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筝+番外——琉璃繁缕
琉璃繁缕  发于:2011年05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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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扇昭仪与筝贵人有私仇?」她想起那天皇后娘娘轻描淡写的语气,却隐约有着抑不住的欣喜藏在后头。

然后,那步摇就落在自己的手中,然后……

夏妍槿那曾经熟悉、以为値得信赖的面容,渐渐地扭曲变形,变得模糊不清。

若华筝死了、自个儿也没命再去跟皇后娘娘计较了吧?柳桃扇这才终于反应过来,匍匐着爬到皇帝脚边,边磕头边哽咽

说道:「皇上饶命!皇上饶了臣妾这条小命吧!臣妾真的不知道那上头喂有毒药!是皇后娘娘交给我的,请皇上明察!

应顺天耳里早就听不进那些杂音了。

「太医、太医还没到吗?」第一次有如此慌乱、无力的感觉,应顺天抬眼张望四周,连究竟有没有人去喊太医前来都不

确定,明明这么多人在场,他却有种天地间只剩自己跟怀里气息渐弱的人儿在的错觉。

「皇上!」突然一个坚定的声音落了下来。「已经派人去请董太医了,先将筝贵人放下来再说吧。」

李保宗单膝跪地,将翠云裘铺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将华筝移到上头,让他平躺着。

原本以为只是个小口子的伤痕逐渐地转为深红,甚至还渗出了点青紫颜色的液体。李保宗一见就知道情势不妙,还未等

请示过应顺天的准许,就直接伏了下来,用口将毒液吸出,吐在一边,接着反覆再试了三、四回,直到伤口流出鲜红颜

色的血液,他才停下动作。

但是华筝已是意识不清地呓语着,恐怕是毒发了。

「筝、朕在这儿,你别害怕,有朕在,一切都会没事的。」应顺天始终紧扣着华筝的手,未曾放开,但是听他颤抖的语

气,却分不清心怀恐惧的人究竟是谁了。

华筝半睁开眼,看进眼底的,彷佛都像梦境般不真实的幻影。

回荡在耳边的声声呼喊,是那么熟悉,却又如此陌生。

自己还记得,那残虐、毫不留情的命令……要自己哭泣、要自己笑、要自己哀嚎、求饶,却怎样也不肯放自个儿好过。

黑暗。

绝望。

痛楚

永无止尽的恐惧。

「筝!」应顺天痛心地喊着。

华筝稍稍回过神,望着眼前满脸凄楚的男人,轻轻弯起嘴角:「皇上……」终于,肯让自己解脱了?

