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先低头道歉的人真的很卑鄙，这让他连生气都不行了……

『因为他根本就还爱著他！』梁伟业先前说的话彷佛深深刺进古孝凡的心，令他感到呼吸困难。

瞧古孝凡一脸呆滞，梁伟业担忧地看著他。「你……」不要紧吧？

说时迟那时快，「锵」地一声，古孝凡扔下手中的叉子，然後头也不回地跑出餐厅。

「凡！你去哪里──」梁伟业随手丢了一千元在桌上，很快地追了出去。

被留在原地的两人看了看彼此，一脸愕然；旁边的服务生和其他客人也被吓了一大跳。

19

古孝凡出了餐厅之後很迅速地骑著机车离开，梁伟业追不上他，只得先回学校车棚牵自己的机车。

然後骑著车前往古孝凡租屋处。

他家明明距离学校不远，梁伟业却觉得短短的车程已经过了好久。

古孝凡会不会发生什麽不好的事？或是，会不会做出什麽傻事……这麽想或许严重了一点，但他就是忍不住胡思乱想

。

这种为了别人而感到焦虑不已的情绪，对梁伟业来说还很陌生。

如果是以前的他，别人失恋和他有什麽关系？若对方碰巧是他喜欢的人，失恋不正是他能趁虚而入的好时机吗？他应

该要高兴而不是焦虑……可是，那个人是古孝凡。

看到古孝凡那个样子，又看到邓家齐和老师那个模样──他是怎麽也高兴不起来。

古孝凡为什麽不生气？为什麽不对著邓家齐和老师破口大骂？为什麽……宁愿逃走也不愿和他们撕破脸呢？他的脾气

也太好了吧！

……也对，如果不是脾气这麽好的一个人，怎麽能忍受自己胡作非为好一段时间呢？

第一次在学校见面，自己怀著恶作剧的心态欺负他；第二次在酒吧见面，自己把他灌醉後硬是发生了亲密关系；第三

次在古孝凡家里，自己竟然半威胁半强迫地逼他和自己成为床伴；之後……之後自己也还是以欺负他为乐似的，老是

说些不中听的话惹他生气，但古孝凡却没有因此拒绝和自己再见面。

比起古孝凡，梁伟业知道自己是个烂人。

可是他舍不得……舍不得这麽好的人竟然自己躲起来难过。

同时也懊悔不已。如果不是自己不怀好心、硬拱著古孝凡去追求邓家齐，对方又怎麽会落得今日这般下场呢？都是他

的错……这场错误该怎麽弥补？

把车停好，梁伟业便看到古孝凡的机车随意停在一旁；他趁著同一栋的邻居打开楼下铁门时进去，搭著电梯来到古孝

凡的住处。

出了电梯走到门前，他却犹豫著该不该按门铃。

现在古孝凡应该不想见到任何人吧？可是……不行，他不能放他一个人躲著，就算古孝凡会怪他多管閒事、再也不跟

他见面也无妨，说起来这件事的始作俑者还是愚蠢的自己……

按了一下门铃，大约等了一分钟左右，里面似乎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梁伟业很著急，不死心地继续按著门铃，这时候他只怪自己没有偷偷备份一副古孝凡租屋处的钥匙，否则现在也不用

觉得这麽无能为力了。

门铃声响了很久，连隔壁的邻居太太都忍不住好奇地打开门探头探脑。

不顾他人眼光，梁伟业仍不停地按著门铃。他知道古孝凡就在里面，只是不愿意开门罢了……

「古孝凡！你快点开门，再不开门我要叫警察了──」不但按门铃，梁伟业还用力地敲了敲铁门，原本在一旁探头探

脑的邻居太太这时候赶紧关起门来，以为是邻居的仇家找上门来了，就怕遭到池鱼之殃。

屋内传来不明显的脚步声，待在里头的人总算愿意出来开门。

「你、你在做什麽……」古孝凡打开木门和铁门，一脸不甘愿地说：「姓梁的，你是吃饱太閒喔？干嘛像暴力讨债集

团一样……」

完蛋了，要是邻居跟他的房东胡说八道，他就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谁叫你不开门？」梁伟业从容自若地走了进去坐下。

