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星辰昨夜风+番外——聿桥
聿桥  发于:2011年06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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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若云急辩道:“那都是过去了,如今我……”

高桓利箭一样的目光打断他的话。

“一句‘都是过去’就能够抵消你所做的一切吗?”高桓厉声质问道。

温若云轻轻咬住下唇,无可反驳,良久,他问道:“你不会原谅我是麽?”

高桓毫不犹豫地回答道:“不会。”

温若云努力想要露出一个淡然的微笑,但是徒劳,心尖上一下又一下针扎似的疼痛使他脸上只有痛苦不堪的表情。

“无论如何都不能吗?”他弱弱地问,寻求一丝的可能。

高桓的心不由再次动摇,他定了定神,斥责道:“你凭什麽来要求我的原谅?曾经的你有想过对我宽容一点儿吗?”

温若云急道:“我只是一时昏了头脑,姐姐的死让我十分伤心,而当我知道她是因你而死的时候,我只能用复仇这个

方法来发泄我的伤痛……”

高桓怒道:“那麽你大可以杀了我,我没有怨言,但你不该利用我对卿儿的感情来进行这个可笑的阴谋!你这是侮辱

了我,也侮辱了你姐姐!”

温若云怔住了,此刻他明白任何的辩解都是多余的。说来说去,高桓不肯原谅他,只因为他心中还有一个凤绣卿!

“但姐姐已经死了。”温若云忽然道。

高桓怒睁双眸,难以置信这样的话会从一个立誓为亲姐复仇的人口中说出。

“你说什麽?”压低的声音隐含滔天的怒气,高桓死死地看著温若云。

温若云豁了出去,赤红著泛泪的双眸朝高桓喊道:“我说她已经死了,死了!你要守著一个死人到什麽时候?”

“啪!”高桓冲上前狠狠刮了他一巴,高举的手在半空颤抖。

痛到极点,温若云扯唇一笑,一丝温热从嘴角蜿蜒而下,他猛地抬起被打偏的脸来,狂笑道:“哈哈哈哈,打得好,

打得痛快,你最好把我打死,否则我还要说!”

“你!”高桓看著那张骤然冶豔而张狂起来的脸,第二巴迟迟无法落下。

温若云的张狂和冶豔中都带著一抹无法忽视的悲伤,那双深夜一样的眸底聚集了太多复杂而热烈的感情,这让高桓的

手情不自禁地怯弱。

高桓连退几步,陡然转身,高大的身子有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冷冷道:“滚出去。”

“今天不说清楚,你休想我走出这道门!”

清冷的声音猝不及防得出现在身後,高桓来不及反应,後背贴上了对方鼓动的胸膛。

49

“放开!”

震惊过後,高桓怒道,欲挣开锁紧他的双臂,岂料温若云双手竟又收紧了几分,那力道说是要把他挤入体内也不为过

“你疯了不是?快给我放手!”高桓的怒声中泄露出一丝不安,急欲掰开缠绕在胸前看似纤细实则有力的十指。

温若云仿佛感觉不到双手肌肤被抓破的疼痛,执意地拥住怀中挣扎抖动的高大身子,柔情低语道:“高桓,忘了姐姐

,我们也可以好好过。”

温柔万分的声音在高桓耳边掠过,他不知道自己的身子为何会不受控制地窜过一股热流,这让他越加感到羞耻,比挣

不开看似文弱的温若云还让他难堪。

“你以为你是谁?即便卿儿不在,你也没有机会能够趁虚而入!”心慌意乱之下,高桓脱口而出,随而意识到自己说

了多麽口不择言的话,他当即就咬紧了牙关。

他才是真正要被逼疯了!

这样的话根本不该讲!甚至连想都不能想!

他们之间只是仇恨的关系,绝无其他!

高桓拼命挣开对方的手,这回不知是下够了力气,还是温若云松懈了力道,他解脱了,随即本能地朝门口逃去。

察觉高桓的意图,温若云快他一步靠近门口,伸手按住门闩。

高桓瞳仁一缩,转头对上对方幽黑不见底的眸子,积压的愤恨一并发作起来,他失了理智地怒骂道:“你怎的这样无

耻!若是你姐在世,你尚要称我一声姐夫,你这样纠缠不觉得可耻吗?”

