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夏兰放下筷子道,「如果你想第二天推开浴室门就看见我一手浸在浴缸里,满浴缸都是血的话,你就尽管拒
绝我好了。」
「你这是威胁。」季真望没有太把夏兰的话当真,一边扒饭一边嘀咕,「是不是最近在家里电影看多了,都学坏了。」
「我认真的,真望哥,我就想嫁你。每天煮饭的时候,都觉得自己像你的太太。」
「哦,我明白了。原来你想用这种方法把煮饭的任务推给我呀?」
「真望哥……」见他故意扭曲自己的意思,夏兰有些不高兴了。
「小兰,实话告诉你,真望哥早有喜欢的人了,你趁早转移目标吧。你看我大哥怎麽样?他一表人才、事业有成,你由
住在他家,正好近水楼台先得月,不如考虑考虑他吧?」季真望赶紧把季真希拖出来当挡箭牌。
不过这招不奏效,夏兰对季真望更有兴趣,问道:「真望哥,你喜欢谁呀?我认识吗?」
「认识。」
「这就怪了。」夏兰自言自语道:「我出院後就只认识你和真希哥两个人,难道……」
说著颇有深意地瞥了季真望一眼,一脸兴奋地问:「难道真望哥你恋兄呀?」
「恋、恋兄?!」季真望差点被噎到。
「唉……如果对方是真希哥,看来我也没希望了。」说著捧脸望著头顶天花板。
「小兰,老实交待,你是不是看了什麽怪书?快点给我交出来!」
季真望拿出一家之长的威严,拍了拍桌子。
「没有,没有……」夏兰害怕季真望生气揍人,急忙从餐桌上溜走了,「我不过就是随便上了几个网站。」
「站住!」季真望赶紧追上去。
前些日子,他怕夏兰一个人在家无聊,正好房间里又有台电脑,才好心教她上网,谁知道却教出一匹狼来。
夏兰像猫一样敏捷地窜进季真希的卧房(现在已经变成她的卧房了),还特意关上门,隔著门道:「真望哥,我身体不
舒服,先睡觉了,今天你洗碗吧。」
「夏兰,你警告你不准开电脑!」
谁知话音刚落就听到房间里传来开机声,季真望气得差点吐血,威胁道:「夏兰,你再不出来我就拉电闸了!夏兰,出
来!你给我出来!」
已经很晚了,但季真希还没有回来。
大概是在研究作战方案吧?季真望这麽想,所以也不好打电话打扰,就只能坐在沙发上干等。可一直等到凌晨,还是没
有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和开门声。夏兰早就承认错误睡下了,而季真望还在客厅等。他希望大哥可以给他带回一些最新消
息。
可遗憾的是一直等到後半夜,季真希还是没有回来。
季真望也有些撑不住了,靠在沙发上假寐。谁知道一觉睡醒才发现天早已大亮,身上还盖著一条薄毯,大概是夏兰给他
盖的。季真望迷迷糊糊坐起来,抬头看挂锺,时间已是中午。听见厨房里传来一些细微的响声,探头望去,才发现夏兰
已经在准备午饭了。
在家里吃过午饭,季真望径直去了火笼子。
他在常胜以前住过的地方休息,等待天黑。
九点的时候,他去了码头,坐在一个不起眼的小巷子里面。今天码头出奇安静,一个人影都看不到。大概十点左右,季
真望才听到一阵汽艇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偏头看时,那汽艇已经靠岸。季真望认得那汽艇,上次和炎龙堂谈买卖时的
也是这样的汽艇。看来这次和上次来的是一夥人。也就是说,炎龙堂和贤门都和同一个毒帮做买卖。
正想著,就听见一阵引擎声从远处传来。
季真望急忙把身子向巷子深处移了移,怕被对方发现。
不多时,一辆黑色的汽车停在汽艇旁边,从车上走下来五个男人。
走在最前面的正是陈智益。陈智益和汽艇上的人说了几句话,正要交换皮箱,谁知正在这时,陆上又传来一阵更响亮的
引擎声。
季真望心想:这次来的想必就是炎龙堂了,不知道陆风笙在不在车上?
