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劈棺 下+番外——陈小菜
陈小菜  发于:2011年05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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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轻尘不禁大笑,扬眉道:“好!颜将军身负重任,本王也不留你,来日北线抗敌,还望将军奋勇为国,只待边关烽烟

寂静,必将倾朝为我大军庆贺。”

颜牧一笑:“将军百战报国死,份属应当。”

檀轻尘颔首,突然问道:“靖丰城中,可有将军要寻的故人?”

颜牧的笑容有些寂寞有些血腥气,更多的却是发自内心的期待和愉悦:“有。”

聂十三恢复能力惊人,那么沉重的致命伤势,半个月竟已能下地走动,与常人无异,只是尚不能动用真气内力。

贺敏之见他一天天好起来,喜不自胜,妙语如珠,喂着吃个药喝碗粥都能讲出一朵花来,似乎要把这辈子的话都跟聂十

三说完笑完。

一天夜里突然心神不定辗转反侧,悄悄起身蹑手蹑脚走到院里,在井台上跪下,喃喃道:“前些日子我说只要十三活着

,便可以什么都不要,可以立刻拿我的命去……现在他活啦……那还是让我也再多活几年罢……也不要多,再活七年就

够……”

想了想:“只要在一起,七年不行,六年也好……三年五年也可以……”

这天太阳落山后,贺敏之汲了井水浇地,一会儿热气蒸完,两人便铺好了竹席,在院子里纳凉。

聂十三回来后,发现贺敏之新添了一毛病,连茶都舍不得喝了,整日只喝清水。

聂十三嗜茶,自己用君山银针掺了香片,取香片之浓馥,兼银针之清盈,喝着果然口感绝佳,倒了一杯给贺敏之让尝尝

贺敏之静默片刻,把茶杯推回,淡淡道:“我戒酒戒茶,只喝清水。”

聂十三以为因自己受伤,他花费了不少银子买药,便想从茶里把这点银子抠省出来,不禁好笑,道:“你这个贪财的毛

病还是得改改。宁律中受财枉法,赃满百两处绞;受财不枉法,赃满百两处加役流。你床底下藏的那些,足够让你秋后

就斩头。”

贺敏之笑道:“床底下的乾坤天知地知鬼神知,你知我知别人不知,你总不会大义灭亲去罢?”

聂十三见他笑得一派天真无耻,心中一动,喝一口茶,起身一把按压住他,堵上嘴唇,不由分说,把茶度了过去。

却发现贺敏之挣扎得异常激烈,推拒着自己的双手透着入骨的凉意,心知不对,忙放开了他。

却见贺敏之神色惊恐欲绝,头发散着,衣襟也敞开了,胸口赫然一道又宽又深的伤痕。

这些日子贺敏之连睡觉都衣衫整齐,聂十三竟一直未发现他胸口的刀伤。

贺敏之满口茶香,勾起了那晚的记忆,羞愤恶心之极,弯下腰,已呕吐了出来。

聂十三眸光一动,似有所悟,帮他拍着背顺气,待他平静下来,道:“有人在茶里给你下毒?胸口的伤是怎么回事?”

贺敏之心一横,承认道:“七夕那晚在宫里,太子给我下了春药。”

偏过头不看聂十三:“把我和淑华夫人、檀轻尘一起关在海棠馆……”

略一思衬,咬牙道:“檀轻尘也被下了药……他……”

“这个伤痕,是我自己用刀子割的……”

一番话只说得混乱不堪,正待继续说下去,聂十三突然一把抱住他,把他整个人死死拥进怀里,用力之大,两人的骨头

几乎嵌进对方身体,贺敏之觉得窒息,却又说不出的安心。

聂十三心跳沉稳有力,声音里有怒意,更多的却是安抚:“我知道了。不要紧,都过去了,以后不会再有人能害到你。

贺敏之轻轻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半晌,聂十三放开他,伸手抚摸他胸口的刀痕,触感粗砺狰狞,与周围细致的肌肤对比鲜明,低声问道:“还痛不痛?

