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却见他久久不回应。这时,宁凡奇扯了扯我的衣角。我奇怪斜睨着他,却见他下巴抬抬,目光落在爸妈他们几个身上
。我若有所悟,对爸妈说:
“爸妈,晴姨,你们先出去一下吧。我们和赵警官有话要说。”
“什么话不能让我们知道的?”一向最见不得自己被排除在外的母亲,首先嚷道,我顿感无力,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最后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投给身旁的宁凡奇。
而宁凡奇接收到后马上采取行动,可正当他要开口时,我父亲竟抢先开口问了:
“赵警官,是关于小远舍友命案的事情吗?”
我马上诧异扭头看着宁凡奇,却看见他脸上也有着和我同样的表情。我低声问:“你告诉他们了?”
“没有。”他干脆坐到床边,我的身旁,低声回应,“我只说你为了救同学才被车撞的。”
“那爸怎么会知道?”我皱眉咕哝。这件事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真正告诉过谁,更何况是老爸。
而父亲似乎看出了我们的疑惑,就解释说:“昨天我去小远学校给他请假时,听到了一些流言。”
母亲来回看了看众人,欲言又止。最终给父亲抓住了手暂时安抚住。他又续道:“我想我们作父母的,有权利知道我们
的孩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赵辰起和宁凡奇闻言,均看向我,显然是要我做决定。我挑高了眉,又把包袱扔给父亲,看着他。
父亲突然露出了然的表情,扭头对仍旧一脸波澜不惊的晴姨说:“晚晴,你先出去一下好吗?”
我愕然。我保证,我绝对没有把目光投向晴姨,绝对没有要父亲排除她的意思。但父亲的言行真让我感到惊讶。毕竟,
他这样做,无疑间接拒绝晴姨成为我家的一员。
当然,也有可能是本来父亲就想要成就两个完全不同的家庭,而我则不需要跨越这个界限。想到可能是这个原因,心里
忍不住一阵难受。
不过,最令我意外的倒不是父亲,而是这个晴姨。本以为她会尴尬,最起码脸色也会阴一阴,却没想到她竟然只是点点
头,就转身出去了,还不忘顺手关上门。
“到底怎么回事?”母亲确定晴姨走了之后,就迫不及待问父亲。
“我只是听说,小远他们宿舍玩灵异游戏,惹了脏东西。之前已经有一伤一死了。”父亲满脸阴郁回答。
“你是说小远他们撞鬼了?!”母亲怪叫。的确,对于一向崇尚科学的她来说,这样的事情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父亲不说话了,眼睛看着我们。母亲见此,也马上把目光投向我们。一时之间,我也不知该说什么。而宁凡奇则突然问
赵辰起道:
“赵警官,你还没有说今天来是为什么?是东言辉那件事有进展吗?你说出事……又是到底怎么回事?”
24
被舍去的孩子们
对,出事了……是什么意思?我和宁凡奇现在都好好的,应该不是我们。那么……难道是——
“嘶……唉!”赵辰起皱眉,一副不知从何说起的模样。他深呼吸一下,又大大叹了口气,续道,“可以说有进展吧…
…因为,第二个死者出现了。”
我一下子屏住了呼吸。我清晰地听见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而一旁的宁凡奇也阴沉着脸。
室内的空气仿佛一下子凝结了。
“……谁?”久久,我才艰难开口。沙哑的声音连我自己都感到惊讶。
“是陈海。”赵辰起无奈说道。
第三个人,终于出现了。
一霎那,我有了一切都是荒诞的感觉。莫名其妙的一次舍己为人,结果却依然拉不回来。
现场又是一阵沉默。我想,大家都觉得荒谬吧。
“尸体是在游乐场发现的。”赵辰起看了看我们,又继续说道,“就在今天清晨。是早上打扫的清洁工发现的。死亡时
间应该是昨晚午夜12点到一点之间。”
游乐场?!陈海没事跑去游乐场干嘛?还是半夜?
“赵警官说他的死和东言辉的死有关,是什么意思?”宁凡奇沉吟半晌又问,“你之前不是说东言辉是被人谋杀的吗?
难道陈海也是?”