炎龙堂的车有七辆,他们把陈智益和汽艇包围起来。
不过陈智益不但不紧张,还抬手向正中一辆最有身价的车问好。
坐在那辆车上的人,恐怕就是这次炎龙堂的头目了。
季真望的心跳忽然加快了几分,盯著缓缓打开的车门。脑中不停重复问著自己:是不是陆风笙?是不是陆风笙?
然而结果却令他失望,因为从车上走出来的是一个他从未见过的中年人。
季真望虽然从未见过这个中年人,但陈智益好像和对方打过交道,听似友好地寒暄了几句。从陈智益的语气中隐约可以
判断出,那个中年人在炎龙堂中的地位一定不低。
然而面对陈智益的热情招呼,对方却显得冷淡多了,两句话後,居然掏出了枪。
炎龙堂掏枪,贤门当然也掏枪。
但贤门只有五个人,而炎龙堂则有三十多个。而且炎龙堂早已将陈智益一夥用车包围,胜券在握。所以此时拔枪和炎龙
堂针锋相对的贤门,反倒显得有些自不量力。
眼看一场抢战就要开始,季真望准备打道回府。
他来码头只因不想错过这个可能见到陆风笙的机会,但现在看清炎龙堂来的不是陆风笙,他便没有留在这里的理由。如
果呆会儿两派抢战起来,不小心误伤自己就划不来了。
不过季真望没有立刻转身离开,因为他很好奇。
好奇陈智益为什麽在这种劣势之下,都没有惊慌失措。他依然保持著那张伪善的笑脸,让手下把枪都放下,然後说了几
句话。几句什麽话季真望听不清楚,但他却看见陈智益打开了车门,从车上拉下一个什麽人来!
当季真望看清那人的脸时,吓得心脏差点停止跳动。
那个被陈智益从车上拉下来的人──居然是陆风笙!
想不到……陆风笙真的来了。
不过不是以炎龙堂首领的身份来,而是以陈智益人质的身份来。
季真望听见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是因为紧张,也是因为兴奋。
两个月了……他终於再次见到陆风笙!
不过此时的陆风笙身为人质,不仅双手被反剪在身後,太阳穴还被陈智益用枪指著。
不过奇怪……
季真望微微皱起了眉,心想:陆风笙不是闭门不出吗?陈智益怎麽可能抓到他当人质?
陆风笙的出现使气氛突然僵化,陈智益脸上带著一抹残忍而又得意的笑,而炎龙堂的首领只是冷冷地望著他。
「从车上拉下一个人来,就想威胁我们?」那首领没有放下手中的枪。
「他不是你们大老爷子的长孙麽?如果他死在这里,你回去怎麽交代?」陈智益把陆风笙向前推了几步,以便让对方看
清楚真假。
然而那首领的目光却没在陆风笙脸上多停留一刻,轻蔑地笑道:「一个从情妇那里抱来的贱种,你以为他在炎龙堂的地
位真有多高?大老爷子从来没有承认过他,如果不是看在大夫人的面子上,连一块陀地都不会给他。你以为用他可以威
胁我吗?」
「情妇的贱种?」陈智益听後嗤笑起来,语气不是吃惊而是讽刺,「陆风笙,原来你就只是一个情妇的贱种?」
说著竟大笑了起来。
真正吃惊的人是夏瑾,他没有想到陆风笙只是情妇的孩子。在陈智益放肆的大笑中,他心中的不安开始迅速膨胀,不知
道为什麽,他觉得自己非常不了解陆风笙。虽然他以陆风笙这个名字已经生活了两个月,但是他对陆风笙的出身经历却
连一点也不了解。
他不知道自己心中的不安意味著什麽,他只开始後悔,後悔过早地杀了陆风笙。
陆风笙身上地迷还太多,也许应该等到更了解他之後再杀。
正想著,太阳穴被陈智益用枪抵住的地方又传来一阵痛。
陈智益向炎龙堂的首领吼道:「这麽说我现在杀了他,你也不会皱半下眉头?」
「不禁不会皱眉头,我还感谢你为炎龙堂清理了门户。」那首领扬高声音道,「一个接二连三让出自己陀地,对贤门的
挑衅只会用退让和逃避来处理的人,炎龙堂根本不需要!更何况还被对方当成人质,如果传出去了,不是天大的笑话?