「啊……啊……」应顺天跪趴在地上,失却了他帝王的风范,用尽全身的力量紧握华筝的手,像是这样就能留住华筝似

的。

还来不及收回的透明泪水,落了几滴在华筝脸上,那温度,烫得吓人。

「太医来了!」李保宗喊道:「皇上,董太医到了!」

几乎是让封从阳挟在腋下扶持过来的董太医朝众人喊道:「后退点、麻烦让让!」接着董太医急急忙忙蹲下,一见华筝

满脸青白,立刻抽了长针,果决地插在华筝的胸口,力求护住心脉,不让毒素继续蔓延开来。

「皇上,筝贵人中了毒。」把完脉,董太医满脸冷汗地开口,光瞧应顺天阴沉愤怒的脸色,就让自己老命吓得去了半条

:「不知道这毒是什么,微臣恐怕没办法解,这……」

「柳、桃、扇。」应顺天咬牙切齿地唤道。

「皇、皇上、臣妾什么都不知道!臣妾,只是、只是想让筝贵人受点小伤,没有致他于死地的意图,请皇上饶命!」柳

桃扇跪在地上,头抵着地,特意妆扮过的衣裳如今都沾了尘,纤嫩白皙的手也全按在泥沙上,她动也不敢动,只能颤着

声求饶。

「董太医,筝贵人有性命危险吗?」李保宗开口问道。

董太医用袖子擦去额头的汗,答道:「我使针护住了筝贵人的心脉,看样子中的毒并不深,暂时应该没有问题。只是,

这毒的种类不知道是什么,很难说会不会……」

李保宗弯腰捡了那步摇,递给董太医。「方才筝贵人是被这簪所伤,不知道能不能验出上头淬的毒?」

董太医收了步摇,说道:「恐怕要一点时间。」接着,又朝应顺天请示道:「皇上,微臣必须回太医局一趟,重华合太

远,请暂时将筝贵人移置到太和宫静养。」

待应顺天一个点头,董太医才又揖拜离去。

李保宗还未等应顺天吩咐,便已经召唤人手,准备软轿。王爷们见没自个儿的事,也不好再多逗留,纷纷向应顺天告别

辞去。

柳桃扇仍旧伏在地上,半点声息也不敢出。

「头抬起来,看着朕。」应顺天馀怒未息地命令道。

柳桃扇惊恐地摇头,恨不得全身缩成一团,甚至立刻消失在这世界上。

「把头抬起来,别让朕再重复一次。」

她终于战战兢兢地抬起视线,正对着应顺天怒红的双眼,柳桃扇立刻又低下头,求道:「臣妾知错了,请皇上饶臣妾一

命。」

应顺天正要发作,却感觉华筝似乎有了动作,一看,他正对着自己摇头。

纵然再想把柳桃扇千刀万剐,应顺天还是忍了下来,冷声道:「你说,那步摇是谁给你的?」

「启禀皇上,是……」正要说出口,柳桃扇却犹豫了。若不说,皇后娘娘不晓得会不会再帮自个儿一把?接着,她又想

起皇后那口蜜腹剑的蛇蝎模样,稍稍一顿,她扬声道:「是皇后娘娘。」

「来人!去把皇后请来,朕要好好问个清楚。」

「是!」封从阳领了命,快步地朝栖凤殿行去。

应顺天将华筝连着裘衣小心翼翼地抱起来拥进怀里,在他耳畔轻声说道:「筝,朕绝对不会让你有事的。朕还要带你去

赏初开的牡丹、还要陪你看许许多多的美景……」

华筝一笑,正想朝应顺天说,他方才梦见了从前的事,可还来不及开口,就陷入一片无边的黑暗里。

华筝 第三十六章

日日惜春残,春去更无明日。拟把醉同春住,又醒来岑寂。明年不怕不逢春,娇春怕无力。待向灯前休睡,与留连今夕

华筝沉浸在梦境中。

梦里的自己,和一个男人并肩坐着,男人的手,温暖地环着自己的背。

他们的眼前,有一株含苞的粉色牡丹,彷若鞠躬般地朝着俩人的方向微微低垂。

愿不愿意,陪朕等这花开?男人轻声问道。

华筝踌躇着,给不出明确的答案。

男人苦笑。

朕知道,其实,你对朕一点都……

还来不及听清楚那话的结尾,忽然一阵狂风大作,牡丹与男人都消失了,天地一片漆黑,华筝孤独地立在原地,惶惶失

措。

「啊……」他张开嘴,却不知道该怎么呼唤。

那个名字,其实一直在自己的心底。

比自己记得的,还要深、还要久远。

「应……顺天……」嘶哑地喊出那个藏了许久的姓名。

华筝终于睁开眼。

「筝,你醒了?」应顺天轻柔柔地抚上他的额。

「皇上……怎么……」华筝瞬间突然不知道自己究竟身在何处,陌生的床铺、寝殿,外头的天色跟记忆中的相差甚多,

亮得刺眼。

应顺天看来是好几天没有梳洗,有些颓废的模样,但仍不失温文地说道:「饿了吧?朕让人给你熬了点清粥,待会就会

送上来了。」

华筝轻轻地点头,却不慎牵动了脸上的伤口。他伸手去摸,却是一道记忆中不曾有过的疤痕。

应顺天的脸色稍变,仍是平静地睇着他。

「我……中毒了?」残存的记忆片段,是那个化作夜叉般的美艳女子。

「嗯,你昏睡好几日了。」

「扇昭仪……」

应顺天摇头,「她被朕打入冷宫,终生不得释放。」接着,语气一顿。「但是,她并非真正的主谋者。」

「主谋……」华筝品尝这个陌生的字眼。原来,还有人在幕后冷眼旁观、密谋操纵这一切吗?

