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道:「好呀,你们过来。」
就这样,两队人向对方的车走去。
随著距离的不断缩短,季真望和季真希都怕陈智益会突然有什麽动作,心跳越来越快,保持著高度的警惕。那种紧张感
在两方人擦肩而过的瞬间达到顶点,本以为对方会大打出手。但奇怪的是,对方一点动作都没有。
擦肩而过之後,季真望和季真希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他们下意识加快脚步,很快来到车前。打开车门,却发现常胜根本没有昏迷,而是被绳子绑在车上,嘴里还堵了一块破
布。
看见季真望和季真希,常胜立刻发出「唔唔」的声音,好像有什麽话想说。
季真望一把扯出那块破布,只听常胜大声喊道:「快跑,车上有炸弹!」
「炸弹?!」
季真望和季真希对望一眼,还未反应过来就听常胜声嘶力竭地大喊道:「快跑!」
这时身後陈智益那群人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
季真望下意识回头,竟看见对方用枪指著这辆车。如果开枪,这辆车肯定瞬间爆炸,把他们三人全都炸得尸骨无存。明
知道该逃,但双腿却像灌了铅似的,根本无法移动半分。
原来对方从一开始就打算杀了他们三人灭口!
季真望一把抓住常胜,想把他从车上拉下来,然而常胜却一头把他撞开。
「别管我,快跑!快跑!」常胜嘶吼,声音已经哑了。
然而季真望和季真希谁都没有动,回头瞪著陈智益。对方嚣张的笑声和手中漆黑的枪口仿佛已经将他们的全部退路封锁
,即使现在跳开,能躲过汽车爆炸的冲击,但是等躲过对方接下来的枪杀吗。那一刻绝望,令季真望和季真希都陷入一
片恐惧的沈默。
陈智益大笑著说:「警官,我佩服你的胆识,但是来生再见。」
说罢正欲扣动扳机,谁知只听身後传来一阵非常响亮的喇叭声。那喇叭声不仅大,而且声音拖得很长,在寂静的夜里响
起,简直比空袭的警报还吵。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辆突然出现的车吸引过去,就连陈智益也忘记了开枪,回头望去。
只见一辆黑色小汽车以最快的速度向他们冲来,明晃晃的车灯不知多少瓦,把所有人的眼睛都晃得产生一片白光。
那辆车停在陈智益身旁,车窗打开了。
陈智益好像认出来人,有些惊讶地打著招呼。
由於那车背光,季真望这方完全看不清对方的脸,只从陈智益的语气和态度上感觉到,对方应该是和陈智益打交道的人
。既然是陈智益的熟人,也就是季真望他们的敌人。趁陈智益和来人寒暄的空档,季真望和季真希把常胜拖出车外。
这时,对面那辆车的车门打开了,只见一个人影走了下来。
季真望下意识抬头望去,吃惊到连呼吸都忘了。
陆风笙!──他竟然看见陆风笙从车上走下来。
陆风笙为什麽会来?他和陈智益说了些什麽?陈智益不是也想要陆风笙的命麽?怎麽刚才见他们寒暄时的气氛完全没有
那种紧迫感?陆风笙和陈智益不是朋友,但和季真望也绝对算不上朋友。他这次到来,究竟是敌是友?
「真望……」见季真望发呆,季真希唤了他一声,把常胜交给他道,「你先带他走。」
季真望下意识扶住常胜,但脚下却一动不动,「哥,他们摆明了想杀光我们,怎麽可能逃得掉?今天要死也死在一起,
来世还做兄弟。」
这时陆风笙已经下车和陈智益并肩站在一起。看起来,陆风笙好像和陈智益是一夥的?