炎龙堂丢不起这个脸。」
手中的人质已经变得没有半点价值,然而陈智益还是不慌不躁,凑在夏瑾耳边道:「看来我高估了你,原来你连半点当
人质的价值都没有,我现在留著你的命还有什麽用?干脆就好事做到底,为炎龙堂清理门户!」
说著眼看就要扣动扳机,躲在暗处的季真望差点大叫出来。
但正在这时,忽然只见夏瑾用力一撞,竟突然撞开了陈智益!
陈智益子弹射偏,从炎龙堂首领的肩膀上擦了过去。
大概是出於自我保护的本能,炎龙堂那首领也向陈智益开枪,不过情急之下没有打中。
陈智益趁机跳入海中,他的手下也紧跟著跳海。
从人数上说,贤门处於绝对劣势,被七辆车围攻的他们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
但就在这时,忽然听见从後方传来一片混乱的枪响!
炎龙堂的人在枪声中倒下一片。
夏瑾没有跟陈智益跳海,他根本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枪声包围了。不过好在向他倒来的尸体正好成了他的盾牌,替他
挡去了从暗处发来的子弹,他并没有受伤。
那些子弹都从附近楼房顶部射来,明显是早已有人埋伏。
季真望本以为那些埋伏在楼顶的人是警察,但後来他发现自己错了,那些埋伏应该是陈智益设下的。因为既然陈智益从
一开始就带上了陆风笙这个人质,就说明他知道贤门要捣乱。既然知道,又怎麽可能只带五个人出来?肯定早已设下埋
伏,就能一举歼灭炎龙堂。
这也就是为什麽刚才陈智益一点也不慌乱的原因,因为他已经计划好了,如果开火他就跳海,楼房上埋伏的兄弟自然会
帮他把炎龙堂消灭得片甲不留。
炎龙堂棋差一招,没料到中了陈智益的埋伏,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夏瑾趴在地上根本不敢乱动,耳边尽是一片混乱的枪响,空气中也满是浓腻的血腥。他想捂住耳朵尖叫,
但却发现自己动不了,他的双手还被绑在身後,身体也被尸体压住了,难以移动。就在他以为自己会死在这一片乱枪之
下的时候,压住身体的尸体突然被人掀开了。
「走!」一个简单的音节後,季真望拉起夏瑾向枪火射不到的地方冲去。
当夏瑾从惊愕中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和季真望躲进了一条小巷里。
炎龙堂的人在抢战中死伤无数、自身难保,根本没人注意夏瑾的去向。而贤门的人又都在屋顶射击,就算看见夏瑾被人
救走,也不能冲下来拦。最多就是放几枪,但当他们跑到死角後,就没有任何办法了。
背靠墙壁,季真望不停喘息。刚才他一瞬间,他还以为自己会死。但不知道是不是老天保佑,枪林弹雨中,他竟没有受
一点伤。
夏瑾没料到刚才中那种状况之下,竟然还会有人冲过来带他走,更没料到这个人居然是季真望!不过……待气息稍微平
顺之後一想,才发现也只有季真望才会这麽不要命的救人了吧?第一次是在季真希家里,那时警察破门而入,季真望抱
著他跳楼,没有摔死,也差点被乱枪打死;第二次是在这个码头,夏瑾手中抱著陈智益给他的定时炸弹,季真望开车带
他冲下大海,才逃过一死。
每次,他都在最危险的时候出现在自己身边……
夏瑾虽然感激他,但同时也明白,自己不能永远依靠季真望的救助,因为……现在的他不是夏瑾,而是陆风笙。既然已
经决定作为陆风笙活下去,就必须和季真望断绝关系,不然自己只会害他们卷入一场又一场的危险而已。
