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华颜(穿越)上+番外——急景凋年
急景凋年  发于:2011年06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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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到他的心跳在一下一下衰弱下去,疏伦仍是没给金屈卮好脸色看,“最恶心像你这般以破罐子破摔为英明神勇的小

傻瓜——姐姐才不会死,你的胳膊也要留着,只要尽快找到人为他疗伤便绝不会有事。”

“找谁?我不懂医。”这只酒杯居然这么轻松的耸肩摊手,好像方才被兰昭舍命救下的不是他自己。

“嘁……”疏伦懂一些战场上的基本急救,然而兰昭受伤在内不在外,他也没有经验,“不远处不是有你们的据点么

?难道不能在那里暂停——”

“铭石轩没有大夫,就算上街去找,那些庸医也治不好这样刁钻的伤,要找良医,只有回会堂。”金屈卮口气冰冷无

情,完全和诵书一般枯燥,“但是现在的公子经不起颠簸,若然骑马或乘车,定会加重伤势甚至丧命。”

“那我一路背他回去!”说出这话其实根本就是和金屈卮怄气没区别,疏伦气呼呼的,就要把昏迷的人背起来。

金屈卮却干干脆脆将他一语给否决了,脸上带着冷笑。“高默莲没有立刻派人追击,也会稍后派人的。他总要检查我

们的死活,毕竟身份都已漏给了我们,若是背着公子走,不光会减缓速度,等到被追上了,顾惜伤者作战也会碍手碍

脚。”

——碍手碍脚?!疏伦能够感觉得到贴在自己耳边的兰昭的呼吸已是越发微弱,几乎要试不到了,他急怒交加,反倒

笑了出来:“酒杯,这个词是对着一个舍命救你一只手的人该说的吗?——你这家伙真是够不害臊的啊!难道你要将

他就这么半死不活的扔在这里不成?”

“他是会主大人的独子,会主大人令我护其左右,我自不可违命,但我总要权衡利害再做出最有益的决定。”懒得和

疏伦辩驳,金屈卮仍不改语气,话却说得扎实有着落,他往夹巷外一探头。

“你在这里等我片刻。”

喧嚣一街筛坊将要盘桓到尽头处,立着一间茶楼。

赌坊可冲云霄的络绎嘈杂行到此处已灯残酒昏,来往人群不再如潮涌一般,情绪也不似犯毒瘾一般高涨了,所以这里

多立得是酒楼茶馆,一天赌下来运气不佳,总有喜欢买醉的,而茶馆清幽宁静,也是个散散脑门燥热的好去处。

霜砚茶楼的老板在筛坊东头做生意做了要有两旬,恐怕没什么稀奇古怪还没见过了,然而今日快至晌午才一头汗的闯

进来的一批客人,还是让他好一顿发愣。

这三人的身份组合其实很正常,但是这个人的身份安在这个人的模样上,就怎么看怎么让人不得劲。

进来的三人看穿着便是十分不俗,估计是大家子弟,中央的一人身材高挑,一身白缎看上去就价值不菲,但似乎对他

的身量来说有点小了,一进门就伸手抛出钱来,袖口只到肘部,着实有些不伦不类。

更加不伦不类的是,这大少爷样的青年,怀中还抱了一人。

一个女人。

那女子很是不矮,却因骨架的轻瘦而显得纤弱不胜,丝裳绮绣很是花枝招展,可一张埋在那少爷怀中的面孔却露出苍

白无妆的一角。他倚扶着那少爷,似乎羸弱已极,腰被揽在那少爷臂间,好像不撑住就要倾折下去一般。

——想来是坊间的流莺吧?

