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其实他从骨子就带着让人想要亲近的磁场,就算还没有成功构建成爱情,我却也想要好好地守住他,与他在一起
。
我饥肠辘辘地等他做完他这一天要为他的双胞胎兄弟做的所有事情,他的脸上落了一些燃尽的书的烟灰。
我伸手给他擦拭,黑色的烟尘却像胭脂一样地扩散在他脸上,他眨眨眼睛,活象一只灰白间杂的花猫。
“好吧,小花猫,现在缅怀完了,我们也该去吃饭了。”
我们点了餐,等待服务生上菜,我正想着要在什么时机把生日礼物送出最好,听到背后一个声音喊:“佐纯?”
我偏过头,他已经走到我面前。
高大英俊的男人,却又有一副天生凶悍的表情,衬衣敞开,露着强健的小半个胸膛。他随意地挽着袖子看着我,光看他
皱眉的样子就不难猜测这人性格是如何的火暴。
“果然是你。”大庭广众之下,他也不避闲,手里正大大方方地牵着一名文静又颇有气质的年轻人。
“嗬,原来是蔺浅哥。”我翘着腿,朝他扬了扬眉,看着他身边的人笑道:“这位想必是戴小少爷?”
他魄力十足地立在我面前,并不理会我的招呼客套,出口就开门见山,“秦淮要出国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向来直来直去、不管场合气氛,然而这里好歹也是格调幽雅的高级餐厅,连我都假惺惺地装斯文,这混蛋却不懂小声
一点。
他真以为我是那人肚里的蛔虫,他下边长了几根毛我都非要清楚。人人都当我是他妈保姆式的人物,可我真的已经很久
没有过问过他的事情,我摊摊手:“你想知道原因问他本人不是更好,说实话我真的完全不清楚。”
“你不清楚?”他狐疑地打量我,仿佛我根本不是季佐纯本尊似的,我听他带着强迫感地疑问:“不久前我跟他一起吃
饭,他还说对美国那边的事务完全没兴趣,怎么可能突然变卦?”
我心里顿时烦躁,凭什么他什么事情都非得牵扯到我,现在我他妈自己都放弃他了,这混蛋还想干什么!
如果今天不是小钱生日,不想坏他心情,老子真想立即捞凳子跟他干上。
我生平第一次这样忍气吞声,我压着火气问他:“他变不变卦关我什么事?”
“季佐纯!”
操,我看出来了,他妈正在和我比谁声音大呢!
“妈的你就不能收声!”我轰的站起来,小钱也立刻跟着站了起来,我示意他坐下,看蔺浅把他手里一脸担心的人按在
椅子上:“小书生你在这等我。”
“季佐纯你给我过来。”他过了小钱身边,扫了他一眼,朝着洗手间的方向大步走去。
我跟上去。
洗手间的门“嗒”地锁上,他敏捷地拉住我的衣领一推,我被他按在墙上,听他凶巴巴地问:“他为什么要去美国?!
”
“你脑子是不是有病,蔺浅?他要去接手自己家的生意有什么不对?啊!你他妈凶什么凶,他出个国又不是要死人,你
莫名其妙来凶老子干屁!”
妈的这混蛋死脑筋,当老子是天上的神仙,什么事情我都知道,我拉住他抓着我衣服的手:“放手!不放老子动手了!
”
这混蛋对我一向不客气,真不知我上辈子奸杀了他还是他全家。
我才刚对他吼完,来不及真动手,他已经一拳朝我太阳穴下来:“操你季佐纯,你知道上次他怎么和我说的吗?!他说
他不会离开这边去美国,他已经准备安排秦三过去念书,念完之后让他留在美国帮他爸,你以为他这是为了什么,他是
为了你!”
我毫无防备,被他一拳就揍翻在地上,顿时眼前发黑,晕沉沉不知天南地北,连他的话都无法吸收整理消化。
我喘着气摇摇晃晃地爬起来,眼前的事物还在沉沉浮浮,他的拳又重重地招呼上来。
我被他击中左脸,倒在地上,一片阴影压过来,在我头顶上模糊地摇晃。
“操,我、我他妈跟他是……”
他妈的一点也听不见我在说话,估计现在就是想揍我一顿找乐呢。
他打断我的话,语气里都是恨恨的,“你真行,现在你他妈能干了,找到人爱了?秦淮对你又能算个什么?你就这样跟
他继续上演好兄弟的戏码吧,你真他妈没救了……”
我抓住他压在我肩头的手,难受地咳嗽着,半天才能顺畅地呼吸。
我睁开眼,他煞星一样的脸压迫感十足地摆在日光灯的光线下,跟我眼对眼。我在脑海里咀嚼两下,突然之间犹如五雷
轰顶。
我一阵惊吓,一开口整张脸都在痛,“你、你他妈刚说什么。”
我死死地抓住他的手,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更不能理解他所说的那些话的意思,三魂七魄都悠忽地散了。
他把我拉起来靠墙坐着。
“你是不是白痴?”他看着我,满口气嘲讽。
我全身无力,从五雷轰顶中缓慢清醒,扯着生痛的嘴朝他笑:“你就当我白痴好了,麻烦你这个聪明人来告诉我,你刚
对我说了什么。”
他不再讥嘲,放低了声音,缓慢朝我逼近,“秦淮他喜欢你,你知不知道?
