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凤凰涅槃—江湖篇

41.君无戏言

“我必须去找他！”眼神充满了坚定，就算慕亦轩要他死他也要去找郭映寒，因为他在等着。

距离郭映寒和离昭消失已有一个月，陆衽迦强忍着要立刻去寻人的念头选择了暂时先留在慕亦轩的身边，一来是发生了这么多事，他不能丢下慕亦轩一个人，起码要在他身体康复之前帮他整顿好一切事务，二来则是等待一个恰当的时机和慕亦轩好好说清楚。

眼看着慕亦轩恢复的还算不错，而朝纲也渐渐稳定下来，就算现在自己离开，以慕亦轩的能力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了。今日，就让他和慕亦轩之间来个了断吧。

“为什么？”没有想象中的盛怒，慕亦轩只是淡淡的问道，慵懒的坐在榻上，神情再不复往昔般天真，阴晴不定的脸上一双锐利的眼神紧紧盯着陆衽迦，似乎在窥探着一些不为人知的东西。

“因为他在等我，所以我必须去。”

“为什么？”

还是那个问句，陆衽迦不禁愣了下，随后说道：“因为……我爱他！”

“爱他？他配？！”陆衽迦大胆的表白刺激到了慕亦轩，声音也随之大了起来，“我不准你去救他！”

“为什么！”

“因为我爱你，所以我决不会放你离开，也决不会让你去找他！”

“……亦轩！”这是陆衽迦第一次从慕亦轩的嘴中亲耳听到他的表白，此刻的震惊不亚于宿天在现世和他说的那些话，只是再怎么惊讶他也不过当慕亦轩是自己的弟弟，连他自己都不明白，明明认识慕亦轩在先，又和他在一起的时间最长，结果他还是爱上了后认识不过才几个月的郭映寒，爱情果然是世界上最奇妙的东西。

“你曾当着我的面发誓你生是零国的杀手，死亦是零国的杀手，如今，算什么？！”慕亦轩有些自嘲的说道。

“没错，陆衽迦生是零国的杀手，死亦是，只是我已经不再是从前的陆衽迦了，从前的陆衽迦早就在遇到映寒的时候随着那场大火一起丧生了，亦轩，你就当我已经死了吧。”

“当你死了？哈哈……哈哈哈……怎么当，你要我怎么当你死了？！”慕亦轩大笑着，凄厉的笑声中充满了愤怒、无奈和嫉妒，“你不知道吧，我曾发过誓，如果你死了，我定会毁了整个零国给你陪葬！”

“亦轩……零国的百姓是无辜的！”陆衽迦没想到他竟然会用整个零国来威胁他。

“那我就不无辜吗？”牺牲自己的爱来成全黎民百姓，对不起，他慕亦轩从来就不是这么高尚的人，为了心中所爱，即使灰飞湮灭他也要牢牢的抓住，“好，我可以当你死了，但我一定会毁了整个零国给你陪葬，朕说到做到！”

最后一句话慕亦轩没有用“我”，而是用了“朕”，陆衽迦清楚的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君，无，戏，言！

自知谈判失败的陆衽迦知道无论说什么也不可能让本性全露的慕亦轩回心转意了，他叹了口气，缓缓朝他跪下。

这一跪让慕亦轩震惊，用尽力气吼道：“你竟然跪我！为了一个男人你竟然跪我！”向来冷傲的陆衽迦竟然跪他，为了一个男人他竟然舍弃长久以来的自尊去跪他，这让他怎能接受。

“这一跪您受得起，因为您是零国的皇帝，任何人见了您都必须跪拜，属下有何例外，何况今日属下还有求于您。”陆衽迦平淡恭敬的说着，眼前震怒的人已经不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了，而是零国的皇帝，童年的梦也该是结束了。

“陆衽迦！你给我起来，我不要你跪我，谁都可以跪我，唯有你不行！”慕亦轩奔至他身前，用力的想将他拖起来，无奈陆衽迦依然跪的纹丝不动，已然下定决心要将自己当皇帝看待了。