茶楼老板看得有些不屑,看这少年公子还十分年轻,估计也就是冠龄上下,便这样纨绔不检点,实在让人嗟叹。他尽

量客气地道:“这位客官是想要什么茶?我们这里有——”

“有单间么?”不等他说完,这公子便开口打断。

老板的眉不由自主就是一皱,脑里很自然的想到了些很伤风化的场面。“有倒是有……二楼雅间分上中下三等,这位

客官是要——”

然而再次不等说完就被打断,此次是这少爷身边一个仆从发话了,其实他若不踏前这一步,老板都看不到他,这仆从

的确有些矮小了,年纪也不大的样子,身上的衣服虽然朴素陈旧,却隐隐绣着繁复的纹饰,带了几分戎羌之地的风格

。与他的主子正好相反,这套衣服对他来说太大了,他捞了半天才将手从袖中露出来。

他指了指那公子哥一进来就抛出的银子。

“这些钱能买怎样的单间,就要怎样的单间。”

这倒是干净爽利的回答。老板也不多说了,收了钱便引他们上楼。这群人入了房间就似乎等不及了,那仆从冷冷对老

板说一句:“茶水等会再点,多谢掌柜。”便把门拉上了。

老板如获大赦,他还不愿意插头这尴尬的场面呢。恭恭敬敬应下一句“哪里哪里,客官有需要就尽管开口”,就急步

转身下了楼去。

并且打定主意,在这一雅间的客人再度露脸,当面差使之前,都绝不接近这雅间了。

“酒杯你好样的……看着吧,姐姐醒了之后不敲死你才怪。”

前脚刚迈出那气氛幽静的茶楼,疏伦难抑一腔对金屈卮的钦佩之情,不由盛赞。——真是人不可貌相啊,这小子一脸

未老先衰不到三十岁绝对会谢顶的古董相,不想居然很会抓萌点。

却见金屈卮十分不以为意,冷冷瞥了他一眼。

“还有别的选择么?你我俱不通易容之术,公子又是那么一张脸孔,除了这个,还有办法能混淆人视听么?——你也

给我低调一点,不要咋咋呼呼,我们将身份对换,也不是长久之计,顶多追的人隔远了分不清谁是谁,稍近两步立刻

露馅。这也只是拖延时间罢了。需抓紧向会堂请援为上。”

说着,足下好像踩到了什么,金屈卮踉跄一拐,差点摔倒,被疏伦一伸胳膊抓住。

低头一看,本穿在自己身上的衣服,如今在金屈卮身上,长出老大一块的袍角裤脚已被踩得一片泥黑。

疏伦不由咧嘴一笑:“你也不小了吧?至少也比姐姐大四岁了……嘿嘿,再不长个可就没得长了,还不抓紧。”

金屈卮被他扶着,头埋得极低,脸颊却是连带黑眼圈都要烧红了,素来郁淡的声音都有些抖。

“啰,啰嗦!”

——哎呀,戳到痛处了啊。

疏伦很享受的看着金屈卮气呼呼的推开他,一眼都懒得理,径自就快步向前迈去,却不等迈几步又狠狠一绊,这次脸

红得从耳根都能看见了,疏伦拼命忍住笑。

铭石轩便在这条街的前方。

金屈卮却突然原地刹住不动了。

手却如迅雷般疾出。

向着推车擦过他身侧,一个一派和气与世无争的买风车的。

疏伦被他这突然地动作惊得诧极,都忘了喘息。

——他这算是在做什么?难不成又在玩“最不像高手的才是真正的高手”?这卖风车的有问题吗?

然而只见金屈卮五指间夹了四只风车,压根不理卖家“喂你不给钱啊!?”的呼喝,回身甩手。四只风车疾蹿而出,

还不待眨眼就没入风声,再无踪影。疏伦更是纳闷,他闲的没事乱丢人家辛苦糊出的风车作甚?结果茫然转头,还是

极巧的看见大约隔了四座楼远,在屋顶窥视的人影因身体失重坠下而显形。

——是三荒楼追来的人?

