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人间(前传+正传)下——淡三少
淡三少  发于:2011年04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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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默默地看着自己一生的梦想,尔雅其实是很满足的。可是他又觉得不能这样子下去。他又心疼又着急,不是为了自己,--是,怎忍让那个苍白的人就这么寂寞下去......

赐死汉妃的第二年,也就是天德四年正月,陷入僵局的宋金之战局势很快明朗。大金国的年轻皇帝迎娶了陇国公主海兰达为妃之后,由于陇国在军事上的加盟,金兵很快扭转了情势,在谭州关键一役中力克宋军,并乘胜追击,轻取了宋国边境上的雄、霸十余州。而措手不及地受到两面夹击的宋国几溃千里,士无斗气,勉强支撑了半个月, 不得不派使臣前往燕京求和。按照双方协议,宋国纳币称臣,金兵凯旋终归。至此,彼此似乎倒又相安无事了。边境人民固然已经开始通商往来络绎,渐渐地,燕京城里也能时时听到江南口音了。
二月份,春寒始解,燕京城西芳草绵延的皇家禁苑西苑,今日迎来了春郊射猎的浩大队伍。玉骢雕鞍,金铠银镞,锦袍彩绣,画角清鸣,龙旗猎猎,銮铃声声,欢笑着涌向了一望无际的春天。而此时的皇宫里呢,由于皇上出外游猎并带去了不少宫眷,今天反而倍显冷清。
沛妃海兰达,想去看看被完颜煜赐住山栀轩的弟弟华琴。
海兰达的弟弟,十四岁的华琴,这次作为送亲使一路护送沛妃到金国,谁知一进燕京便因水土不服而病倒了。沛妃心下颇不安宁,一是因人见人爱的弟弟华琴是陇国皇家里的掌上明珠,他若有个不妥,自己实难对溺爱华琴的父王母后及皇兄交代;二是刚才无意中由宫女那里听到的传言,让沛妃心乱如麻......皇上和自己的弟弟......「皇上昨夜在山栀轩过夜呢......」......「我知道,皇上今早才回的弘光殿......」......「也难怪,谁叫华琴小公子长得那么美呢,嘻嘻......」暧昧的笑声让沛妃心里现在还在隐隐作疼。自她嫁到金国来之后,除了第一夜,皇上再也没来过她住的昌宁宫......虽然这对在北方诸国中以美貌著称的海兰达是完全没有预料到的打击,可是奇怪的是皇上也很少临幸其它嫔妃宫里。沛妃不得不怀疑也许皇上的心并不在这三千后宫里......可是她不希望皇上心里的那个人是自己的弟弟啊......不,不会的......那么英俊威严的皇上,怎么会对华琴?......自己那个那么天真纯洁的弟弟......
沛妃慢慢地绕上了香雪湖堤。是春天了,拂岸千丝,萦桥万缕,点点鹅黄,中绽绿意。遥遥可见一座白玉小楼,悄无声息地伫立在春风里。结雪洲。据说一年前那位被赐死的香妃,生前就住在这里......
「小公子在里屋呢。」
是错觉吗?总觉得侍女的神情有点异样。沛妃不及多想,掀开了鸳鸯紫的锦帘。「琴儿!华琴?......」
「嗳......」
从花梨木宽榻上缓缓立起的华琴,不知为什么会让沛妃心里陡然地咯噔了一下。好象......真的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雪白的脸上浮出了鲜艶的红晕,秀丽的眼角流露出妩媚的春色,娇嫩的嘴唇含着沈醉的微笑;沛妃越看越心惊,这真的是她那个纯真透明的弟弟华琴吗?--那突然地变得娇慵撩人的举止,简直就是一夕之间就熟透了的果实!
「......怎么了,姊姊?」
华琴有点不自在,下意识地将鹅黄妆缎绣被往胸前拢了拢。这个动作反而将沛妃的眼光牵引到了他的颈部。从素绸小袄半敞的衣领处袒露出的雪白肌肤上,有几点青紫浓淡。--这是什么?一瞬间沛妃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呆滞地瞪大了眼睛。
注意到姐姐的视线,少年的脸倏地涨成了血红。但是瞬间,他就从慌乱里镇静下来。他抬起眼睛来,一眨不眨地回望着沛妃,有羞涩,但更多的却是骄傲和坚定。
「......是、是皇上?」沛妃有点喘不过气来。她明明知道答案,可是她宁肯相信这不是真的!
可是弟弟的声音,很小,却清清楚楚地偏是深进了心里。「......是。」
少年又口气坚定地,对着处于失神状态的可怜姐姐补充了一句:「姊姊,你不要怪皇上,是我自愿的!......」
说到这里他有点脸红,语气却没有退缩:「我是自愿的......姊姊,对不起,......可是我真的好喜欢他,我愿意把一切都给他......」
看着弟弟说着说着,漂亮的眼睛里渐渐浮上了泪水,乞求地看着自己。证实了传言竟是事实,沛妃一时倒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一芳是自己的丈夫,一方是自己的弟弟,能说什么?好象有点可笑,好象有点悲哀?更多的,沛妃觉得是,茫然若失......