为什么要这么对他，皇叔是这样，现在连陆衽迦也这样，他到底是做错了什么，父皇犯的过错为什么要他来承担，爱一个人不是要将他留在自己身边吗？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他关心的人都要用这种方式来背叛自己！

“起来！你给我起来啊！起来啊……我不要你跪我……不要！”整个紫阳殿上方都萦绕着慕亦轩凄厉的喊叫，他用拳头打他，用脚踢他，甚至同样跪下求他起来，可眼前的人干脆闭上眼任他打骂，狠心的跪着。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离开我……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了，你说啊！我改，我改还不成吗！不要离开我，小衽，不要离开我……我改，我听话，我会好好上朝，我会努力做个好皇帝，只要你不离开我……小衽……”慕亦轩趴在陆衽迦肩上“呜呜”的哭着，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每次被父皇责骂，就会有一个人将肩膀借给他，皇叔在的时候是皇叔，皇叔走后是陆衽迦，如果连这个唯一的肩膀都没的依靠了，他真的会疯掉的。

陆衽迦睁开眼，静静的听着肩上人的哭泣，没有再像以前一样去抱他安慰他，因为他知道自己如果在这个时候就前功尽弃了，从慕亦轩登上王位的那天开始，他就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临，不管有没有出现郭映寒，他都会离开，因为在他心里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那就是，他虽然名义上是皇帝的御用杀手，但他在“黑孔雀”接到的任务只是保护太子，如今太子已是皇帝，那么他的任务已经完成，真正会保护他一辈子的其实应该是宿天，他才是真正的皇帝的御用杀手。

“亦轩，陆衽迦生是零国的杀手，死亦是零国的杀手，这句话永远不会改变，只是你真的了解其中的含义吗？我是属于零国的，并不是属于你一个人的。你是皇帝，你有你的责任，我是杀手，我也有我的责任，我们都已经长大，不能再像小时候那般，童年的梦再长也该有醒来的时刻，亦轩，试着长大吧，零国的人民需要你。”

“可是你并不需要我，是不是……”慕亦轩放开陆衽迦，缓缓的站起身，一双泪眼紧紧的盯着他，见他不回答，眼神更加的黯淡了。

仿佛有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当陆衽迦跪的双腿发麻快要支持不住的时候，慕亦轩再次开口了：“我决定了……”

陆衽迦飞快的抬起头，以为事情有了转机，却听那个自己曾经无比想要他幸福快乐的人一字一句的说道：“零国灭亡之时就是你陆衽迦离开之时！”

“亦轩！！！！！！！”陆衽迦怎么都想不到最后等来会是这句话，一声尖利的叫声之后，他无力的垂下头，此刻的他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谈判彻底破裂，情况已经比他想象的还要遭，怎么办，他到底应该怎么办。

就在陆衽迦不知所措的时候，慕亦轩蹲下身，捏住他的下巴强硬的将他的头往上扳，红肿的双眼射出骇人的光芒，竟比慕渊息当日鞭打他时更为阴寒。

“陆衽迦，不要怪我，是你逼我的，我可以舍弃所有来爱你，扮白痴扮天真只因你不喜欢暴戾，舍弃自己的本性讨你欢心，在你面前我毫无自尊，不求你爱我，而你却连起码留在我身边都做不到。”

甩手将全身僵硬的陆衽迦推倒在地，慕亦轩居高临下的看着趴在地上的他，再次冷声说道：“既然留不住你，那就只有毁了你，零国是我的，而你，也是我的！”话音刚落，随即倾身将还未反应过来的陆衽迦强压在自己身下。

粗暴的吻袭来，陆衽迦终于有了反应，连忙拉紧已经被撕开的衣衫领口，挣扎着想要起身，但刚才的一跪让他双脚发麻完全使不上劲，只能用一只手推开想再次倾身而上的慕亦轩。

慕亦轩自知凭他的力气想要将他制服是不太可能，于是他立即大喊：“来人！”

