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劈棺 下+番外——陈小菜
陈小菜  发于:2011年05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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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牧目中露出欣赏之意:“你倒是个人物。”

笑得狡诈,这一笑,神态竟有几分像贺敏之:“我不屑撒谎,却也不想告诉你。你已是油尽灯枯,就算动手,我拼着一

身功力不要,想必也能走掉。”

贺敏之走近聂十三身边,似倦得不想开口,却勉强道:“十三,我立过誓,只要活着一天,便不能让他死。放他走吧。

颜牧步履有些不稳,出门前却回头道:“你不让他杀我,是不想他再伤?放心,他这等伤势,已是伤无可伤,今晚不死

,明天也会死。”

“慕容之悯,你这辈子注定跟我一样孤独,只不过我还有天下可图,你只能担惊受怕着等死。”

“之悯,改日再见。”

聂十三见他走远,身形微微一晃,笑道:“待他伤好后,会发现自己再也无法凝聚真气。他以后再没有能力伤你。”

一手扶着贺敏之的肩,仰头看了看月,笑道:“今晚的月色倒很好。”

眼若星河汇聚,静静看向贺敏之:“十五,我素来不爱说话,但有些话却想告诉你。”

“第一次见你,是我此生最难堪的时候。你出现就像是一天一地的月光,把我从暗无天日的地狱里拉了出来。”

神情温柔包容:“就算你不逼迫我发誓,我也早就暗暗决定要尽力爱护你,照顾你,不论谁跟你为难,不论他有多厉害

,我宁可拼了自己性命不要,也要你平安喜乐……”

握着贺敏之的手:“月有圆缺,缘有生灭,十五,我爱你一世,死而无憾,你要看开。”

贺敏之点头:“天色晚了,睡觉吧。”

聂十三安静的躺着,阖着眼,睫毛浓密,贺敏之覆手上去,感觉不到一丝颤动。

吹灭了灯盏,贺敏之躺到聂十三身边,紧紧攥着他冰冷的手,低声笑道:“聂十三,你这个傻子。你可知道,你若不在

,列国四海,日月星辰,于我都是寂灭?你让我看开,我便看开,这再容易不过……”

笑得狡猾如狐:“我先看开生死好啦,等你一死,我也跟着去,看看还能不能再寻到你?”

静默良久,道:“十三,原本我最怕的,不是覆国逃亡,不是颠沛流离,也不是病痛艰辛,而是怕失去你,可是现在我

却不怕了。”

微微一笑,月光下秀色清逸直欲夺人心魄。

清风明月,千年长存,人生百年,却如急急逝水,终有那一日。

檀轻尘轻袍缓带,意态舒雅,慢慢踱进院子,立于门外,屈指轻叩房门,三声轻响后,略停一停,再叩。

没有应答。

檀轻尘心中一惊,震断门闩,推门而入。

直奔床边,接触到贺敏之冷冷的眸光,放下心来,笑道:“既然活着,为什么不吭声?”

打着火折,点亮灯盏,道:“怎么不问我为何过来?我放过了你大哥,你也不谢我。”

贺敏之声音嘶哑,淡淡道:“我倦得很,没心思陪你猜谜,不想听你的事,也不想见你,你走罢。”

檀轻尘纵容的笑了笑,三根手指搭上聂十三的手腕,神色变幻不定,片刻放开,沉声道:“了不起。将死之人,一口真

气却能护住心脉凝聚不散,小师弟不光天赋过人,意志力亦非常人所能望其项背。”

仔细一看,却见聂十三右手为慧,左手为定,右掌心向上,五指微曲,左掌心向内,拇指微扣,正是内外狮子印。

不禁羡道:“太一心经至简至易,一旦大成,却是非同小可。要知人力有时而穷,就像一个木桶,所能容纳的水是有限

的,而他此次若能活下来,体内经脉就成了一个深不可测的水潭,步入返本归原、寻真见性的武学至高境界……只可惜

……”