这时,赵辰起脸上露出一丝羞愧,道:“自从上次我们认定东言辉是被人谋杀之后,我们就开始搜查证据,可结果却毫
无进展。相反,我们觉得越来越多的事情无法用常理解释,加上陈海的验尸报告出来后,我们就觉得更加离奇了。所以
,我们不得不往更加玄乎的那一方向想。”
我和宁凡奇面面相觑。
“上次我跟你们说过,东言辉尸体莫名其妙腐烂的事,我们查过了,并没有发现什么病毒是可以造成这样结果的。相反
,我们发现其上有不少只有在腐烂已久的尸体上才会有的细菌。而且……暂时不说他,先说一下陈海吧。尸体是在摩天
轮下面发现的,根据我们现场勘察,推测他应该是从最高的一个座舱掉下来的。因为那里至地面垂直方向,有不少他的
血迹。但是,据游乐场的工作人员说,游乐场当晚八点就关门了,同时十点就清洁完毕,那时候就没看见有人在座舱里
。所以我们猜测,他是翻过围墙进去的。而奇怪的是,我们并没有在摩天轮支架上找到他的指纹——对了,晚上游乐场
是全部断电的,所以我们排除了他在下面进座舱再升上去的可能。”赵辰起双眼异常精亮,似乎试图从我们的表情中找
出蛛丝马迹。不过看他略微失望的眼神,就知道收获甚微。
“那你的结论是?”我黑着脸问。
“他应该是自杀的——本来我们是这样想的。”赵辰起叹了口气,又道,“但是,在今晨我们到附近寻找目击者时,却
被一个失眠一夜的女人告知,她曾在12点到1点间这段时间见过一次摩天轮转动,整个游乐场所有灯都亮了。同时,她也
看见有东西从摩天轮掉下来,估计就是陈海。”
“座舱里面有争斗痕迹吗?”宁凡奇眯着眼问。
赵辰起不知为何,闻言先是一愣,才一脸怪异道:“这个问题无法回答。因为我们也不知道有没有——座舱里除了陈海
的指纹,什么人的都没有。”
“什么意思?”我被他说得有点糊涂了。他一直假设,一直推理,却又越推越回去的样子。
“意思就是说,一个可能是他趁着那一次全场通电的机会爬上摩天轮,然后自杀,并在此前抹干净其余指纹。不过这就
有两点奇怪,一是游戏场的通电他如何做到,二是为什么要抹去其他人指纹。第二个可能是有人害死他。通电和推他下
去的都是那个人做的,这就是可以解释其余指纹为何都会被抹去。不过,又来一个问题了,为什么那个人可以分辨出哪
些是陈海的指纹,哪些是其他人的?而且,摩天轮里面没有争斗的痕迹,摩天轮支架上也没有被粉饰过的迹象——如果
他真要粉饰,那么他应该做得更加彻底。加上通电也是一个怪点。当晚值班的人也是说那晚他根本没有开过电。”
那如果,那个人……不是人呢?是不是一切都可以解释了?
想到这,我几乎已经肯定,凶手,又是“它”了。
“赵警官,你说这些,好像都和东言辉的死没多大关系吧。”宁凡奇奇怪问道。
“当然有关系。”赵辰起突然现出苦笑,说,“就在我来之前,法医又告诉我,陈海的尸体同样以惊人的速度快速腐烂
,没一会就像死了一、二十天的样子了。我想直到现在,尸体还在腐烂中。这种情况和东言辉的一模一样。”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几个最后都会这样——莫名其妙死去,然后腐烂得面目全非?!”直冲上脑的狂躁和怨恨让我眼
神变得尖锐,出口的近乎是质问的语气。
“小远!”
“小远!”
爸妈同时惊呼,冲过来。不过我看他们的表情所夹杂的恐惧,肯定比我脸上的多。
“小远,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啊?”母亲近乎哀求地道。慌乱,无措已经不足以形容这个为人母的女人了。
我不回应,只是穿过他们俩包围缝隙的,与宁凡奇相握的手握得更紧。
尸体……腐烂……
一霎那,似乎有什么在脑海里闪过。但我一时却无法抓住。
“那赵警官,你这次来,是为了留下观察我们会不会像他们一样,还是只是来告诉我们一声,然后把案子转手?”宁凡
奇尖锐的问题,让在场每个人都愣住了。
我马上把目光投向赵辰起。却发现他脸色除了难看一点外,就没什么特别的情绪波动。或者说,他来之前已经有了被指
责的心理准备?
他叹了口气,说:“如果事情超出我们能力范围——这个范围你可以理解为科学所能达到的范围——之外的,那恐怕我
们也没有办法。当然,目前为止,还没有证据说明事情真的超出我们能力范围。”
他的意思就是,若作怪的真的是“它”,那么他们警方就撒手不管了?呵……不过也是,谁会无视去招惹这些东西呢?
我木然扯扯嘴唇,一语不发。
至于他最后的那句话,很自然让我们给忽视了。因为一旦让他知道发生在我们身上的全部事情,那么,恐怕真的什么都
不能了。
“那就让我们把全部事情都先告诉您,看看是否如您所说,一切都是非科学的吧!”宁凡奇的声音很冷,饱含着嘲讽与
指责。
赵辰起表情已变得与我们同样麻木。就不知是太害怕了,还是太镇静了。
“那我们就从——”宁凡奇怒气冲冲地开口,却被我打断了话头。
“等一下!”
