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筝+番外——琉璃繁缕
琉璃繁缕  发于:2011年05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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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夜,雪无声无息地落了一整晚,丝毫没有打扰有情人的交颈好眠。

——END——

华筝番外:栖凤还巢(非BL)

无月的夜,星光明耀闪烁。

冬末的冷冽气氛弥漫在高大城墙围绕着的玉楼金阙,即便每个角落都起了火炉子,也丝毫暖不了那冰冷的空气。

在万物都即要僵死的凝寒里,却有个过于突兀的急促脚步打破冻结的寂冷,急奔过长廊,贝阙珠宫、庑殿丹墀、瑶台琼

室,一重又一重彷佛永无止尽的富丽建筑,脚步的主人逃难似地踏着她慌乱的步伐,在重重宫阙穿梭而过。

没先喊声招呼,她左右张望后迅速推开那门,踏进槛回身扣上门闩,这僭越行径在平常可是杀头的重罪,但事态紧急,

也没人愿来与她计较那点小事。气都来不及喘,里头的人随即起身说道:「打探好了吗?」

她欲开口,一口气却憋在胸口提不上喉,只得赶忙先点头。

夏妍槿只稍停顿,又急问道:「宣阳门的守卫可说好了?愿意放了?」

作宫人装扮,因急奔而双颊泛红的谢小绿好不容易缓过气息,开口答道:「禀皇……」将到口的称谓和着口水又咽回去

,她只说:「给了三百两银子,好不容易让他们点头,但他们只愿在交班前放两人出去。」不是她吝惜花费,而是这价

码要再提高,就容易让人察觉事不单纯,要让那些守卫知道自己即将把半天前已『悬梁自尽』的皇后放出宫,哪怕是金

山银山堆在眼前,他们也不肯点头。

「只有两个?」夏妍槿蹙起眉,自己『死后』,皇帝要清算的人物可是远远超过这数量,若不是因为华筝还一息奄奄地

躺在太和宫里,现在可能早就不是这光景。

「是,说是家里人得了急病,赶着回去探望。放的是一对姊妹。」

「罢,料想皇上这会儿也没空多作惩处,现下本宫是泥菩萨过江,其他人就自求多福去吧。」夏妍槿捏了捏拳,又放下

。「小绿,衣裳备好了吗?」

谢小绿点点头,走到红木雕制的柜前,从最下层抱出个包袱,里头放的正是一套齐全的宫女服饰。

夏妍槿早已将身上属于帝王家的华丽常服褪去,现下穿的不过一身平常服饰,头上早已戴习惯了的凤冠、金钗都已不复

见。

有些手拙迟钝地换穿衣服,也不能怪她,平常她只消动动嘴,就有人哈腰曲膝来服侍,现在可没了成群的太监宫女。谢

小绿见夏妍槿动作慢,也没说什么,就续接了她手边的动作。

夏妍槿略带感激地瞧着她。

换好衣,稍微装扮后,一个堂正的后宫主子俨然成了一名不起眼的小宫女,光就身上那死带不去的外衣,竟能成就那么

大的尊卑贵贱。

没心情去瞧自个儿的落魄打扮,夏妍槿朝谢小绿开口说道:「宫里上下谁不认得我的长相,恐怕才踏出这门,就有禁卫

军来逮我这亡魂了。这可怎么好?」

谢小绿眉一扬,似乎早已有了打算,她答道:「就用先前那招,来个瞒天过海吧。」

夏妍槿听了面有喜色,连忙拉着谢小绿的手,道:「就是活人也能那样办的?」

「是,一样能成。」谢小绿点头。

自己竟将如此简单地逃过这一劫难?虽然情况仍然紧急,但夏妍槿还是忍不住暂时卸下心头的大石,吁了一口气。