掩上门，古孝凡站在门边一动也不动。「喂，你来我家干嘛……」

注视著古孝凡，梁伟业叹了一口气。「我担心你啊。」

「有什麽好担心的，我只是突然很想回家而已……啊，刚刚的面钱还没付，你付了没？」

「我丢了一千块在那边，应该够了。」梁伟业皱著眉头，继续说：「你竟然有心情跟我说面钱的事？」

「你付了喔？那我现在把我的部分给你喔……」回避著梁伟业视线，古孝凡说著就从口袋掏出皮夹。

按住古孝凡的手，梁伟业气急败坏地说：「古孝凡你脑子坏了吗？居然就这样当著邓家齐跟那个男人的面逃走，你没

有什麽话要说吗？」

抿嘴，古孝凡别过头不敢直视梁伟业。

「不管是破口大骂还是揍他们都好，你怎麽可以就这样跑掉？」

「我……」古孝凡欲言又止。

「你怎麽样？」梁伟业气急败坏地道：「我长这麽大还没看过像你这麽窝囊的男人！就是因为你这麽窝囊，邓家齐才

不会喜欢上你！」

「你……你……」古孝凡紧紧皱著眉头，胸前的起伏也愈来愈大。

这家伙有没有搞错？自己被人家抛弃已经够倒楣了，梁伟业凭什麽可以这样羞辱他？握紧拳头，古孝凡累积了满腔的

怒气快要憋不住了。

见古孝凡没什麽反应，梁伟业正想接著说：「你什麽你？你干嘛不说话？讲话啊！喂……」

「干！老子是欠你骂喔？我跟邓家齐的事到底和你有什麽关系啊？你骂屁啊──他妈的！你不要以为我不敢打你！」

一把将梁伟业推倒在沙发上，用力坐在他身上，古孝凡气喘吁吁地揪住他的衣领。

梁伟业只是静静地看著他好半晌，然後不急不徐地开口：「你打我啊……如果打了我，你的心里会好过一点，那你就

揍我没关系。」然後闭上了眼任凭古孝凡处置。

没想到梁伟业会这麽乾脆，古孝凡也傻了。

「快动手，你不是要打我吗？」先是露出挑衅的眼神，梁伟业笑了笑之後又闭上眼。「怎麽，你不敢动手吗？」

不要再压抑了……凡凡，看到你这个样子，我觉得好难过。

「王、王八蛋──」古孝凡一手揪著梁伟业的领口，一手则握紧了拳头，却怎麽样也挥不下去。「梁伟业你这个王八

蛋……呜……」

梁伟业突然感觉到脸上有些湿润，迅速地睁开眼，才发现坐在自己身上的人正哽咽著说不出话，一滴滴的泪珠从他脸

上滑落。

抚上古孝凡的脸颊，梁伟业蹙眉。「为什麽哭了？凡凡……」

拍开梁伟业的手，古孝凡从他身上离开，坐回一旁的沙发，揉了揉自己的鼻子，用力地吸著气，眼泪还是流个不停。

可恶，他不想哭的啊……

梁伟业靠了过去，试图碰触古孝凡。「凡凡……」

「你走开，不要叫我！」恶狠狠地瞪著梁伟业，为什麽这家伙明明恶劣到不行，这时候他却没办法再一次动手打他呢

？「走开……干，我好丢脸……」

没办法动手打他就算了，自己干嘛这麽不争气，像个娘们似的掉眼泪……好丢脸，他身为男人的自尊都没了。

可是，好像这麽哭一哭、叫一叫，他心底积压已久的郁闷就能找到宣泄的管道……他妈的，自己怎麽会那麽峱啊……

「凡凡……」梁伟业整个人贴了过去，紧紧抱住古孝凡。「不要赶我走。」

在梁伟业怀里拼命扭动著身体，古孝凡边掉眼泪边激动地吼著：「你们都一样！你们都觉得欺负大人很好玩、很有成

就感，对吧？干！我他妈为什麽要被你们这样耍著玩啊……呜……」