「小公子,皇上赐下菜来了。」
宫女进来禀报,后面跟进来的是两名弘光殿的太监。见了沛妃吃了一惊,忙上来见了礼:「沛妃娘娘也在?」一面指挥身后的几名小太监将用黄锦缎棉包袱包裹着的膳盒一盒盒地往洋漆花膳桌上面放。整整十几品菜色,看得一边的沛妃心里象打翻了百味瓶,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为了掩饰自己自己的情绪,不由没话找话地问了一句:「皇上打猎这么快就回来了?」好象半天都还没有啊!以往不都是一出去就要一天才回来吗?
文太监恭敬地应了一声「是」:「是呀,皇上回来有一晌了。」
可是华琴却脸色倏地由晴转阴,不高兴地撅起了鲜嫩的嘴唇:「皇上回来了?为什么没来看我?他不是说一回来就会来看我吗?」
「因为皇上--」被另一位太监在后轻踩了一脚,文太监才惊觉般地突然咽住了差点脱口而出的话,支支吾吾地说:「唔,皇上累了,想早点歇宿了吧......」
「胡说!」这一边的姊弟俩自然都没有忽视两个太监之间的微妙的暗流,沛妃未及说话,就听华琴怒道:「皇上今早上亲口答应晚上到我这里来的,怎么会说也不说一声,就自己歇宿了?」
文太监满面尴尬,支吾着答不出来了。另一位太监见状,赶快堆着笑来打圆场:「小公子请息怒。皇上此时正在勤昭宫批阅奏章呢,否则早来看小公子了......」
话未说完就听见「哐啷」一声!
却是华琴劈手就将榻侧几上的阳羡砂壶掼到了地上!茶水热腾腾地流了一地。两名太监吓了一跳,不敢开口了。华琴连眼圈都红了,嚷道:「好啊,你们都敢来糊弄我!一个说皇上累了歇下了,一个又说皇上正在批阅奏章,东一句西一句,存心拿我取笑!欺负我不是你们正经主子是不是?」嚷着声音都带了哭腔,又一挥手,几上的双耳银瓠也飞了出去,落到了地上,骨碌碌地滚出了好远。
「奴婢们不敢!......」两名太监显然是被吓坏了,跪在地上慌忙扣头:「奴婢们不敢,请小公子息怒!」
沛妃虽也看出这两名太监明明在撒谎,但华琴肆无忌惮地摆出这么一副妒妇口吻,多少让她感到难堪。这时忍不住道:「好了,琴儿,让他们说实话便罢。」一面转头对地上的两人道:「你们实实说来罢,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两名太监对视一下,好不犯难的样子,还是嗫嚅着说不出来。华琴眼泪汪汪地道:「你们不说也好,我自己去问皇上!」一面说着就掀开绣被要下榻,却两腿一软,一下子委顿在地锦上。知道是什么的后遗症,沛妃的思绪不由苦涩地滞了一下,呆呆地看着两名太监慌忙上去将弟弟重搀上床去。
「奴婢说了,公子可要答应奴婢千万别生气,也别让皇上知道是奴婢说的,不然奴婢不敢说......」被逼得无奈,太监只有一脸惶恐地结结巴巴说出了原委:
原来,皇上今天早上出去打猎,竟是不到一个时辰回来了。他怀中抱了一个人,直奔弘光殿,还不准人去打扰......那个人被裹在皇上的披风里,看不见脸,也不知道是谁,只是闻到好香,还听到皇上的贴身太监南公公管她叫「娘娘」......
「那皇上现在在干什么?!」
太监红着脸结巴着回答了:「皇上,皇上一直在弘光殿里临幸那位娘娘......」

............