“你们这么多年了,在你心里他究竟是个什么可有可无的东西?你扪心自问,他为了你到底做了多少事情,你呢?你他
妈就只知道装,你真以为自己很伟大?你施舍了几十年伟大的兄弟情谊给他,换他十多年的死心塌地,现在你行了,不
再需要他了,就干脆一脚踢开,巴不得他滚远点,最好再也不见是不是?”
妈的。
原来今天是愚人节,我还以为明天是六一儿童节,原来我他妈竟然搞错了。
我低低地笑起来,忘记要抓紧时间出手反给他几拳,我朝他一字一顿地说道:“蔺浅,你他妈放屁。”
这是我这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所以半晌之后,我爆破一样地放声大笑。
原来我是罪人,我对不起秦淮,对不起他背后那些时时刻刻关心着他的兄弟。
原来秦淮对我心生倾慕,爱恋已久,我却从来自高自大不肯接受。
原来我只当他是我消遣二十年的工具,对他任性无理冲动妄为,等我找到我的真爱,就像垃圾一样地把他踢开。
原来他出国是因为我不要他,他伤心欲绝欲走他乡。原来原来,原来这他妈全世界的危机都是我引起的,我是这样的无
耻下贱利用兄弟,我罪该万死还死不足惜。
真好,如果是这样,我真认了。我从不曾爱过他,所以我最后可以轻易爱上别人。
我们的二十年,只不过是年少无知的错误碰撞。或许那一天我不该主动和他打招呼,不该满心欢喜地看着他那样明亮高
傲的眼睛对他说“我是季佐纯”,不该时时刻刻和他粘在一起,等我想放手的时候已经难如登天。
一切都是我的错。相遇和错过都因我对一个人一见倾心造成。我们经历了共同的二十年,曾经只拥有彼此。
可是现在,爱不爱,都不重要了。
我疯狂大笑,一直到眼泪鼻涕都出来。
可我怎么能让这些人知道,我又怎么能在他们面前示弱,我从不奢求谁懂我心意,他们也没有懂的必要。
或许我真的做错了很多选择,可是那些无关无知的人,凭什么颐指气使地指责我。
我沿墙站起来,最后再忍不住自嘲地笑上几声,我推开站在面前的蔺浅:“蔺浅哥,您没事就别来瞎搅和了,好好跟你
那小书生过日子去,这谁和谁的事又关谁的事呢妈的,别说你,就算现在是秦淮本人跟我说,我都不信。
“我出去了,小钱还在等我呢。你和秦淮关系好就关心他去,别来搞我,我心脏不好,太重的东西承受不了。”
我抹了一把脸,一手恶心的鼻涕。埋在洗手台把脸冲干净,被揍的地方被水刺激得生痛。
妈的,晚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不管真真假假,全都来不及。
我甚至不敢去想。哪怕是深究那么一点点,他所说的话的可信度。
那么一点点,我和秦淮之间的可能性。
我突然觉得很害怕。明明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在期待着,哪怕也只是那么一点点,他会像爱一个人那样的喜欢我。
可是现在就算真的有,我都不能要了。
等我平静下来,才发现全身都在不由自主地颤抖。伸出手,摸摸怀里的东西,还在。
坚硬地硌着我的手,我要送给小钱的生日礼物,一生只得一次。因为它,时至如今我的所有选择都变得不可后悔。并且
为此塌实和安心。
我打开门,才发现外边围着嘈杂的人,包括餐厅的保安,刚才他们已经敲了好一会儿门,没有得到里边人的回应,现在
正准备撬门。
他们被突然打开的门吓了一跳,目瞪口呆地盯着我被那两拳揍得狼狈的脸。
我站在门口,整了整乱糟糟的衣服和头发,动了动脖子示意他们让开,从他们让出的缝隙中走出去。
洗手间的门关上之前,蔺浅在里边说:“原来你只是个懦夫。”
我摆摆手,随他怎么说去,反正我的人生,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对不起小钱,让你扫兴了。”我坐下去,发现屁股在刚才被摔得有点痛。
“你们打架了?”他看着我的脸,惊讶地问。
“不是,我单方面被揍而已。”他一提我才后悔,妈的忘记揍回去,那混蛋占了老子大便宜。
小钱皱了皱眉头,眼睛里一闪而过蠢蠢欲动的冲动。
而后他站起来走到我这边,碰了碰我肿起来的脸:“那个混蛋……先找个地方弄点药吧,你的脸都淤青了。”
“不用了,”我让他坐回座位上,订做的生日蛋糕已经送来,服务生过来帮我们我们点起蜡烛。
“许愿吧,寿星。”
他点点头,闭上了眼睛,我把红色的盒子摸出来,握在手上不断翻覆,等他睁开眼。我察觉自己的手心里竟微微地出了
汗。
章十二
“许了两个人的愿望,不知道会不会太多。”
我笑道:“怎么会,你可以当自己现在是两人,想必小善也不会介意你代替他。”
他的眼睛在突然间空恍地瞪起来,他呆呆地张着嘴看着我不说话,一时间竟有些发愣。
看他这副表情,我顿时错愕,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怎么了?”我问。
他才茫然地启口,缓缓地说:“小善,不知道还有没有人记得……”
我好笑地看着他:“怎么会没人记得,就算有一天真的大家都把他忘了,不是还有你吗。”
他说话的口气颇有些奇怪,或许是因为这一天太过百感交集。我无暇多想,把盒子拿起来,打开放在他面前。
“生日快乐,小钱。”
小钱把银白的项链从盒子里拿出来,举在眼前,挂在上边的是一枚白金的戒指。内侧刻着我的名字。
他把戒指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问:“送给我的?”