听到喊声的侍卫第一时间冲了进来，见他的皇帝此刻正压在陆衽迦的身上，用脚趾头想也改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但他们只是一介侍卫，皇帝的事，他们管不了也不能管。

“皇上有何吩咐？”一个侍卫大着胆子问道。

“把他给我绑起来！”慕亦轩指着陆衽迦命令道。

这下陆衽迦急了，他知道慕亦轩这次是来真的，可是双脚还在麻痹状态，要不然凭自己的功夫，区区几个侍卫怎能奈何他。

慕亦轩也是发现了这点才叫侍卫将他绑起来，然后扔到床上，也许怕陆衽迦恢复后用武力挣脱绳子，他又命人强行给他喂了一大碗醉香酒。

“想不到吧，醉香酒不仅酒香四溢，还能让人内力尽失，没有内力的人喝了只会快速醉晕，就像郭映寒，而有内力的人虽不至于马上醉晕，但会一点一点腐蚀掉武功，只需一口就能让人武功尽废，喝得越多废的越快。”说着，慕亦轩给自己倒了一小杯，这个秘密是他被关在密室时发现的，除了发现自己没了内力，后来又找人试验了一下，果然一切如自己所想，想必慕渊息也知道这个秘密，所以才令柳陌言用醉香酒招待他们，至于慕渊息是如何知道的，大概就是那个晚上被父皇喂了吧。“真该好好谢谢父皇，为朕留了半坛，在此之前，你就先好好享用一番吧！”

“不……不要……”他不可以失去武功，映寒还在等着自己去找他，没了武功，形同废人的自己又该如何去救他！

陆衽迦绝望了，醉香酒在自己嘴中倒一半漏一半，如此强硬的灌酒方式，别说一口，大概十口都不止了，香气四溢的酒香让他的神智越来越模糊，所有的景和人都渐渐朦胧起来，直到最后一张放大的脸慢慢凑近，他终于抵抗不了醉香酒的烈性昏了过去。

42.活着的目的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来，预示着新的一天到来，但对陆衽迦来说，那只是噩梦的开始。

浑浑噩噩的躺在床上，手脚依然被绑着，宿醉让他头疼，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但他知道致使他全身没有一处不酸痛更大的原因是身边睡的毫无防备的男人。

空洞的眼睛开了又合上，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听天由命了，反正自己也不是第一次被人上，只不过这次上他的人换成了零国的皇帝。有想过咬舌自尽，可是将舌头放在齿间的时候，一张温柔的脸就从脑海跳了出来。

不能死，他还不能死……为了映寒，他还不能死！可是形同废人的他现在还能做什么？

身边的人动了动，陆衽迦转过头，望着那张熟悉的脸，突然觉得有些可笑。当初口口声声说想要看着自己关心的人快乐幸福，可是……宿天要杀自己，自己要离开慕亦轩，慕亦轩又强要了自己……究竟是谁背叛了谁，亦或是谁都没有背叛谁，只是每个人为了忠于自己的内心才衍变到了今天这样的局面。

爱情面前，人终究还是自私的。

“你在想什么。”蓦地，慕亦轩的眼睛突然睁开，锐利的视线刺的陆衽迦赶紧别开了眼。

他还没坚强到被视为要关心的人强上了还能镇定自若当一切都没发生，有些错一旦犯下了，那就是一生。

慕亦轩他终究还是做到了这步……谁的错？答案大概连天都不知道吧。

见他不看自己，慕亦轩一个翻身，强硬的吻上他的唇，昨晚虽然还是做到了最后一步，但是抱着一个昏迷的人实在是无趣。

陆衽迦用力摇晃着自己全身上下唯一能动的头，慕亦轩的吻技原本就不熟练，对上拼命挣扎的陆衽迦，更是不懂的怜香惜玉，只是一味的将自己的嘴咬住他的唇。

一逃一躲之下，陆衽迦的唇上已是血迹斑斑，两人口中均是血腥味，眼见慕亦轩还想进行下一步动作，昨晚的不适感连着今天的全数伴随着呕吐声发泄了出来。

“呕……”吐出来的全是充满酒气的黄水，因为从昨天到今天，陆衽迦什么东西都没有吃过，当然就吐不出什么东西来。

慕亦轩没想到陆衽迦竟会吐给他看，气急败坏的扳着他的肩膀吼道：“你！你就这么讨厌我碰你吗！”

