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动九霄(风流天下 三)下——天子
天子  发于:2011年05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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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竺的性子,一定会立刻撤兵返回苗疆!所以,最终她找到了一个人,一个和她刚刚听到的秘密息息相关的人——展昭

只可惜,除了道谢,展昭尚来不及安慰她一言半语,便被段思廉派了人来请了去。
「展大哥,你……」
段云妍拉了展昭的衣袖,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要他别去吗?还是要他小心提防自己的兄长?
「郡主放心,展某——自有分寸。」
展昭开口答道,话音未落,屋外却走入另一个人,道:「我陪展小子前去,你总该放心了吧?」
「外公!」
段云妍一惊,想不到来人竟是沙晏竺!
展昭此时也是一愣,适才所言,恐怕已全数被他听去!二人心中想着,结果却出乎他们的意料。
沙晏竺异常平静,比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要平静。
「莫多说了,前日赵珺已将一切都告知老夫了。老夫虽怪他不该伤了云妍儿的心,可也欣赏他的坦荡与那股真性情,何
况那日他以大宋王爷之尊向老夫跪求了三件事,其中无一是为了自己。此时无暇细谈,还是待先去见了段思廉回来,老
夫再与你们解释。」
第七章
一如展昭所料,段思廉请了他来,正是为了劝降那夷卒首蛮之事。
只是段思廉没想到,区区一只信鸽,竟使自己原本的计划多出了三个变量。
第一个变量是那封信笺的内容。他本不想全部告诉展昭,届时见了那首蛮,万一发生什么意外,一个瞎子武功再高也无
法独自应付,自己适时出手,自可笼络人心。却想不到妹妹早已对展昭合盘托出。
第二个变数是他在房中与铁瑛所谈之事。为了控制白、展二人,进而牵制赵珺,他派人暗中跟随沙晏竺的属下前往苗疆
,准备在他们回返大理途中动手,先将那巫医劫为筹码。他了解赵珺,或许他的高傲会让他宁死也不屈服;但如果是为
了他人,他绝对会首先选择牺牲自己。只是他忘了一点,赵珺也同样了解他。他的人,他的心,他脑中惯常使用的思路

第三个变数是沙晏竺。他不仅跟来,还要求跟去。他跟来,段思廉自是无法开口拒绝他旁听他们的谈话;他要跟去「助
阵」,以同为异族首领的身份帮忙劝降那「首蛮」,他亦无有适当的借口阻止,最后只得答应下来。
到了此时,每人都已处在大势的风端浪尖,除了一心向前、见机行事,再无其它退路。
九月初六,风起云涌,激战在即。
阵上战鼓已经擂响,杨离梦却倚在大营中的龙椅上饮酒。
这几日他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与感动,感动得仿佛整个人都荡漾在优柔的秋水中。
段素兴那昏君见大势已去,早吓得对他俯首帖耳,见了他便变成一滩烂泥,若是他叫他献上自己的脑袋,他恐怕也会糊
里胡涂地照做。身边所有的人都对他必恭必敬,不再呼他为宫主或国师,而是「万岁」!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他现下
仍不得不继续以杨春愁的面貌出现。众人心中所畏惧的仍是杨春愁,仍是那已经疯癫的老物,而不是他本身,不是杨离
梦。
他手中有了足够的权力,所有人都是他所驱策的棋子,他已经不需要亲自冲锋陷阵,如同以往那般充当他人的奴才!他
所应该考虑的只有一件事,就是如何顺理成章地取代杨春愁……
愁……
「万岁……」
正在此时,一个声音不识趣地打断了他的愁思。
「何事?」他望向面前的奴才。
如今,所有的人看在他眼中都是奴才!
