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龙天突然想到这层问题后不禁打了个寒战，做到如今地位的他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却偏偏面对自己的主上就无来由的有些恐惧。一手创建黑孔雀，发明独有的密语，显示身份的白玉，如果说前两个是说明他们的主上聪明无比，那么第三个说明了什么？普通人是不可能办到只要拿着玉就可以再手臂上显示字的吧。每次思及此，萧龙天都不敢再细想下去，他深深的感觉到，一旦捅破了这层窗户纸，等待他的恐怕就是地狱了。

萧龙天按捺不住了，本能的想要阻止萧玥，而萧玥似乎也发现了自己父亲脸色不对劲，抢在他前面附耳说了几句话。

陆镇一直在期待陆眉的表现，所以连萧龙天突然大变的脸色也不以为意，现在才知道害怕已经晚了，只要陆眉能拿出的确是萧龙天害死方云天的证据，恐怕不用等陆衽迦赶来，他就可以成功了。

众人望着陆眉，只见她走至方云天的尸体前，探了探早已没了气的鼻息，良久都不说话。

萧玥还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望着陆眉问道：“是死是活？”

“是死。”陆眉答道。

萧玥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众人纷纷不解，但陆镇却像是听懂了似的目光在陆眉和萧玥之间来回游移。

不可能，陆眉怎么可能是内奸，她有什么理由不帮她的父亲而去帮一个外人？！

“小眉，你快将证据拿出来！”陆镇再也沉不住气了，上前一步吼道。

“是。”陆眉的反应很是恭敬，但如果不是手中掏出的东西，陆镇真的以为一切只是他想多了。

“小眉！”陆镇不敢置信的看着她手中的白玉和手臂上显示的“左”，那是为了方便她行事，他亲手交给她保管的，每一块玉只能显示一个字，所以绝对不可能作假。

“怎么？左长老难不成恼羞成怒，连自己的女儿也不肯放过？”萧玥上前一步阻止了陆镇的前进。

陆镇咬牙切齿的盯着他 ，他没想到，萧玥真的是什么都知道了，可是，陆眉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对她一点好处也没有啊！

“林堂主，哦，不，应该是陆堂主才对，陆堂主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在座的各位一定会明察秋毫，决不冤枉了一个好人。”

“萧玥！你……”

“左长老何必动怒，方堂主是你厚待之人，你也不想他死的不明不白吧。”萧玥赌了他的话后又用眼神暗示陆眉。

陆眉从头到尾神情丝毫没有什么变化，与其说是面无表情，倒不如说是丝毫没有人的气息，只听她用同样没有情绪的语气说道：“我是左长老的女儿，也是先皇御用的杀手，先皇死后，本应该为其陪葬的我却被左长老调包带出了皇宫，然后就当了暗花堂的堂主，做完这一切之后，他又着手准备让方堂主死于非命并嫁祸右长老，目的是让我的儿子也就是他的孙子陆衽迦做黑孔雀的主上。”

“你有什么可以证明你就是左长老的女儿？！”不知谁这么问了一句，在见到陆眉撕开人皮面具后的那张神似陆镇的脸，一时都无人再怀疑，陆眉进宫前他们都是认识的，所以不可能是假的，至于陆衽迦是不是她的儿子也在那张酷似的脸得到了印证。

信了一点，再信其他的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陆镇知道自己大势已去，反而冷静了下来，陆眉接下来说了什么他也不需要仔细去听，她说的全部都是他安排的，现在听来除了讽刺之外没有其他感受了。

只是，他依然想不通陆眉为什么要这么做。

除非……

57.温柔的人

屋外明月皎皎，一人倚靠在窗前，半张脸没入屋内黑暗中，半张脸却被月光照的明亮。

“吱”，一少女推门而入，他却依旧望月淡笑。

少女拿出火折子，点亮桌上的油灯，漆黑的屋内顿时通明。

“筠儿，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带你到这来吗？”转过头，一双灿若桃花的双眼淡淡的看着低首站在桌旁的少女。