这时候的弘光殿里,枕设鲛绡,被翻红浪,正是旖旎风光。
「苏儿!苏儿......」
感觉有人在温柔地轻拍着自己的脸颊,赵苏茫然地缓缓睁开了眼睛。头晕得厉害的他,眨动着长睫毛好容易才辨认出眼前这张熟悉的俊脸。「煜......煜儿......」浑身酸软得甚至无法挪动一枚指尖,他只是意识迷蒙地唤了一声压在自己身上的年轻帝王。声音有点嘶哑了,有气无力地飘过被层层锦帐包围的上空。被这具强健的躯体深深地压进了明黄褥缎里,肌肤紧紧相接处,传来滚烫的温度,让赵苏舒服地只想睡去。被这连续几个时辰的激烈欢爱淘空了所有精力,他累得暂时还无法思考自己怎么会又回到了完颜煜怀里......
看身下的人昏昏沉沉地,长长的睫毛又要阖上苍白的面颊,完颜煜在赵苏那被自己啃咬得红肿如花的嘴唇上亲了一下。抚摸着身下人苍白清瘦的脸颊,瘦削鼓动的胸膛,摸得着骨头般的肩膀,到腰下,浑圆紧翘的双臀,修长无力的双腿,手指忍不住地探向那双腿最深处,此时湿透了的地方......微微袅动的蔷薇色肉壁还未能完全闭拢,断断续续地仍在往外溢出着一股一股的浊白热流,间杂着缕缕血丝。赵苏身下的缎褥早已浸透......本以为人间幽冥两相隔的人儿,还让自己整整悔恨了一年,没想到,今天却这么突兀地出现在眼前!......完颜煜为了猎杀一只野兔,驱动御马一路追至宁王府附近时,竟就看见一笼凤尾竹下,铺着金心绿闪缎大坐褥和靠背,旁设小几,搁着什锦盒和茶盏,而这个苍白的人呢,就正偎在褥上眯着眼打瞌睡......开始还以为见鬼了!奔过去就将他拦腰捞上马来,他居然还闭着眼迷迷糊糊地嘟囔着「长安,干什么呢?」恼得完颜煜当时就在马上粗鲁地要了他一次......当然,也是缘于积攒了整整一年的冲动与饥渴,使完颜煜再也顾不了打猎,将赵苏带回宫中便直奔弘光殿,接下来便是连续几个时辰的发泄,在这衰弱人儿身上尽情驰骋着欲望,追逐着快感,早已忘了一切......
现在冷静下来,最初的惊骇与狂喜渐次退去,不快的感觉反而越来越占据了心胸。赵苏没死,那么那个自己亲眼看着被绞死的「香妃」又是谁?这么整整一年躲在相距咫尺的地方,也不遣人来报个信,你就这么不愿意呆在我身边吗?难不成你是在等「他」来接你?......被欺骗被背叛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让完颜煜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盯着身下人沈睡脸庞的怜爱目光,渐渐地全换成了怒意--哼,可惜「他」没有来接你是不是?除了我,还有谁会要你!--将瘫软在褥上的人粗鲁地搂到腿上坐起来,易醒的赵苏朦胧地微微睁开了眼睛。春云样的浓郁头发扑簌簌地流下身前,细微的暗香也因此而陡然活跃开来。这么沉默而安静的人,这么芦苇般脆弱的人,这么春藤般柔韧的人,这么冰雪般静止的人,想狠狠地占有他,想狠狠地蹂躏他,好象只有这样才能宣示自己的所有权--你是我的,你不是我的父辈,你只是我的妃子,我的苏儿,我不准你心中想到其它的人......分开那无力地卧在明黄缎褥上的修长双腿便用力地往内一顶,湿润的内壁顺利地被盛了开来,火热的硕大倏地又全填了进去......

连续几个小时的交合,让柔嫩的内壁早已红肿充血;即便有大量残存的体液作为润滑,被再次填满时还是会感觉火灼般的疼痛。赵苏抗议地嗫嚅了一声:「煜儿......不要了......不要......」话甫出口,没有得到年轻皇帝的怜惜,反而被猛烈地往体内一撞,痛得赵苏身子一颤。耳畔响起的是压抑着怒气、仿佛就要扭曲了的低沈嗓音:「不要?你敢不要!」随后是疯狂的顶撞,仿佛连肚肠都快被搅碎的激烈冲击,在这疯狂的节奏里,整个身子都哆嗦了起来,赵苏的双腿因排山倒海涌上的快感痉挛着,手心却因剧烈的疼痛被自己的指甲掐得出血......