「回禀万岁,九大苗寨首领沙晏竺正在叫阵,不住破口大骂,要夷卒首蛮出去与他一战。」
「那便派那首蛮出战,另派一千水军助战。朕早听说那些夷卒勇贯三军,今日恰好可以看看他们是否当真如此厉害,是
否配作朕的奴才!」
◇◆◇
世上存在着各种战争,因为凡是生灵皆好斗,连林中的树木都要相互争着拔高一头,去抢夺顶上那片青天。
人,便更是如此。
有人的地方不仅有江湖朝堂,更会有战争。他们处处相争,处处为战。胜者王侯败者贼,便是亘古不变的信条!有时是
与别人争,有时是与自己争;有时是与天争,有时是与命争。正因如此,所谓「战争」虽属同一范畴之中,真正面对时
,却次次不尽相同。
杨离梦自出生起就开始在江湖之中不断争斗,他虽然年轻,与人相争的经验却不少于任何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者。
不过,一步登天的狂喜使他忘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这场战事,并不是江湖恶斗、门派纷争,而是事关一国生死
存亡的大战!以一人之力,只凭所谓「武功盖世」,永远也别想得到这片天下!
杨离梦够了解江湖,甚至也十分了解朝廷中人如何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却不懂得「朝廷」与「朝廷」之间究竟如何战
斗。
但不巧的是,他的敌人却偏偏是这方面的高手——他少年时就名满江湖,之后一入公门便是七年,其间经历风雨无数,
助宋主平了襄阳之乱,辽、夏两场大战均在阵前效力,放眼普天之下,能够年纪轻轻便有此种经历者又有几人?
「这展昭倒真是个奇人,而且还有一双慧眼。」
段思廉迎风立在船头,望了前方阵上笑道,身旁的铁瑛却十分不解,「爷,您是指……」
「我说的『慧眼』指的是他心中那双眼。若以武功论高下,我们中未必能有一人胜得过杨春愁与寒冰掌,可他却越过了
表象,看清了此战的本质——这一战乃是朝堂江山之争,千军万马纵横沙场之战;若论及此,那老怪却远远不及我们。
他能提出这个要害关键,实属不易。所以,我说他有一双慧眼,是个有大智慧的聪明人。」段思廉解释道。
「只可惜,他已经命不久矣。我们最终或可打败杨春愁,却未必保证得了在一月之内获胜,而且还必须将其生擒,这又
是难上加难。」铁瑛闻言,先是点头称是,后又摇头连声叹息。
「这倒也是未必。不论如何,为了留下柏雩,我首先要做的便是要将展昭与白玉堂二人之命掌握在自己手中。展昭昨日
对杨春愁及两方阵势一番分析,倒是提醒了我——我昨日安排下的事,你可都做好了?」段思廉转头问道。
「都做好了,您就放心吧。可是,爷,依展昭所言,今日只派一千人上阵,当真可以对付得那三千夷卒加一千水军吗?
」铁瑛疑道。
「这个我倒不甚担心。当日白玉堂只带五十人上苍山,还不是只在一夜之间便灭了苍山雪一派?今日,我相信展昭必定
也是胸有成竹。我们便不妨拭目以待,看他如何收服那夷卒首蛮吧。」段思廉说罢,复又转了身直视前方。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便有将领乘了小艇火速来报道:「爷,成功了!那首蛮在阵前被我等激得大怒,此时已率人登了船
,追到洱海之上来了!」
「好!哈哈哈哈!继续依计行事!今日定要将他拿住,将那三千夷卒统统收归我段思廉帐下,好好挫一挫杨春愁那老怪
的锐气!」
「遵命!」那将领得令,复又火速去了。
段思廉此时才离了船头,对铁瑛道:「去吧,迎展昭与沙晏竺前来。就说那首蛮已然中计追到水上来了,请他们二位准
备应战吧。」
「是,爷,属下去了。」
铁瑛说罢,转身几步来到船尾,一手扶了船舷,纵身而下,稳稳落在了一艘小船之上,愿风而行,接了在岸边码头坐等
的展昭与沙晏竺,又花了两刻工夫,回到了段思廉所在的主帅船舰之上。其后,即刻起锚,直向两军水上交战之处杀去

此时再说两军阵前,早已是烽烟四起,在水上大战了近一个时辰。除那一千水军尚可勉强抵挡外,跟至船上的一干夷卒
根本不惯水战,一旦在洱海上厮杀起来,立时便觉头重脚轻,足下无底,战到此刻,已然到了极限。
与之相比,洱海月门下本就个个深谙水性,今日选出的一千精兵又是其中的佼佼者,一沾了水,人人都成了海中蛟龙一
般,越战越勇,不一会儿便将敌人团团包围,依了昨日堂中定下的计策,命了弓箭手上前,齐齐瞄准「首蛮」所在主舰
一阵狂射!
