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殿下回复正常,谁要找他晦气更是找死——但你有没有想过,两三天后你自己的武功就只剩下七成,要是再遇到今天
的阵仗,恐怕就不会有今天的结果?”最后几个字差不多是咬着牙说出来的,兰榛皱眉听着,终于也渐渐开始觉得不对
劲,迟疑的说:“楠……难道他们的目标不是戴歆,是你?”
齐萱当然也知道人家的目标是自己,不然最后这孤注一掷的攻击也不会莫名其妙在这长街上发动。他只是不明白为什么
,而且这件事分明已经告一段落,再因此提心吊胆未免滑稽。幸好楠本人好像也是那种一旦打定主意就十头牛也拉不转
的脾气,蓝天看了看他的脸色就叹着气放弃。只是显然还是在生气,两个人并肩离开天香楼,一直到回到客栈也没再说
半句话。这间客栈又被他们包下了一半,连端茶倒水都换成了魔教服色的年轻人。齐萱总觉得这情形似曾相识得诡异,
站在楼梯口发呆。蓝天显然误会了他发呆的含义,转过脸来看看他,哼了一声,终于开口说:“放心,我不会告诉他的
。”
“……啊,多谢。”
“你这今晚就先陪他用功吧,我会看着的。”
他说完这句话就板着脸扬长而去,留下齐萱错愕的看着他的背影。过了好一会儿才溜进房间去看包子,刚推开门就眼前
一花,一个枕头飞砸过来。幸好小孩子没什么力气,离了好几尺远就啪的落到地上。戴歆坐在床上扬着下巴盯着他,平
静的问:“榛姊姊告诉了你什么?”
齐萱闭上眼睛笑,不说话。戴歆等了片刻不见他回答,忍不住也冷笑:“你是真的觉得我对瞎子没办法么……”话音未
落齐萱就掠了过去,眼睛依旧没睁开,全凭听声辨位展开小擒拿手,一把扣住了他脉门。戴歆平时当然有一千种法子躲
过这一抓,现在却都只是纸上谈兵而已,虽然对方这一抓根本未曾用力,却还是没办法挣脱。眼珠转了转刚想说话,齐
萱的手掌已经贴上他后心。
“嘘,行功口诀我还没记起来,不想害我走火入魔就要乖乖的。”
他怎么可能肯乖乖的,立刻想要开溜。齐萱在路上已经想得很严密,一把把他抓回来,首先是用丝巾把这人的嘴堵上。
然后二话不说,先轻轻点了几处穴道。做这些事的时候当然不敢看他的眼睛,然后把他放上床让他盘膝坐好,自己也坐
到背后,掌心真力慢慢按行功口诀透入,打通方才点上的穴道,行走一周天之后开始感觉到那人空荡荡经脉里的吸蚀力
量,这才用另一只手把丝巾解开。
按照兰榛的解说,天魔蜕一旦开始行功,就只有在十二周天之后才能自动结束,这其间任何的中断都会导致双方走火入
魔。行功时除了齐萱的手掌不能离开对方后心至阳穴之外,两个人都不能和其他人说话,彼此对话倒是不妨。戴歆显然
也知道这一点,丝巾一取出来就冷笑着骂了一句:“白痴。”
齐萱只能乖乖道歉。小包子静了静才又开口,声音有点哑:“我明明不想让你知道的……” 大概是经脉扩张,身体觉得
辛苦,说完这一句就有些气息不继,只得专心吐纳,过了好一阵子才放开指尖搭的意桥,抬手想要解开自己的衣带。齐
萱诧异的问:“你干什么?”于是遭到了今天以来,第二次“白痴”的评语。
“我……会长大……”
真的在长大,衣服被撑得很紧,费了好大的劲才脱下来。雪白的皮肤已经被衣服勒出一道道红痕,指尖碰到的时候他会
稍微躲一下,可是小孩子的皮肤摸起来真可爱,整个掌心都贴上去的时候感觉尤其明显。齐萱几乎就要心猿意马起来,
直到某人冷静到凛然的声音,在已经昏暗下来的斗室响起。
“不想我浪费你功力的话,就专心一点。”
要论起禅定功夫,齐萱无疑是年轻一代高手里最糟糕的。戴歆这句话已经用上了天魔魅的高层心法,他听得心里微微一
凛,这才终于收敛心神,闭上眼睛。呼吸吐纳之间,渐渐晋入无人无我之境,识海中只有彼此两方的内息流动,再无其