季真望盯著他们,不知为何,总觉得有种很奇怪的感觉。说不上来哪点奇怪,陆风笙也好,陈智益也好,还是他们站在
一起的气氛也好,总觉得和以前的气氛大不相同。以前的陆风笙决不可能这麽平静地和陈智益站在一起。
气氛好像在那一刻凝滞了,陈智益没有立刻开枪,而是打开皮箱检查。
那一刻季真望和季真希的心跳都快停止了一样,要知道,那里面全是假货。如果被发现,只会更加激怒陈智益而已。然
而,出乎意外的是,陈智益尝了尝那些白粉後非但没有生气,还带著笑脸对陆风笙说:「怎麽办?他们耍我。」
那声音虽然不大,但在这个寂静的码头,还是清晰传入季真望等人耳中。
陈智益居然会问陆风笙怎麽办?越来越不可思议。
「他们这麽耍我,难道我还不能杀了他们?」陈智益又问。
季真望真的怀疑自己的耳朵。陈智益杀不杀人,什麽时候要征询陆风笙的意见了?他们的关系什麽时候变得这麽奇怪了
?
陆风笙没有回答陈智益,而是扬声对季真望喊道:「你们还有最後一次机会,明天把真货带到这里来。」
这个问题不是季真望能决定的,所以他看了看季真希的脸色。
只见季真希毫不犹豫地说:「真货要留作证据,陈智益,你嚣张不了多久了。」
「笙哥,多说无益,看来他们是来找死的,我就好事做到底,成全了他们。」说著陈智益又抬起了枪。
然而陆风笙却按下他举枪的手,上前两步道:「不要忘了我还有人质。就算你们不怕死,难道想让姓夏的那两兄妹也给
你们陪葬?」
夏瑾和夏兰?季真望这才想起陆风笙手上还捏著那两张王牌。
「季真望,如果你想害死他们的话,尽管硬到底。」陆风笙说著从衣袋里拿出一个什麽东西捏在手里。因为隔了有些距
离,季真望看不太清,只隐隐觉得是个什麽开关。
──难道是炸弹的引爆装置?
这个猜测刚冒出来,陆风笙的话就证明了他的想法。
只听陆风笙威胁道:「季真望,如果我把这个按钮按下去,那栋房子马上就会爆炸。到时候夏瑾、夏兰全都会死,这样
你也无所谓吗?」
闻言,季真希紧张地看了季真望一眼,他不知道原来夏瑾和夏兰都成了人质。
「陆风笙。」季真望向他喊去,「什麽炸弹不炸弹,全都是你一面之辞而以。」
「你以为我骗你吗?」陆风笙冷笑,把手中的引爆装置高高举起,「或者你想让我按下去,验证一下是真是假。」
「你等一下!」季真希大喊。
「哥……」季真望小声对季真希道,「我和陆风笙接触过,他的性格虽然阴晴不定,但他好像真的很关心夏兰。你敢不
敢让我赌一次,赌他手上的那个引爆装置是假的。他不会杀夏瑾夏兰,也不会杀我们,他是来……帮我们的。」
「帮我们的?」季真希不敢相信。
「大哥,你开车走。」季真望打开车门。
「车上有炸弹。」季真希提醒道。
「只要他们不开枪就不会爆炸。」季真望说著望了望常胜。
常胜点点头,「用枪才能引爆。」
「但你确定他们不会开枪吗?」季真希不敢冒险。
「他们要开枪早就开了。」
如果不是陆风笙的突然到来,陈智益早就引爆炸弹炸死季真望等人了。虽然不知道陆风笙为什麽可以阻止陈智益,但既
然他阻止了,就证明了他不想让季真望等人死。
季真望早就觉得奇怪,那样看重夏兰的陆风笙怎麽把夏兰当人质。虽然他口口声声说他也爱夏瑾,但季真望看不出他对
夏瑾有什麽特别关爱。不过对夏兰……季真望看得出来,从他望著夏兰的眼神中就看得出来,那是一种哥哥望著妹妹时
的目光。
他说他想要夺走夏瑾的一切,夺走本该属於自己的一切。那一切之中,是否也包括了夏兰?他是否……把自己当成了夏
兰的哥哥?