这时,季真望已经替夏瑾解开缚手的绳子。
夏瑾双手刚获自由,就一掌推开季真望。
然而季真望却趁机抓住他的手,拉向自己身边道:「总算见到你了。」
「放开我!」夏瑾奋力甩手,但无论怎样甩,都甩不开。
「陆风笙,」季真望一边喘气一边说,「我有很多问题想问你,你逃不掉了。」
「放开我!」夏瑾还是只说这三个字,对季真望又推又踢又打,但非但没有挣脱,反倒紧紧被季真望压在墙壁上。
「陆风笙,你为什麽要躲我?为什麽不肯见我?」季真望把夏瑾的手固定在身体两侧,用自己的身体把他紧紧压在墙上
,不容他挣扎。
「我不想见你,我也说过不想见你!你为什麽还要出现在我眼前!我……」
话还没有吼完,嘴巴突然就被堵住。
夏瑾深呼吸了几口气後,才敢相信季真望正在吻他。
「放……开……」
回过神来又拼命挣扎,但无论怎样躲,双唇还是逃不过对方的追截。
火热的唇舌交织在一起,力量好像在那一刻被全部吸走。挣扎扭动的身体突然变得僵硬,夏瑾已经忘了要推开这个压住
自己的男人。他只觉得好怀念对方的味道,好怀念这种亲吻,好怀念那熟悉的气息。
这个吻令他变得有些恍惚,他甚至忘了自己是陆风笙,好像又回到还是夏瑾的时候。
过了好久,季真望才结束了个吻。他慢慢抬起头,望著夏瑾惊愕瞪大的双眼,对他说:「我已经知道你为什麽要躲我了
……我已经完全知道了,因为你根本就不是陆风笙,而是夏瑾,对不对?」
夏瑾怔了好久,才发出一声干笑,试图推开季真望,哼了声道:「开玩笑。」
「你看著我!」季真望不容他挣扎,把他双手扼得更紧,大吼道,「你看著我好好回答我,夏瑾……你是夏瑾对不对?
即使所有人都告诉我你死了,但我知道你没死……我一直相信你还活在这个世上,一直相信有一天能与你重逢,现在我
终於又握住你的手……我不会让你再甩开我。」
「我不是夏瑾。」夏瑾摇了摇头,目光黯淡地说。
在季真望的注视下,他仿佛觉得自己的所有秘密都被看穿。
「如果你不是夏瑾……」季真望冷冷笑了一声,把夏瑾的右手拉到胸前,紧紧扼住那只手道,「如果你不是夏瑾……你
就告诉我这根指头是怎麽残的?」
夏瑾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他缓缓垂下了眼,注视著自己的右手,无话可说。
「我想起来了,夏瑾……」
季真望捏紧了那只残缺一指的手。
「你这根手指上曾经带过一枚金色的戒指,那枚戒指的残骸在陆家别馆的废墟中被发现,经检测怀疑是微型炸弹。那枚
戒指是你从陈智益那里得到的吧?这根手指是你自己截断的吧?而你之所以截断自己的手指,只因为……你要炸死陆风
笙。」
季真望的声音很轻,没有斥责的意思,只用非常平淡的语气陈诉事实。而那语气听上去,似乎含了一点淡淡的惋惜。
「你要陆风笙代替你死,然後你代替陆风笙活下来。」
夏瑾低下了头,他无法反驳,因为一切都被季真望猜透。
「夏瑾……」季真望抬起他的下巴,不准他的目光逃避自己,「我说过,当我明白那句『晚了』的含义时,我就一定会
带你走。现在我已经明白了,明白那句『晚了』是说你已经决定取代陆风笙,决定成为陆风笙,决定把夏瑾从这个世上
抹杀,决定让夏瑾消失对不对?」
夏瑾摇了摇头,他想否定,他想反驳,但却什麽也说不出来,他不知道现在的自己还能说什麽来继续欺骗季真望。也许
无论他说什麽,都已经掩饰不了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