刹时间,几百支火箭如同雨点般直坠而下,乘了风势,立时点然了船帆。众夷卒见状大惊,慌忙灭火,不想火未扑灭,
船底却又漏了!
「什么?这是怎么回事?」那首蛮闻言,不禁一阵愕然!
殊不知,一切早在对手预料之内!
段思廉本就是大理王族,对于「自家」水军又岂有不知底细之理?昨日议事厅中,展昭要每名水军头领献上一计,众人
重新商议后,将这些计策取长补短、融会贯通,最终定成一计。具体如何行事,自是由段思廉掌定。
大理朝廷兵船原本就与洱海月战船大同小异,相比之下只是少了些从江湖海盗处学来的机关之物而已。只要看了自家船
舰,自然就对敌舰摸得一清二楚。那些护航小船暂且不论,单说那主舰大船,一船之上便可容纳百人;船下设有二十四
部水车,舱内有人踏动踏板,助船只前行;除了舱下伏弩,船面上另设下了弩楼之类,以做交战时进攻之用。
但那首蛮哪里能够想得到,洱海月众兵将全心水战为假,意欲覆船为真,使的乃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策,一面
船上杀得起劲,一面已在水下动起了手脚,待发现之时,船底早成了筛子一般,哪里还能补救?不消一刻的工夫,舱内
便波涛汹涌起来,惊得舱中兵士只得纷纷跃入水中,四散逃命去也。那首蛮见情形不对,也只好抱了块木板,一起跳了
下去。
此时,隐在水中的伏兵便拥上前去,拉脚的拉脚,抱腰的抱腰,只将那首蛮向水下拽去,不一会儿便将他淹了个水饱吐
满,两眼一翻昏噘过去,被拽上早等在一旁的小船,五花大绑,送回主舰之上,段思廉的面前。
段思廉大功已经告成,自然大喜,与展昭、沙晏竺二人一同走上前去。只见那首蛮已在小船上被几人一番折腾,腹中污
水全数吐出,此时醒了过来,正瞪了一双铜铃般的眼睛,对他怒目而视。
「展大人,他就在此处。」段思廉道。
「好,请段爵爷稍待,待展某向他问话。」展昭说罢,转头对了前方道:「请问阁下,可是尼兹墨勒大首领?」
「正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少要多啰嗦什么!」那尼兹墨勒倒也干脆,一扭脖子,闭了双眼道。
「尼兹墨勒大首领少安毋躁,若是我们想要杀你,就不会将你从水中救起了。」展昭道。
「哼!说得倒是好听!明明是你们将我打落水中,此时又将我救起,欲充好人,居心叵测!」尼兹墨勒也非等闲之辈,
并不轻易上当。
「两军交战,互为对手,击沉敌船乃是我军将士职责,救起大首领却是因为大理段氏与滇东三十七部本是亲如一家的兄
弟,段爵爷不忍与大首领兄弟之间自相残杀,只是有些话想对大首领说。」面对尼兹墨勒的怒火,展昭却是不焦不躁,
心平气和。
「你们想说,我却不想听!段氏军王个个自称与我滇东三十七部是手足兄弟,却个个只会奴役我们各部子民!我与你们
无甚好说!你们若要,就直接将我头颅拿去!」
其后,无论三人如何轮番劝说,尼兹墨勒就是铁了心般,死不松口。正当段思廉已觉办法用尽、束手无策之时,展昭却
突然话锋一转,道:「无论如何,我们适才救大首领一命,也算给了你一次机会。所谓明主,以德服人,此时,我们愿
意再给大首领三次机会,就在此与大首领进行比试,单打独斗,绝不以多欺少。若是这三次都是我们赢了,阁下可愿耐
下心来,听我们一言。」
「若是你们输了呢?」尼兹墨勒问。
「若是我们输了,自然马上放大首领离去,绝不食言!」展昭答道。
尼兹墨勒虽是双手被缚,听了此言,还是直接自甲板上一跃而起,一口应下:「好!就依你所言!你们谁先上前与我比
试?」
「既是段某请大首领到此,自然应该段某先来。」
段思廉见状,自知应当如何把握时机,马上主动开口应声,并亲自上前,替尼兹墨勒松了绑,又命人取了兵器来让他选
了一件,两人便在甲板上斗了起来!
