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动九霄(风流天下 三)下——天子
天子  发于:2011年05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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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承让了!」
尼兹墨勒说,已一挥手上九耳八环刀杀上前来!
眼前无影,只剩耳边有声。脚下无根,唯有前后二路。若拖得久了,只顾拼斗,难保足下没有闪失……所以,定要速战
速决!
展昭如此作想,尼兹墨勒却也是这么想的。
两人甫一交手,他就开始后悔没有事先弄清对手的身份。他根本不似他所想的那般,只是一个有些功夫的瞎子!他身上
散发出来的那股杀气几乎在两件兵刀第一次相交时就生生要将人彻底压倒!他手中那把长剑眩目刺眼,每一招每一势说
出的都只有两个字——
求胜!
尼兹墨勒从未在任何人身上见过这般深刻、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求胜欲!
他不是展昭,自然不知,对他的对手来说,求胜,便是求生!他们足底的踏板并不算宽,所以他移动脚步的时候非常小
心,可是他的对手却不——他果断得令人胆战心惊!差不多让他产生了「他根本不瞎,反而全身生满了眼睛」的错觉!
招势出得越多越快,尼兹墨勒心中的不解也便越深——
他不明白,真的不明白,为什么除了最初的几招外,反倒像是自己被对方牵着鼻子走了!他想避开,想与对方拉大距离
,再伺机杀他个措手不及,但奈何那人手中那把怪剑好似有何神力一般,如同龙飞九天,灵蛇狂舞,紧紧缠住他手中刀
刃不放,根本不给他半分撒手的机会!而且越是想逃,反而却被逼得越紧!
逃——逃——逃——避——避——避——
逃避到了最后,已不知究竟是对手在逼自己,还是自己在逼自己;到底是对手在与自己斗,还是自己在与自己斗——尼
兹墨勒开始乱了……
心乱。神乱。刀也乱。
乱的结果,逃避变成了败退、小心变成了破绽、希望变成了绝望!
「锵」的一声暴响——
震人心弦!火星飞舞,刀,也飞舞。刀没了,头竟也晕了起来。
尼兹墨勒只觉眼前一化,后脚昏昏然踏空,便从那丈高的踏板之上一头栽下,幸亏段思廉眼疾手快,纵身将他接了个正
着,才未送掉一条性命,只是三魂六魄被吓去了一半,半晌才喘回一口大气,道:「刚刚与我交手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
「在下展昭。」
此时,展昭也已回到甲板之上,正立在尼兹墨勒面前。适才一口真气提着不觉,众人现下才发现,他额上细细密密覆了
一层汗珠,面色苍白如纸,却比那瘫坐在地上之人还不如。
「展昭?中原的南侠?哈哈哈哈——看来倒是我孤陋寡闻了,竟有眼不识泰山,机关算尽,反给自己挑了个最难对付的
敌手!」尼兹墨勒闻言长叹一声,苦笑连连。
「大首领此言差矣。」展昭摇头道,「大首领可还记得适才你是如何答应我等的?此时我们应该不再是敌手,而是朋友
才是了啊!」
「展兄所言极是!尼兹墨勒大首领,此番,你可愿认段某这个兄弟了?」段思廉边道,边伸手一用力,将尼兹墨勒拉了
起来。
「这……一位莫要再折煞尼兹墨勒了!在下愧不敢当!多谢南侠剑下留情,承蒙段爵爷出手相救,我尼兹墨勒输得心服
口服,愿依适才誓言所说,率滇东三十七部归顺爵爷麾下!」
尼兹墨勒说罢,「扑通」一声跪倒在段思廉面前,就此倒戈,加入洱海月一方阵营。
其后几人依事前合计,派了小船,趁乱仍将尼兹墨勒送回岸上,让他混在伤兵当中回返杨春愁大营之中待命,他日待援
军到来,寻得适当时机,里应外合,一举破城!