贺敏之摇头,却笑道:“当然痛,我跟你不一样,我又不是木头……”

正色道:“十三,等你大好了,咱们离开这里好不好?可以去草原、去西州,还可以回墨凉镇,我还想去白鹿山看看…

…”

凝视着他无限向往的神色,聂十三迟疑片刻,正打算开口,突然门环传来叩叩之声,声音响得恰到好处,既不太高,却

也足够让人听得清楚。

傅临意每次过来,都是急惊风似的把门拍得山响,自不会这么礼貌。

贺敏之抬起头,心中隐隐有恐惧之感,只觉得这敲门声似极了钩魂铃。

聂十三已走过去打开门。

颜牧几步踱进院子,含笑看着贺敏之。

三分明月,尽数被颜牧踏在脚下。

颜牧一身白衣,腰悬弯刀,静静站着,却带来金戈铁马尸山血海的沉重压迫,空气紧绷如弓弦。

聂十三喉咙一甜,身形微晃,竟被他的煞气激发了伤势。

贺敏之见到颜牧,血液顿时涌上头顶,心脏胀痛得几乎要炸开,脸色却只略白了白,眼神陡然锋利冷酷。

笑了笑,道:“十三,你先回屋里躺着,他是我一位多年不见的好朋友,我和他有话说。”

说完拉着聂十三一路回屋,正待转身出门,聂十三一把捉住他的手腕:“多年不见的好朋友?他叫什么名字?”

贺敏之毫不迟疑:“穆恪之。”

聂十三哼一声,扬声问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颜牧听到了他们一番对答,却笑道:“颜牧。”

聂十三凝视贺敏之,道:“他是你大哥慕容之恪,对不对?”

贺敏之见他眼睛里瞬间点燃的凛冽战意,冷冷道:“我和我大哥之间的事情,与你无关。聂十三,今日你若是敢出手,

咱们以后也不用再见了。”

聂十三一震,盘膝坐下,气府为源,丹田为海,强提一口真气散入经脉,也不看他,闭目道:“你去罢。”

贺敏之领着颜牧一路走到后院。

后院粉白的墙,青灰的瓦,种着竹子花树,墙角处放着一个鸡笼,里面铺着干草,却没有养鸡。

颜牧立在竹林前,袍袖舒展,道:“八年前你还是个孩子,现在也这么大了,时光当真如流水一般……”

说着用手比着高度,笑道:“我看着你从这么高,长到这么高……再到这么高……嗯,你第一次骑马还是我把你抱上马

背的,还记不记得?”

贺敏之道:“记得,大哥那时候待我很好,我不爱习武,大哥便教我救命三招。”

颜牧颔首道:“不错,看来倒是没忘了我。”

又问道:“这些年过得可好?三重雪可曾复发?有没有被人欺负?”

贺敏之道:“还好,复发过一次,也没怎么被人欺负。”

颜牧见他神情镇定,淡淡一眼扫过,笑道:“八年前不过被我打了一掌,知道自己中了毒,便哭哭啼啼一副活不下去了

的孬种样子,杂种就是杂种。”

话锋一转,却又赞道:“如今倒比以前出息了,勉强有了些我慕容氏的架势。”

贺敏之半垂着眼,鼻梁弧度挺秀,冷笑道:“大哥说笑了,我怎敢再姓慕容?”

不待颜牧说话,直接说道:“大哥如此赞我,可是想拿玉玺金印?”

颜牧微微蹙眉,见他如此主动提及,倒有几分疑惑。

贺敏之却不动身,只凝视着鸡笼,声音异常柔和:“拔列伯伯和我住在玉州的时候,家里一直养鸡攒钱,现在他去了,

我也就没那个心思了。”

颜牧不语。

贺敏之道:“大哥,当年你一刀重伤了他,可还记得?拔列伯伯看着你长大,你心里可曾有过愧疚后悔?”

