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而且，他会来的吧，如果慕亦轩也在这里插了一脚，他就绝对不会坐视不管，所以，他会来的吧。”

陆衽迦怎不知洛谦口中的他是谁，正如他所说，慕亦轩绝对不会坐视不管，恐怕现在已经派宿天过来了，只有他一来，就免不了要和洛谦碰面，现在的他们，大概是不适宜见面的吧。

“好，但你要答应我，天亮之前，如果还没见到我们出现，你就马上出谷，我相信你应该不是路痴，回去的路是记熟了的。”陆衽迦再次考虑之后，终于妥协了。

“恩，不过在天亮之前我会一直在原地等你们的。”洛谦无比坚定的说，仿佛早就知道了他们肯定会在天亮之前回来。

陆衽迦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然后同叶向岚头也不回的继续前进了。

黑夜中，洛谦的眼神黯淡了下来，对着他们两人远去的背影，他暗暗说道：“小甲，对不起，我保证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骗你……”

60.一招棋错，满盘皆输

陆镇怎么也想不通，自己终究是在输在了哪一个环节，所以当萧玥和林语眉出现在地牢的时候，他再也忍不住，开口询问。

“你——究竟是何人？！”陆镇一眼不眨的看着自己的女儿，那双平日似娇还媚的双瞳此刻竟是一片死灰，空洞而没有生气，仿佛是一个徒有其表的木偶。

林语眉一动不动站在萧玥身边，对陆镇的话置若罔闻。

“左长老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萧玥一张似笑非笑的脸完全落入陆镇眼中，后者浑身一震，喃喃道：“他竟是选择了你……”

如果是那个人的话，他就真的一点胜算都没了，既然一切已成定数，那现在挣扎也是徒劳，想通后的陆镇一扫之前的颓败，再说话已是人前永远存有威严的左长老。

萧玥看着他的变化，不禁鄙夷一笑，人在临死前的自尊心果然幼稚的可笑，如果陆镇可以少一点锋芒，或者少一点死要面子活受罪的要强，那个人又怎会舍他而选自己。

真正聪明的人就应该像那个人一样隐于人后，暗暗操控一切，而不是像陆镇一样亲力亲为，把一切都做的大张旗鼓，做足表面功夫，生怕人不知道，雷厉风行固然不错，但任何人都不会希望自己的手下功高盖主——即便是那个近乎神一般的男人。

从那个男人选择自己开始，萧玥就知道，陆镇已经输了，也知道了越是淡然看似什么都不在乎的人，其实越是在乎所拥有的一切。

“左长老是否想知道为何您的女儿会在最后背叛你吗？”

“我的女儿？她？”陆镇冷笑一声，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可不认为眼前这个和林语眉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是自己的女儿，“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我一个老头子，没那么多精力和你玩拐弯抹角的游戏。

萧玥听了也不生气，因为他知道接下来他要说的话会让眼前这个仍然觉得自己不可一世的老家伙暴跳如雷。

“传闻先皇对其弟镇南王爷爱护有加，只道是兄友弟恭，却无人知晓其实两人的关系早已有违礼法……”

“这和老夫有何关系，何况先皇早已仙逝，镇南王也被凌迟，你在这里道逝者闲话是非就合乎礼法了？”陆镇毫不客气的打断他，其实他更想说的是男风盛行，迟早国衰，阴阳调和方能生万物，又岂可违背。但事关先皇，任是陆镇也不敢妄议。

萧玥不理会他的不满，径自往下说：“而后又有传闻，先皇御用杀手与镇南王两情相悦，却不想惹怒先皇并将该名杀手秘密软禁，镇南王一气之下连夜离宫，从此再不踏入皇宫半步。”

“不可能！你胡说，小眉她……”陆镇显然被萧玥所说之话气的浑身发抖，陆眉爱的是陆怀麟，爱的甚至可以接受方云天的存在，一心只想为他留下骨血，又怎么可能和镇南王两情相悦！这分明就是萧玥为了气自己胡编乱造的！

“左长老何必动怒，听我把话说完再气不迟。”萧玥乐的欣赏他的怒容，顿时心情大好，“传闻是这样，但不代表真相也是如此。”虽然离真相也差不多，可是他不是还没把陆眉最后的情况和他说吗？

萧玥不说还好，一说更是让陆镇怒不可竭，敢情这小兔崽子说了这么多是在拿自己寻开心呢！他爹没教过他要尊老爱幼吗？！

思及此，陆镇猛然想到自己的孙子还不知情，他现在已是阶下囚，反而是不想让陆衽迦来趟这次浑水了，但愿叶向岚真能将他拦下。

“虽然传闻不可信，但也并非是空穴来风。”萧玥有意无意的扫了一眼陆镇，继续说道，“陆眉被囚禁是真，镇南王为她离宫是假，而镇南王离宫的那夜究竟发生了什么，恐怕只有两位当事人才知道了，可惜，这两人已化作黄土，真相也被掩埋。”

“我说过了，这些都和我无关，你最好说重点！”

