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开!”
“真是奇怪的小孩。不紧张自己,反倒关心别人。”
徐时专冷笑着再踏前一步,绕过谢乐伸手揪住徐莘行衣领:
“你要我滚开我就偏要靠近,如何?”
徐莘行刚苏醒过来,体力本已不支。又被儿子粗暴地半提着。很快就喘不过气来。谢乐大惊。又踢又打,奋力想要令徐
时专放手。奈何那人比他强壮十倍有余,只把他的拳头当作挠痒。
“逆……逆子啊……”
徐莘行翻着白眼,费劲地从喉咙里挤出话来。徐时专正要嘲笑,忽见龙床后闪出五道黑影。身手之快,尤如鬼魅!其中
一人五指大张,分明是上等擒拿手。径直朝徐时专方向攻来。
徐时专无法回击。只得放开老父,闪身避过。徐莘行顺势跌回床榻上,捂住胸口不停咳嗽。呛得泪水直流。
“陛下,卫将军已在攻城。估计再需片刻,便能进宫里来。另外,参与谋反的大臣名录亦已搜集齐全。”
那五人均着黑衣黑裤,脸蒙银面具。动作整齐地朝徐莘行跪下。期间却听不到任何声响。可见其内息外功皆到了一流水
准,堪称高手。
徐时专哪里想到徐莘行还有这么一手准备?不禁当场僵住无法动弹。而谢乐自然更加茫然。愣愣地看着黑衣人上前扶起
徐莘行,用双掌抵在他后背,运功推血。
“殿下,得罪了。”
剩余四个黑衣人一字排开,将徐时专团团围起。徐时专面色瞬间剧变。足尖轻点,想要从房间奔出。向外殿等候着的下
属求援。
“殿下不要再挣扎了,你带来的士兵已经尽数毙命。”
他高高跃起,旁边一黑衣人却比他跳得更高。在于半空中抬起腿脚,将他硬生生踢翻在地。徐时专俐落地打了个滚,瞄
准空隙想要再次突破。结果才走了四五步,又被另一黑衣人劈头截停。
“这宫里的东西怎可任奴才们随意摆弄?所以他们都得死。”
有人咯咯地笑了,竟是把女子的嗓音。手上拿一个靛青色瓷瓶,慢悠悠地来回摇晃。任由没有加软塞的瓶子往外溢出阵
阵奇异清香。
“不过殿下是皇室血脉,姑且饶你一回。只是死罪虽免活罪难逃。”
她话音刚落,人已站在徐时专身边。手一捏一合,竟把瓷瓶内的液体全部灌进徐时专嘴中。
“啊!!!”
徐时专痛得在地上胡乱打滚,惨叫连连。十指徒劳地往青石板上不住扣挖,眨眼之间便把指甲盖全磨掉。鲜血淋漓,非
常吓人。
“殿下!”
“谢小公子不必担心,我只是要废掉他身上的武功。免得他再欺负你。”
“好,很好。”
这厢徐莘行缓过气来,露出笑容。
“你们做得很好。”
“请陛下饶恕我等救援不力。”
“宫内宫外都要你们打点,总需要耗些功夫。”
徐莘行挥挥手,以示宽容。又说:
“好了好了,朕还要问他话呢。你先为他止痛。”
他说得轻巧平淡,似乎眼前受苦受难之人只是路边乞丐。而非他亲生骨肉。那女黑衣人微微躬身,蹲下来喂给徐时专一
颗药丸。再拍了他几处穴位。
“呼呼呼……你居然……哈哈,是我输了。”
徐时专头上金冠已在挣扎时脱落。此刻披头散发,双眼血红。哪里还有半分神气?徐莘行冷冷地盯住他,说:
“朕一生犯错无数,故而子嗣单薄。不但只得你和释仁承欢膝下,偏偏二人之间又势成水火。朕不愿杀兄囚弟一幕再现
,为此一直暗中观察你俩为人处事。发现释仁脾气暴躁,你却乖巧可人。所以对你略有偏心。周围的宫女太监也对你赞
不绝口,说你对待奴才婢女十分友善。”
“你道朕为何迟迟未给你们指定伴读?反而拖到前几年才选出卫嘉木和谢乐?只因此时你俩脾性已然定型。向善者越善
,从恶者更恶。朕再安插两完全陌生的同龄少年与你们相处,做最后一次也是最重要的一次观察。结果脾气固执暴躁的
释仁面对卫嘉木,连半句重话都不曾讲过。反倒是自小儒雅乖巧的你,常常暗地里反复折磨人。对待一个外人尚且如此
,时专,你想朕还会相信你那心地善良孝顺恭谦吗?”