“有何可耻?”温若云不以为意地冷笑道,高桓的指责简直是对他的感情的侮辱,怨恨之情在心底蔓延,尔雅的面貌

随之又荡开一抹浅笑,无端豔丽。

“更为可耻的尚有,不知姐夫是否有意见识?”压低了声音,他刻意靠近高桓气得涨红的面孔。

高桓哆嗦的唇艰难地吐出两个字:“恶心……”

温若云的笑凝结。

“你、让、我、觉、得、恶、心。”高桓看著他的双眸一字一顿道,生怕他听不够清楚似的。

高桓的眼是无情的冰冷,眼神几乎要将温若云冻结,而薄薄的唇却有更为残酷的能力,道出的话语如刀尖一样锋利。

他无比嘲弄地大笑一声,道:“你想跟我说清楚什麽?说你对我用情了,对麽?”

温若云的双眸失去了光彩,却仍一动不动地看著他,等待著更为残酷的践踏,心痛却无能为力。

“那麽,我也很清楚地告诉你,不论你姐姐是不是死了,我高桓这辈子都只爱她。”

高桓的语调平静得不像在宣誓,可是他眼底那一如既往的深情却是做不得假的,溺死人也伤害人,温若云激痛得失魂

落魄的身子被他轻轻一推,无力倒地。

高桓看著他,胸腔慢慢不受控制地剧烈起伏。

温若云出乎意料地垂眸轻笑,笑声震荡著高桓的耳和心,明明是痛快的朗朗笑声,却能从中听出无尽的伤心和落拓。

温若云优雅地拂开微乱的鬓发,站起来道:“你说得这样明白,我岂能再厚颜?”他从怀里掏出一袋东西放於桌面,

指尖不舍地流连了一下。

“这里布庄剩下的财产,如今还你,我们再无拖欠。”

他步至门口,朝著高桓淡然一笑,道:“我的言而有信该让你对我改观一点儿。”

至少,至少希望自己在你心目中不是那麽一个不堪而丑陋的人。

温若云悲哀地想,慢慢走出了房间。

50

独身上路的高桓有种天大地大,却无处容身之感。

扬州,是他唯一的选择,至少那里还埋葬著他的过去,他的亲人。

高桓一身落魄地回到扬州,走在街道上,竟没有识得他。

高记布庄的人和物也已经埋葬在短短的岁月中。

站在萧条的布庄门口,高桓从温若云留下的东西中找出钥匙打开生锈的门锁,门一敞开,一股难闻的气息迎面扑来,

让他不由呛了一下。

阴暗的布庄里有种诡异的安静。

後院中的小小竹林仍在顽强地生长,但却失去了绿色的生机,只是黯然地立在一旁。纸糊的红灯笼早已破烂,只留空

洞的残骸在半空随风摇摆。

趁著天色尚有微光,高桓进了祭卿坊,推开房门,走到书柜前停下脚步。

书柜上有只玲珑的花瓶,久置而无人打理,致使沾染了尘埃,瓶身不复洁白。

高桓伸手摸了摸花瓶,指腹轻柔地将瓶上的灰色抹去,掌心下滑握住盈盈的瓶身,手腕陡然一转,花瓶随之转动。

紧接著,高桓後退一步,一阵墙壁裂开似的声响传来,厚重的书柜缓慢向一旁移动,直至打开一道可容一人进入的通

道口。

高桓望著通道口温柔一笑,道:“我来带你走了。”

原来通道口内另有天地,竟是一间小小的祭祀房,供奉著一张灵台,牌位上写的是“高家凤氏绣卿之位”。

高家自然有自己的祖坟,但高桓绝不让凤绣卿葬在那里边,因为那里不配。

高桓将灵台上的骨灰盅抱进怀里,席地而坐,随手打开了带来的酒坛。

“我记得你曾说过要喝醉仙楼的出嫁女儿红,我为你带来了。”

