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仲与末鬼之悔心蛊(出书版)+番外 BY 怜书
  发于:2011年05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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窜进车厢里,膝一曲,靠着厢壁阖上了眼帘。

这是在休息?

濮阳少仲有些不敢置信。即使是刚打过架,末鬼也很少休息。他有时甚至会怀疑末鬼根本不会累。

事情可能十分严重。他蹙着眉头看了身后的末鬼一眼,回身「驾!」的一声催马前进。决定不管如何,先赶到镇上再说

再怎么说,人是铁饭是钢,再怎么赶,也得吃饭吧?濮阳少仲打定主意等坐下来吃饭时好好问个清楚,谁知到了镇上,

末鬼一睁开眼就去找马贩。他也只好巴巴的跟上。几个人经过他身边,不约而同好奇的多瞧他一眼,他虽然觉得莫名其

妙,却也没怎么在意。

一个脸上涂了一层厚厚脂粉的女人拉住他,谄媚又带点神秘的对他眨眨眼,「小哥心情不好?到我们怡红院坐坐,姑娘

都善体人意的。」

他左右一瞥,才发现他们已经走在一条十分热闹的街上,前面几步远的地方一看就知道是间妓院,濮阳少仲顿时脸胀得

通红,看看末鬼早已不知走到哪里去了,他呐呐的说了句,「呃,不用了!」,赶忙甩开对方的手,向前追去。

但这么一来,他已经留上了心。他想自己的脸上大概有什么让人家误会了,便随便寻了个脂粉杂货摊子,拿过铜镜一照

——

呜哇哇哇哇哇~~~濮阳少仲在心里哀吼一声,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居然——昨天到底发生什么事啊啊啊!

才想找末鬼问清楚,末鬼已经将新马换上,在路边买了几个馒头提了壶茶,就又开始赶马上路。

濮阳少仲接连问了好几遍,末鬼仍然一句话不答。

濮阳少仲瞪了他几眼,他也没理会,看来是打定主意不说了!濮阳少仲气得别过脸去,闷着头撕咬馒头,跟着赌气不吭

声。憋了两个时辰,眼看日落黄昏,末鬼却将车赶过城镇,再过去根本没有地方可以歇脚,难不成打算露宿在荒郊野外

吗?

「究竟在赶什么,你说一说啊!」濮阳少仲没好气的问道。

没有回音。

「我的眼睛究竟……还有,我昨天什么时候离开刘府的?」

末鬼只是专心赶路。

他奶奶的,从木块变成砖头了。「你不说,我要下车了!」

末鬼还是没理他。濮阳少仲一咬牙,用力抓住缰绳,正想勒马,末鬼已经两指探来,重重的在他手臂上点了一下。

唉呀!

濮阳少仲只觉得整条手臂几乎都要麻掉了。他一跤向后跌坐在车厢里,愤愤的盯着末鬼的背影,突然觉得他要是有剑在

手,一定会在他身上穿个透明窟窿!

剑!对了,他的剑呢?

「我的剑呢?」濮阳少仲忍不住问道。

「嘶——」的一声长鸣,马儿突然顿住。

濮阳少仲不防他这一招,身躯直扑向前,几乎要一头撞出去,顿时气得脸色发青,「他奶奶的,你到底想干嘛?」

末鬼抬头上望,几只归鸟掠过天空,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正在消失。

他轻吸了口气,陡然回过头来,晶亮的瞳仁在将临的夜幕前紧紧盯视着濮阳少仲的眼睛。

濮阳少仲被他这样阴沉的视线摄得一惊,想别开头又觉得气馁,硬撑着瞪回去,「你究竟怎么了?你……」

末鬼的面上闪过一抹无奈的神色。濮阳少仲一愣,还在想自己是不是看错了,末鬼已经一掌拂出,架开他突然向前劈出

的一掌。

他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掌,只意识到眼前黑色的身影翻飞。他还没想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

***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在山里吃了什么了!脑袋昏沉得难受。恍惚里有谁背起了他……末鬼?眞的是末鬼吗?末鬼早就丢下

他去修行之门了?