第十七回 倾城消息隔重帘之怀玉

夕阳西下,细碎的光斑筛过绿叶满枝,投影在碎石甬道上,白石台阶上,门前的两盆儿绣球上。筛进了糊在鬲子窗上的霞影纱上,静寂的、回荡着轻微药香的房屋里,也冉冉地似乎升起了团团七彩的轻尘。冰蝶独自坐在窗下做着针线,不时地瞅着顿在身边小风炉上的药吊子,红螺炭火时而发出轻微的「劈拍」声。
中午长安说今儿天气好,扶着娘娘到后园散散心去,冰蝶怕香妃闷坏了,也撺掇娘娘出去晒晒太阳,--反正后园空无人迹,隔着墙便是皇家的禁苑,也应该不会遇见人才是。可是不料这一去就是半天也不见回来,冰蝶好不担心,出去找了两趟也不见娘娘和长安的踪影,心急如焚,又无处抓寻,正是没作理会处,只得又回来眼巴巴地等着。
忽听见帘外有脚步声,冰蝶心中一喜:回来了?立起身来时,长安已掀开秋香色撒花软帘进来了。见他失魂落魄地走了进来,却不见香妃,冰蝶心里大骇,只当香妃丢了,忙问时,吓得声音都在发抖:「娘、娘娘呢?」
长安瞅了冰蝶一眼,答非所问地说:「今儿是皇上出宫打猎的日子呢。」
那又怎么样?娘娘到底上哪儿去了?生气又不解地看这举止怪异的长安,冰蝶秀眉一拧正要发火,一个念头突地跳上心头--难道?
「......你......你是故意带娘娘出去好让他被皇上遇见?......」
长安不回答。......可是看着他的神情,冰蝶就知道这,是事实。长安是早就打算好了的吧?--难怪他今天早上要苦口婆心地劝娘娘出去走走--他早就知道今天是金朝约定俗成的春郊射猎日,皇上一定会出宫来打猎!
「你、你为什么--」好不容易挤出几个字,冰蝶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不是瞎子,她怎会看不出来长安对娘娘那种无法掩饰的全心倾慕?她当然也知道长安此举应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结果,一定是长安以为对香妃最好的安排--因为那个人确实需要人来守护,看着那苍白的人在这小小的偏院里就这么寂寞下去实在让人心疼!可是--此时的冰蝶却不由自主地升上了一点忧虑的感觉:就这么近乎诱骗地将娘娘送还到皇上身边,真的是香妃所想要的结果吗?是不是太草率了?
看着冰蝶不便埋怨可也并不赞同的眼光,尔雅只有无言。
这一生里最珍爱的,却因为自己无力给他幸福,只能忍着心痛交付到他人怀中。......是他昨夜就偷偷地凿开了后园里因与皇家禁苑相邻而封死的大门,是他今天擅自劝着毫不知情的香妃穿过了后园走了禁苑里。......不得不设计自己心中最圣洁的人,是什么感觉?--有谁知道,他的心情是多么地矛盾,是有多么地悲哀......
当完颜煜将香妃搂上马去时,一定没有人知道,那时尔雅就躲在香妃休憩的那片凤尾竹后面......亲眼看着,甚至包括接下来那场发生在马上的激烈欢爱。当听到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的香妃迷迷糊糊地嘟囔着「长安」时,尔雅的眼泪忍不住地,几乎就要掉了下来!我一直在这样看着你啊,从少年时那场偶然的邂逅;然而我也只能这样看着你啊,甚至不敢奢望,靠近你芬芳的呼吸!究竟这样做是对是错,我已神志昏乱,无法思考,主宰胸间的只有那一个念头--不要你再这样寂寞下去,不要你再这样寂寞下去......
所以......
所以,这一次,不是命运啊,而是尔雅,将香妃重推到了完颜煜怀里。只因为,尔雅是,将自己的梦想,将香妃的幸福,全部这样孤注一掷地押到了这位年轻的大金国皇帝身上。--这一着,到底是对?到底是错?人算不了,天算不了,谁能知道?......未来尚未到眼前,时光给不出答案,--让我,让我,等待那漫漫岁月的审判吧......
......
这时候,正是天德四年春天。
............
天德五年正月。
寒冷还在人间肆虐,然而宁王府后花园中的彩云院里,却已然室内生春。
今夜,正是雪落门扃之日,云破月来之时。窗外有一株腊梅,疏影横斜,蝇头细黄,暗香泠泠,直沁入纱窗里来。青铜鎏金四足熏炉里细微地爆着银霜碳火,白纱笼掐丝珐琅桌灯照耀出满桌的佳肴,古铜蕉叶花瓠里寂寞地攒着一株单瓣水仙,白玛瑙银盅里盈盈地斟满了芳醅。华琴坐在腿上,娇嫩的声音黄莺儿般地说着他的小心眼儿里盛得满满的心事,柔若无骨的纤细身子小猫般地偎在怀里,即使隔着果绿貂皮半臂,也有甜甜的温香浓浓地渗进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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