夏妍槿唱了首送别词,孤独自怜地捧着皇帝赐予的三尺白绫踏入栖凤殿,自个儿的侍女们早得了消息,哭得泪涟涟,一

部分为了主子,却大部分是为了自己的前途茫茫,得势时恃强凌弱的事儿干多了,失势时那现世报应就一一回来了,更

何况可不是皇后娘娘一死,事情就能了结,更怕还得追究个没完。

夏妍槿见大伙儿如丧考妣地对泣,不禁也委屈起来。那蛊既不是她亲手下的,那毒也不是她亲自动手,若不是谢铃子的

主意、谢铃子在簪上刻的名字,她现在可能是还悠闲地饮茶看戏、享受她的富贵荣华。

但夏妍槿却没想过,谢铃子也是为了她要掌握大权才定这计谋,甚至还牺牲了自己的性命。

事已至今,说什么都无法挽回了。

驱走屋里所有的人,夏妍槿形单影只地坐着,怜怜地望着那匹白绫,回想起她这一生,就为了这后位争争夺夺,想要的

,也不过那口扬眉吐的气。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上等的织布,柔而不腻的触感,轻轻环上自个儿的颈子。

下了地府,想必谢铃子肯定在那儿忠心地等着吧。她轻轻闭上眼,浮现的却是皇帝冷情的眉眼,「一愿郎君千岁……二

愿妾身常健……岁岁长相见……」

最大的遗憾,是用尽心机,终究没让那个筝贵人死于非命,浓浓的不甘心不情愿,但是她自个儿却宁愿死,也不愿被摘

去后位,贬为平民。

让天下人嘲弄的屈辱,比死亡还令高傲的她难以忍受。

夏妍槿正要踩上踏凳,眼角却见有一宫女还待在屋内,想想自己最后下场已够凄凉,还留得一个人在那儿当活见证,夏

妍槿正要发作,那宫女却抬起头来。

「铃子?」忽见熟悉的眉眼,夏妍槿惊呼道。还以为自己瞧见鬼魂了,定睛一看,却的的确确是个女子。

「皇后娘娘,奴婢名唤谢小绿,谢铃子乃是奴婢的兄长。」

「你……是铃子安排你进宫来的?」夏妍槿暂且放下手中的白绫,疑问地说道。

谢小绿敛眉不答,夏妍槿却暗自揣测,谢铃子定是担心自己往后的生活,才会派谢小绿来帮忙自己。

「皇后娘娘,小绿是来送份大礼给您的。」谢小绿不待吩咐便自行起身,朝内室走去,夏妍槿满头雾水地跟了向前。

谢小绿走至床榻边,搬开屏风,却是个不相识的女子躺在那儿。未等夏妍槿开口,谢小绿便说了:「这位是即将成为皇

后的女人,她将替代您躺进皇陵。」

夏妍槿一点即通,若有这具尸体帮忙,不但自己后位得保,也不须拿性命去换。但是夏妍槿想想又犹豫道:「这怎么能

交代得过?」这女子想必是谢小绿匆促间寻得,论身材、相貌,跟自己实在相差甚远。

谢小绿笑道:「这您就别担心了。」说罢,便从别处拿来糊胶状的白泥,覆在那名女子面上,巧手一捏,像不像倒也七

分样,涂上夏妍槿惯用的胭脂花粉,再穿上皇后常服,悬在梁上,像极了夏妍槿亲自上阵吊在那儿晃。

夏妍槿心已慌乱,也没有细想太多,就信了谢小绿。布置完皇后悬梁自尽的假象,谢小绿带着夏妍槿躲在内室的床榻下

,屏息静待外头的人进来。

「皇后悬梁了!皇后娘娘悬梁自尽了!」

待通报声响愈传愈远,人也不断涌进栖凤殿内,谢小绿拿了件挂子遮住夏妍槿的身形,悄悄将她渡到较少人进出的屋内

,然后自个便出去打点逃出宫外的细节。

「忍着。」谢小绿吩咐道:「接下来不能动,一动,泥就敷不上脸,会被人瞧出破绽的。」

夏妍槿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憋住气息,任谢小绿在自己脸上动作,过了许久,才听见谢小绿叹声:「可以了。」

