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央————热带雨林
热带雨林  发于:2009年05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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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对我们来说只是遥远的梦想,我们注定摘不到这虚无的星辰。
既然我们已不能抵达那个境地,我又何必苦苦追逐。
天晓扶宣,你说得真对,最终我只是赔上了自己。终究不是谁都能如天晓家那般超然。而你们的超然,也必是经历无数血的洗礼后才得到的吧。
终点已然迫近,我此刻的心境,是今生未有过的释然。

“倚越,我会在我的遗诏里,封你为后。”
我微笑地看着他的震惊,不再是伪装。
“你不必说什么。”我看着烛火,淡淡地继续道:“作为一个帝王,我不能向你致歉;可作为一个人,我至少还知道感恩。我不是要补偿你什么,我也无法补偿你什么。我只是为你争取一点时间,我知道,你一定还有要做的事。”

从来没有帝王的凭质逃离殉葬的命运,我知道他的将来不会因我一纸诏书而改变,但至少可以给他一个机会,在死去之前完整他的责任。

一贯属于我们的那种无言默契中,时光如箭般流过。


殿堂上沙漏缓慢地重复着它的规律,静夜中划出若有似无的声响。
他坐在我床边,挥手屏退了所有的侍从。他对我身体的了解,也定然看到了这一天的界限。你让他们离开,就是要制造你篡改遗诏的假象么。到最后,你还没忘记维护我名君的形象。

自古以来,人死之前如果心愿未了,会期待来生吧,可我没有作出生生世世的许愿。
不是我不相信轮回,来世我们会是谁,会在何方。我们不一定可以相遇,即使真的见面,物是人非,当年的记忆又在哪里。那已不再是我,你也并不是你。我唯一确信的真实,只有今生我们相对的每分每秒。


他握着我的手,我一直看着他。我不要闭上眼睛,我要我离去前最后看到的景象是你在我身边,我要把它铭刻到我的整个生命里。我感激上苍,让我此生可以遇见你。
倚越,你可知道,我有多爱你。
注:最终章是第三人称和第一人称的互换。


33.[end]

川王朝的第二任君主,世代传颂的名君,在他即位的第三个春季病逝。
他由前皇后所生,年仅四岁的幼子即位。而垂帘听政的,竟是令万人愤弃的天晓倚越,先皇曾经的凭质,他在遗诏中册封的皇后。

“那个祸人的妖孽,竟敢私改遗诏,偏偏我们又找不到证据扳倒他!”
朝野上下人心浮动。暗流在涌跃,不少人决心联合起来对付王朝至今最大的危害。

北海丰南诀,因其利落果断的作风,刚正不阿的风范,被众臣举荐为一直空缺职位的西阁谏言。天晓家最初一直压制着反对,后在万人联名下,只能让步。
蕴罗家老主人退隐。早已天下知名的蕴罗询继任东阁谏言。

摄南王府,举办了川王朝新建以来最浩大的一场婚礼。没有人不为新郎的传奇经历赞叹。
摄南王的芜公主失踪六年,从未有人寻访得到。而恰在这时有人来到王府,傲然说他可以找到这位佳人,但条件是娶她。摄南王爱女失散多年,心境也不再激烈,他没有在乎那男子的毫无声名,只说若是芜愿意,他就不反对。

那人果然带回了公主,而让所有人哗然的,这男子竟是射原东部传说中让无数人受教敬拜的“隐之导师”东翎公子,演哲。虽然芜公主嫁他就意味着她同样要随之隐居,但摄南王还是叹气着应诺了。

有心之人一定会看到这件事另一个层面上的意义,那就是:摄南王放弃了他唯一的继承人,从此不必再担心史上位高权甚,手握重兵而谋叛皇室的灾难上演。昔日堪与皇室平起平坐的摄南王系,从此成为历史。