这人正是慕王府的管家柳陌言，也是黑孔雀的主上，而那少女就是慕王府的丫鬟柳巧筠，叶向岚的妹妹的叶向晚。

当初一时兴起创了黑孔雀，倒不曾想过，这么多年后，会有更有趣的事情发生。

想到陆衽迦，想到郭映寒，柳陌言的眸子中光彩更浓了。

一时性起吗？他一时性起的东西太多了……只是一个黑孔雀而已，算的了什么呢。

柳巧筠没有回话，柳陌言也不在意，他不过只是无聊，随便问问而已，原本也没打算她能回答。慕王府那个调皮活泼的柳巧筠不过是欺骗慕渊息的一个假象，真正的柳巧筠不过是个听他吩咐的木偶，而一个木偶，只需要在替他做事的时候回答一个“是”就够了。

“筠儿啊，不久就会发生有趣的事了，你不会无聊了哦。”柳陌言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之后转过头，手向后一挥，油灯被熄灭了，屋内又回归到了原来的黑暗，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只是黑暗中站着的少女在提醒着他刚才说的话。

什么是有趣的事？大概只有柳陌言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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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衽迦快马加鞭，一路直奔黑孔雀的总坛，谁也不会想到，江湖最大的一个杀手组织其实不过是一家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农户。

在一般人的观念里，总坛不是恢弘如正道帮派就是隐秘如邪道教众，但偏偏黑孔雀的总坛就是一户农家，没有什么地下密道，没有什么机关暗室，长老堂主也是各自有家有室，就连底下的杀手也是各自成家互不干涉，只要你不泄露组织的秘密，不背叛组织，平时的生活私事，组织都不会加以干涉，布置任务通知开会之类也是用密语传达，就算被人发现也不知其中意思，而创立这套密语的人就是他们的主上，而黑孔雀如此有恃无恐靠的是“无名”，在每个通过训练的候选杀手心口刺入一剑，然后将无名植入，活着就是真正的杀手，一生受制，死了就是命，命里该绝。

就是如此普通，所以才没有被人看穿过，但是在陆衽迦的印象中，还是有两处地方是很不普通的，一处是训练杀手的无名谷，之所以是无名谷，是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让他成为杀手的山谷叫什么，在那里，除了睡觉，就是训练，除了杀人，就是被杀，哪里有时间去了解那个地方叫什么。

还有一处就是祭坛，但除了左右长老和主上，谁也没有去过，有人说根本就没有什么祭坛，这不过是组织放出的烟幕弹，混淆江湖人的视线而已，也有人说祭坛就是主上住的地方，因为根本就没人知道主上住在哪里，他的行踪和飘雪堂的堂主蓝桑有的一拼，都是属于行踪飘忽的无迹可寻，只有他们主动找人，没有别人主动找他们。

如果在总坛找不到人，那么……就只有祭坛了！

黑夜中，一袭白衣如同闪电般。

“啪、啪”！陆衽迦扬起马鞭，毫不犹豫的抽了马儿两鞭子，马儿吃痛，撒开蹄子跑的更快了，只是伴随它的是更快的落鞭声。

一炷香后，终是到达了目的地。

跳下马，望着四周黑漆漆的一片，陆衽迦皱了皱眉，在这里，他完全感受不到任何异常的气息，周围安静的只剩下风声“呼呼”作响。

难道真的不在这里？陆衽迦一手牵着马在原地思索着，马儿不断踢踏着蹄子，似乎有些不耐烦。

突然，剑光一闪，陆衽迦下意识的闪身，却因为偷袭者速度太快，还没等他站稳脚跟，第二剑又向他袭来。

是谁？！陆衽迦一边躲闪一边猜测着，等看清来人的招式后，惊讶爬满了他整张脸，一个名字脱口而出：“蓝桑！”