此时,对岸援军大营中——
渡江到洱海对岸与「琴」「心」二人所率援军会合并不算难,白玉堂与赵珺初五晌午便到了营中。
营内除了当日自东京汴梁出发、扮作迎亲队伍的几百名流云飞龙属下之外,另有三千自边关调集的精兵,加起来近四千
人马,若欲再如来时那般神不知鬼不觉、趁着夜黑风高在敌军眼皮底下渡过洱海根本是异想天开。因此,唯有强行突破
,做好在水上与敌军一战的准备。
「白五哥所言不错,但即便如此,这十艘船上至多可乘一千几百人,就算可以突围过去,总不可能三番两次反复如此啊
!」赵珺皱眉愁道。
「这并不难。」白玉堂道。「既然船不够,我们便去夺!」
「夺?」赵珺瞪大双目疑道。
「不错,夺!」白玉堂点头,双目灼灼一闪!「杨春愁的水军与我们同在此岸沿线之上,船只等必定停泊在江湾之中。
我们只需派了人去探上一探,入了夜,便可前往他营中,先放上一把火偷营,待他们乱起救火之时,趁乱夺船,连夜突
围!」
赵珺闻言,抬手拍案,站起身道——
「好,那么就依白五哥所言,待我招了那四十名水军头领前来,定好攻防之计,今夜前往偷营夺船!」
◇◆◇
入夜,亥时。
白玉堂与赵珺,并了「琴」「心」「剑」,五人骑了五匹快马直奔敌营。
其余另有两百名水军兵将乘了快船自水上出发,疾驶向敌船停泊的港湾。
这样安排原因无他,几人皆是陆上高手,却并不擅长水战,因此将大任交与洱海月属下,自己前往偷营,反倒有助大局
稳妥。
一路上赵珺只见白玉堂纵马狂奔,未听他开口说过只言词组,心中自是明白。
眼前的情势对他来说好似度日如年。一天过去,展昭的性命便又多耗去一分,只盼速与杨春愁决一死战!可是与此同时
,却又巴不得一日时辰长如一岁!
愁——这般愁云,究竟何时才能散去?
◇◆◇
星分牛斗,疆连洱海,风卷万顷波涛!
望诸峰叠起,揽尽千帆,天付与,豪壮气如虹!
策马立在崖边,直盯了下方敌营,白玉堂在耐心等待。等待进攻的时机。
今日夜风颇大,洱海之上,浪潮汹涌,翻起的浪头落下时,飞坠的水珠竟如同阵阵疾雨,打在几人身上。
赵珺望了白玉堂,不知他此时到底在想些什么……想今夜这战……还是想展昭。自从半个时辰之前到了此处,他便是如
此,一动不动,一言不发。直到,水面上突然出现了一点暗红的星火,闪了两下,便又消匿无踪。
「他们到了。」白玉堂回首道。
「走吧。」
赵珺点了点头,五人随即催马而去,到了崖下,将坐骑在林子里栓了,无声靠近敌营,依既定计划,分头潜入,各自在
营中五处放火,好打敌军一个措手不及。
此刻,营中早已熄了灯,加之白天才与段思廉激战了一场,根本无人想到夜间又会有人前来偷袭,因此戒备也就不是那
么森严。
白玉堂入得大营之内,一路潜行,也不知是老天有意指引还是怎的,竟摸到了主帅帐下。但奇怪的是,帐外竟无一人把
守!他心中立时一动,一闪身靠上前去,伏下身来细听帐内动静。过了好一会儿,却无人出声,大概那杨春愁也已睡下
了。
略作思量后,白玉堂心一沉,掏出火石之物,点燃了大帐。
与此同时,其余四处之火也先后燃了起来。霎时间,整个敌营一片大乱!
敌营乱了,白玉堂却未马上撤身,因为他要守得一个人出现——杨春愁!
就在一刻之前,他仍以为自己可以控制得住;可是无人指引,却仍能鬼使神差地来到中军帐外,这便只能说是天意!连
上苍都在告诉他——不能再等了!此时人人都可等得,但展昭已不能再等——他,更不能!