贺敏之打断道:“无非是个死,也没什么稀罕。”

檀轻尘看着贺敏之,展颜道:“我能救小师弟。”

贺敏之猛然抬头。

檀轻尘却走开几步,端坐在窗前椅子上。

他看着虽是谦谦贵气,却从无懒散之态,一贯讲的就是忍字诀。不管何时何地,即便坐着,腰背都挺得笔直,精气凝然

,气度端严。

灯光映着他的脸,神情中又是悲悯又是残忍。

聂十三命在顷刻,他不急,自有人急。

贺敏之眼神里有强烈的防备,深藏的恐惧,却立即开口:“求你救他。”

檀轻尘叹道:“小师弟根骨绝佳,大概能活到明晚。不过再有两个时辰,他重创的经脉就会永久破损,到那时即便我出

手相救,纵然不死,也会变成废人。”

抬起右手,虽残缺,却似天下人心尽在指掌,声音冷淡:“我对他的气脉运转极为熟悉,我的伽罗真气与他的太一心经

同出一门,且是佛门功夫,精纯无比,对疗伤独有奇效。”

贺敏之明白过来,起身下地,赤足立在砖地上,心里一阵冷一阵热,有了希望却又惧怕:“怎样你才肯救他?你要什么

?”

檀轻尘目光闪动:“敏之,我素来不喜用强。我要的,你可会心甘情愿的给?”

贺敏之迟疑片刻,低声道:“明日我便去大理寺,不敢再躲懒。”

檀轻尘笑出了声:“敏之……朝廷给你俸禄,擢升你为少卿,在其位谋其事,这原是你该做的。”

贺敏之走近他身边,突然跪在他的脚下:“十四舅父,敏之求你。你的恩德,我穷尽一生也会报答。”

檀轻尘心中抽痛,隐有怒意升腾,深吸一口气,伸手抬起贺敏之的下巴,手指在他颈子上的紫胀淤痕流连片刻,笑道:

“慕容之悯,燕亦大司马,暄靖四年燕亦内乱,以十二岁之龄亲率铁甲兵深入东辽腹地助其兄长剿灭叛军。”

“剑瞿关的高齐重兵把守不让你过,你便挖了他的祖坟,抬着他父亲的棺材,又抓住了他的母亲为人质,一路过了剑瞿

关。”

“慕容之恪大败叛军之后,也是你力主乘胜追之,那一战斩尽了叛军三万首级。”

“这等掘坟挟持的阴毒手段,斩尽杀绝的冷酷心肠,连我都佩服万分。”

居高临下,凝视他的眼睛,缓缓道:“这样的你,怎能囿于小小大理寺?跟我在一起,让大宁的疆土延伸到最远,开创

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

贺敏之神色平静无波,似乎他所讲的完全是另一个人,眼神中只有恳求之色。

檀轻尘扶起贺敏之,正色道:“我要什么,你可清楚?”

“嗯。”贺敏之轻轻点了点头,又茫然摇了摇头,却立即求道:“你救他好不好?”

檀轻尘叹一口气,走到床边捡起鞋子,弯腰蹲下。

贺敏之赤裸的脚踩在灰青色的砖地上,烛光下如玉雕成,柔和的笼着一层薄薄的光。

檀轻尘轻柔的托起他的脚掌,觉得入手冰凉,当下双手包容,待他脚掌温暖,为他穿上鞋。无限情深,近乎虔诚,视若

珍宝,无比珍惜。

仰头道:“我要你,要你的人,也要你的心,要你爱我,也要你助我。”

贺敏之怔怔道:“你想要我?可我只想要聂十三。”

檀轻尘站起,轻拂衣袖,淡淡道:“我不逼你,你不妨自己好好考虑。你若愿意,我便救聂十三,也给你菩提生灭丸。

你们都可以好好活下去。曾有缘分,但从此各行其是,两不相关。聂十三江湖自在,我会等你慢慢释怀,以后的岁月,

咱们长相厮守。”

微笑着自己倒了一杯水,慢慢喝着。

贺敏之眼神中逐渐淡去了希望,染上一抹近乎疯狂的狠绝阴冷,大步走回床边,“呛”的一声,纯钧出鞘。

声音破碎暗哑,决绝而温柔:“聂十三,你先去!”