听到这个名字，来人终于停止了攻击，将剑收回剑鞘，算是默认了。

陆衽迦不敢置信的盯着眼前的人，一张铁皮面具遮住了全部的脸，只露出一双淡而有力的眼睛，黑夜中，白的几乎诡异的短发凌乱的随风摆动着。

只见他伸出一只手，停在他的头上，用力一揉，即使隔着一层头发，陆衽迦依然能感觉到那只枯槁的手的温暖。

蓝桑，飘雪堂的堂主，主要负责组织内杀手培训，年龄不详，虽然穿男装，但平时说话的声音很是诡异，所以让人感觉雌雄莫辩，再加上他的行踪飘忽异常，基本上是组织中除了主上之外最神秘的一个，大家对他的了解只有他是左长老的人和武功很厉害这两点而已，也正是因为这两点，即使所有人对他坐上堂主之位不服，最后也只能妥协。

虽然在所有人的眼里，蓝桑冷漠的像块冰，平时不大说话，一说话就会让人感觉身入冰窖般，但他的确是个人才，只要经过他的提点，武功不飞速长进也难，渐渐的，对他不服气的人就少了。

如果撇开当年严苛到简直不像是个人的训练不说，蓝桑也算是陆衽迦的半个师父，他被送进黑孔雀的时候，父亲早就将他的经脉打通，基本功也是非常扎实，所以除了生活和环境比较不正常以外，真正的训练反而是轻松的，因此也没有陷入过多的绝望之中，对蓝桑也并没有惧怕之意，反而觉得他是故意装作冷漠的样子让人误以为他不好相处，少了很多麻烦，知道自己的脾性比较奇怪，所以干脆保持距离，知道背后经常有人会指指点点，他只是让自己远离人群。

这样的人，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呢。就像现在，陆衽迦知道那张面具下的脸在微笑着，因为、那双眼睛已经变得温和，随即他也向他绽开一个笑容。

蓝桑微微一愣之后，收回自己的手，一言不发的转过身，也没有示意陆衽迦什么，但听到身后的脚步和马蹄声，他就知道他已经理解自己的意思，那么，他更跟没必要说什么了。

陆衽迦跟在他的身后，他知道蓝桑要带自己区哪，这个男人即使再怎么行踪飘忽，再怎么漠不关心，终究还是会在最关键的时候出现，只是他竟然可以这么快找到自己，就好像一直都在自己身边不曾离开，这样的感觉很奇怪，毕竟他和蓝桑之间并无什么交清，说是师徒那也是表面上的。想到这，陆衽迦不禁苦笑了一下，身为杀手最好的生存方式就是孑然一身，不信任任何人，不对任何人放感情，可惜，他再怎么假装冷漠，也终究做不到。

也许他真的是不适合做杀手吧，所以二爹才会要他置身事外，只是，连这点，他现在也做不到。眼看着自己的亲人受苦，他怎么可能袖手旁观，即使他们对自己的关心只是为了更好的利用，但他们也是自己的亲人，血脉相连的亲人，如果他能做到见死不救，也就不会让二爹拼了命的让自己置身事外了吧。

正想着，前面的人突然停了下来，陆衽迦一时没注意，直直的撞向了蓝桑的后背。看到蓝桑转过头，他只好揉着发疼的鼻子汕汕的笑了笑，开小差开到师父面前，他也太丢脸了。

“笨、蛋。”

夜幕中，一个强调奇怪，嘶哑却又尖锐的声音响起，如果是别的人听了，肯定是绝对恐怖诡异，但听在陆衽迦耳里，却是如天籁一般。

他竟然会主动开口！陆衽迦突然有些激动，一双清亮的眸子对上唯一露在面具外面的眼睛，瞬间的失神却足以让他想到一个曾经用同样语气说过同样话的人。

可是，到底是不可能的吧……低下头，掩饰着自己黯淡的眼神，不断在心里告诉自己，世间之大，偶尔也会有一两个相像之人。

只是说的多了，连他自己都分不清了。

那双偶尔会对自己微笑的眼睛，那只偶尔会抚摸自己的头的手，如此温暖，如此独一无二，让他连猜都不愿去猜是不是看在二爹和外公的面子上才对他如此特别。他只是凭着自己的本能去接近，去发现这个冷漠的男人其实是个非常温柔的人。

不等陆衽迦反应过来，蓝桑转过身向前方的小树林走去，不久就牵着一匹马走了出来，二话不说一个翻身，人已在马上。

“走。”