◇◆◇
其实这场打斗的结果谁都知道,包括尼兹墨勒本人。
他很清楚,自己在马背上凭的是一股勇猛与血性,若论武功,是无论如何也及不上段思廉与沙晏竺的。
不过,他也不是一个傻子,甚至可以说,相当精于算计。
既知硬拼也拼不过对手,暗自打定主意之后,前面两阵,他便干脆只使出了八分的力量,点到即止,一旦出现了明显的
败势就立刻顺势认输。
因为,他要保留十二分的精力与斗志,将它们全部用在最后一阵。
「前面两阵我都败了,也愿认输。不过,这最后一次机会,我要自己选对手——就不知,你们可有这个心胸与胆量让我
选。」尼兹墨勒赶在众人之前开口道。
「自己选?若是大首领选那些小兵小卒,他们自然不是阁下的对手!」沙晏竺边收了手中青冥斩月刀边道。
「沙首领说笑了,尼兹墨勒还不至为了保命与一个小卒动手。不过,你们若真要我输的心服口服也不难……」尼兹墨勒
说着,将目光移向立在不远处的展昭:「这最后一战,我要他出战!我看的出,他也是个武人。如果段爵爷门中,连一
个瞎子都可以打败我,那么我尼兹墨勒必定二话不说,甘愿俯首称臣,效尽犬马之劳!」
「大首领,你不觉得这个要求太过分了么?」待要上阵的铁瑛忍不住开口道。
「你们设计将我擒来,早算好了一切,就要等我认输听你们使唤,莫非就不过分?」尼兹墨勒反唇相讥。
「你——」
铁瑛气结,正欲还击,展昭却在他身后道——
「若是展某出战胜了,大首领可愿实现适才诺言?」
「尼兹墨勒一言九鼎!若是你胜,我便愿率滇东三十七部归顺!」尼兹墨勒道。「不过,我还有一个条件。我本惯于马
上作战,你们在平地之上与我决斗本就不公;所以,这次我要你们在那最高两处桅杆之间架起踏板,我便要与他在踏板
上一较高下!」
「尼兹墨勒大首领,你这未免是欺人太甚!」此番连沙晏竺也按捺不住怒道。
「你们欺我在先,休怪我无礼在后!」
尼兹墨勒哼道,想不到展昭对此无礼要求仍是开口应下——
「好,展某答应。」
说出的话,如同覆水难收,其余几人再如何不甘,也只得依了尼兹墨勒所言,在船上两处最高的桅杆之间架起了踏板。
「展小子,你啊……你何苦如此倔强?」沙晏竺将展昭送了上去之后,低声叹道。
「沙前辈,展某尚想竭力一搏,只是时间所剩无多,每打一阵就必胜一场!今日既然将他擒了来,他适才又亲口应下归
顺之事,展某势必要将这最后一阵拿下!」
展昭一双眼中平静无波,因为他什么也看不到;可是那双眼中却又有神,从心中透出的神!
凛然,以及必胜的狠绝!
「你……唉……罢了,当日你独自去迎战那吕佰螭,老夫便知你性子了……」T¬{ r¬~-? X
沙晏竺见状,也只得摇头长叹,退后一步,放他上前,迎风而立。
「展某有所不便,就请尼兹墨勒大首领先出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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