不舍地搂著古孝凡，梁伟业只是静静地听他说。

古孝凡突然觉得自己真是愚蠢至极，吸了口气又继续说：「说什麽对不起，这种事情可以说声对不起就解决吗？邓家

齐那个混蛋，我还以为他跟其他人都不一样……他怎麽可以这样欺骗我的感情……」

大人也是会受伤的啊！他都这把年纪了，竟然还妄想跟小鬼玩什麽恋爱游戏，回过头来，倒楣的终究还是自己。

梁伟业只是拥著他。

抹掉眼泪，古孝凡现在冷静多了。「更惨的是我竟然觉得……让他把话讲清楚也好……我、我……我明明就是喜欢他

的，可是……」可是在看到邓家齐和那个男人在一起的时候，他除了惊讶、气恼和难过之外，还觉得……松了一口气

。

松了一口气？这才是他心里感到最矛盾的地方，也是邓家齐和那个男人摊牌後，他选择跑掉而不是当面指责对方的关

系。

如果对方没有把话说清楚，他或许真的会一直装傻下去，继续和邓家齐来往，忽略自己心里真实的感受；可是，他们

都把话说得那麽清楚了，由不得他继续当作没这回事，也突然觉得……豁然开朗？

连他自己都被自己的想法弄糊涂了啊……

虽然觉得自己被邓家齐利用很令人生气，但真相大白的时候，他却有一种隐隐约约的……安心感？为什麽觉得安心，

他不太清楚。

每当自己和邓家齐在一起，却因为找不到适当的话题而困扰时，他就会突然想起眼前这个总是喜欢找他麻烦、让他火

大又羞赧不已的家伙……梁伟业。

他跟梁伟业从来不会因为找不到话题聊所苦，这大概是因为梁伟业很喜欢主动跟他东扯西扯、天南地北地乱聊一通…

…

既然连自己都这麽混乱，他又要拿什麽脸去指责邓家齐？尽管他还是有些愤怒的，却不能否认自己跟对方在一起的时

候，偶尔也会想起另一个人。

那麽，他对邓家齐的喜欢，真的是喜欢吗？

「那是因为你喜欢他，所以无条件接受他的一切吧？」梁伟业垂下眼睫，有点感慨地说。「你真的……很喜欢他呢。

」

真令人羡慕。

他好羡慕邓家齐，就连被当场拆穿了，古孝凡还是舍不得怪他……他突然明白古孝凡为什麽选择逃避了，如果邓家齐

和老师没有表明自己的立场，古孝凡还是会装作没事一般地继续跟邓家齐往来。

如果不是因为很喜欢对方，古孝凡怎能有这麽宽容的态度去面对邓家齐呢？看来他想胜过学弟在古孝凡心中的地位，

大概是没指望了。

「不……梁伟业你这个猪头！」一把推开梁伟业，古孝凡站了起来。「全部都是你害的──混帐！」都是因为你，我

才没办法好好专心地喜欢邓家齐，你这个罪魁祸首……

不明究理地看著古孝凡，梁伟业不太明白现在又是怎麽一回事。「凡凡？」

「不要叫我！」

「啊……抱歉，我应该叫你古先生才对。」梁伟业苦笑。

激动地喘著气，古孝凡瞪著梁伟业不说话。

叫什麽古先生！姓梁的王八蛋，都不晓得今天在餐厅里头，他听到梁伟业生疏地叫他「古先生」的时候，他心里有多

麽震撼……那时候他的感觉还不明朗，但现在……现在他可是觉得火大的要命！

自己干嘛要这麽激动……难、难不成是……他喜欢上梁伟业了吗？

怎麽可能！他才刚失恋耶，而且这个良心不知多久以前就被狗啃掉的臭小子，自己怎麽会对他有感觉呀？他可是一找