简单的一个字，让陆衽迦几乎是下意识的翻身上马，一是震惊蓝桑会第二次主动说话，二是震惊他似乎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

是在等自己吗？

陆衽迦忍不住想去猜测，无奈前方的身影已经像离弦的箭一样远去了。

“啪”！毫不犹豫挥起一鞭，陆衽迦无瑕再去想其他了，只是追赶着前方的人不让自己与他拉下更远的距离。

耳边的风呼呼作响，扬起的尘土沾染上两人翻飞的衣衫，夜空中稀疏的星星正闪烁着微光，而他们就宛如夜空中的两道闪电，一前一后，穿梭前行

他知道他在追着；他同样知道他们要去的目的地。

一直都是这样，明明没有见过很多次，明明交流少的可怜，明明同样保持着距离，却偏偏还是有如此之高的默契。

本能么？可是这本能未免来的太过于不能理解。

即使这样想着，陆衽迦依然能够肯定，今夜的蓝桑是来帮自己的！

“驾！”抛开脑中所有的杂念，只是挥着马鞭追赶着，心里念着：近了，离那个人更近了。

果然是个温柔的人……陆衽迦在离并驾齐驱还剩遥遥几步的时候扯起嘴角，即使跑的那样快还顾及着身后追赶的自己，却又不让自己赶超而面临前方未知的危险。

这样温柔的人，他怎不能去信任。

58.追赶

果不其然，蓝桑是知道祭坛在哪里的，至于他是怎么知道的，陆衽迦却是一点也不想知道，即使没有蓝桑，柳陌言也会千方百计的让自己去祭坛的，现在他只能庆幸带他去的是蓝桑而不是别人。

天已经蒙蒙亮，骑了一夜的马，任凭陆衽迦耐力再好，大腿内部也被摩擦的生疼，而看样子，似乎离目的地还有很长一段路，期间，蓝桑没有再说过一句话，而他也只是紧跟其后。

光是赶路自然无趣，陆衽迦只得手脑并用，在马上开始细想这几天来发生的事，虽然没有理清什么头绪，但也不是一无所获。宿天的两次到访，每次都是那么巧合，也许是慕亦轩授意的也说不定，而既然猜测慕亦轩有意对付黑孔雀，那么组织内部必定有人与他接触，只是这个人是谁，陆衽迦怎样也猜不出。

是柳陌言？这个名字刚冒出来，陆衽迦马上就否定了，因为以慕亦轩的性子绝对不会和一个害过自己的人联手，一个控制不了的人，他是绝对不会让自己冒险的

那除此之外，左右长老和四个堂主，究竟谁才是那个躲在暗处的人？将所有内力都给了自己的二爹？还是刚刚相认的娘？或者是相仿设法要将自己推上高位的外公？想到这里，陆衽迦不禁苦笑了一下，以前信任的人，现在却都要被自己一一怀疑，而且其中还有自己的亲人，真是讽刺。

如果郭映寒在就好了，这个人总能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冷静的看穿所有，当初的慕渊息就是如此，当他们都以自己的感情判断的时候，只有映寒可以客观的分析一切。

映寒，如果你在就好了……

道路两边的景物不断的往后倒退着，疾驰在马上的陆衽迦甩甩了头，想将一时兴起的思念随风甩掉，在这个关键的时刻，他不能让自己的神经有一丝松懈，映寒不在身边，那他只能依靠自己，只有尽快解决这里的事，他才能安心的去找他，他不能让他等太久。

“驾！”鞭子刚落在马身上，陆衽迦就感到身后有人在靠近，蓝桑似乎也发现了，转过头与他对视了一眼。

陆衽迦立马心领神会，随即又是重重的一鞭，同蓝桑更快的向前跑去。

是谁？陆衽迦不禁又开始猜测，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难道是慕亦轩？不，他不会随便离宫，那么他能派的人只有宿天，可是……如果是宿天的话，自己应该不会如此紧张，就算是为了洛谦，他也确信宿天不会伤到自己。

随着身后的人的气息越来越近，陆衽迦的不安越发的开始扩散了，脑中一张脸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