他。等到十二周天行功完毕,房间里早已暗黑一片。但齐萱的眼力亦即本代第一暗器高手的眼力,单凭半开的窗户间漏
进的几点星光,就已经看清了面前的那个背影。
果然长大了,虽然还没有脱离Baby fat,却已经开始有了一点点少年的样子。肩背间已经有了单薄优美的线条,不再是
一只包子。微光下的肌肤有着温润的光泽,小心的把手放上去,发现对方的肩膀在微微颤抖。经脉被强行扩张的痛楚齐
萱本人并没有经历过,只能想象,可是单单想象一下就觉得自己也痛起来,忍不住伸手抱住他。戴歆的身体有点冷,春
天的夜晚本来就还有几分寒意,对一个小孩子来说足以感冒。齐萱一边在心里骂自己白痴一边用体温去温暖他,直到戴
歆开始在他怀里挣扎。
“够了。”
齐萱好不容易有点实感,怎么肯够,默不作声的收紧手臂,低头亲吻他的耳朵。戴歆忽然就不动弹了,僵在那里表情成
疑,只是耳朵的温度突然飙升。直到发现他没有进一步的动作,才轻轻叹了口气,说:“我刚才一直在想,要不要用天
魔搜魂直接让你不认识我好了。”
齐萱脑子里嗡的一响,第一反应就是咬牙切齿的说:“你敢。”戴歆好像苦笑了一下,终于还是从他怀里溜了出去。他
之前的衣服已经太小不能穿,抓了齐萱的外袍披上,眼睛在黑暗中亮闪闪的盯着他,过了好一阵子才慢慢说:“我也觉
得自己很糟糕,明明不能放任你这样……可是我偏偏又舍不得。”
有他这句话也就够了,齐萱本来想要控制一下脸上的表情,嘴角却忍不住的在抽动。像这样笑到脸颊快要抽筋的样子他
已经想不起来上一次是什么时候了,深深吐纳两下,跳下床来点了灯。戴歆裹着他的袍子缩进被子里去,齐萱看看窗外
估算一下时辰,回头微笑着说:“我肚子饿了……你想吃什么?”
戴歆闭着眼睛好像受不了突然亮起的光线,懒洋洋的说:“随便。”
“衣服呢?”
“不用了,明天还会长。”
“什么时候能长回去?”
戴歆睁开一只眼睛,瞄了他一眼,又闭上。“你等不及?”
其实齐萱真的有些等不及,但这怎么可以承认,所以只是笑。戴歆打了个呵欠,拉起被子盖住头,“三天最多吧。然后
紧赶慢赶,应该还来得及看到那一位的决斗。”他好像在笑,声音有些嘲讽,“就只怕令高徒发现你武功退步,不要你
了。”
齐萱大笑答:“啊,这个不用担心,本门讲究的是以德服人。”
他开门出去,走廊里一片漆黑,刚带上门就有人在黑暗中一把抓住了他手腕。这一惊非同小可,正要反击,慕容长公子
的声音在他耳边说:“是我。”
齐萱其实吃惊更甚,心想难道这人刚才把什么都听了去。这念头刚转了一半,蓝天手上用力一直把他拉到走廊的另一头
,才苦笑着说:“是,我都听到了。”
这边靠近楼梯口,已经有灯火闪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垂下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说:“要是我在这里,你们俩却被谁
偷袭做掉了,那岂不是太没面子……厨房那边小灶还等着,你快去吧。晚点要是想再用功,也知会我一声。”
齐萱答应了一声,脚下却没有动作。蓝天别过头去,终于被他看得不自在起来,皱眉问:“你看什么?”齐萱怔了怔,
老老实实答:“呃,我本来以为你会再生气一点。”
“……我要是再生气一点,大概就会跟你打起来了。”
“呃……”
“快点滚。”
他扔下这句话就掉头走进黑暗中,齐萱发了三秒钟呆,下楼去厨房。等在小灶边的居然是榕,小声说:“那个……榛姊
姊告诉我说你在帮戴歆疗伤。”眼睛眨啊眨的看着他,双手把托盘奉上来。齐萱微笑着接过,忽然也有点恶质的念头浮
现,不怀好意的问:“是你做的?”