众人看向我。我耸耸肩,道:“我希望可以确认某些东西,所以我有个要求。”
“什么要求?你说。”赵辰起拿出一根烟,勺在嘴里,却不点上。大概是因为医院禁烟的关系吧。
25
那逝去的朋友们
“我想看一下东言辉和陈海的尸体。”我说。身旁的宁凡奇也诧异看着我,我回望。也不知他到底有没有懂,反正他不
一会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
赵辰起一言不发点点头。而爸妈尽管面露担心,却又无可奈何。两人七手八脚给我套上外出服,就要扶着我出去。不过
在我的强烈要求下,两人最终放弃,让我和宁凡奇并肩跟着姓赵的,他们缀后。
出去时发现晴姨已经不在了,只让护士转告说让父亲早点回“家”。母亲听后脸色不变,反倒是父亲有点黯然之色。
因为警方认为东言辉可能是被谋害。所以尸体放在尸房,没有火化。陈海的则还在验尸房内。
尽管有了心理准备,可当我踏入冷冰冰的尸房内时,还是忍不住浑身打战,头皮发麻。我身旁的宁凡奇同样不自在,但
比我镇静一些。
让我意外的是,东言辉的尸体并不是像别的尸体放进一个个抽屉里。而是放在中央的窄长钢床上。其上盖着白布。
赵辰起环视我们一圈,确定我们已做好心理准备,才缓缓掀开白布。
同一时间,我们其余四人皆倒抽一口凉气。其中,我和宁凡奇的尤其明显。因为,我们看到了我们意外的东西。
当初被告知说东言辉尸体已变形腐烂,所以当我看到已面目模糊难辨的尸体时,也没有觉得值得特别惊骇。但是,但我
仔细辨认后,发现他的身体有着明显的缝补痕迹时,一个大胆的想法在脑里冒出,也彻底被骇住了。
显然宁凡奇与我有着同样的想法,当我抬眼看他时,他也看着我。而且我从他眼里看出了肯定的答复。我又忍不住一阵
头皮发麻。
“赵警官,他身上怎么会有缝合的痕迹?”我深呼吸一下,问。
“噢,对,本来刚才应该跟你们说的了。”赵辰起恍然点点头,然后阴郁续道,“就在昨天,来做例行检查的人发现这
尸体突然……嗯,怎么说呢?嗯,应该说是突然产生了变化。”
“什么变化?”我急切追问。
“你也看到了,东言辉的尸体不可能一直在这解剖台上。事实上,是今天早上开始才这么做,今天早上,法医检查过后
我们就让他一并把尸体修补了。”
“修补?!无端端为什么要修补?”我更加诧异。
“昨天东言辉的尸体突然有多处皮肤裂开和骨折,你看,这是后续报告。”说着,赵辰起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张纸来。
宁凡奇接过,皱眉读出:“脊椎骨碎裂,右手五指均不同程度碎裂,头盖骨粉碎,大腿……”接下去的是一堆有听没有
懂的骨骼名词。不过其中有一个引起了我的注意,那就是头骨这一说。
似乎,我已经抓住到一点什么了。
“赵警官,可以帮我抬一下他的头部吗?”我死死盯着东言辉的脸,轻声说。
尸体,似乎真的不一样了。当初发现尸体时,尽管我不敢多看,可是我敢肯定,东言辉的表情肯定不是眼前的这一个。
现在的他,即使双眼紧闭,可我还是可以从他的眼角,长大的嘴巴,扭曲的脸部肌肉,读出了他的恐惧、惊骇与不甘。
仿佛,在他死前并非如他的遗书所表现出来的从容与知命。
突然,我怀疑起那电脑里遗书的真实性。
众人奇怪看了我一言,才又把目光投向尸体。赵辰起用手把尸体托起。由于尸体已经僵硬,无法弯身,所以我只有来到
他的头上蹲下,观其后脑勺。
暗红与混有血丝的乳白如我所想,混杂着沾在短短的黑发上。
见此,我险些栽倒在地上。宁凡奇眼尖,率先冲过去扶住。
“赵警官,我们去看一下陈海的吧。”我深呼吸一次,说道。
几人虽然欲言又止,但见宁凡奇这知道最多内情的人都没有问,便都作罢。几人往另一个殓尸房走去。
因为陈海尸体还在检查中,所以我们进去时正看见几个身穿白袍的人忙碌着。不过出奇的是,众人的讨论声异常大,且
均含惊讶,连语调都怪怪的。
赵辰起似乎比我们更惊讶,不等我们说就冲过去询问了:“秦医生,怎么了?”
其中一个手拿手术刀正专心听助手报告和观察尸体的女人闻言抬起头,语调怪异道:“是赵警官,你来的正好。”说着
,就挥退其余助手,想来是要详细说说了。
赵辰起忙招我们几个过去。姓秦的女法医尽管好奇,却也不多问,便说:
“这具尸体和上次的极为相似。从今早送到这里开始,皮开肉绽。你看,这里大腿骨……”接下去法医的话我的没有听
清,因为,随着她所指,我目光也逡巡了一遍陈海的尸体。
扭曲的四肢,穿过后颈皮肉而出的颈骨,不断流出的骨髓与鲜血……一切一切,都是如此的熟悉。
仿佛刻入骨髓,渗透血液的一幕幕镜中异象,在脑海中闪过,迅捷,却清晰。
现场尸体唯一与之不同的,怕只是那些还在不断冒出来的虫疽吧。我越看,越觉得心寒。恶心的感觉让我几欲呕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