他所想的那个人就在这营中,现在这座大营就像一只被捅了的蜂窝。自然而然,那个人很快就被他等到了。不过,不是
杨春愁,而是杨离梦。
他也没有如他所想的那般从着了火的大帐内冲出,反倒如同鬼魅般在他的背后现身。因为,帐篷里睡的人根本不是他!
「白玉堂,原来又是你!」杨离梦哼哼笑道。
光看背影和那把剑,他就已经认出了自己的老对手!
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现在他的眼就是红的!被熊熊的火光映得通红!
「不错,杨春愁!白爷爷等的就是你!」白玉堂口中喝道,人已挺剑直刺「杨春愁」。
「等我做什么?想为展昭找解药么?可惜,你莫非没听说过么?『寒冰掌』之毒,根本无药可解!」杨离梦狞笑几声,
连连躲过数次进攻,却不急着还击,「不过你刚刚倒帮了我一个大忙——我正愁没有借口除去段素兴那昏君,你那把火
,恰恰替我解决了这个麻烦!」
第八章
原来,杨离梦为以防万一,从不睡在主帅寝帐,反倒把段素兴软禁在里面,最终让他做了自己的替死鬼!
想到此,他一时得意,脚下动作稍慢了半拍,几乎被雪影刺中。
但,只是几乎。
他躲了过去,只被凌厉的剑气割伤了脸皮。那张布满了皱褶的脸皮上出现了一条细长的裂缝,鲜血涌出的同时,皮肤竟
然向下翻了过去!
「你——」
白玉堂正想问「你是何人」。当那层皮肤翻下的时候,他就看出,此人易了容,他必定不是杨春愁!可是开了口的同时
,另一个疑问又骤然出现在他脑中。因为他在那一瞬间嗅到了一股味道,一股熟悉而带着腐败气息的腥臭味!
「你是黑炀?」他是黑炀!假扮杨春愁之人竟是黑炀!
「你终于认出我了吗?」杨离梦大笑起来,还摸了摸自己受伤「破损」的脸。
「我是黑炀,但也可以说不是。我是你所认识的黑炀,控制楚无咎、打伤展昭的黑炀,不过,真正的黑炀却不是我。他
早就被我杀了!我只是在修罗宫时借用过他的名字!」
「可你也不是杨春愁。」白玉堂的心有些乱了——
他不是杨春愁!那真正的杨春愁呢?是真的疯了,还是……如果他疯了,是否真如眼前之人所说,寒冰掌的确无解?
这些都是让白玉堂心乱的原因。而心乱的结果,就是触动了「醉卧红尘」——不是毒,而是蛊。只可惜,这蛊是没有完
全长成的残废蛊,无法随心所欲地操控。
杨离梦想到此,万分遗憾般叹了口气,才又重新露出了得意的微笑,「你说得对,一点也不错,不是——我也不是杨春
愁。但是,杨春愁的一切现在都是属于我的!」说完这句话,话音将落未落时,他突然纵身一跃而起。
他玩够了,也有些倦了这个游戏。现在,他打算动真格的了——
「寒冰掌的解药我没有,不过倒可以送上你一程!让你先一步到阴曹地府探探路,好等展昭一起投胎!」
这时,再想逃已经来不及了。不仅逃不得,连剑也出不了。即使出了,也没有用。
杨离梦的掌心中已经聚集起了一团寒气,紧接着——
暴雨惊雷!
暴雨惊雷?不是寒冰掌?
的确不是。
临空挥出的这掌不是寒冰掌,那挥掌之人也不是杨离梦,那掌进攻的目标更不是白玉堂!
不是——不是——不是——
三个不是换来了一线生机。
「走!」
走——急奔出营。这时,营外的赵珺已等得快要发了疯!
「白五哥!你真是急死我也!此番回去要是有什么差错,让我如何去见展大哥?」
一连串急吼出了口,稍稍定下心来,他这才注意到,白玉堂身后还有一人。
「姜前辈!你怎么在此?」
原来,适才出手相助的正是姜弱水!