从花轿上走下,雪芜握住心爱之人的手。

多少年前开始我一直渴望的一幕,在众人的祝福下,凤冠霞帔,成为你的新娘。
演哲,我们今生都不会忘记,谁为我们铺下这条道路,谁为我们缔造这奇迹的幸福。
天晓倚越,我们会在以后的每一天,都感激你的赠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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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布局已完全,我想,这半年之中,他们的计划也快要实施了吧。
丰南诀和蕴罗询,有他们两人在,川王朝一定可以平稳地走下去。
而我的责任,已经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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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谏言,天晓家这个恶瘤一日不除就是祸害,虽然现在完全铲除它是不可能,但天晓倚越是绝不可姑息。”
“天晓倚越私改遗诏已是路人皆知的事实,只待时期一成熟,我们就可发动宫变,彻底制服他。”丰南诀神色坚决而镇重。东、西阁谏言位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统领群臣,义不容辞。

“那蕴罗谏言认为呢?”
蕴罗询神色平淡,略带笑意,众人皆知这种悠然的背后是丰南诀都不能做到的厉害手段。
“丰南谏言所言甚是,询并无它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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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微远滨桦,安静地注视这场宫变。
他们迅速地带走我,离开皇宫,当我从严实封闭的车上走下时,已是郊外的荒野。若泯河就在不远的前方,月夜照耀出它醉人的意韵。
我看到丰南诀和蕴罗询,还有一干我见过的大臣。我的前面,一座高而长的柴堆,一旁有人拿着火把,准备随时点燃它。
我听见丰南冷冷的声音:“你篡改遗旨,就是大逆不道之罪。不要奢望进皇宫陵墓,看在你侍奉先皇多年的份上,我们不押你,你自己躺上去吧。”
淡淡地笑了,我向前方走去,没有丝毫犹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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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南诀看着月下水蓝衣饰的身影,不能相信曾经在天牢中见过的那个天晓倚越真的就是眼前之人。那片清蓝,清澈透底,包绕着神圣不可侵犯,那样悠然平和,不若尘世之物。
风为魂,水为魄,云化形体,堪与山河争彩,极致的造物之华。
他们现在,是要去扼杀这样的存在?
不由自主,心中强烈动摇,向前一步,想拉住那蓝影。
有人在身后扣住他,回头,是蕴罗询。
蕴罗眼神飘游远山,声音轻而低缓,但却坚定,听在丰南耳中重若磐石。
“别看。看向前方,前面的路,还等我们去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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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到很久以前在学史前家族史时,曾天真地认为天晓家以真实待人引导人们是可行的——只要小心地逃避嫉恨之力就能顺利走下去。可我忽略了另一个方面。直到现在,我才坚决地认知天晓家的真相决不能让人看清楚,否则现今的一切都会颠覆。些或的真相会让接触它的人剧烈震荡一生,而普遍的真相会腐蚀所有人的认知与自信,进而让人们失去进取心并产生依赖性,然后渐渐习惯到不能失去,最后变得永远不再成长。

涉天,虽然我从未这样称呼你,但我们在一起四年,也算是知己了吧。
你确实是个了不起的君主,因为你也了解这些,所以没有挑明真实。
当年我们来到这片北原大地时,曾想过很多方式。我们可以专权,凭我们的能力可以在至高处操纵整个历史,没有人敢能不从。但我们还是作出了今天的选择。
射原文明,是这片大地上二十二个民族的文明,不是天晓家的。我们能帮助它,指引它,但不能代替它。它需要自身的独立,然后可以期待终有一天,它会拥有自己真正的强大。
谁能否认谁的价值,谁又能证明谁的价值?

天空、大地,他们存在了千万年。
静溢流淌的若泯河,千万年后,又会流向何方?
沿途变换的高低曲折,季节岁月注入它的精华。
并不在乎是否留下痕迹。
斗转星移,沧海桑田。
月下的若泯河,只要它依旧清澈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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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晓倚越即死,内阁真正稳固。
对抗天晓家摄政之战,东西阁谏言功不可没。在世人景仰的目光中,共同扶佐幼帝,君临天下。