到机会就欺负自己的人耶……

充其量，自己也不过是他无聊打发时间用的玩具而已，自己怎麽会对这种人渣动心啊？「啊啊啊啊──可恶，烦死了

！」为什麽他要这麽烦恼啊──烦躁不已地胡乱抓著头发，古孝凡的思绪混乱到不行。

一脸担忧地望著古孝凡，梁伟业也不晓得该怎麽安抚对方。「古先生？」

这时候该怎麽办？他的脑袋都快烦到爆炸了……邓家齐是很令人生气没错，但看到梁伟业这副无辜的模样，他更有满

腹怨气无处消去……这种时候……

喝酒好了！对，人家说一醉解千愁，喝醉了以後就可以什麽烦恼都忘记了！

「你──」突地，古孝凡指著梁伟业，以命令式的口吻道：「你马上给我去买酒！本大爷现在要喝酒！」

「喝酒？」这……古孝凡怎麽突然想要喝酒？梁伟业怔怔地看著他。

「你少罗嗦！快点给我去买酒，如果不去，以後你就别再出现了！快去──」

推著梁伟业走到门口，塞了一千块给他，古孝凡泛红的眼角还有一些馀泪，整张脸也因为刚哭过而红通通的，梁伟业

没办法拒绝对方，只好拿著钱走到门口。

「你……等一下还会帮我开门吧？」他只怕这是古孝凡为了赶他出去而想出的对策，梁伟业有些不安地问。

「干，你很罗嗦欸！拿去，钥匙给你，限你五分钟之内回来，否则、否则……呜……」说著话，眼泪又要掉下来，古

孝凡心里所有复杂的情绪一涌而上。

妈的，他以前不是这麽容易哭的啊……他可是成熟的社会人士耶……

「啊，你别哭……」伸出手抹去古孝凡眼角的泪水，梁伟业好声好气地说：「我、我马上就去，你在家里等我，不要

哭了……我很快就会回来。」然後把古孝凡按回沙发，梁伟业不放心地再看了他一眼，就关上门出去了。

哔哔番外：再多爱我一点

他有一个总是喜欢对著自己撒娇的小恋人。

恋人的年纪很轻，个子不高，性格很开朗，笑的时候两颊总会出现小小的酒窝，既聪明又有爱心，最喜欢的动物是狗

，常常照顾学校的流浪狗，听说系上许多师长都对他印象深刻，那些高年级的学长姐更是对他疼爱有加。

他很爱他，只是他们无法像那一对又一对牵著手、搂著肩在校园中漫步的年轻情侣一样，把对彼此的感情摊在阳光下

，向全世界宣告他们现正热恋中。

因为恋人是自己的学生，还是导师班的学生。

尽管他以超越常人的速度拿到博士学位之後，因为成绩优秀而直接被学校聘用，但年轻的恋人还是和自己相差了十几

岁……师生恋原本就是校园生活中的禁忌，更何况他们还是一对同志恋人。

即使知道不容於世的爱情很辛苦，即使他一开始便用了各式各样的方法拒绝对方的告白，对方还是愿意义无反顾地待

在自己身边……

躲不掉、逃不了……也舍不得，於是他选择握住了对方那双温暖的手。

虽然年轻的恋人偶尔会对著自己闹脾气、耍任性，却从来不会吵著要自己向全世界公开彼此的关系……

恋人总是笑著说，只要等他毕业，他们就不需要顾虑这麽多了，可以光明正大地出去玩，不用担心什麽时候会在电影

院或街上遇到认识的师长或同学。

「所以，在那一天到来之前，我们就稍微忍耐一下吧。」

说完这句话，恋人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那是他最喜欢的笑容。