好奇地朝铜镜一望,一个未曾见过的脸孔,穿着宫廷下女粗糙的衣裳,朝自己眨眼对望。

「这去得掉吧?」夏妍槿不敢去摸,只能指着自己的脸问道。

「一定可以,您安心吧。」谢小绿安抚地说道,让夏妍槿放下心来。

两个人趁着夜色,偷偷摸摸地来到宣阳门,还差一个轮值的时间就不能再进出宫廷,这是她们最后的机会。

谢小绿朝已经收贿的宫门守卫轻点头,然后塞了一袋鼓涨的银囊给纪录宫人进出的太监。那太监惦重后露出个满意的微

笑,夏妍槿倒也不敢多抬头看,虽然面容改变,但那双眼是变不了的,还是有可能会被认出来,因此她至始至终是低着

头。

「记着,明晨开门前要回来啊。」太监不放心地朝她们嘱咐。

「知道了,这位公公,真是谢谢您。我们两姊妹回去探望老父之后一定马上赶回来,您的大恩大德咱姊妹记下了。」

谢小绿频频道谢,夏妍槿也跟着点头示意。

「咦!」那太监忽地指着夏妍槿发出疑问声。

夏妍槿的心头一跳。

谢小绿连忙接口问道:「这位公公,我家姊姊有什么不对吗?」

太监又多瞄了夏妍槿几眼,说道:「不,没什么,只是你这姊姊长得跟你真不像。」

夏妍槿头垂得更低,免得被瞧出什么破绽。谢小绿笑道:「是吧?我们不同娘胎出来的,是同个爹生的姊妹。」

「算了算了,记着,早去早回啊!」见时间快到了,太监赶忙挥挥手打发她们离开。

一出宫门,谢小绿即拉着夏妍槿没命似地奔跑。可怜夏妍槿娇贵柔弱的身躯哪堪如此折腾,没跑几里路,便喘得说不出

话来了。

幸好谢小绿似乎另有计划,跑到一处近郊,也没再继续前进了,她就在附近四处张望寻找着些什么。

夏妍槿根本不知道谢小绿要找什么,但又不好开口问,只得跟着东张西望。夏妍槿心头盘算着,出了京城,记得还有个

远房舅父在他省当盐贩子,自己身上应该还有足够的盘缠,只要乔装打扮后再去投靠那位舅父,应该是能保衣食无缺。

到了那儿,得请舅父好好地酬谢这位救命恩人。夏妍槿满心感激地想着,若不是谢小绿,自己恐怕早就魂归西天去了。

一回头,谢小绿似乎是找着了什么东西,朝夏妍槿喊道:「娘娘!请你过来这儿。」

夏妍槿自是不疑有他地走了过去,却看到一个深深的坑洞,里头似乎什么也没有。

「小绿?你是要我瞧什……」

哪料到一句话还没说完,谢小绿却抡起一把锐利的匕首,朝着夏妍槿的腹部刺了过去。

「什……小绿,你为什么……」夏妍槿吃痛皱起眉,却发现脸上的面具似乎早已密合坚固,自己连个痛的表情都作不出

来了。

「我的脸!你把我的脸怎么了!」夏妍槿似乎已经忘了身上的疼痛,只顾着摸着自己的脸颊惊慌地喊道。

「皇后娘娘。」谢小绿完全变了一个人,语带讽刺地喊道。「瞧您现在怎生模样?穿着穷酸宫女的衣裳,脸上覆着个拔

不下来的丑脸面具,哪里还像个呼风唤雨的皇后?」

「你……不是铃子派你来帮我的?」夏妍槿绝望地用指尖抓着自个的脸,却再也碰不到自己原本的柔嫩肌肤。

「你还敢提我哥哥?」谢小绿脸色一拧,怒道:「为了你争宠夺权的无聊阴谋,害得我哥哥牺牲性命,最后只能草草埋

在这乱葬岗上无人闻问,而现在你居然还厚颜无耻地提起我哥哥?」