『射原大陆历史上最长久、最强盛的川王朝,由西野民族创立,自新陆纪七世纪始,新陆纪十三世纪终。』
『川王朝代表了射原封建王权统治的颠峰,促成西野民族的兴起,并实现了射原各民族之间前所未有的文化交融。』
『西野发源西南,从最初的游牧民族演变为射原西部的王者。擅长军事,有极强的民族凝聚力、进取心和自制力。但西野能取代更负渊源的连缘民族创下射原历史上空前绝后的盛绩,多少有些让后世觉得讶异。多数史学家对此往往一笔代过:在时代风浪的尖头,历史选择了西野。』

『自川起,射原权利重心奠定四向分化的局势,直至新陆纪末资产阶级的逐渐强大,民权运动引爆十二日革命,射原最终转变为君主立宪制联合城邦,由此,射原大陆漫长而动荡的封建时代结束。』


~《IHOC》正史·射原文明·摩塔历新陆纪史鉴

~End~


现在《永央》完结了,雨林知道,若雨林再不说些什么,就可以被唾沫和鄙弃的眼光淹没了……


写在《永央》之后:

也许大家会忽略一个很小的地方,在整篇《永央》前,有这样一个标记:
From:
《Fall the Pieces》——Inside~History of Centuries[诸世纪史鉴]
反史 之 三大学术家族之髓
射原文明天晓家族·间系·倚越

《永央》最初是没有定名的,因它只是一份传记,《三大学术家族之髓》四十份传记之一。它的名字也就不过是上面的那一个标签。《IHOC》(Inside~History
of
Centuries)该是雨林不自量力的一个狂想了。雨林想以自己的看法,作一个地球文明发展史的别样镜象。除射原文明外,其余的设置在史实中均有原型。雨林只是想以故事叙述的形式,表达对诸多历史的一点感慨。

《IHOC》的正史,该是与我们现实世界所了解的一切相映,并无多大参差。而《反史》,揭露了史册中不曾彰显的一些真实,暗地里对历史的某一部分推动力。这其中,三个学术家族的设定,大概是让人最不能理解的内容吧。究其缘由,实在是简单到更显不可思议:

很长的时间里,雨林看着许多事件变故面前人类作出的反应抉择,面对牺牲的心理挣扎,因为“不得不”的责任而造成的悲剧。雨林很感伤,因为人类有着丰富的感情,才会让美好难以割舍,因为雨林觉得这样的美好值得保留,快乐与幸福值得维护,才越来越觉得,如果在那些时候,在那些境况下,有人能对生离死别的他们说一句:

“嗨,朋友,这些就交给我吧。”
那有多好。

所以雨林设定这三个学术家族。射原文明的天晓家族,弥耶庭文明的斯木越琴家族,索玛——优罗迪亚文明的圣德卡兰家族。他们愿意承担那些悲哀,历史潮流中必有的付出不可避免,他们把希望与未来留给期盼幸福的人们,义无反顾。他们不觉得悲哀,他们何必觉得悲哀,有些事,有些责任总要人来担当。你不去。我不去,那谁去呢?

谁能在奠基历史转折的风口,支撑起那错综复杂的庞大构架?

三个学术家族最后全部被毁,他们的历史与成就深藏在大洋深处。《IHOC》即是以找寻那些失落之物为线索展开剧情,一点一点地挖掘,一点一点地追溯。最后孩子会扼杀自己的母亲,是因为他根本不知道那是他的母亲,他的母亲不会让他知道。既然已经是注定的结果,何必让对方再犹豫痛苦。现实中的现在,人类的精神就真正坚强了吗?天晓家昭著的恶名淋漓尽致地刻写在正史中,人们怎样去把这样的存在再次供奉于至高至洁的殿堂?人类怎样去接受:哦,原来促成这个历史我们的功劳连多数都占不到。人类怎样在未来去面对这样可以主导一切的指引者?他们的全知全能只会造成压力与恐慌。为什么天晓曾经会被抛弃,即是因为这种能力已经超出了人们可以接受的范围。

就算人类有了对真相的认识,也会明白毁去它是必然。三个学术家族就是祭品,就是道具,不需要的时候就应该抛弃,否则历史不会蜕变出新的面貌。孩子总要长大,他必须——独立。