毫不犹豫,一剑斩下。

檀轻尘眉峰一剔,闪身夺下剑。

纯钧锋锐之极,已在聂十三胸口拖出一条血印。

檀轻尘还剑入鞘,放置于桌上,道:“我倒不知你性子这么烈,不愧是姓慕容的。”

蹙眉略一沉吟:“当我面杀他,他死了你也死?你分明是在激我救他……”

笑了一笑,却是诛心刻骨一般的痛:“敏之,你赌我对你不忍心,你算计我。”

想到他竟利用自己这难得的一点真情相要挟,登时怒气上涌,不可遏制,一掌拍下,书桌喀喇一声倒塌,灯盏落地,火

光暴涨,不一时嗤的一声熄灭,满室只余清冷月光。

第三十七章

贺敏之不动声色,静静看着火焰由盛转衰,燃尽后归于寂灭,失了魂魄一般的淡漠,反问道:“算计?”

摇摇头:“你又何尝没算计过我?”

“你不让我杀他,也好,反正明天他就会死,我也不用着急。”

檀轻尘神色喜怒难辨,片刻,唇角勾起,恢复了一派雍容:“我救他。”

贺敏之一震,目现狂喜之色。

檀轻尘转眼不看他,道:“毕竟你活着我才有机会,对不对?”

轻轻的,从齿缝中笑出声来:“只要你活着……”

伽罗真气涌向气府,四散游走,将受创的经络一一平复稳固。 真气沉入聂十三丹田,不住旋转。

聂十三体内散乱微弱的真气被伽罗真气所牵引,自然而然流转循环。

半个时辰后,檀轻尘撤开手掌,脸色黯淡苍白了几分,低声道:“性命无忧,功力还在,只要安份待上半个月就会痊愈

。”

贺敏之“活了”——檀轻尘回头看向他的时候,感觉到方才同自己说话的那个贺敏之,根本就是个失了灵魂的死人。

这会儿月光下的贺敏之微微一笑,鲜活流彩的笑容一下击溃了檀轻尘,不禁暗自庆幸做了清醒的决定,自己要的本就是

能这样微笑的贺敏之,手心发热,微微出了些汗,心里竟涌上措手不及的安慰和猝不及防的甜意。

檀轻尘拉开椅子,道:“坐下,我有话跟你说。”

想了想,笑道:“我救了小师弟,只有一个要求,你别想着和他偷偷离开靖丰,好好留在大理寺,为我效力罢。”

贺敏之嘻嘻一笑,声音嘶哑难听,却满溢着喜不自胜:“摄政王何等手段,就算我们想跑,也跑不出你的手掌心。”

檀轻尘笑了笑,却低沉着声音,一字字森然道:“你明白最好,莫要逼我伤你。”

贺敏之心中突的一跳,忍不住转眼去看聂十三,身子也斜靠向床的方向。

檀轻尘见他眸中明显的防备,微叹口气,转开话题,问道:“局势初定,你看寿王该如何处置?”

贺敏之直言道:“杀。”

“为什么?”

“要么不做,要么做绝。寿王志大才疏,心毒浮躁,废太子身份若被有心人所用,终是隐患。”

檀轻尘笑道:“好,果然和我是一类人。”

眼底浮上淡淡的杀气,问道:“怎么杀?”

贺敏之奇道:“寿王已经被你幽禁,砧板上的肉,爱怎么剁怎么剁,何必问我?”

檀轻尘不禁笑道:“今夜我已经派人去剁了。天亮后你带个仵作去一趟寿王府,寿王猝死,大理寺也得给个交代是不是

?”

