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被弄得破破烂烂,他几乎要认不出这里就是他成长的地方。
那麽人呢?人都到哪里去了?他的养父母和那没有血缘的妹妹呢?是被抓走还是逃走了?瞧整间屋子凌乱不堪的模样
,他们应该在讨债的人到之前就离开了吧?那真是太好了……
可是,为什麽连一通电话都没打给他呢?
大概是走得太匆促了,来不及通知他吧……拿起手机拨打给养父母和妹妹,连著拨了好几通却没有任何人的手机有回
应。
没有回应。
「哈哈……」他果然还是被抛弃了,是吗?养父母带著妹妹一起走了,却连一通电话都没有打给他,因为他不是亲生
的孩子吗?这也是很正常的吧。
当年这对夫妻领养他,不就是因为生不出自己的孩子吗?没想到领养自己不过几年,他们竟奇迹似的生下了妹妹……
有了亲生的孩子之後,也就逐渐忘记当年他们是如何疼爱自己的了。
无妨,就算是这样,他也慢慢长大了。
养父的工厂倒闭,欠下了庞大的金额,亲戚朋友能借的都借光了,现在没人敢理会他们家,最後逼不得已只好向地下
钱庄借钱,利息累积得太快,他们根本无力偿还……然後,就像现在这种情形。
举家逃难,独独漏了他。
脱下一身湿淋淋的衣裤,换上洗乾净後晒在阳台的衣服後,他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头当然也被弄得一团乱,看不出原
本整齐的面貌,迅速地找到平时自己睡觉使用的枕头并拉开拉鍊,他发现自己用来放钱的牛皮纸袋并没有被拿走,欣
慰地笑了笑。
「还好……这里还有一点钱够我用一段时间。」
原本这是为了缴学费而存的钱,每个月微薄的打工薪水除了要让自己填饱肚子之外,还得存一些学费,虽然养父母表
示他不需要这麽做,但他想早点独立……
可是,自从家里欠了大笔债务後,他的薪水大部分就只能交出来帮忙还债,学费也就没办法继续存了。
「反正这个样子我也不能再去学校了,乾脆再找个白天的工作好了……」
剩下他一个人,这里恐怕也待不下去了,那麽他该往哪里去才好呢?他不知道讨债的人是不是会再回到这里或找到学
校去,但不管怎麽样,他想活下去,他一定要活下去。
收拾了一些简单的衣物後,他带著行囊离开了这个他曾经再熟悉不过的家。
夜渐渐深了,大雨持续地下,他背著行李、撑著伞漫无目的在街上游荡,到便利商店买了一点食物,然後坐在外头供
来往行人休息的木椅上吃。
热汤温暖了他的手心,却温暖不了他的内心。
不死心地继续打了几通电话给养父母和妹妹,但手机那端依然没有回应。
他不能浪费钱去住旅馆,那些钱是他仅存的希望。要是不下雨他还能到公园去睡一个晚上,偏偏今天晚上的雨特别大
……如果真的没有地方可去,就勉强在这儿待一晚吧……他想。
突地,有个西装笔挺的男人在他身旁坐下。
哔哔番外:续·杰和他的男人之二
他向旁边移了移位子,虽然心里觉得十分疑惑,另一张椅子明明就在旁边,为什麽男人不去坐那张,反而来和自己挤
这张椅子呢?不过,反正彼此都是男人,没有什麽需要避讳的问题,不管他就好了。
喝完最後後一口热汤,他有些不舍地舔了舔嘴唇。
这是他最後一次吃这种奢侈品了,以後的日子……可要好好勒紧裤带撑下去,一天只要吃一餐或二餐就好,对於困苦
的环境,他已经做好心理准备面对了。
「关东煮好吃吗?」身旁的男人突然出声,著实吓了他一跳。
他怔怔地看著男人,不晓得是不是该接话。「呃……」
「看你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样,味道应该不错吧?」男人勾起嘴角,视线则停留在他的唇瓣。
「还、还不错啊……你可以去买来吃看看。」
天呀,他该不会是遇到怪人了吧?这个世界的确是有不少衣冠楚楚的禽兽没错,不过这个男人长得很有型,气质也挺
好的,会是什麽奇怪的人吗?
「对了,你刚刚吃的是晚餐吗?」男人把菸熄掉,扔进一旁的垃圾桶。
他点了点头,虽然不太了解男人为什麽要问这些。「是啊。」
「才那麽一点东西,你吃得饱吗?」
这……他也没想那麽多,今天发生了好多事,他根本没什麽食欲,只是想喝一点热汤,所以才买了关东煮……呵,就
算吃不饱又能怎麽样呢?他现在根本没有条件喂饱自己。
他先是一愣,犹豫著该怎麽回答这个问题,最後他选择略过不提。「先生,你在等人吗?」
「嗯,我在等司机,不过他大概是迷路了,所以这麽久还没看到人。」
司……司机?「计程车随便招一下就有了吧……」
「我在等我的私人用车。」
哇,他应该没有听错吧……这男人到底是什麽来头呀?大半夜的竟然在这里等自己家的司机开车过来接?