“……原来如此,是我疏忽了。”
短短几句,解释内里玄机无限。徐时专低头沉默,许久才挤出一句话来。
“是,你以为大功告成胜券在握。所以露出了马脚。一如今日。”
徐莘行枕在靠垫上,偶尔有血沫从口鼻中溅出。看得众人心惊胆战,生怕老皇帝说到激动处身体受不住。一叠声地求他
先行歇息再教训已被擒获的徐时专。却被徐莘行断然拒绝。
“朕身体如何,朕心中有数……朕瘫在床上假装将要不治,为的是看你会否趁机谋位。可惜……你让为父失望了。”
“成王败寇,多讲无益。”
徐时专狠狠咬牙,吼:
“反正你也不介意少我这么一个不孝儿子。”
“住嘴!”
谢乐浑身发抖,啪地扇了徐时专一掌。再转身向徐莘行跪下。
“陛下,臣有一事相求。”
“你不必为他求情,朕心意已决。”
“陛下所挂心的,无非是担心皇权归属。而眼下逆王徐时专武功被废……臣谢乐斗胆恳求陛下,留他一条性命。”
“怎么留?”
“砍断双脚,终生囚禁。”
谢乐磕了个头,冷静地说。
“历朝历代皆有惯例。凡是身患残疾之人,再无问鼎帝位资格。”
“谢乐!你不如杀了我来得痛快!”
徐时专大叫,伸出双手作势要去掐谢乐脖子。却被旁边女黑衣人猛踢一脚,痛得不能动弹。
“笨蛋,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他在设法保你性命。”
“这种保全,我不要!”
“陛下,臣只得这个请求。求陛下成全。”
谢乐挺直脊梁,用更响亮的声音说道。完全不理会已濒疯狂的徐时专。出乎意料的坚定。
徐莘行略一沉吟,说:
“朕问你,你可愿亲手砍断他的双足?”
“……”
“回答朕!”
“臣,愿意!”
谢乐恭敬地磕头,算是谢恩。徐莘行长出口气,疲倦地说:
“朕允了。把剑给他。”
“是。”
为首一人抽出腰间佩剑,郑重地交到谢乐手中。
“谢小公子,此剑锋利无比。你仔细误伤自身。”
谢乐双手接过,费尽全身气力握住。一步一步,走向徐时专。
“谢乐,莫要逼我恨你。”
徐时专眼中透出绝望,但仍然倔强。语气霸道。谢乐痴痴地与他对视一眼,轻声道:
“殿下,我是真心喜欢你。能做你伴读,是我此生最欢喜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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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爽了不?—。-)
第44章(全)
谢乐手上的长剑本是极难得的前朝利器,吹毫即断。外加他挥剑砍斩的动作又快又狠。所以徐时专并没受多少折磨。只
高声惨叫一声,人便已昏死过去。大量鲜血从断口处涌出,转眼就淌了一地。
谢乐以剑支地,神情恍惚地看着徐时专身上那血肉模糊的两处伤口。他的唇上溅有徐时专双足被砍断瞬间所喷射出来的