颜牧一笑:“慕容之恪所求,是颠覆宁国、马踏靖丰,复我燕亦帝国,成就一番大业,拔列千里与我所杀的千千万万人

有何不同,记住他又有何益?”

贺敏之气得打颤,拎起鸡笼砸向颜牧。

颜牧一步不退,拔出腰间弯刀,一刀斫下,霸道肆意的刀气映得月色惨碧。

鸡笼被砍成两半分别坠地。

贺敏之手中早就拿起两块垫鸡笼的黑乎乎的石头,直砸向颜牧。

贺敏之虽未曾领兵作战,但燕亦皇族,从小也学得一身骑射功夫,这一掷之下,角度准头都甚佳。

颜牧嘴角含笑,刀意不尽,一个十字,两块石头均被斩为两半。

突然面色突变,收刀从半空中接住一个半块石头,只见黑色铁皮下,碧光流转,温润莹莹。依稀可见“既寿永昌”字样

颜牧怒极:“慕容之悯!你敢毁掉传国玉玺!”

历代帝王皆把玉玺奉若奇珍,实为国之重器。得之则象征“受命于天”,失之则有“气数已尽”之嫌。凡身登大宝而无

玉玺者,则被讥为“白版皇帝”,底气不足且为世人所轻。

颜牧苦心经营,在凉州军中暗自勾结朗羯部落,只待北线开战,坐收渔人之利,借机拥兵复国,正踌躇满志之际,却被

贺敏之算计亲手毁了玉玺,心里只恨不能把他千刀万剐食肉寝皮。

贺敏之大笑道:“这么些年,大哥的脾气一丝未变,这一招对别人无效,对大哥却是好用。”

敛了笑容,冷冷道:“你若是有一丝人性,我便不会用玉玺砸你。”

“你若是懂得退让一步,玉玺即便落地,也未必会毁掉。”

“你若是刀下能留一点余地,玉玺也不会被你一刀劈碎。”

“大哥,是你自己毁掉了玉玺。”

“你这种狠绝无情嗜血好杀的性子,根本不配君临天下。”

第三十六章

“你这种狠绝无情嗜血好杀的性子,根本不配君临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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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牧清浅剔透的眼底泛起血色,道:“之悯,你这份狠毒也一点没变,别说得自己不沾血腥似的……”

双目尽赤,怒火如雷霆暴风,出手如电,掐着贺敏之的脖子将他按倒,贺敏之的头重重撞在青石小径上,呯的一声闷响

,鲜血流出,痛得几乎想惨叫出声,却生生咬住牙。

扭曲的脸上浮现一个诡异的笑,颜牧稍稍放松手。

贺敏之咳着,无所谓的笑道:“你敢杀我,就永远别想得到金印。我封存在大理寺的一封密函也会被人呈给摄政王,密

函里有你的画像。”

声音破哑,神情却满是讥诮嚣张:“别以为八年前檀轻尘不曾与你会过面你就能在他眼皮下逃走,当年你输给他,如今

你仍然无法与他抗衡。”

“杀了我也好,我死了你也不能再活着,慕容一族的血脉从此断绝,亦是可喜可贺的妙事。”

“大哥,玉玺碎了,慕容氏天命已尽,你注定复国无望。”

颜牧大笑:“之悯,你还真是……天真得让我想掐死你……玉玺没了,金印还有何用?”

“天命?待我打进靖丰城,你就会知道什么是天命难违!”

掐住他的脖子:“还有……你以为檀轻尘没认出我来?”