“呵……我……我现在终于……呕……明白……慕王爷的心情了……皇上……呕……您今日所做之事……同先皇有何分别……”变吐边说的陆衽迦朝他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后一头歪倒在床。

慕亦轩震呆了，陆衽迦的话突然让他想到了那日慕渊息在密室说的话。

你和我根本就是同路人，我们的体内都流着和那个男人相同的血液！所以你，早晚你也会变的和我一样疯狂！

慕渊息悲愤的脸和厉声的指控犹在眼前，同陆衽迦最后笑着说的话渐渐重叠在了一起……

“不……我和父皇不同！我不想伤害你的……我不想伤害你的！”慕亦轩摇着陆衽迦的身子吼道。

这个世界，我最不想伤害的就是你啊！

可是……终究还是伤害了……

“来人！快来人！”

侍卫在门外听到叫声又以神速冲了进来，这次的情形越发的诡异了，还没等他们出声，就听慕亦轩吼道：“传御医！快！”

“是！”侍卫领命后正欲转身，却又被叫住了。

“镇南王爷目前关在何处？”

“回皇上，依然在密室之中。”

听了侍卫的回复，慕亦轩神色诡异的瞥了一眼陆衽迦之后，又转厉声咐道：“传朕旨意，镇南王慕渊息意图造反欺君罔上，其罪可诛，处以极刑，尔等速将此人关押天牢，明日午时处以五马分尸，其尸身分割后喂狗！”

此话一出，众人背后皆是一凉，五马分尸已是残忍无比，其尸身还要喂狗更是惨绝人寰，可怜先皇当初最宠爱的弟弟如今却是落得如此下场。慕王爷是陵宣帝登基以来第一个斩杀之人，但绝不会是最后一个，连自己的亲叔叔都如此残忍对待，再看平日最宠爱的侍卫也难逃被调教的下场，难保以后皇帝不会变成残暴之人。

纷纷打了个寒战之后，众侍卫领命出了这间以前还觉得温馨现在只有阴森的紫阳殿。

伴君如伴虎，这句话他们终是领悟了。

侍卫一走光，整个紫阳殿又冷清了下来，慕亦轩望着陆衽迦昏迷的脸庞怔怔出神，他知道自己又做了让他生气的事，可是——“是你逼我的……”

是你逼我的，如果你不去找郭映寒，我也不会一次又一次的做你讨厌的事……是你逼我的！

御医很快就来了，稍稍诊断了一下就开了个药方，看来是没有什么大问题，慕亦轩这才松了口气。

御医刚走，陆衽迦就醒了过来，苍白的脸让慕亦轩一阵心疼，却见他丝毫不想和自己说话，只好苦笑了一下坐在他身边发呆。

“皇上打算这样绑着属下到什么时候？”就在尴尬的时候，陆衽迦突然出声了，不怒不气，就像一杯温水，这杯水要变烫还是变冷完全就取决于慕亦轩的态度。他已经接受了失去功力的事实，但没有一刻放弃过要去找郭映寒的心，即使这残破的身体让自己觉得肮脏，但他依然要去找他，因为这是他们的约定。

也许连慕亦轩自己都不知道要绑他到何时，醉香酒的后劲是很大的，当初慕渊息能在这样的情况下逃出皇宫也真是难为他了。而陆衽迦的毅力更胜慕渊息，只要一松绑，难保不会将自己打昏，然后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