血。那红彤彤的颜色衬在雪般死白死白的脸颊上,在月色中显得分外诡异惊心。饶是看惯鲜血的女黑衣人也不由得打了
个寒颤,侧着脑袋轻声对身边人说。
“兔子逼急了也咬人。”
“你快为他止血吧。别白白浪费了一条性命。”
她耸耸肩,先用银针刺了几处大穴,再为伤口上药。很快就止住了出血。
“陛下……请再下个明旨……”
谢乐踉跄着扔掉手中剑,朝徐莘行弯腰磕头。他仍不放心,生怕徐莘行临时反悔。派人暗中下手,了结徐时专一条残命
。
“将冷宫辟出一处,赐名‘落阳殿’。打扫干净,便迁他进去吧。再派个老奴在旁边侍候。”
徐莘行面色也极难看。毕竟是亲生骨肉,曾捧在手心疼爱的孩子。无论他怎么狠心,亲眼看见自己儿子受苦仍然很不好
受。心中一软,也就从轻发落。特准徐时专住在宫中,不必流放边疆受苦。
“臣,谢陛下恩典。”
谢乐郑重地磕了三下响头,站起来退到旁边。徐莘行疲倦地咳嗽几声,问:
“卫将军在哪里?”
“回陛下,他正率军清理残余逆贼。”
一名刚刚出外查探消息归来的黑衣人单膝跪下,答道。徐莘行点了点头,吩咐:
“把他叫进来。”
“是。”
这些都是由徐莘行直接指挥的死士。由他亲手挑选,送到和廷相厚门派受训。是他最后一张皇牌。人人皆能以一敌百。
卫卿尘亮出密旨取得兵符后,亲自领军直奔皇城。将整座皇宫围得密不透风。本以为要费些周折才能攻破城门。谁料竟
有内应从内打开东门,于是立刻挥军闯入与慌乱的叛军交战。一路砍杀,势如破竹。等死士来请时,宫内宫外已清理得
七七八八。对方几个负责指挥战斗的心腹大臣不是战死就是被俘,绑成一团看守了,只等皇帝发落。
他听到徐莘行传唤,不敢耽搁。但进到内殿时,却为眼前皇者的憔悴吃了一惊。恍惚在一夜间苍老了十年。脆弱得让人
不忍多看。
“陛下,请保重龙体。”
“卿尘,朕已是风中残烛。”
徐莘行微笑,着令卿尘靠他近些。再伸手仔细地为他拭擦脸颊上的沙尘污血。这个容貌和心爱之人极为相似的少年给予
他人生中最大的安慰,并把他从噩梦和内疚当中抽离。他曾不止一次地幻想卫卿尘是他与爱人所孕育的孩子。希望能有
这样一个血统继承人。只可惜错过的事情永远无法重来,空留遗憾。
“朕原以为有你和谢乐辅助释仁,所以一直很放心。但眼下释仁却生死未卜……”
“陛下请放心,臣已吩咐三千将士发散开来四下寻找殿下踪影。况且殿下洪福齐天,必定平安无事。”
卫卿尘柔声安慰着老皇帝,说。徐莘行却摇摇头,答:
“你可曾听见两声巨响?”
“有。似乎是火药。”
“朕事前准备了避难的暗室,要释仁躲在内里静候消息。不料地图却落入逆子手中。咳咳咳咳。”
徐莘行说了几句以后,突然猛烈咳嗽。气喘如牛。卿尘急忙为他抚背,但被徐莘行推开。
“朕……朕所设秘道有两处出口。一处在东门附近,另一处在藻凤宫。”
“藻凤宫?!”