眼神疯狂而冰冷,手指逐渐用力,贺敏之无力的挣扎,太阳穴针扎似的疼痛,眼前一片模糊,从小到大,自己从来就不

是他的对手。

小时候颜牧曾经教过自己保命的一些招数,但对着他,却是一招也使不出来。

耳中钟撞鼓击般轰鸣,整个身体像是被按在水底,灭顶的窒息感折磨下,只听到颜牧恶魔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之悯

,本来我想放过你,是你自己找死。”

聂十三身形闪动贴近过来,不出一声,一剑直斩颜牧后颈。

“铮”的一声,刀剑相交。

聂十三疾退几步。

颜牧弯刀斜指:“剑法不错,可惜身负内伤,易折难久。”

一刀直劈,招式虽平平无奇,刀意却是淋漓尽致,刀势更是开山裂石。

聂十三静立不动,抬手一剑,刺向颜牧胸前膻中穴。

颜牧眼神一凝,退一步,招式未老,弯刀划一个弧形,飞斩聂十三手腕。

聂十三不退反进,剑意不尽,上挑直刺颜牧咽喉。

颜牧身法如流云,倏忽已至聂十三身后,刀气森森,游鱼般切向聂十三腰间。

聂十三剑刃从腋下划出,反手追钉颜牧咽喉。

这几剑尽是两败俱伤,玉石俱焚的打法,但聂十三几乎不用内力,只时间、力道、机变、分寸拿捏得妙到巅毫,看似招

招拼命,却定是要先拼掉颜牧的命。

颜牧自然不想与他拼命,心念一动,刀法一变,四下游走,刀意绵密,转折如意,连环不绝。

贺敏之一见即明其意,脑中一片空白,嘶声胡乱喊道:“大哥!你放过他!我把金印给你,再不敢再与你作对……我助

你复国……”

脖颈刚刚几乎被掐断,咽喉早已肿胀不堪,这声音在夜里听了,真真字字泣血。

聂十三听了,眼角一跳,眼神酷烈如刀。

颜牧却笑了,快意无比,身法展开,瞻之在前,忽焉于后,刀光闪闪,砍削斩劈,已将聂十三困在其中。

这套“咫尺相留刀”是雪峰魔师绝学,颜牧久经沙场,对这套刀法加以改进,使之更为缜密凌厉,刀气激迫下,聂十三

不得不运内力相抗,登时浑身经脉剧痛欲裂,嘴角源源不绝的溢出鲜血,转眼衣襟上已是血迹斑斑,神色却未有一分变

化,冷静如恒。

颜牧越转越快,刀法密不透风,急砍猛斫,聂十三再也无从闪避,被迫硬接。

刀剑交击,发出清越的铮鸣声,火花微溅,一响之后,便如冰雹密雨、马蹄羯鼓般响个不休,繁音密点,明脆利落。

不到一盏茶时分,两人已拆解了三百余招,时刻虽短,颜牧已是喘息粗重,聂十三更是摇摇欲坠。

只见颜牧一刀横过,往上斜挑,聂十三纯钧脱手,直飞上天。

颜牧刀势不停,顺势下劈,雷霆万钧,竟要将聂十三斜劈为两半。

贺敏之脸色平静,深深凝视聂十三。

聂十三右手扬起,月光下发出淡淡金芒,以掌作剑,剑势简单天然,羚羊挂角,却尽显天地间最微妙的变化,一掌刺中

颜牧气海穴。

剑气直透任脉,冲击腹壁,重创肋间,破气血凝。

弯刀坠地,颜牧却死撑不倒,良久开口,声音低弱:“你竟到了以掌作剑的境地?一开始藏而不露就是为了刚才那一击

?”

聂十三恍若无事,捡起纯钧,冷冷道:“我内伤厉害,无法久战,只能在你最不设防的时候突袭。”

颜牧点头,赞道:“很好,你比我那个不成材的兄弟聪明太多。若你一开始便动用掌剑,只怕也伤不了我。”

笑了笑:“你逼出所有潜力,以掌剑伤我,只怕现在伤势已然发作,活不过今晚了。”指着贺敏之:“不要自己的性命

,是为了他?”

聂十三不答,沉默片刻,终于问道:“是黄泉三重雪还是阳春三重雪?”

颜牧纵声长笑:“黄泉如何?阳春又如何?”

聂十三道:“黄泉,我便杀你。”

颜牧眯着眼,道:“我说了你信?”

聂十三淡淡道:“慕容之恪是惊天动地的大人物,应不屑撒这等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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