而那些属于过去的东西,是真是假有什么重要,并不是毁去三个学术家族,人类的价值观就会被玷污。这些理念本就包含这三个家族的心血,他们的精魂早就融入了人类文明的各个层面。精神、物质、所有意识领域,哪里没有他们的影子?他们已经与历史同在,哪怕史册中不曾有一笔记载。

存在了的东西,谁能抹煞?
功绩名誉只是一种激励,鼓励后人去继往开来,让后人能骄傲地说,“这些激动人心的成就是我们祖先所创造。”
谁去介意顶着这些名誉的人是这一个,还是那一个?
每一个人,都是在宏大的时空中一闪而逝,能留下一点东西,就已经足够了。纵使是完全的祭品,学术家族也不会在乎。他们的存在,能使这份历史更多保存一些价值,就足以让人欣慰;他们的牺牲,能让许多人避免一些悲哀的“无可奈何”,也就是他们的幸福了。

雨林希望能成就多一些的幸福,在不会引起内疚负担的前提下;雨林希望能保留多一些价值,在牺牲最小耗损的前提下。
雨林很爱我们的历史,很爱我们自身。如果它可以更辉煌,如果它的历程可以或多或少地减免一些曲折和弯路,就足够让人从心底澎湃。

我们知道,每一分成就都是要付出相应的代价的。当我们面对自然或社会多建一功时,背后的牺牲与灾难就多添一笔。万物间自有轮转,天地唯衡。雨林想,如果说,有一部分生命,他们愿意,也有能力在我们所有人面前当先行殉道的试练品和盾牌,替我们挡下大多数的危难、挫折与失败,让我们能全心全意向前迈进——

雨林想知道,人类历史的进程可以突破怎样极限的发展速度。
人类,从初始的蒙昧到今天的半清明意识,我们所做的事,所求的发展,归根到底是想超脱时间的束缚。我们要在历史泯灭之力面前,坚定的刻下我们的印记。自然之力,我们一定可以适应它,把握它,运用它,最后与之达成和谐。

雨林一直相信,一个人或许不足以影响世界,但一个家族,一个民族却未必不能。诚如哲学中阐明的:“伟大”不能左右历史发展的方向,但可以加速发展的进程。史上许多思想家都拥有超过那个时代的思想,于是他们的思想成为人们前进的指向,没有他们,历史就会滞缓很多。我们的历史,我们前人祖先的成就,没有人能否认那是不成功的,却也没有任何既定的框架,规定那发展的速度是无法超脱的。历史之河的流速,确实会有一个承受的临界线,但我们永远愿意为之努力,愿意摸索挑战时空给予生灵的束缚力。

然后发展,就如同任何一个领域所会认同的,以最小的失去,求最大的获得。
如果损失一个家族,可以让那份文明更璀璨,那就应该不算是无谓的牺牲了吧。


【关于天晓家族】
首先雨林很想说,天晓本就是个不真实的、不应该存在的家族。
因之善,也就是所谓的“过洁世同嫌”吧。
天晓家族为什么要以这样的方式指引射原,为什么会认为射原文明被毁是他们的错。这非常简单,史上有哪个君主能容忍自己的臣子有那么高的名望地位?所谓才高欺主,位高压主,功高震主,为人臣的三大忌天晓家全部占尽,必不为人所容。这真真切切是因为他们那时的不成熟。古今中外,君王永远占据着最高地位,难道他们就真的是最优秀的?往往不然。可臣子们还是不会让自己的光芒超越君主,因为君主的地位是一种象征,“最高”的象征。如果不想打破这自然社会的历史规律,就应该尽心去维护它。这不单是为保全自己,也是为了保全稳定的牵制平衡。就当是麻木,可那一套愚民政治,伦理纲常还是有它的道理和作用的。而那时的天晓,丝毫不懂韬晦内敛,放任自己取得神明般的地位。他们的能力的确担的起这种地位,可他们的目的并不是要取得这种地位。错就错在他们没有野心,却拥有足够成就野心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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