贺敏之答应着,道:“最好别留伤口,否则不太好说病死。”

檀轻尘眸光深沉,有几分温柔,亦有几分冷酷:“当日睿王妃是感染风寒,积病难返。明天你去瞧瞧,寿王大概是患了

膨症而死。”

仰头看着月色,道:“华怡嫁给我七年,终不负我,是个好女子、好妻子,她成全我,我也该为她报仇了。”

贺敏之似乎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紧紧闭上。

檀轻尘轻声道:“你想说是我害了她?这些年太子一心杀我,我若不顺水推舟做个圈套将计就计,哪能活到今天?”

回头却见贺敏之眼神中满是愤懑、伤痛、戒备,还有一丝深埋的脆弱。

心念一动,柔声道:“海棠馆那夜的事情,是我不对……”

贺敏之厌恶至极,打断道:“夜深了,王爷请回吧。”

檀轻尘微笑道:“不急,难得月白风清,彻夜长谈本就是一桩雅事,何况我与敏之月下一曲,早已是知音。”

贺敏之道:“不敢。普天之下,王爷高山流水,只怕难寻知音。与王爷一比,众生皆愚笨不堪。”

“你毕竟还是怨我了……”檀轻尘叹口气,低声道:“知音的确难寻,既有幸遇到,自然不会轻易罢手。敏之,菩提生

灭丸已在我手中,你会长命百岁,咱们的时间多得很,我从来有耐心,最不怕等待。”

听着他优美低沉的声音,贺敏之却觉得背脊生寒。

忙问道:“我大哥说你认出他了?”

檀轻尘漫不经心的应道:“是啊,他在我九哥的凉州军中效力,任骠骑将军一职。”

贺敏之沉吟道:“燕亦铁骑在战场上都罩着铁制护面,大哥虽战必亲临,你也不应见过他的真面目。燕亦城破后,你留

下了百姓性命,皇族世家却尽皆战死或被杀,想必也无处打听慕容之恪的模样……”

檀轻尘轻笑道:“难道敏之竟猜不到八年前原是我放过了你们兄弟?若不是我网开一面,慕容之恪和你怎会那般轻易就

逃走?”

贺敏之怔住,心头怦怦乱跳,隐隐想到了什么,只觉得说不出的恐惧,檀轻尘心思之深,谋虑之远,实在已非常人所能

想象。

檀轻尘侧过脸,气质宛然还是当年月下抚琴的优雅男子,眼神中却有纵横的王者霸气:“敏之也会下棋,该知棋尽世态

,要懂得进退、取与、攻劫、放收,绝不可嗜杀恋战,逞一时之快,现了愚形和俗手,坏了整个布局。”

“宁国强盛,这些年只有燕亦窥伺一旁,草原气候未成,燕亦一亡,当真是国泰民安,再无忧虑,这么个天下,莫说傅

少阳,便是个白痴,也能够坐稳二十年的太平江山。”

“那样一来,留着我等于平白给傅少阳留了只老虎在身边,皇兄怎会舍得不杀我?幸好还有你大哥……”

“你们慕容氏的传统便是复国,五十年前的后齐,就是毁于慕容婴的乌合之众,殷鉴不远,谁都不敢忽视慕容一族的疯

狂和执着,何况慕容之恪能征善战名动天下?”

“所以慕容之恪死不得,只要他还活着,就能时刻提醒皇兄燕亦铁骑尚未灭绝。皇兄便不会横下心来杀我而后快,借着

他这一点犹豫不定,我才能韬光养晦的活下来。”

凉风吹过,檀轻尘微闭着眼:“征讨燕亦前一年,我便微服去过西州,早见过你大哥了。今日再见,形貌变化也不甚大

。”

“慕容之恪眼睛的颜色与你一模一样,眼神里的血腥气却是遮都遮不住,难怪你不是他的对手。”

贺敏之默然半晌,道:“他却不是你的对手。”

檀轻尘摇头笑道:“不一定,他若是身处傅少阳的地位,鹿死谁手还真不好说。你这个大哥虽不及我善忍,却比我更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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