金屈卮毫不迟疑,不和疏伦对上一句,便飞身而出,那五个自远处追踪之人因终于看清这二人乃是换装乔扮过的,心

中大呼上当,就要遁去,却被金屈卮早一步察觉,四枚风车各射四人身上一处大穴。他们身形一时凝滞,已被这小个

子的男仆拦住去路。

明显的拖延时间的架势。

三荒楼五个追击者当中一人,留着单刀般的奇诡刺头,有些南蛮少数民族之风,虽不年长,瞧气魄便知是这四人之首

。他瞪着金屈卮,目光无比狠厉,然而身上的肌肉,却是僵硬得动不了一寸——这小个子男子,有着自古个甚至魂魄

内里曝射而来的滔天压迫力,让你几乎要眯起眼看他,却不敢自恃凌驾,只能寸步难行。

“飘萧酒,你就堵在这里浪费时间吧!”手足都不敢妄动一步,这南蛮头子只能咧嘴一笑,却连笑也显得生硬不自然

。“反正我们的人已洞悉你主子的藏身地点,如今应已赶去了,你便在这里耗吧,到时也是抱着你主子的尸体回去哭

丧!”

疏伦听得呀然一惊——他们竟已发现的姐姐的所在了?是从那时起就盯上他们的梢了么?可那时酒杯分明还说尚无人

追踪的……

不以为意的一笑,金屈卮好像一点也不紧张:“‘单刀林’七郎,我与你也算是同期迈入江湖,你却销声匿迹如此多

年,我还道你深山隐居去了,不像原来是发家致富去了……呵。”他这么低低的一声,皮笑肉不笑,配上一双深拗的

黑眼圈,更让人打心底里看着不舒服。

“你想扯谎引我派那边站着的废材去公子处救人,你们好顺着追去,而我一人以一敌复就会被困死在这里,你们一举

两得……说实话,你们实在不像你们楼主一样是耍心眼的好料,所以放弃吧。”

居然毫不为七郎的言语所动,疏伦这才有些真的佩服金屈卮了——这小子的定力于洞察力着实惊人,当人家仆实在可

惜了,也不知他为何一有大名号二有真本事却就这样甘居人下,还有……

“你还真就这样公然贬我啊!当我不存在是吗你这小子也太嚣张啦!”气得要跳脚,疏伦指着金屈卮大吼,对方连个

白眼都懒得翻给他,一副“显而易见的事实我还不稀罕费口舌”的样子。

——这张臭嘴和这把臭脾气放在仆人身份上也很匪夷所思!这小子是怎么做到今天还不被解雇的!?

疏伦想想觉得万分无力。

七郎根本没闲情逸致去观赏这一对相同战线的战友之间的闹剧,他扯谎未遂,牙根紧咬,决定干脆就这么豁上算了。

“……你那张嘴绝对会让你栽的,飘萧酒。我记得我说过这句话。今日我便给你证明看看。”话毕,决然一挥手。“

给我上!”

如同牵线木偶被蓦然提线,七郎周围共计四人,本静若土木,却因这果决一语,骤的脱弦而出。

三人加七郎一人,扑向金屈卮,余下一人,对付疏伦。

——喂喂!这是歧视吧!?

看着自己唯一一个对手,疏伦有点哭笑不得。

然而抬头就要抗议之际,他却扬眉只见了一片尘埃肆虐,那五人缠斗在一起的瞬间,街上万籁俱寂,一片土石四起,

店铺车摊几乎只够一遮主人的逃跑便顷刻坍塌做狼籍残墟,疏伦不过一低一抬头的时间,金屈卮的身影他已看不到了

——明明铭石轩已在眼前了。

疏伦不甘地望着那渐次被尘烟弥盖住的书斋门头,手摸向腰后抓住腰刀,终还是锵然而出,向袭来的人迎了出去。

第二十九章一曲新词杀一人

“胸中锋毫在,点墨取千军。”

凌空忽然抖出这么一句吟咏。

唱得仿佛是长醉的瞳,蓦地曝出醒世的光,又或者沉沙折戟的铁,焕出可破万马的亮。

且行且歌,披发坦衣似的歌吟,信马踏花一般的悠悠踱出口,润泽得刀兵杀气都沾染了书香诗酒,忽而绵长且幽雅的

拉扯开来。

那声音继续,这次却是略显遗憾:“笔间于胸,又何须大动干戈,你们这群胸无点墨的粗人啊……在好好一间书斋前

头打架,这样有辱风雅,实在是让我忍无可忍了。”

——脑子没问题吧?这人?

