上,寒祈心倒还安然地站在原地。

那个被撞倒在地的男生双手向后支撑着抬头望望手足无措的寒祈心,歪起嘴
忿忿地叫道:“你撞到我了,还不扶我起来!连声道歉的话也没有。”寒祈心楞
楞地看着他,傻呵呵地应了一声,伸手去拉他。可嘴里却叨咕着说道:“明明是
你撞我的。我从老远听到你的脚步声就开始减速了,你自己偏要撞上来。”

“你……叫什么名字?”

“关你什么事?”

“不告诉我也行——出不了一天,我一定把你查个底朝天。”

“查?不用那么麻烦。我叫寒祈心。”

“哼,”男孩撇嘴一笑:“寒祈心。好,我记住你了。”

寒祈心对他的话置之不理,弯下身捡起掉落的作业本。幸好天气晴朗没有下
雨,不然沾了满本子泥浆肯定被口水淹死。男孩只是看着他反复着那个动作,却
不提出帮忙。这不妨事,因为他们喜欢独立地解决问题。你去帮他,很有可能被
认为是看不起他。何谓怜悯?有人说那是一种虚伪的善意,仅仅为了满足他个人
的成就感,并不是真心想帮助别人。不论虚伪也好,真实也罢,这是一件简单的
事情,一人之力足矣,人多手杂反而耽误了工作效率。

“少爷——”从走廊那头急匆匆跑来一个半老不老的男人,他跑得气喘吁吁,
不像是经常做耐力运动的人。口中所喊的少爷应该就是和寒祈心相撞的男孩。男
孩一脸歹相地对他说道:“陈叔,早叫你不要来了,这下尝到苦头了吧?”

“咳——为少爷服务是我分内的事,谈得上什么苦啊。”

“得了,都喘成这样子。事情怎么样了?”

“都交代完了,只差校长回来盖章了。”

“好,你可以回去了。”

“您不一起回家吗?”

“本少爷要留校观察。你在这里只会妨碍我!”

“是……是……但是少爷记得早点回家,别让老太太挂心了。”

“哎罗嗦!我知道的!你快点走开了!”

陈叔于是点头哈腰地连忙闪人。男孩嘟哝着嘴巴看他走开,脸上出现一抹奸
奸的笑意,很有一丝做了坏事后的得意。寒祈心已经走出老远,他却不怕麻烦地
追上去闲极无聊地说道:“你姓寒,我姓温,你说有不有趣?”寒祈心懒得斜过
眼睛,淡淡地说道:“我觉得这没什么好说的。”男孩又好气又好笑地挑起眉毛,
似乎想朝他发脾气。但是被近在咫尺的办公室门挡住了。哪怕他是个专横跋扈的
纵惯公子,也不好随便在老师们的地盘上耍威风。唯一让寒祈心感到不合理的是
他们的代理外语老师呆在这么个离教室忒远的角落里,地理位置太差,不像一个
年级组长该呆的地方。

校长硬要亲自教他们这个班级的外文,偏偏自己很忙,三天两头要出差,代
理老师不知换了好几回。寒祈心还要代表全班以及校长向她表示感谢——送筐水
果给她。这个好,听说水果能美容,送女人确实不错。但他也只能担任那种不说
话的角色,所以最希望办公室里没人。他终于找到一个机会,瞅准里边没人,将
聂朝颜代笔写的一纸感谢信贴在箱子上面送了进去。

怪气!他们是怎么和好的呢?这还要归功于寒祈心哪个笨徒弟林湘。

杨少波的妈妈不知哪根筋搭错了,买了一箱的海苔给儿子吃。这对课桌最整
洁、关系最和睦的同桌自然有福同享,有难寒祈心当了——反正老师不会对他怎
么样。这点上,聂朝颜还是很介意的:她喜欢专制并且独占寒祈心的那点“愚笨”,
不论是男生还是女生,只要被寒祈心稍稍惯纵,就会上了她的黑名单。她自认为
是他最好的朋友,就觉得他应该把关心别人的精力都花到自己身上。她害怕,从
小学起就一直担心着会有人把她的宝贝疙瘩抢走。幸而她真的聪敏,懂得进退,
知道让步的必要性,明白朋友不是奴隶。