榕呆了呆。“我……我本来想做,可是又怕害你们闹肚子。”
她这个表情真的很像齐萱记忆中的某人。几乎忘了自己也有过的少年时光,常常因为某人的一杯果汁或者一只三明治而
弄得肚子苦不堪言。可是那个某人一定不知道兄弟们曾经拿她的果汁明天会送给谁打赌,而且赢的总是他齐小萱。他并
没有意识到自己一瞬间流露出的伤感表情,拿着托盘转身离去,留下榕站在厨房里望着他的背影,忽然莫名其妙的哭了
出来。
齐萱并没有察觉身后女孩的无声哭泣,他还有别的事要头痛。自从来到这个位面以来,没有任何一天的生活比今天更像
rpg游戏。不停的有人要见、有地方要去、有事情要做、有问题要回答。下一个角色当然是兰榛,笑得完美无缺的在楼梯
口接过托盘去,嫣然道了辛苦,又说“但愿我猜对了楠你的口味”。这共犯的架势摆得十足,齐萱倒踌躇起来,小心翼
翼看了她一眼,问:“咳,阿攸怎么样了?”
兰榛白了他一眼,努力板着脸说:“我也不见得就那么把他吃掉,吓坏了小孩子总是不好的。”却毕竟没忍住笑。齐萱
一看那表情就知道至少从手指头或者脚趾头开始吃起了,总之那整个人是逃不掉的。还没来得及说恭喜,下一句话就无
从招架:“我家那位大家长,何以今天跟你回来之后,脾气就变得如此之坏?”
齐萱吓了一跳,看着她说不出话来。兰榛慢慢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把托盘又塞还给他。
“我自己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看到单恋的人我认得出来……那人只有刚才回房间的时候才笑了笑,问他为什么,说是'
真奇怪,楠的武功也没怎么打折扣么'。”忽然也笑了笑,说:“不要问我为什么要跑来告诉你这些,我也不知道。我明
明应该偏心戴歆才是的……说不定只是不想让你太舒服。”忽然出手如电,扣住他脉门,真气送入略一探视,诧异的说
:“真的没怎么变,我原本以为他……”说不定底下跟的就是“失心疯”三个字,赶紧吐吐舌头带过。
这位小姐一向跟她家那位大家长一样永远优雅从容,看到这么一个俏皮表情齐萱本来应该哭笑不得。可是他却怎么也笑
不出来,凝望着兰榛的样子也好像刚刚被谁揍了一拳。兰榛好像也有点意外,忽然笑起来,真的一拳揍在他肩膀上。明
明之前还是合谋拐卖儿童的阴险成年二人组,这一刻却突然变成了小学生拍档,用来安慰朋友的逻辑,也和小学生一样
单纯直白。
“既然没办法对得起每个人,只好也别对不起每个人。只做你做得到的事就好了,做不到的事……再努力也还不是白搭
。”
只是他们都明白,有的时候,就算明知没有希望,也不可能干脆放弃。
他端着托盘回到房间,戴歆好像真的睡着了,就算他蹑手蹑脚走到床边坐下,也还是没有睁开眼睛。像这样不管怎么看
着他都不会被察觉的经历很新鲜,而且戴歆其实明明是那种就算武功全失也不会失去警觉的人。齐萱把晚餐放在一边,
伸手去捏那人的脸颊。跟昨晚的包子感觉不一样,瘦了很多,只是皮肤还是娇嫩得不像话。从前交往过的女孩子,不管