「记得谢铃子吗?」应顺天突然提起这个曾与华筝短暂交会,却又迅速消失的名字。

自华筝中了章林和下的蛊毒之后,应顺天便要李保宗彻查各宫与谢铃子有关系的人、事、物。虽然谢铃子最后是以太皇

太后宫内的太监身分畏罪自杀,但是李保宗却查到,谢铃子与皇后夏妍槿似乎有所往来。太皇太后极力否认与皇后共谋

犯案,而也无确切证据能证明皇后参与其中,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

而这回扇昭仪拿毒簪刺伤华筝,虽然她一口咬定那淬毒的步摇是皇后娘娘赐予的,但皇后与萍夫人都异口同声表示,那

是柳桃扇珍而惜之,从未离身的饰品。

「可惜,谢铃子这局虽然想得周到,却毁在那只小小的步摇上。」应顺天牵起华筝的手,放在掌心摩挲着。

华筝不解地扬起眉。

原来,那只步摇虽然看似普通,其实做工却极为细致,看得出是出自宫里的工匠之手,一经查证,却发现那是谢铃子私

底下委托工匠特别打造,然后献给夏妍槿的物品。

「那步摇上面,还刻着一个小小的槿字。可惜,皇后娘娘罔顾了谢公公的心意,反而在上头淬了毒,转送给扇昭仪。」

李保宗一五一十地说明自己调查后的结果。

「皇后,这你又怎么解释?」应顺天厉声质问道。

夏妍槿听见上头还刻着自己名字的时候,脸色一白,凄楚地笑了。她戴着九龙四凤的翡翠冠,鸾凤金钗、花钿鬓饰,玉

带霞帔,如今却狼狈地跌坐在地,显得好不可怜。

「铃子……」夏妍槿失了血色的双唇轻叹。「最后竟是因为如此而功亏一篑。」

「那你是承认了?那么谢铃子在华筝的身上下蛊,也是受你指使?」

「皇上……」夏妍槿望向应顺天,含着泪的眼映着面前岸伟男子的倒影,却没有直接回答那问题,只是叹道:「皇上可

知,在这宫里,说愿意替臣妾摘星的人多,但是为了臣妾死的,却独有铃子一个人。您说,这是不是不公平呢?」从太

子妃到皇后,多少虚情假意的奴仆来来去去,就这么一个谢铃子,是全心全意地为她好。

但是夏妍槿却利用了谢铃子微不足道的性命,换自己的掌权握势。应顺天没有被夏妍槿的苦肉计打动,只是冷眼地看着

她,说道:「多说无益。你把解药交出来,朕就不与你的其他罪行多加追究。」

「说到底,还是为了他。」夏妍槿苦苦地笑道。

一个男人。

全然不顾天下黎民百姓会如何评论身为国母的自己,居然留不住皇上的心,比一个平凡的男子还要不如。

所以她的恨,才会比任何一个人都还要来得深沉。

「妍槿,你跟了朕多久?」应顺天忽然放软语调这么问道。

夏妍槿颤了一下,轻轻抬起眼,朱唇微启,吐出若有似无的几个字:「五年。」

「从太子妃到皇后,朕可曾亏待于你?」

「不曾。」夏妍槿轻咬着牙答道。虽然皇上不曾亏待于她,但,也不曾视自己为心目中特别的存在,这点差异,在华筝

进宫之后变得更令人难以忍受。

「把解药给朕,朕答应不牵连你的家人。」应顺天伸出手,夏妍槿扯出个无奈又绝望的笑容,乖乖地从怀里拿出一个净

白色的瓷瓶,递给应顺天。

「李保宗。」接了解药,应顺天回头喊道,李保宗已是捧着三尺白绫缓步走出。应顺天继续说道:「朕给你两条路走,

收下白绫,朕仍依皇族之礼将你安葬。不收,你将被摘去后位,贬为平民,终生不得进京。」两条路多少都顾及了几年

情分,夏妍槿望着那白绫,心绪百转千回。

「选吧。」

夏妍槿忽地转过脸,在应顺天丝毫不带感情的眉眼间细细打量,接着凄楚地一笑:「皇上,记不记得有一年在赏花宴上

,臣妾曾为你吟过一首词?」未待应顺天回答,夏妍槿展开长袖,用柔嫩的嗓音唱道:「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