末鬼将他背起,用极快的速度奔跑着。他感到疾风冷冷地吹过耳畔,身上却发起烫来。

朦胧里听见有人的声音:「抱歉,这种毒,老夫无能为力。」

于是末鬼又背起他,到别的地方求医。

他听到很多不同的声音说道:「抱歉。」、「无能为力。」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四肢传来一阵痛楚,好像是针插进肌肤的感觉,他才慢慢感到有些舒服了,身上也没那么热了。

他想他是得救了。

睁开眼睛时,看到青色的布幔,和擦得油亮的桌椅。好像是在客栈里。

末鬼就坐在屋里的一张椅子上,闭着眼睛。

他觉得很丢脸。原本是要劝末鬼别去修行之门的,没想到却反而成了末鬼的麻烦。而且打赌也输了,这样一来,末鬼还

会愿意听他的劝吗?

口渴得难受,一眼看见桌上的水,他挣扎着想坐起身来,努力了半天,却连手肘都撑不起来。

突然一个黑影接近,他愣了一下,一抬眼,才发现末鬼已经站在床边,看着他。

他难过又惭愧地别过头去,好半晌才低声说了句,「谢谢你救我。抱歉,给你添麻烦了。」声音很是粗哑。

末鬼没说什么,将他扶起来靠坐在枕上,又去端了杯水过来给他。

他一边喝一边担心等会末鬼就会说:『既然你没事,那我要走了。』结果末鬼却问他:「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他连忙摇头。

末鬼温声道:「那就好。你刚脸色很难看。」

他心里一阵感动,忍不住抓住末鬼的手,说道:「你别去修行之门好不好?」

末鬼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看着他。那双灰色的眸子里瞬间现出一种锐利的光芒,带着蚀人心骨般的阴寒。

他先是被那样的眼神吓了一跳,继而一想却又觉得生气。末鬼是将他当成什么了?他不要末鬼去修行之门,难道末鬼以

为自己是在害他?不然干嘛用这种像在看仇人的眼神看他?好像下一瞬间就要把他杀掉一样!

他抿着唇,一声不出的回瞪着末鬼。

沉默持续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终于听到末鬼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开口问道:「为什么?我去不去修行之门,又

与你何干呢?」

与我何干?因为你一进去,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啊!

「呃……」濮阳少仲呆了呆,这答案连他自己也吓了一跳。这种任性又奇怪的理由他怎么说得出口?脸上一红,他呐呐

地说到:「……反正我就是不要你进去。」

「我一定要去呢?」

濮阳少仲偏头想了想说道,「我知道自己的武功不如你,但无论如何,我都会尽力阻止你的。」

末鬼看着他,像是无法理解,又像是有些无可奈何。

「怎么样你才肯回家?」末鬼最后问道。

咦?末鬼的口气似乎有些松动了?「三年,」他连忙说道,「我说过要陪你……」他突然觉得这样说没有气势,于是他

改口说道:「唔,不,你陪我三年,三年后如果你还是不改变决定,我就不阻挠你!」

末鬼一愣,似乎是觉得有些好笑地略略别过了头去。他脸上微微一赧,盯着末鬼那头束得十分齐整的暗红色头发,紧张

地等待回答。

「好吧。」末鬼终于透了口气,「只是我仇家很多,你要有随时被杀的准备。」

他忍不住欢呼一声,用力抱住了末鬼。

***

濮阳少仲是被腕上针刺般的抽痛感疼醒的。他迷茫的张开眼来,好半晌才看清四周那一片朦胧暗影原来是藏青色的布幕

。怎么搞的?还是在车厢里嘛!

他口渴得难受,想找点水喝,不料一挪动,四肢背脊连颈项,阵阵酸麻痛楚传来,整个身体好象被拆开来来再随便凑在

一起一样,稍一移动都能散了骨头。

然后他看见自己双腕上裹着一层厚厚的纱布。他眉头一皱,正想去拆纱布看看是怎么回事,哪知才动了根小指头,腕上

火辣辣的疼痛就钻心刺骨般传来,他忍不住呻吟了一声,用力咬着下唇。

马车慢慢停了下来,末鬼揭帘而入,伸手触着他的额头。

「怎么了?我……」濮阳少仲突然一顿,他看见末鬼臂上也缠着条纱布,显然是受伤了——「你的手怎么样了?」

「还好没有发烧。」末鬼微微松了口气,回身拿过水袋喂他喝了。见他盯着自己的手臂瞧,略笑了一下道,「你咬的。

「啊?」濮阳少仲一张俊脸蓦地胀得通红,「你胡说!我昨晚明明……」

他突然说不下去了。明明什么呢?他只记得夕阳西下,末鬼一双瞳孔在昏暗的夜色里闪动光芒,他看着突然回头的末鬼

,然后……然后呢?