“重点？重点我已经说了，左长老果然是老了呢。”萧玥丝毫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嘲笑他的机会，似乎不把人惹急不罢休。

“你！”陆镇拼命压制住自己的怒气，知道这是萧玥的报复，目的是创造一个可以杀了自己的机会，看来他已经等不及想要接手黑孔雀了，如此推测，那个人看来暂时还不想要取自己性命。只要那个人不出手，萧玥这个小毛孩，根本不足为据，何况他手中还有另一张王牌，而现在首先要做的就是拖延时间。想到自己目前还是安全的，陆镇渐渐冷静了下来，不在为萧玥言辞中的挑衅所动。

萧玥见他不再动怒，自知计划失败，本想激怒他对自己出手，而他只要以自卫的方式趁乱杀了他，就算那个人怪罪下来也是徒劳。那个人安排自己将所有事实真相告知陆镇，一想到这样高深莫测的做法，萧玥不禁暗自疑惑，似乎他除了帮自己坐上黑孔雀的首领以外，还在谋划着什么。惴惴不安的心无时不刻的在提醒他要先下手为强，毕竟夜长梦多。

“左长老难道不想知道陆眉现在在何处吗？”既然失败，萧玥自是快速进入主题，这个以南潮湿的地方他可是一刻也不想呆下去了。

“你肯说？”陆镇怀疑的看了他一眼，他可不认为萧玥会有这么好心，花了那么多心思来激怒自己，现在反而倒好说话了，莫非是那个人对他有什么交代？

“她被幽禁的地方只有先皇知道，而先皇去的突然，定是不会想到这世上还有一个叫陆眉的杀手，如今大概不是饿死就是渴死了吧。”

“哼，萧玥，你莫非当我老头子是三岁小儿，要是小眉真死了，他还会让你来告诉我？”陆镇看着萧玥，果然从他的眼中看出了一丝慌张，接下去说道，“你不用和我再绕圈子了，说吧，他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既然你认定陆眉没死就没死吧，至于他有什么事要你做，自会再让我转告你，你就不用费心了，安心在这里等死吧！”萧玥见骗不过他，也不再多费唇舌，原本他也就只要说到陆眉被先皇幽禁就完事了，后面的饿死渴死不过是他的猜测，但他认定一个被众人遗忘的人在没有吃喝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活下来，说不定早在先皇将她幽禁起来的时候就秘密暗杀了。

陆镇听出萧玥已经将那个人要告诉自己的话都传完了，可是究竟他这么做有什么意义？是想表达什么呢？

萧玥见他一门心思的开始思考不再说话，鼻子“哼”了一声后带着林语眉就走了。

“出来吧。”陆镇在萧玥走后抬头望向整座地牢唯一的通风口，只见只容一个成人的头钻进的通风口多了一张带着面具的脸。

月光下，那张面具泛着微光，在黑夜中形同鬼魅，没有人知道蓝桑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就连陆镇也是凭着多年的江湖经验感觉此刻多了一个人。

“死、活？”面具下的唇轻启，原本尖锐的声音此刻却被刻意的压抑，声音显得更是惊悚。

“死？哼！”陆镇冷笑一声，虽然蓝桑的话简短的只有两个字，但他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放心，他暂时死不了，但如果你再不有所行动，我可不保证会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刚才我和萧玥的话你都听到了，如果是那个人的话，我们一点胜算都没有，所以我想我们的约定是要改改了。”

“说。”

“用我的命换小眉的命，如何？”

面具下的脸只是微微愣了一下就恢复了，如何不如何并不是他能够决定的，从以前开始这个男人就操控着他的一举一动，包括他的命，就连他身边的人也被他玩弄在股掌之间，而今，他身处牢笼却依然用自以为是的威严来吩咐自己用他的命换小眉的命，同样是命令的口气，同样是不容拒绝，不同的是，这次他是将自己的命塞到别人的手中。

真是讽刺啊……一辈子操控着别人，到最后，却是连自己的命也一起操控进去了。

嗖嗖的冷风吹着，今晚好像特别的冷，但是对于蓝桑来说，就算身处冰窖也不会有任何感觉，因为现在的他根本就是个活死人，是个怪物。而他这个怪物从今晚开始就可以彻底从操控了他一生的人手中逃脱，并可以反过来操控他。

这种感觉……这种感觉……竟让他有些……难过……

恨了这么多年，结果却是难过啊……老天给他开的玩笑真是大的够离谱！

“如何？”陆镇见他迟迟没有表示，终于第一次在蓝桑面前露出了惊慌的神色。

“成、交。”

模糊的两个字久久回荡在牢房之中，听在陆镇耳里确是异常清晰。

再向通风处望去，那张带着面具的脸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61.死亡

黑夜中，两个人影小心翼翼的躲过守夜的一队人，借着山石将自己完全遮挡在人群之中。

越往里走守卫的人就越多，但这也说明，他们离目标越来越近，只是有点奇怪，在前方一边灯火通明，一边却是暗淡无人，两种极端的表现反而让人不敢前行。

陆衽迦和叶向岚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就立刻明白了对方心中所想，一句话都没有就各自行动起来。