说罢,他单手握著酒坛沿口在灵台前轻轻一洒。

醉仙楼的掌柜在他姑娘出生那会埋下十八坛酒,昭告扬州城百姓这酒是要等到他姑娘一十八岁出嫁才挖出,十坛做嫁

妆,另外八坛价高者得。高桓风尘仆仆地赶回来,为的就是赶上这女儿红的出土。

凤绣卿出嫁的时候没有一分嫁妆,当她听说醉仙楼有这样的趣事时就一再地说要尝这酒的滋味,高桓应承过,如今来

兑现了。

高桓灌了自己一嘴的酒,对怀里的骨灰盅一笑,仿佛抱著的是活生生的人,道:“你酒量不好,我帮你喝。”

日落月起,天边最後一道亮光淡了去,栖息在院子里大树上的鸟儿都拍打著翅膀散了去。

这一院子的寂静让人莫名心惊,忽然一道低低的询问从房里传来。

“卿儿,你说我疯了麽?”

否则为何要为一个不相干的人心痛?

还有,忘不了他曾在耳边低喃过的话和他最後留下的眼神。

这些不该有的记忆为何渐渐清晰起来,使得你的面容越来越模糊?

高桓突兀地大笑起来,酒醉三分醒,压抑在心底的东西竟比清醒时看得还透彻。

说不清道不明,睁开眼时的怜悯,恍然大悟时的痛恨,怎麽会到最後成了不忍和心疼?莫非这又是一个不知何时实施

在他身上的阴谋?

温若云这三个字让他恨,让他痛,更让他开始唾弃自己,因为忘了不了意味著背叛,他怎麽能够容许自己的对卿儿的

背叛!卿儿为他失去了父母,失去了生命,他该用一生来偿还,他的心这辈子只能忠於凤绣卿这个人。

高桓高举著酒坛,仰头狂饮,流淌的酒水洒了一脸一身,浓烈的酒气慢慢扩散在房间角落。

51

自步出高桓房间那一刻起,温若云便做了决定要回京城去。他没有收拾任何东西──他本就无物在身,多出来的也是

从高记布庄带来的,既已说定了不再纠缠,那麽这些个事物更是不需留在身边徒增伤感。

离开客栈的时候夜色已深,万籁俱寂的街道上只有凉凉的风从颊边掠过,他的身影落寞得连小二都忍不住出声。

“这麽晚了,客官不如明早再走吧?”

温若云仰头望了望清冷的月色,长叹一声,却对小二道:“与我同来的那位公子,你要好生伺候,他身子微恙,切记

一日三餐按时送上。”

小二心里有疑惑,却未敢言,哈腰点头应是。

温若云朝那客栈楼口流连了一眼,终是苦笑不己地走了。

他本该直接往京城而去,将扬州的一切化作烟似的梦,淡了忘了,不见不烦,无奈心头却仍挂有一念。

至今他还没有在凤绣卿坟前上过一香,倘若就这样回了京城,怕是往後更要日思夜想,不得安宁。

打扰了熟睡的马贩,温若云买了马匹就直往扬州而来。

对於凤绣卿的最後归宿,他毫无线索,计算高桓的那段时间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更是忘了去打听,於是赶了三日路後

,一进入扬州城门,他茫然不知何去何从。

牵了疲倦的马儿,温若云心不在焉地走在街上,垂首思考。按理来说,最有可能埋葬凤绣卿的地方自然是祭卿坊,问

题是高桓会将人埋在哪里?

莫非是院子里的那棵残树下?