「你中了咒术。」

濮阳少仲愕然的抬头望他。

「每当日落,你会意识全失,只想杀我。」末鬼平静的说道。

濮阳少仲睁大眼睛,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我不能点你的穴道,你会运动眞气拼命挣扎,直到气血逆流;我也不能用绳索或精锁将你绑住,」末鬼看了一眼濮阳

少仲的手腕,「你几乎弄断自己的手。我甚至不能离开你,你会……」末鬼无奈的笑了一下,「哭。」

「什么?」濮阳少仲脸红了一下,直觉要反驳,但自己那红肿的双眼和嘶哑的声音,浑身虚脱无力的酸痛,都要怎么解

释?

他想起末鬼昨天疲累的模样,就感到现在看起来这么精神奕奕的末鬼一定是强装出来安慰他的。他握紧拳头,尽量让自

己的声音听来不像在发抖,「是……刘、小姐?」

「嗯。」

「怎么会?」濮阳少仲摇摇头,又摇摇头,紧蹙着眉心望着末鬼,希望从他嘴里听到这一切都只是个玩笑。

但末鬼的神情平淡的像在谈论天气的晴雨——他已经看惯末鬼没有表情的表情,他懂得如今这样的平淡代表什么。

「照这种情形,今晚你就会脱力而死。」末鬼绕到他背后去,双掌平伸贴着他的背,「我将部分功力给你,你要静心敛

神。」

「你可以将我打昏,我不怪你!」濮阳少仲陡然回过头来,慌忙应道。

末鬼温和的回答,「有些咒术,若是被施术者中途昏迷,可能造成意识永远不能回复。我不能冒险。」

「可是如果有人追来呢?」濮阳少仲心跳得十分剧烈,用力摇着头,「你耗费了这么多体力,还要应付我,万一对方人

多势众,那怎么办?」

「她要我七日内以凤凰火印交换解咒。在她得到想要的东西之前,还不至于对我们痛下杀手。」

「什么凤凰火印?算了,不管它,还没日落,我们还可以再赶一程……」

陡然一阵风起,车帘给风掀开一条缝,向外望去,金红的日头斜挂天边,只剩一点落日的余辉。

濮阳少仲呆呆地望着将落的夕阳,突然一拳重重的击在车板上。

马惊得跳了一下。

他按着自己的手腕,咬牙蹙眉,疼得几乎要掉泪。

末鬼轻揉了揉他的头发,吸呐吐气,双掌缓缓按上了他的后背。

第六章

洪宽带着深仇大恨来到桂阳府刘家。

他的右手已废,他就将它切下,祭了五虎山的兄弟。他还有左手,足够报兄弟之仇。

黎明前的黑暗紧紧的将他裹住。薄寒的雾气,轻轻拂过他的脸颊,破晓前的风,微微扬动他凌乱的须渣和头发。

他握着一柄薄刃的刀,站在刘家的庭院里静静等候。

鸡啼了。

月落风残。

他昂着头,微微笑起。

江湖路不归,原是快意恩仇。

***

「呜哇哇啊啊啊——来人啊!抓抓抓贼啊啊——」

「是洪宽!是洪宽没错!」

刘魁被这一声吓得清醒过来,他反射性的抓过外衣,又将衣服丢在地上,张惶了会,随手拖过一张圆椅,扛在肩上冲出

卧房;府里精壮的男丁都已经向大院子里聚去。

「老爷!老爷!」不知道是谁在叫他,他却叫着「霜霜!霜霜!」拼命拖着那张椅子跟着大伙儿跑向大院子。

五虎山是五个绿林里响叮当的好汉一步一步创建起来的。他们从不打家劫舍,也不欺负不会武功的无辜百姓。

但是什么叫无辜?