虽然只是一个没有根据的猜测,但季真望自己却坚信不疑。
这时季真希和常胜已经坐上了车,他们听见对面陈智益等人发出一阵惊叹声。想必是没有想到他们还有胆子坐上那辆装
了炸弹的车。
「季真望!」眼看季真望也要上车,陆风笙急得大吼。
然而季真望无动於衷,上车後扬长而去。
眼看汽车就要驶远,陈智益从手下手里接过一把狙击枪标准车身正要射击。突然只听陆风笙一声大吼:「不准开枪!」
「……」陈智益没有答话,继续瞄准。
然而陆风笙却突然抓住陈智益的枪口对准自己的心脏说:「你答应过我不会杀他们!」
被陆风笙这麽一拦,那辆车早就不见影了。
陈智益只好放下枪道:「我的确答应过你,我也给足了他们机会,是他们自寻死路。」
不理陈智益的解释,陆风笙只是不停重复著那句:「我已经全照你说的做了,下一步你想要火笼子这块地盘,我马上也
就可以给你。我的要求只有一个,就是你绝对不能杀他们。」
「哼。」陈智益发出一声冷笑,抬手捏住陆风笙的下巴轻轻一抬,替他惋惜道,「你叫我不要杀他们,但他们却根本不
管你的死活。」
说著扼住陆风笙的手腕,把他手中的那个引爆装置取出来看了看。
「是假的。」陈智益说著就丢入海中。
「假的……」陆风笙突然怔住,「不可能……」
「我可是炸弹专家,你不信我?」
「可这是从他身上搜出来的!」
「也许大家都被他耍了,不过最後赢的人还是我。」陈智益无奈地耸了耸肩,但忽然眼神就变得阴沈起来,在陆风笙说
了最後一句话「不要忘了你答应给我的火笼子……夏瑾。」
第八章
没错,现在站在码头的人不是陆风笙,而是夏瑾。
不过从今以後,他将永远以陆风笙的身份活下去。
因为真正的陆风笙已经死了,代替夏瑾死了。
这时忽然一滴血滴了下来,滴在夏瑾脚边,他已感觉不到太多的痛。他的思绪很乱,那个引爆装置明明是从陆风笙身上
搜出来的,为什麽是假的?难道……他根本不想杀死自己?
血还在不停向下滴落,夏瑾垂在身侧的右手只剩四根手指。食指已经断掉,是他自己截断的。那根食指上戴著戒指,而
那枚戒指就是他从陈智益那里得到的微型炸弹。
当初他向季真望表白心迹但却被敷衍後,气得冲下了楼,然而却被陈智益带走。陈智益本想杀他,但夏瑾却向他坦白了
自己的真实身份,和陈智益达成一个协定。陈智益给了他一个微型炸弹,而他会帮陈智益炸死陆风笙,从此取而代之,
以陆风笙的身份把火笼子让给贤门。而陈智益必须做到的,就是不伤害季真望、季真希以及夏兰三人的性命。
当时的夏瑾认为,既然自己已经无法摆脱陆风笙,那麽就只能取代他。
代替陆风笙,以陆风笙的身份活下去。只有这样才能得救,所以他对季真望说了再见,所以他才想让季真望忘记自己,
把自己当成一个死人。因为当他由陈智益那里得到炸弹再次回到陆风笙身边时,他就已经抱定了一死的决心。
如果他杀不了陆风笙,他就带著那枚戒指自己炸死自己。
但幸运的是,今天他终於等到了杀陆风笙的机会。大概中午时分,陆风笙来别馆看望他,说是看望,也只是撒气,对他
一番冷嘲热讽和羞辱,说季真望竟敢挂他电话。但等他发泄一通後,就慢慢冷静下来。眼看他就要离开,夏瑾突然用花
瓶趁机攻击了他。陆风笙当时头破血流昏了过去,夏瑾从他身上搜出了引爆装置以及脚镣钥匙。
他打开脚镣,和陆风笙对换衣服,并且把陆风笙双手反绑在椅子上。
他本想直接引爆埋在别馆的炸弹,但他不知道炸弹的威力,害怕会误伤夏兰。所以他用刀截断自己的食指,把陈智益给
他的那颗炸弹留在房间中。
那颗戒指也是定时炸弹,时限为四十八个小时。
也就是说,今晚六点,那颗炸弹已经爆炸──三个小时前就爆炸了,陆风笙肯定也被当成夏瑾炸死。据夏瑾所知,知道
陆风笙囚禁自己的人不多。换句话说,知道陆风笙有替身的人也不多。虽然他是炎龙堂十三代的长孙,但由於是情妇所
生,出生卑微。虽然一直以长子的身份,被第一夫人养大,但在家族中却历来不受重视。
只要自己努力扮演陆风笙,夏瑾有自信不被识破。
因为他和陆风笙从声音、身材到长相都有几分相似,再加上他又整过容,容貌几乎和陆风笙一模一样。只要穿上陆风笙
的衣服,模仿陆风笙说话时的语气,他有自信作为陆风笙活下来。就像刚才不是连季真望都没认出自己吗?