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吟罢,她轻步走向李保宗,爱怜地捧起那匹柔白的绫布,笑道:「谢皇上赏赐,臣妾先一步踏上黄泉路等您了。」

她款款福身,环视整个宫殿,最后回望了应顺天一眼,然后毫不犹豫地往栖凤殿一步一步行去。不到半个时辰,便由一

个栖凤殿的太监来回报,说是皇后娘娘悬梁自尽,已经断气了。

应顺天吩咐以皇后的身分,用国礼厚葬了夏妍槿。

「你身上的毒已经解了,」应顺天空着的另一只手缓缓地抚过华筝受伤的脸庞,「但是这伤,恐怕要留上一阵子。」

华筝不在意地摇头。他原本就不是在乎皮相的人,只是,对于皇后因自己而死去,有点无法释怀。

「不是你的错。」应顺天彷佛看穿了华筝的心事般,这么说道:「就算不是你的缘故,早晚,她也会这么做的。皇后她

……是在强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就跟朕一样……

应顺天并没有把最后这句话说出口。

一样的,皇后执着、应顺天更是执着。唯一的差异只在自己是皇帝,才能逼得华筝不得不变成自己的。

而这强摘来的果子,却是又苦又涩。

「筝,记得你的那幅牡丹图吗?两天前,已经被烧掉了。」应顺天试图轻描淡写地转移话题。

「为什么?」华筝讶异地问道,他记得那幅画不是挂在御书房的墙上吗,怎么好端端地就烧掉了?

应顺天扯扯嘴角,难掩失落地说道:「大概,上天不允许朕同时拥有两朵牡丹吧。」

那是华筝还昏迷不醒,昼夜审问柳桃扇也逼不出解药的时候,忽然一把无名火,将御书房烧去大半,连带那幅画也化为

灰烬。

华筝这才注意到应顺天的手心上,有被灼烫过的痕迹。想必是不顾一切地去扑救那幅画,所以才会被烧伤的。

还有先前为自己解蛊时刻下那一道又深又长的伤痕。

应顺天曾说过,那是欠他的。

莫名地,华筝突然有了想流泪的念头。

不知道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谁。

华筝 第三十七章

「筝?」

应顺天轻轻抚上华筝的脸庞,只见华筝抿着唇,蹙起眉头,那表情是说不出的苦。

「烧了……也好。」他轻叹道。虽然是若有似无的叹息,应顺天仍是听得一清二楚。

握紧了拳,又无力地松开来。

让自己爱的人幸福快乐地过活,这听来平凡无奇的一件小事,是身为九五之尊的应顺天永远无法办到的难事。

对华筝来说,自己只是一连串避也避不开的灾难折磨。

「皇上。」捧着红木托盘的太监在门口开口喊道,「小的给筝贵人送吃的来了。」

「进来吧。」应顺天站起身,接过那碗白粥,坐在床沿,捧着碗。华筝拿起汤匙,舀了一匙,蒸腾的热气飘散着。

「小心烫。」应顺天轻轻呼气,想吹去匙内的热度。

华筝抬起眼,表情有些奇怪地看着应顺天。什么时候自己竟然也习惯让应顺天这么宠着?让皇帝替自己端着碗,是以前

的华筝发白日梦也不会想到的事。

「怎么了?不想吃?」

华筝摇摇头,将粥吹凉,再一口一口慢慢喝着。应顺天就替华筝端着碗,看着他将整碗白粥吃完,然后让人将碗筷收了

下去。

「皇上……一直在这里陪着我吗?」华筝问道。不知道为什么,却有股冲动想要喊出那个名字来。

「嗯。」给了个肯定的答案,然后将人拥进怀里,华筝没有抗拒。本来就没什么斤两的身体似乎又小了一圈,应顺天心

头是说不出的难熬。

因为自己强摘了这朵不该属于自己的牡丹……

悬在心头的问题,梗在喉头的一句话,应顺天不懂为何之前的自己能那么轻易地问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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