“当然了,难道这里有第二个小钱?”
他垂下头,睑着眼,看着它默默地笑了笑,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惊喜。
我不知他是否喜欢,是否接受这样明显的暗示,看着他的一举一动,纵然以为自己早已身经百战,心里却竟然有些忐忑
。
他沉默了小片刻,最后在淡淡的灯光里抬起头来,朝我露齿笑道:“谢谢,佐纯。”
我看他把它挂在脖子上,它在他衬衣里隐隐若现,衬托得彼此都很漂亮。
他又说了一声“谢谢”,等菜上来了,吃饭的气氛并不是特别好,至少比我出门前预计的要差了很多。
蔺浅顺利搅和了我们这一顿本该温馨浪漫的生日加告白午餐,我在心里问候了无数遍他全家。
走出餐厅的时候外边阳光灿烂,本来我还有别的安排,现在突然觉得那些都不太必要。
小钱系好车里的安全带,问我:“现在要去哪里?”
“回家。”
他狐疑地看着我,张嘴惊讶地问:“你该不会是想——”
光看他表情我就知道他想歪了,我觉得他真是傻得可爱,拉过他的脸亲了一下:“我是有事要和你说。”
他脸上的表情说不上是放松还是失望,“我还想说……这一次我要在上面——”
我顿时一巴掌按在方向盘中央,喇叭里发出巨大的声音。
我为他突然而来的反攻言辞而大感吃惊,过后对他揶揄道:“没问题,只要你能把我压在下边,今晚我自己拔光了乖乖
躺床上送给你当礼物。”
“这是你说的,到时可不要反悔哦。”他笑盈盈地看着我,眼睛里竟露出几丝带着精光的狡黠。
我心里虽然升起点莫名的不妙预感,但看他那小身段,当然不信他力气能大过我,我开着车,一边笑:“我等着。”
我们的车并没有开回家,车停在一个十字路口的红灯下的时候,我的电话突然响了。
我按下接听,“喂”了一声。
那边并没有说话,我只在嘲杂的路上,从耳麦里听到一些若有若无的呼吸声。隐隐的,沉缓,又时而急促。他的呼吸从
我的耳朵里传入神经,在身体里漫散开来,仿佛人此刻就在我耳边。
他呼吸不稳。八成是喝醉了,并且醉得厉害,此刻正处在意识不清中,完全不能吐出一字半句。
想起蔺浅刚才的那些话,我心里立刻翻滚着五味陈杂,并且泛起一阵说不清楚的焦躁。我从后视镜里看了小钱一眼,他
正埋头翻我放在车里的杂志。
没有想到有一天和秦淮通电话我竟然都会有做贼心虚的感觉。
可他一喝醉酒就惹事,每当这种时候,无论我有多么想揍他,却都无法扔下他一人不管。因为我总是担心,怕他出事。
他就如同我的心肝,就算直到现在,我也绝不能因任何理由看着他失去。
我又问了一声:“秦淮,你在哪里?”
小钱抬起头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也没露出额外的表情,继续温和地低头翻书。
我紧绷的神经松懈了一下,那边依旧迷糊着,没有回答。
“妈的。秦淮!”
我正准备开始骂人,小钱突然推了推我的手,看着闪亮的交通灯对我说,“绿灯了,小心开车。”
我才听到后边喇叭声响了一片。
我发动车,忍不住骂一声,“干,这生物。”
“你呆在那别动!”不管他听到没听到,我对着麦喊了一声,挂了电话,一路开着车飙回去。
“那个,我去找找秦淮,他一喝醉就出事。”我把小钱送到小区门口,无奈地看着他:“你先回家……恩,或者如果你
想找一些朋友——”
他一边看着我,一边解开了安全带,竟然促狭地笑了一笑,眼神里闪着洒脱而透亮的精明:“去吧,晚上早点回来,我
等着收你这份大礼。”
然后伸手捏着我的下巴,欺身上来,狠狠地吻了一记。转身下了车。
我觉得他今天真的有些奇怪。调转了车头,重新拨了秦淮的电话,响了半天他终于接起来。
我对他吼,“妈的你在哪里!”
他“恩唔”半天,才终于惺忪地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你、你他妈……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