因为对手被这莫名其妙的半路杀出的声音唬得挑眉看去,动作难得顿了一顿,疏伦也得了个空好喘口气,结果刚往声

音处一看,满脑子寻思自己会看到孔乙己,却是大出所料的瞠目结舌了。

那一时他以为自己再度穿越了,不是从钢筋铁骨的21世纪穿越回南宋末年,而是从南宋末年,一回头踏入了魏晋烟水

那书斋门中,摇着扇闲闲踱出的男子,一衣带水便满是这等风韵。

尘埃都似被过滤了一般。

杀气也浓沉幽远如酒了。

这男子卮酒饮尘而出,整个人,连带危冠古袖,眼角朱丹,都可一支笔写入怅然诗稿中。

金屈卮压根连头都懒得回了。

即便是久违数年,他听着声音,仍能在脑中模拟出他的面孔——风流飒沓,如昨如昔。

他一手拨开七郎袭到脸边的攻击,头也不回,但分明是冲着那书斋中走出的魏晋风骨的男子冷喝过去的。

“你这老大不小的,还学什么年轻人摇扇装风雅——赶紧帮我!少在那里出洋相了!”

这句话说得极其凶恶,极不耐烦,但不耐烦中又透着深深地熟稔,绝不是几年的交情便能酝酿起来的。那男子听了,

浅眉一挑,“啪”的一声将扇子合上,私塾先生一般指点起他来。

“啧啧啧,听听你这口吻,小金哪,这可是对你老前辈讲话当用的态度吗?——我都一大把年纪啦,难免有个腰酸背

痛腿抽筋啥的,你也不来给我锤锤,还让我帮你打架,哎哎,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真让老身双泪横流啊……”

他说着,好像很伤心似的,居然一转身,对天长吁短叹起来,弄的疏伦看他和看妖怪一样——什么一把年纪,还一口

一个“老身”,这家伙目如丹凤面如皎月唇如点朱,撑死也就不过三十的模样,啥时候成“老身”了?

估计三荒楼那五人也觉得这极其荒谬。

实在是太荒谬了!

他们本是为一场死战而来的,结果呢。自己满心凛肃杀气,杀到敌人面前却只有听敌人之间调侃闲聊的份。

——还有没有比这更荒谬的!

七郎再也按捺不住了,他一招被金屈卮解去,以金屈卮手腕为支点,竟腾身而起,向着那魏晋男子飞出,口中断喝:

“老不老少不少的家伙!若是筋骨松了,我正好帮你紧紧!”

他已断定这男子乃是姓金的帮手,且看那气定神闲的架势当也功夫不浅,不如先下手为强解决掉,也省了留着搅局。

抱着此种意图,他人已侵到那男子面前,单刀自袖中划出,挺锋断刺。

那文墨气浓重的男子看到这飞身袭来的武将,当场愣住,好像震得可以。

随即一股嫌恶的表情挂上来,好像闻到了什么酸臭的气味。

他以扇掩口,声音低闷。

“打架的时候不要讲话,唾沫都要喷到我脸上了,你这——”

白衣微震,他冠上的长缨翻飞而起,萧飒绵长,直如阔绰江河一般。他白玉般的一只手自袖中探出,七郎才惊见,修

白如玉的五指之间,已握起了一杆巨椽。

——生死关头,他不执刀剑,反借问笔墨,这是何用意?

七郎冷冷一笑,自己倒也真高看他了,他原来并非扮作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墨客,却打从骨子里,就是个腐烂透了的

腐儒。

单刀不再迟疑,声势如一麾沧海,长泄出去、

却听这腐儒丹唇轻启,终于把后半句话珠圆玉润的吐净。

“——大煞风雅之人。”

随即大笔一挥,根本不理七郎的刀,只在他颈下胸前,潇潇洒洒写下一个“俗”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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