但是这个该下油锅的杨少波竟然抢走了她最中意的座位。谁叫她是女生呢?
男女不能同桌的。这下近水楼台先得月,杨少波的课桌每天被寒祈心顺手整理得
妥妥帖帖。而她因为父亲侍侯惯了,满桌狼藉,文具总会不翼而飞。

赖佩遥低下头看着舒心:“你们看看杨少波这桌的文具和课本多整洁,大家
都要向他们学习——乱七八糟的桌面上还能专心致志地学习吗?做事情就该有条
理。”

真好像幼稚园的老师在哄小孩。其实人从小到大都是需要赞扬的,他活着就
得有一种认同感,否则他觉得自己形如无物,生死也便没了意义。所以即使鸡毛
蒜皮,也不妨开心他一把。失去了赞同的人生是阴沉的,整日里不见阳光,天长
日久怕会成为银白色的妖怪。就好像赖佩遥也需要校长的表彰,家长的认可一个
道理。喜欢咏心的一句话:大人和小孩的区别不过是成熟的笨蛋和幼稚的笨蛋罢
了。

不过聂朝颜还是有特权的:她可以差使寒祈心帮她修理坏了的毛笔和活动铅
笔。寒祈心去桃树干上剥下树胶给她补到毛笔头上就好。她也可以差使他把自己
那副眼镜擦得一尘不染。可以让他请客吃东西……所以她受气时认为自己没有特
权完全是睁眼说瞎话。

寒祈心接过蟋蟋唰唰一长条连着的包装,立马被过来背书的林湘抢去一大半。

“你给我回来!就知道吃!过来把书给我背喽!”

坐在林湘后排的聂朝颜大大方方地从林湘手里也撕了一大截,这些人吃东西
总是这样乱糟糟的,不分男女长幼,谁有可食物品,一哄而上分个精光,甚至连
老师的腰包也不放过。这样好,拿你当自家人看才不跟你客气的。

“师父给你吃的。”

聂朝颜似乎相信了林湘的话,甜丝丝地笑了,被爬在桌子上回首的寒祈心看
见,惹得他心里直发毛。聂朝颜走过去,“我喂你。”寒祈心顺从地张开了嘴巴
吃进海苔,然后说道:“你看中的那支笔已经断货了。”

“啊?”她的脸一下子隐晦起来,寒祈心只好忍痛割爱:“那把我的给你吧?”
她于是笑起来,接连着点头。

“你们两个果然不会「井水不犯河水」。”

聂朝颜笑着说:“我是井水,寒是河水——井水干净。”

“聂!你趁机报复啊!我哪里不干净了?瞧瞧你的课桌——一会儿赖老师又
要骂了!”

“哎~ 帮我整理嘛~ ”

冷战就此告一段落,没有谁对谁错的争执。

寒祈心向老师汇报完情况,把作业本堆到办公桌旁的三角橱里。走出来时,
那个自称姓温的男孩还站在门口。

“你终于出来了。”

“你怎么还在?”

“等你呀。我难得这么有耐心等人。”

“等我干嘛?”

“想和你交个朋友啊。”

“来者皆朋友,不用多此一举了。”

“呵,”男孩匪夷所思地笑了:“你这人够爽快!这朋友我交定了!”

“马马虎虎。”

“你怎么不问我的名字?”

“我没有打探别人隐私的兴趣。”

“呵,你真有趣——姓名它不是隐私。我叫温龠秋,你就叫我阿秋。我可以
叫你祈心吗?”

“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

“你在哪个班?”

“三年一班。”

“你十五岁?”

“是的。”

“我比你高出五届呢——我大二。但是只有17岁——16岁上的大学,厉害吧?”

寒祈心惊愕地看着眼前这个人——17岁读大二?真的不简单。但是他也有遇
到过18岁的大三女生,所以把自己给弄糊涂了。为什么自己还在读国中呢?好落
后啊!

“既然你是大学生,为什么会在这里?”

“呵呵,正要给你说呢!我是成弁大学的学生,校长是我爷爷,而你们学校
的高中部将合并到我们学校。能当成大的附属高中也是个荣誉啊。”

“有什么值得庆幸的。”

“嗳?你不高兴?并校以后,这里也就是高等学府了!”

“不过是换个头衔。”

“不对不对——”温龠秋连连摆手:“连老师也要作调动。你快毕业了吧?
因为你是学生干部,又在学生会挂名,有提前一学期预考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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