一颗头。

这是祭你的,老五。

两条膀子。

这是送你的,老四。

一双腿。

老二,这给你。

洪宽在院子里闲步一样踱着。谁靠近就给谁一刀。大院子里已经是一片凌乱的血迹,到处都是死人的尸体,几个男人开

始慢慢向后退去,包围着洪宽的圈子愈来愈散,愈来愈大。

「你这恶贼,霜霜给你害得还不够,你还敢来——!」刘魁举起那张椅子,不顾一切的向他冲去;「老爷!」几个下人

大喊一声,一起向前扑去要将刘魁抓回来。

就是这个男人。

「啊啊!老爷被杀了、老爷被杀了!大家上啊——」但是当他们看见洪宽做的事后,所有的人都在向后退去,连说话的

那个也是。

老二,你看到了吗?喏,这颗心给你。

两个晚上前,刘府曾经染血。但那时每个人都陷入昏睡,没有人察觉。两个晚上后的现在,刘府再度染血,只是现在每

个人都清醒着,目睹这地狱般的一切。

刘霜霜病了。自濮阳少仲离开的那天晚上开始,她陷入昏迷。这是悔心咒正在施行的现象。只要咒术不解,她就会困在

自己的意识里,永远不能醒来。

她不应该有表情,不应该有反应。但在那一瞬间,她轻轻的皱了眉头,泪水从她紧闭的眼睑下很快的滑落。

杜鹃吃了一惊。不好,这是父女连心,咒术会出现漏洞!

为了确保咒术顺利施行,她必须保护刘霜霜的生命安全。而再也没有什么比一个尽职的忠婢身份,更适合守在刘霜霜的

身边了。外头打斗的声响传来,是洪宽?梁染失败了!

失败却没有消息传来,大概整个山寨都毁了。这么多人对付不了一个洪宽?眞是一群废物。杜鹃皱了皱眉,心里暗自盘

算。

她闭起眼睛,静静等候。外头的声音慢慢消失了,极轻的脚步声传来,她张开眼睛,看见洪宽推开房门。

「你终于还是来了。」杜鹃坐在刘霜霜的床边笑着看他。

洪宽微微谜起眼睛。这个女人散发出一股危险的气息,他的左手捏了一下刀柄,冷冷的看着她。

「她有多痛苦,你知道吗?」杜鹃轻柔的拂去刘霜霜脸颊的泪水,「如果她知道你居然杀了她的父亲,那么她一定会因

为伤心而疯狂的。」

洪宽扬起手里的刀,毫无表情的看着她。

「你杀了梁染是吗?你做了很多错事,但这是你唯一做对的一件。」杜鹃笑得更深,「你知道为什么刘家会天涯海角通

缉你?因为那天晚上,你的结拜兄弟梁染,强暴了她。」

洪宽倏地张大眼睛。

「是你不好。你不该让你的结拜兄弟见到她,那时候梁染就已经看上她了。」杜鹃用一种同情的目光看着洪宽,「你可

知道她自杀了好几次,因为梁染跟她说,是你要他来的。」

洪宽向后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惊恐的望着刘霜霜眼角的泪痕。

杜鹃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向他走去,「你不该死吗?洪宽!」

她陡然一掌推出,结结实实的印在洪宽的胸口,将他推了出去。

「杀。」杜鹃命令道。几道黑影迅速窜出,追着洪宽而去。

不用多久官府就会派人过来,唔,王重生的时刻将至,也差不多该走了。杜鹃用一条薄被裹住刘霜霜,将她抱了起来,

离开了刘府。

***

水声潺潺,四周一片静谧。

濮阳少仲觉得有些凉意,他瑟缩了一下肩膀,就感到有件袍子轻轻罩了上来。一定是末鬼……他不由得勾起唇角微微而

笑,蠕动了一下身子想将那片温暖紧抱。

突然他想起昨日黄昏时发生的事。末鬼将内力输送给他,然后呢?该死!然后他居然已经毫无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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