「生子不教,乃是父母之过。那个孽畜虽不是我养大,但到底是我亲生骨肉,我不能让他继续为害世间,做出天理不容
之事,日后定会寻找时机阻止。眼下也来不及与你们细说,你们快走吧!免得误了大事!」姜弱水边道,边催促两人上
了马。
「可是姜前辈,你……」白玉堂放心不下道。
「我要留在此处,你们快快去吧,无须劝我,也无须担心。」姜弱水说着,在两人马后各自狠狠击下一掌。马儿吃痛,
立时高高扬起前蹄,嘶鸣一声,绝尘而去。
◇◆◇
这一整夜,洱海之上又是烽烟阵阵,杀声震天。
直到东方泛了白,这才各自撤了兵。
清点下来,双方各有损伤,但白玉堂与赵珺终是顺利将援军全部渡到了对岸,洱海月的总堂之中。
众人拼杀了整夜,如今早已是精疲力竭,一切安顿好后,各自下去歇息调适,待他日再战。
此时,已是九月初七。
白玉堂回了竹楼之中,沐浴过后,换下了一身血染战袍,却根本无心安睡。
只有两日,展昭好像又少了几分血色,气力也明显不如之前。可他脑中想的,心中念的,仍旧不是自己。
「玉堂,你太莽撞了!贸贸然单打独斗,我们根本无人是那杨春愁的对手!」
「他不是杨春愁,是黑——不,是杨离梦!」白玉堂急道,「从修罗宫到西夏,再到大理,我们多次与他交手,却全然
不知他的底细深浅,真正的杨春愁也不知躲在何处,是否真的发疯了!我只是……」
「就算他是杨离梦,此番如果没有姜前辈出手相助,后果便会不堪设想!你纵有千般理由也不该如此不顾后果,为何不
能等回到堂中,大家商议之后再做打算?」展昭闻言,也急起来,连声音都拔高了三分,苍白的脸上竟泛起了一丝红晕

只是,那红晕并不健康,反倒透出几许病气。
只有病,绝没有一丝弱。因为他始终在强行坚持,就是只剩最后一口气息,他也不会允许自己显出一丁点儿弱态。即使
,那会使他加倍痛苦!
「猫儿!」白玉堂见状不禁大惊,早已伸出双臂一把将他扯入怀中道:「猫儿,不要动怒……此番的确是我莽撞……可
……就算他们能等,我也咬牙等了,你……」
「只要你能坚持,我便也能……玉堂,我应了你,就一定会坚持到最后一刻。今日才初七,还有时间,我们还有时间…
…」展昭说着,抬了手,拥住白玉堂的背脊,轻抚他潮湿凌乱的发丝。
「我白玉堂此生从未认过输,便是面对十殿阎君时也是一样!不要让我破例!不要!昭!」
白玉堂低吼一声,俯首摄住那柔软的双唇,直接冲破牙关探入他的口中,急风暴雨般地一番狂噬,直到那人因呼吸不畅
略微抗议,才稍稍退开,转为和风细雨的温存舔吮。
不舍。到了何时也不能舍——世上唯一不舍之人!
「玉堂」展昭轻叹。
他口中尝到了血味。有他的味道,也有自己的。
不过,这个吻仍是甜的。酸甜苦辣——再过上几日,便连这些也要失了。
◇◆◇
九月十四。
本该狂风暴雨,却变作了暗潮涌动。
为什么?
因为在初六夜间,这场战争就已经在无形中变了质。
战场也在一夕之间从金戈铁马、血肉横飞的沙场又回到了明枪暗箭齐发、勾心斗角尚且不够的朝堂。
这又是为什么?
因为那一战最大的收获既不是将那四千援军顺利引回了「洱海月」堂中,也不是揭穿了如今「赤寒宫」的掌控者是杨离
梦的事实,而是——
白玉堂在最好的时机之下,杀死了段素兴那个昏君。不光杀死了他,还给交战的双方同时找到了声讨对方的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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