想到这里,夏瑾的嘴角浮现出一丝苦笑。
从今天开始,夏瑾就已经死了。站在这里的人是陆风笙,自己的名字是──陆风笙。
一遍一遍这样告诉自己,夏瑾轻轻闭上眼睛。
他不想哭,他只是觉得心口很痛。他好像猜错了很多东西,如果陆风笙想杀自己,为什麽会只带一个假的引爆装置在身
边;但如果他不想杀自己,为什麽把自己囚禁起来?他到底想做什麽?夏瑾发现自己从来不懂陆风笙,但可惜,他已经
无法向本人询问答案,因为那个人……恐怕早已经变成一具焦黑的尸体了吧?
想到这里,下意识轻轻抚住自己滴血的手指。
缺了一根指头的手看上去分明十分恐怖,但夏瑾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手恐怖。他觉得自己的心恐怖。他竟然杀了陆风笙
……本来他可以用「自卫」来做借口,但现在他竟然杀死了一个也许根本不想杀自己的人,而自己以後居然还要以这个
人的名义活下去。
想到这里,不由浑身冰凉。本以为陆风笙死後他会解脱,但现在非但没有得到解脱,反而让自己卷入另一个恐怖的漩涡
之中。
海风冰凉,夏瑾望著海面发呆。
倒映在海面的巨大摩天轮,随波轻荡,像是一张悲哀的脸。
夏瑾有一个地方想错了,即使引爆装置是假的,但是埋在别馆的炸药是真的。那枚戒指爆炸後,蔓延的火舌很快引爆那
些炸药。不仅陆风笙在那场爆炸中丧身,就连夏兰也受伤昏迷。所幸爆炸地点离她的房间相隔很远,她伤得不重,但却
一直没有醒来。
夏瑾以陆风笙的名义给季真希家里打了电话,是季真望接的电话。
夏瑾告诉他医院地址,让他照顾夏兰。
季真望还不知道发生了什麽事,直到夏瑾非常平静地告诉他「我杀了夏瑾」,他才恍若从梦中惊醒,全身无力地靠在墙
上,话筒差点落地。
「我炸了别馆,我杀了他。」
「不可能……」季真望不敢相信。他惊讶得甚至连大骂陆风笙的念头都没有,只是觉得不可能。
「真的。」夏瑾的声音依旧很平静,「你今天去买份报纸看看,就知道那栋房子已经爆炸了。不过报纸上不会登出有人
死亡的消息,因为没人知道我在那栋房子里监禁过人。我已经向爷爷认错,他也已经原谅我了,答应帮我把这件事压下
来。既然夏瑾已死,夏兰对我来说就没有任何用处,你把她带走吧。」
「你在和我开玩笑吗?」季真望的身体顺著墙壁缓缓滑下。如果这是梦,他想醒。
由於对方的声音太过平静,就像在告诉他一部电影的情节,而不像叙述著真正发生在身边的事,所以季真望也无法发怒
。他觉得自己在听对方的梦话,而不是在听对方最後的托付。
「季真望,你会照顾好小兰的吧?」
「为什麽……」他有太多问题想问,根本不知从何问起。
「没有为什麽,从他整容成我的那一刻,他的命就已经是我的了。我想让他什麽时候死,他就什麽时候死。昨天你当著
我的面离开……你激怒了我,所以我杀了他。」
「陆风笙我想见你。」季真望急促地说,因为有些问题必须当面问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