夏妍槿一阵颤抖,夜色深沉,藉着满天星光,她这才看清楚原来这是个乱葬岗,自个儿方才踩过那些高高低低的土堆不

知道埋了多少无名尸体。

「铃……铃子他是自愿为我牺牲的……」夏妍槿颤声说道。

「要不是为了你这女人……」谢小绿抡起拳头,眼看就要打到夏妍槿身上,但最后终究没有落下。

夏妍槿怯怯地抬起头,发现谢小绿的眼中早已蓄满了泪水。

虽然皇宫内处处风声鹤唳,谣言满天飞,但是谢小绿很快就察觉谁是既得利益者,她还记得谢铃子曾经对自己提过槿妃

这两个字,而她也发现,只有皇后,才能让谢铃子作出那样程度的牺牲奉献。

但是夏妍槿却丝毫不懂珍惜谢铃子的心意。谢铃子特意打造送给她的簪子,却让她淬毒转送拿去陷害他人。

一听见皇帝赐给夏妍槿三尺白绫,却还要保全她国母的地位,几乎是立即,一条恶毒的诡计浮上谢小绿的脑海。

原本只是要偷偷拿别人来替了夏妍槿的尸首,让夏妍槿无法以皇后的身分下葬,让她像谢铃子一样埋骨在无人闻问之处

,也好让自己出这一口恶气。但是她没想到等自己找了一个替死鬼,夏妍槿居然还没悬梁,这让她的恶意又更进了一步

「很快,宫里头的人就会发现那句尸首不是真正的皇后。」谢小绿放开拳头,也愿不多看夏妍槿一眼。

脸上的化妆太过粗糙,身形也差距颇大,任谁都能瞧出不对劲。只怪夏妍槿当时心乱了,无法仔细思考。

夏妍槿浑身颤抖。皇上以为她使计潜逃,自己的家人是不是会因此遭受牵连?

「而你……」谢小绿深深地瞧着那坑洞。

夏妍槿突然懂了,那里头,想必是埋着谢铃子的尸首吧?

皇帝给了她两条路,收下白绫,依皇族之礼安葬。不收,则摘去后位,贬为平民。夏妍槿选了第一条路,是为了保全自

己的骄傲,而最后却因为一时的贪生怕死,现在,却落了个两头空。

后位不保,还要连累家人受苦,而性命,同样不保。

堂堂一国之母、后宫之主,最后竟是如此结局吗?穿着破旧的宫女服饰,脸上带着又丑又怪的面具,死在这荒烟蔓草无

人祭祀的乱葬场。

夏妍槿一时茫然,连腹上淌血的伤口也似乎不那么痛了。

谢小绿走近失去抵抗力的夏妍槿身旁,将手放在她腹上的匕首,接着轻声问道:「皇后娘娘,请问你记不记得,我哥哥

的名字呢?」

夏妍槿张张无神的眼,喃喃答道:「谢……铃子……」

谢小绿在她答时狠狠地抽出匕首,一道血柱泉涌喷出,夏妍槿缓缓向后倒,恰好落在一已腐的尸首上。

谢小绿将周遭的土渐渐倒入那坑洞,不久,土覆满了夏妍槿的身上,再一会儿,就什么颜色也看不见了。

擦去颊边残馀的泪水,谢小绿捡了块大小适宜的木头,用匕首在上头刻上名字。

一刀一刀琢磨上的,却怎么看都不是谢铃子三个字。

谢小绿双手合十一拜,口中默念道:「哥哥,小绿已经替你报仇了,请你好好安息吧。」

断绝气息前,夏妍槿隐约地想着,这谢铃子的本名,自己究竟是忘记了,还是,从来就不曾问起?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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