怎么保养都不会有这样的牛奶般肌肤,就算代言的是天价化妆品也是一样。他忽然有些明白女孩子们一看到包子就大呼
小叫上来捏的心情,真的很好捏,指尖好像碰一碰就会沾到湿意,可是不,总还差一点点。有点玩到上瘾,一时间忘了
自己其实是要把人家叫起来吃饭。所以当戴歆终于张开眼睛,有点恼怒的说“你干什么”的时候,居然也多用了两秒钟
才反应过来。
“呃,吃饭。”
戴歆好像胃口不大好,挑食得厉害,什么东西都只吃了两口就放下筷子,懒懒的坐了个散莲花闭目调息。他没有合身的
衣服,只是随便拉了件袍子裹着,差不多什么都遮不住,这人也无所谓。其实也没长多大,大概算是从幼儿园彻底毕业
了,可是单薄得奇怪,除了脸颊还圆鼓鼓之外,其他的地方都瘦得不行。齐萱一边努力回想自己七岁的时候是怎样的,
一边忍不住问:“你不多吃一点么?”
“……这又不是小孩子长身体。”
按照花花公子齐小萱同学的正常思路,这时候就应该说没关系那就吃我好了要吃多少都可以。可是面对这个人偏偏什么
都说不出来,只能走过去用整床棉被把他裹起来,然后抱着那只大粽子小声问:“你还可以的话,再试一次吧?”
这台词未免太暧昧了些,戴歆嗤一声笑出来说:“要问可以不可以也应该问你……”忽然发觉上了这个人的当,别过脸
去笑,不再做声。可是他整个人连同整床被子都被人家抱着,再怎么扭头都没有用。齐萱一边在心里默念“我不是恋童
癖”,一边再像剥粽子一样把他从被子里剥出来。这一次先找了只大不小的衣服给他穿上,刚要坐到他后面去,戴歆忽
然转过来,一脸严肃的问:“榛姊姊告诉你的行功口诀,跟我说一次。”
其实之前的行功已经比齐萱预想的要顺利,所以他一直觉得兰榛说的口诀正确无误。到现在总算记得熟了,不用从衣袖
里拿小抄。乖乖念了一遍,果然看到那人皱着眉沉吟,过了好一阵子才苦笑着说:“榛姊姊还是一样……除了我之外,
不管别人死活。”
“嗯?难道我不是一样……”
戴歆显然在想事情,随口说:“倘若你也一样……”忽然惊觉,不肯再说下去。齐萱好奇得不得了,赖住他一定要问出
来。小包子显然是被烦得不成,哼了一声,说:“倘若你也是一样,该可以少操多少心。”
齐萱忽然语塞,伸手抱紧他,张了好几次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小包子侧过脸来看看他,撇了撇嘴说:“你自己静一静
吧,瞧这定力也想和人比……老实听着,不然过两天你就废了。”
要说起对天魔功的了解,这个位面当然以本代魔教教主为尊——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到底改得有多巧妙也只有他自己知
道,因为齐萱反正是有听没有懂,虽然乖乖拿出记战术的本事全盘记了下来,却完全没明白他为什么要改。一边记还一
边不服气的说:“刚才慕容和兰榛都说我武功没打折扣——”忽然明白了兰榛为何那样讶异,呆住。
戴歆冷笑了一下,没有说话。齐萱自己呆了半天,耸耸肩膀,说:“Whatever,换了我自己做决定也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