彷佛是接收到来自少年的疑惑目光,男人扬起嘴角。「你呢?学生怎麽这麽晚了还不回家?打工下班还是刚从补习班
下课?」
男人对别人的生活向来不太有兴趣,但是这个少年一个人望著滂沱大雨不说话的样子──看起来好像很难过,而他的
直觉向来很准。
不过,他之所以会注意到少年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这个少年的外表是他喜欢的类型……虽然他不怎麽感到伤心,但
刚被女人甩掉的男人,自尊还是有些受伤的,现在真的很需要另一个人的爱情来滋润自己的心情啊。
「我……」该不该说?纵使此刻他心里有很多话想说,却找不到适合的对象……这个男人可以吗?他又不晓得对方是
谁,把这麽私密的事告诉对方好吗?可是,对方也不晓得自己是谁呀。
他们不过是萍水相逢的路人罢了。
「反正我的司机也还没到,陪你聊聊无妨。」男人对这个在自己面前显得手足无措的年轻男孩很感兴趣,他试图让男
孩卸下心防。「反正,我们也不过是偶然相遇的人罢了,不是吗?」
男人说得没错,即使自己不知道他是谁,他也不晓得自己是谁呀!找个人说话,总比他自己闷著好……况且,他已无
家可归。
「我……我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回去了。」
闻言,男人挑了挑眉。「你逃家吗?看不出来你竟然是个坏孩子呀。」坏孩子也好,好孩子也罢,这个男孩感觉很对
他的胃口。
「不是这样的。我家……欠了地下钱庄很多钱,所以……」所以家人抛下他逃难去了,这句话他却说不出口。
「你的家人呢?就算欠钱也可以回家的吧?」
欠地下钱庄的钱啊,果然不怎麽好处理,不晓得是哪一间地下钱庄……不过既然是同行,他们就应该还有商量的馀地
吧!如果真的不行,就叫条子去抄好了……无论如何,他是愈来愈想要这个男孩了。
「他们大概都逃走了吧。」家里虽然一片凌乱,但从墙上的字句看来,养父母和妹妹应该顺利逃过讨债人了……只是
,忘了还有在打工的他。
「逃走?那麽你呢?」男人微微皱了眉,但很快地又恢复原本的表情。
「我……我不知道他们在哪里。」顿了顿,他继续说:「我回家以後他们就不在了,也没有人接我的电话……」
原来是被抛弃的小猫啊──那就更好办了。「嗯,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可以帮你解决这个问题,并找回你的家人,
你打算怎麽报答我呢?放心,我不会太为难你的。」
「这……」看著男人脸上充满自信的笑容,他一时不知该怎麽回应。
报答?这个男人真的有本事解决他的问题吗?上下打量了男人一番,如果这个人真的有那麽特殊的本领又愿意帮助自
己,那当然很好……只是,他要拿什麽报答人家呢?
「关於报答的问题,我们日後再谈好了。」男人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继续说:「我想……我应该可以帮你解决这些
问题,你就先跟我回去,把详细情形告诉我吧。」
对方说的话可以相信吗?但自己现在的确是走投无路了,连今晚要在哪里过夜都还是个问题,根本没办法想太多太远
的事……
再怎麽说,自己都还是个男孩子,不像女孩子一样可能有被男人拐骗的危险,至少相对来说风险是比较低的,若是遇
到什麽事的话,他也还有自保或逃脱的能力……他就姑且相信这个男人说的话吧。
於是他点了点头。
「首先,你得告诉我你叫什麽名字。」
顺利上钩了,他可怜又可爱的小猫咪──别怪他心机重,所谓「无奸不成商」,更何况他还是经营特殊行业的,心思
要比一般人细密了些也不是什麽错误的事啊。
他怯懦地开口:「我叫……李志杰。」
「嗯,很高兴认识你……敝姓韦,单名一个敬字,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
语毕,男人带著笑容大方地握住他的手,他感觉自己的手心传来一阵温暖的触感,就和他刚才喝的热汤一样温暖。
接著他们陆陆续续说了一些话,在交谈的过程中,虽然有点紧张,但李志杰还是把自己的状况一五一十地通通告诉了
男人……不知道为什麽,这个男人令他感到安心。
不久之後,这名叫韦敬的男人等待的司机终於把车开到这里来了,司机下了车恭敬地请男人上车,男人则拉著他的手
要他先坐进去,然後自己才坐进来。
车窗外,弹珠一般大的雨珠敲的车顶咚咚作响,看来今晚这场大雨似乎没有停歇之意,他和刚认识的男人一起上了车
,准备前往自己未知的陌生地方。
哔哔番外:续·杰和他的男人之三
男人的家位於一栋豪华的电梯大楼中,进入室内後,摆放整齐的家俱和高级的音响设备,让整体环境看起来很宽敞、
舒适。
「你把背包放下,随便坐没关系,我先去换掉这身麻烦的衣服。」带著李志杰进入客厅後,韦敬迳自走向房间。
他有点不安地坐在沙发上环视周遭,发现这个空间和男人一样有著简洁清爽的味道,所有物品都被摆得整整齐齐,看
起来也像是很少使用的样子……难道这个人不常回家吗?