难怪徐时专会淋油放火焚烧历代皇后所用的寝宫,原来是为了这个原因。
“……依照朕的猜测,另一知悉秘道地图的……的奴才必定已叛变。如此一来,释仁的处境便非常凶险。十有八九,是
被困在……困在藻凤宫……”
徐莘行越喘越厉害,口角流出涎水。李太医忙上来替他擦了,劝:
“陛下,保重龙体啊。”
“卿尘……如若释仁遭遇不测,你便到御座下的暗格找朕的手谕。去迎接被幽禁的八王爷……八王爷登基。切记切记。
”
徐莘行也觉得自己无力继续,强撑着说完最后一句,便软软地瘫在床上。卿尘还想再问,但被李太医劝止。见惯风浪的
医者悄悄摇头,示意徐莘行刚才不过是回光返照。再也经不起折腾。
“陛下安心,臣必定会寻回殿下。”
卫卿尘磕过头,徐徐退出。刚出得门来,迎面遇见一陌生宫女。神情焦急。
“敢问卫将军,可曾见到卫公子?”
“嘉木?”
“是。卫公子不肯出宫,执意要见大殿下一面。奴婢的姐妹亲自送他出去,至今未见她归来。”
宫女低着头,说。
“有多久了?”
“有一个晚上了。”
卫卿尘倒吸口冷气。他一路杀来,都有特别吩咐下属留意嘉木的消息。但却始终不见。只知道他人仍在这城内某处。
难道,他和大殿下一起被困在秘道内?!
这个可怕的猜测几乎令卫卿尘疯狂。他二话不说,直奔火场。揪住一个小队长怒吼。
“搜!给我搜!一砖一瓦,都不能放过。”
“可是……正在烧呢……”
大火还在燃烧,将精致的花台楼阁一一吞噬。跃出几丈高的火舌。灼得人连眼睛都睁不开。卿尘无法,只好先指挥他们
救火。等火势渐弱,才复带头冲入倒塌的废墟中,仔细翻查每一处角落。希望能找到已被掩埋的出口。
“将军,你受伤了。”
废墟还冒着烟气,热得发烫。为此卫卿尘的指上已燎出了好几个水泡。水泡又被磨破,淌出清液。那没经包扎敷药的伤
口再遭挤压,三下两下,便裂开口子来。齐齐往外渗血水。
俗语说十指连心,指头上的痛楚往往远胜别处。有跟随在旁边的士兵看见,忍不住出言提醒。卫卿尘却想没听到似的,
完全不顾。继续埋头在砖瓦中翻找。
在哪里?
到底在哪里?
已经整整一日一夜了,但地道洞口却仍然不见踪影。须知多留一刻,危险便增加一分。
他擦了把汗,换个地方继续找。
“铛~~铛~~铛~~”
沉重的钟声悠悠响起,传遍整个皇宫。卿尘直起身,正为这突然响起的钟声感到茫然不解。忽见两个小太监腰系白巾,
哭哭啼啼地奔过来。
“皇上,皇上驾崩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呆了。卫卿尘更是惊得目瞪口呆,半响后才说话。
“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皇上驾崩了!皇上驾崩了!”
两人俯在地上,泣不成声。悲伤的表情感染了部分士兵,引得大男人们也红了眼眶。
报丧的钟声还在继续,低沉得吓人。卿尘抬手摘下盔冠,带头朝寝宫方向跪下。恭敬地以额抵地,磕了三个响头。
还是来不及,让徐释仁赶上父亲最后一面。
卫卿尘想起老人临终前的盼望眼神,不由得攥紧拳头,无限内疚。所以当小太监哭哭啼啼问他是否要先回宫奔丧时,他
毫不犹豫地决定以找寻徐释仁为先。
“继续挖!不许停!”
第45章(全)
靠近藻凤宫出口那块地方被烤得火热,热气透过泥土石头一点点地渗进来,闷得人透不过气。但纵然如此,嘉木仍然瑟
瑟发抖。嘴唇乌青一片,让人揪心。
徐释仁擦了把汗,脱下长衫,将嘉木紧紧裹住抱在怀里。不断地为他按摩四肢。又掰碎了面饼一点点地喂给他吃。幸好
他们逃出来时还带有一点干粮和清水,总算不至于陷入绝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