温若云疑惑地蹙著双眉,停下脚步,抬头一看,竟是不知不觉来到了布庄门口,一手下意识地往衣内探去,怀中一空

才想起属於高家的东西都已还了高桓,其中包括布庄的钥匙。

暗笑自己一声,温若云拽了拽缰绳牵著马儿折身,欲寻落脚的客栈而去,此时,一身素色打扮的女子迎面走来,她的

目光只痴痴地流连在布庄的门口之上,并未注意到一旁的温若云。

看清女子容貌,温若云吃了一惊,她不就是曾见过一面的碧蓉吗?碧蓉几乎与他擦肩而过时,他忙叫道:“碧蓉姑娘

请留步。”

碧蓉闻声收回目光,这才发现他的存在,迟疑了下,才恍然道:“原来是温公子。”虽只一面之缘,但温若云的面容

还是给她留下了一定印象。或许是女子天生的细致心思,温若云的相貌让她有种似曾相识之感。

街上毕竟不适合交谈,各怀心事的二人便寻了客栈坐下。

碧蓉道:“公子如何知道我的真名儿?”她对外自称是“凤绣卿”,温若云与她非亲非故,如何得知这个秘密?

温若云苦笑了下,将他从京城来到扬州寻凤绣卿的事,包括对高桓的阴谋一一道出。

碧蓉听完,凄然一笑。

温若云疑道:“你不为高桓生气吗?”他想碧蓉既是对高桓有情,自己这种阴险的手段自是要得到对方唾骂的。

碧蓉轻轻道:“我生什麽气,又有什麽资格为他生气?况且,我们都是一样的。”一样得不到他,但她却对温若云生

出些许豔羡,自己愚笨地选择作为替身生存下去,不敢去争取,到头来还不如温若云的一个阴谋来得让高桓永远记住

温若云明白她话中所指,苦笑不语,黯然地垂下眸子,片刻後才想起要事似的问道:“你可知我姐姐葬在何处?”

碧蓉摇了摇头,道:“卿姐的後事是少爷一手办的,他不肯让其他人帮忙,也不许任何人靠近祭卿坊,所以除了他自

己外,没有人知道卿姐在哪里。”

想到高桓那时承受之痛,温若云的心痛只化作脸上的艰难一笑。

“我想少爷会回来的。”

碧蓉缓缓而坚定道:“因为卿姐还在这里。”

温若云点点头,苦笑著指了指胸口,道:“也在他这里。”

虽然回来扬州一趟有些无功而返,但因高记布庄的人走的走,散的散,温若云打听不到消息也只好动身回京,毕竟连

碧蓉这样知内幕的人都不清楚的事,他亦不用指望他人了。

送行的时候碧蓉问他:“日後还回来麽?”

或许是同病相怜吧,他们对彼此都有种怜悯之情,如同姐弟一样相处。

温若云叹道:“不回来了,来了也只是让自己更伤心罢了。”

碧蓉理解地笑了笑。

送别碧蓉後,往城门而去的马蹄走著走著却掉转了头。

温若云告诉自己再看一眼,这一次是真正地告别,告别扬州,告别高记布庄,告别这一段情。

52

高桓睁开微醉的眼,看到他此刻并不想看到的人,皱了眉,他有些分不清是真是幻地道:“你怎麽会在这里?”

这句话温若云也想问自己,是什麽牵引著他回到这里?是不是一切冥冥中都有了安排?

方才他回到布庄,看到大门上的门锁被打开了,不作他想,他知道肯定是高桓回来了,心里还在为那句“各自天涯”

而挣扎,双腿却已经不由自主地寻到了祭卿坊来。

也只有这里才值得高桓留恋。

他苦涩地笑,在门外偷偷看了高桓好久,从夕阳西下一直到月盘升空,看著他如何打开秘密的通道,看著他如何珍惜

地捧出凤绣卿的骨灰,看著他悲伤欲绝地痛饮,尽入眼底的这一切让他的心又酸又痛,直到高桓醉得闭了眼倒在地上

,他才敢现身进屋来。

“别喝了。”温若云拿开高桓手中的酒坛,本也想拿开他怀里紧抱的骨灰盅,犹豫了下,终是不敢动手。

“你身子才好,不该喝酒的。”他轻声劝道,扶著高桓坐起了身。

高桓眯著眼打量,月色很淡,而且他们又身处角落,四周的阴暗教他无法看清对方的表情,但不知为何,他就是硬撑

著沈重的眼皮盯著对方看。

温若云自是察觉得到高桓的视线,却不敢抬头。虽说这次相遇是偶然,但他怕高桓却未必相信,只把他又当做了无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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