这个叫韦敬的男人看起来好像很能干的样子,也许是因为事业做得大,所以没空回家吧?以前养父母忙著工作的时候
,也常常待在公司过夜……
那些回忆、那些场景竟恍如隔世。
很快地,男人换上一套轻便的家居服走了出来,然後倒了一杯温开水给李志杰,在旁边的沙发坐下来。「先喝杯水,
肚子还饿吗?」
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不知道是不是陌生的环境让他格外紧张,刚才吃的东西竟然不能让他的饱足感持续太久,但他总
不好告诉别人自己肚子还饿著吧?「呃,还好……」李志杰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还好是饿还是不饿?」男人眯起眼看了他一会儿。「我一个人住,平常冰箱里都没摆什麽东西,不然我煮点泡面给
你吃好了。」
说完话,男人在李志杰还来不及拒绝时便迳自走向厨房,留他一个人傻傻地坐在客厅不知该如何是好。
最後他还是接受了男人的好意,在韦敬的注视下,李志杰浑身不自在地慢慢咬著面条。
这个年轻男孩连吃东西的样子都很可爱……韦敬扬起嘴角。「吃饱之後,跟我谈谈你家里的状况吧。」
韦敬外表看起来温和,做起事情却非常强势,从跟这个男人交谈的那一刻开始,他就一直被对方拉著走……他也不知
道这样究竟是好是坏,但如今他也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了。
李志杰把自己遇到的事情都告诉了男人,男人则专注地听他诉说这一切,包括他的身世以及为什麽会在外面游荡的原
因,不晓得为什麽,他们甚至聊到他念的学校和兴趣。
发现对方说话时的满脸倦容,男人打住话题,拉著李志杰的手到客房去,要他先在这里好好休息一晚,其他事情等天
亮之後再说。
根据男孩的说法,这其实不算是太棘手的问题,正确来说应该只要出钱就能解决,只是──这个男孩值得他出手吗?
现在的李志杰可是一无所有呢!收来当小弟嘛,这麽年轻的男孩能做什麽呢?至於陪睡,他还有很多人选可以挑,用
不著找这种一点经验都没有的小朋友。
那个傻傻跟著他回来的男孩……
正确来说,他是被自己拉著回来的。不晓得是不是因为陌生,所以李志杰跟自己说话时一直是生疏而客气的态度,其
实他对柔顺的小猫咪没多大兴趣,但他想看看这个男孩脸上露出不同的表情。
若是他今晚硬要了男孩,大概对方也不能拿他怎麽样吧?不过男孩肯定没想到,自己竟然从一开始就对他抱持这麽邪
恶的念头吧……欸,这麽惹人怜爱的小动物,不适合用太粗暴的方式对待,所以他决定慢慢来。
待安置好李志杰之後,韦敬一个人坐在客厅,静静想著接下来该怎麽处理这件事。
外头的大雨哗啦哗啦地下了一整夜。
翌日清晨,雨终於变小了,细细的雨丝飘落在风中。
他睁开眼睛,望著天花板发呆了几秒,然後迅速地坐了起来。
「这里……」花了一分钟整理思绪,李志杰这才想起自己昨天跟著那个叫韦敬的男人回家。
摺好棉被,等他带著行李走到客厅去的时候,男人似乎已经不在家了,於是他在室内随意地走动,确认现在是否只有
自己一个人留在这间大房子里。
虽然觉得陌生,但这里真的是一个很舒适的地方。
那个人……不怕自己偷东西吗?竟然这麽安心地把他一个人放在家里,就算很有钱也不应该冒这个险吧……有钱人,
不是应该会更小心翼翼地守护自己的财产吗?显然这个男人和他认识的每一个人都不同。
转过头,他看见厨房的餐桌上有几份早餐,和一张便条纸。
『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麽,所以准备了几样……先把早餐吃了,然後到这个地方来吧──地址是台北市大安区……』
小小的纸张上有几行工整的字迹,简短地表达了男人的意思,李志杰有点不敢相信这张纸条是男人特地留给他的。
读完纸条上的话,他看了看桌上的汉堡、蛋饼、三明治和粥,旁边还有豆浆、奶茶和牛奶……韦敬为什麽要对他这麽
好?他们非亲非故呀……
对方肯收留他一个晚上就不错了,竟然还替他准备了各式各样的早餐,这要他怎麽好意思接受呢?欠了对方这麽多人
情,到时候他要拿什麽来偿还啊……
挑了口味比较清淡的粥来吃,李志杰坐在餐桌旁,认真地思考今後自己该怎麽活下去。
去完纸上所写的这个地方以後,自己先到打工的快餐店跟领班谈谈,看能不能让他白天也待在那里工作;然後要去找
房子……至少他得有个栖身之处,就算只是一个小房间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