陆衽迦是朝着黑暗一片的地方去的，因为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那边明显是一招请君入瓮，以叶向岚常年跟在方云天的身边来看，肯定是将方云天光明磊落的一套学的有七分像了，而自己在皇宫，平时就是玩的虚，所以这样的安排是再好不过的了。

凭着一双在黑暗中也能畅通无阻的眼睛，陆衽迦越来越深入，周围能遮挡的地方也越来越少，可是预想中的陷阱暗器之类的东西一个都没有，不禁让人纳闷起来。前方几个小屋子一点动静都没有，风声渐响，惹得陆衽迦差点草木皆兵。

这是怎么回事？就算是空城计那也起码该有点声响吧？

精神高度集中的陆衽迦脑子快速的运转着，眼睛也一刻不停的观察着周围的情况，猛然发觉这个地方有点眼熟，脑子又开始挖掘儿时的记忆，这一回忆，心中最恐惧的一幕如潮水般涌了出来，连带着胸口某处伤疤也抽痛起来。

他怎么能忘？！就是这个地方，夺走了多少幼小的生命！倒在地上痛苦哀嚎的人，拿着剑面无表情看着的人，被鲜血染红的土地，被惨叫充斥的山谷……有他，这一切都有他！心脏被贯穿的刺痛，濒临死亡的无助，这一切他都记得，深入骨髓！

如果不是他的心脏比别人长偏了一点，大概今天就不会站在这里了，也不会遇见郭映寒……但，如果他在那时就死去，现在的一切灾难和痛苦也不会有，他也将不用背负那么多条幼小的生命。

可笑！经历过那一剑的他还会将剑指着同他当年一样幼小的孩子；可悲！活着的人还要背负着他们的罪孽继续染红自己的双手；可叹！那时的他们回天无力！

陆衽迦一手捂着心口，一手握拳跪在地上，豆大的汗水从额上冒出，滴进土壤。

可怕的回忆，为什么还要让他再一次想起？！

“如何？是不是很有趣？”鬼魅般的声音突然在陆衽迦的头顶响起，带着一丝诡笑和轻蔑，“听说人类的回忆最宝贵，此时此地你又想到了什么？看你的表情如此有趣，一定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了吧？”

陆衽抬起头，看清来人后，艰难地说了两个字：“变、态……”

来人不怒，反而拿扇掩嘴轻笑了一声：“谢谢。”

“柳陌言，不……或者我应该说黑孔雀……”陆衽迦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强人着刚才心脏的悸痛厉声问道，“你究竟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吗？这我倒没想过，现在……就让我来想想好了。”柳陌言用扇子勾起陆衽迦的下巴，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紧紧地盯着陆衽迦略带痛苦的脸，心里一阵愉悦，自己只不过轻轻催动了一下那个伤口，就能欣赏到如此美丽的表情，这叫他怎能不兴奋。

“你把左长老怎么了？！”用尽力气挥开他的扇子，陆衽迦再一次沉声问道。

“我还以为你会问郭映寒在哪里，看来我是高估你了。”

“你知道映寒在……”

“我不会告诉你的。”

“你！”

“还记得在慕王府我说过的话吗？”耍够了陆衽迦，柳陌言突然正色道，“我说过，总有一天我会让郭映寒跪着求我，不过，在这之前，我会先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啊！！！！”柳陌言话音刚落，陆衽迦就发出一声惨叫。

痛……心口的疼痛突然加剧了，如果不是他的精神力支持着，可能已经昏死过去了。

“多么美妙的声音啊。”柳陌言闭上眼，似乎很享受刚才的那一声惨叫，这让他想起了慕渊息，那个表面温和内心黑暗的男人，每次疯病发作的时候都会发出像陆衽迦一样的惨叫，就如同那晚皇宫上空徘徊不去的声音。

人类就是如此有趣，明明很痛苦，却又要强装坚强，自欺欺人，到最后连自己的灵魂被恶魔吞噬了都不知道。

陆衽迦，你也是一样的！

痛吧！

恐惧吧！！

将人类自私丑陋的一面完全暴露吧！

那样……你才算是个人……不然你只能是那团燃烧红莲的孽火！

你——陆衽迦，和郭映寒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勉强走在一起，只会互相毁灭！

而我……是不可能让你毁灭他的……

“可、恶……”紧紧抓着身后的岩石，陆衽迦一点一点的站直身体，然后一字一顿的说道，“你放心，在没见到映寒之前，我不会死，映寒也不会死，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救了我们又三番两次阻挠我们，但我告诉你，这辈子，谁都不能拆散我和映寒！”

“救你们？你记错了吧，我只记得我救过郭映寒，而你……只能用加害两个字……”柳陌言似乎生怕他听不清楚，特意加重了“加害”两个字，“如果你是说那个毒，那我只能告诉你，就是为了今天能更好的控制你……”

“啊！”

“是不是很疼？如果你求我的话，说不定我会考虑痛快一点杀了你。”

“你、你不会……杀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